遲昭沒理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筒子樓：“來都來了，不請我上去坐一坐嗎？”

    提起這個葉司予就頭痛。

    他扳著遲昭的肩膀讓她看向自己，神情尤為嚴肅。遲昭還有頭一次見他這樣。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一個人跑來多危險?！?/br>
    遲昭笑了：“那你還住在這兒？”

    葉司予光顧著擔心她，冷不防被抓了話里的漏洞，一時語塞：“我……”

    “走吧?！边t昭轉身先進去了。

    葉司予無奈，只好跟在她身后。

    這種筒子樓還是多年前共用廚房的結構，甫一進樓生活的煙火氣就撲面而來，喧囂嘈雜，正是晚飯時間，爆炒尖椒的油鹽氣彌漫在樓道中，還有洗頭發洗到一半的女人探身出來，罵罵咧咧問誰又把水閘關了。

    仿佛回到七八十年代。

    “很吵吧？”葉司予一面開門一面沒好氣道，“誰讓你要來?！?/br>
    葉司予租的房間在三樓，屋內陳設簡單，除了一張一米二的簡易單人床，再沒有別的大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毫不夸張。

    遲昭環視一周：“……有坐的地方嗎？”

    “這里?！比~司予推開陽臺的門，發現里面一早有人在。那是個年輕男人，大夏天光著膀子在啃雞腿，估計他也沒料到葉司予會開門，愣住了，與他尷尬地四目相對。

    “什么？”遲昭聽到動靜探身去看，剛來得及瞥到一眼，就被葉司予擋住了。

    “沒什么，你等我一下?！?/br>
    葉司予只身進去。過了一會兒他推門出來：“可以了?！?/br>
    遲昭這才跟著進去。

    將才的雞腿大哥已經不見蹤影，遲昭左右看了看：“剛才的人呢？”

    “回去了?！?/br>
    “……從陽臺？”

    葉司予點頭。

    遲昭趴在臺子往下看，雖然三層樓不算高，但看著也挺害怕的。

    “他干嘛要來你家吃飯？”

    “可能因為安靜吧?！比~司予道，“隔壁住著的是附近工地的工人，六個人合宿一間?！?/br>
    陽臺不大，卻很干凈，和房間里一樣沒有別的雜物。

    葉司予打開閘門：“上來?！?/br>
    遲昭才發現這還有一道門，她仰頭看了一眼，是間鐵質轉梯。

    看起來總感覺不大安全。

    遲昭遲疑：“不會掉下去吧?！?/br>
    葉司予把手遞給她。

    遲昭有些猶豫，不過想了想，還是將手伸出去。

    葉司予帶著她往上走。樓梯沒有扶手，且年代久遠，每走一步都咯吱咯吱作響，看起來很危險。

    遲昭手心全是汗，跟走鋼絲一個感覺。

    “別怕?！比~司予道。

    終于走到了頂。

    老房子也有好處，周圍沒有高樓，視野極度開闊，和城市其他地方被分割成一片一片天空的既視感不同，頭頂像是被巨大的黑幕籠罩，延伸到四處，看不到盡頭。

    夜幕上繁星點點。

    原來這才是課本上說的銀河。

    饒是遲昭這樣沒什么浪漫細胞的人也不覺感嘆一句：“好美?！?/br>
    葉司予仰頭看著，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葉司予躺下來，遲昭看他一眼，抱著雙膝，倚靠在旁邊的欄桿。

    還好這里空間夠大。

    “是邵平軒讓你來的吧？”良久葉司予才問。

    遲昭沒有否認，嗯了一聲。

    “你不應該來這里的?！比~司予道，“學姐不是最討厭麻煩了嗎？”

    “你給我添過的麻煩也不算少啊?！?/br>
    葉司予看了她一眼。

    遲昭面容平靜，視線至始至終望著不遠處的天際。夜色蔓延在地平線盡頭。

    “而且我知道?！?/br>
    “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為什么想要找到她?！?/br>
    葉司予愣了下，畫面一時像被定格。

    “因為她是最后在葉婆婆清醒時見過的人”她垂眸看向身側的少年，神情平靜篤定，完全不擔心葉司予會反駁。

    葉司予微怔，他偏頭，目光剛剛好對上她的。

    “所以我不是來勸你的?！边t昭下頜抵在手臂上，夜晚的風輕柔，她微瞇了下眼，像只慵懶的貓。

    “那你……”

    遲昭斜睨他一眼：“我隨便路過來看看，不行嗎？”

    少年：“……行?！?/br>
    遲昭收回視線，眸中的笑意才漸漸散去。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又在頂臺待了不多久，兩個人都有些餓了。下去時比上來還要陡峭，遲昭的眼睛都不敢離開臺階，生怕一不留心踩空。

    最下面一階最高，遲昭跳下來時差點摔倒，葉司予及時扶住了她。

    “……你還好嗎？”

    遲昭：“……”

    葉司予看她這樣子還以為怎么了，有點緊張：“沒事吧？”

    “……好像崴了一下?！边t昭不怎么愿意承認。

    葉司予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略無奈地俯下身來。

    “干嗎？”

    “我背你?！?/br>
    “不用，又不是特別嚴……”

    她話沒說完，少年就打斷：“上來?！?/br>
    遲昭：“……”

    最后還是遲昭妥協了。

    遲昭靠在葉司予背上，雙手環在他的脖頸，無法避免地挨得很近。少年的耳尖稍泛了紅，幸好這里燈光昏暗，遲昭看不到。

    “學姐?！?/br>
    “嗯？”

    “你體測真的及格了嗎？”葉司予不無懷疑，“下個樓梯還會崴到。你們班體育老師會哭的?！?/br>
    遲昭：“……閉嘴啊?！?/br>
    下樓時迎面遇到兩個拎著酒瓶的醉漢，朝他們輕浮地吹了聲口哨。

    遲昭還沒說話，葉司予先道：“不要看他們?！?/br>
    遲昭奇怪：“……為什么？”

    “因為我背著你?！比~司予道，“他們要找麻煩沒辦法打架?！?/br>
    遲昭：？？？

    這里都住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人。

    “怕了吧？”葉司予偏頭看了看她，“下次不要來了?！?/br>
    “你還真打算在這里久??？”

    葉司予不語。

    他背著她到街邊的醫務所，遲昭確實傷得不重，主要是她太久沒運動，下樓時錯了一下。醫師給她抹了點藥重新正回來，立馬就好了。

    “都說了不嚴重，是你太小題大做?！睆尼t務所出來，遲昭已經完全沒有問題。

    葉司予：“誰讓你當時的表情……”

    遲昭抬頭，在路邊燈光的折射下，眼睛漂亮得像一顆寶石：“什么？”

    葉司予看著這樣的她，忽然說不出話來。

    他偏過頭：“沒什么。走吧?！?/br>
    “去哪兒？”

    “吃飯?！?/br>
    就近有一家面館，店面不大，生意卻很紅火。葉司予最近一段時間天天都來，店主都認識他了，見他準時來點餐，正要問是不是照舊，瞥見他后面還有個小跟班，一愣，笑道：“女朋友？”

    葉司予：“……是我學姐?！?/br>
    “哦哦，不好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