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葉湘一度戴在身上。到了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玉扣找不到了,她也就漸漸忘記了這回事。 原來是被姆媽收了起來。 “……謝謝?!比~湘攥緊玉扣,聲音哽咽,為避免更加失態,留下這一句就轉身走了。 遲昭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視線。 第39章 像遲昭所承諾的那樣, 剩下的幾天她都陪在葉司予身邊。 葉司予還是不肯接受葉湘,但也沒再讓她離開。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全程沒有交流, 形同陌路。 葉湘對遲昭的印象很好。小姑娘長相漂亮,性格文靜,處事思路清晰有條不紊,多虧她在,幫了不少的忙。因而葉湘和她多有交談,遠勝過葉司予。 而遲昭對這一切并沒有多余的看法。葉司予的憤怒是理所應當,葉湘的自私也是情理之中。葉湘有些像她mama, 同樣的美貌, 眼高于頂, 只不過葉湘沒有她那么徹底。如果今天換做是遲昭出了事,她或許都不會來看一眼。 最后一天到場的人格外多。 他們大都是葉婆婆在老家時的親戚朋友。葉湘聯絡來的。她虧欠葉婆婆太多, 這是最后唯一能做的事。 這天忙前忙后一上午, 大姨媽提前來了, 遲昭的狀態不是特別好。不過這樣重要的場合,她不想因為自己出什么亂子,盡力保持著往日的水準, 不必讓人看出端倪。 等到中午人少一些,遲昭才終于有時間歇口氣。她剛拿起礦泉水瓶,葉司予就從她手中抽走。 遲昭一愣,抬頭看去。 葉司予卻沒有看她,只將一杯熱水遞到她手上:“喝這個吧?!?/br> 遲昭接過, 稍有點意外葉司予的細心:“謝謝?!?/br> 葉司予挨著她坐下,腿踩在臺階邊沿,顯得很是修長。 “下午早點回去吧?!比~司予道。 “不用?!边t昭捧著熱水紙杯,“我還好?!?/br> “沒關系,反正下午也沒什么事?!比~司予說著看了看架設在靈堂上方的黑白遺照,眸中沒有波動,“我再送她最后一程就夠了?!?/br> 又下了雨。從落地窗向外看去,雨勢湍急迅猛,砸落在地面激起無數的水花。街上的行人大都撐傘,個別忘記帶傘的腳步匆匆,身影在混沌的狼狽中辨不清晰。 靈堂的光線很暗。 葉司予干脆躺倒在臺子上,他仰頭盯著天花板上的污跡,神色格外沉寂,半明半暗的光影映照過來,像極了油彩畫中靜默著的美少年。好看到并不真切。 遲昭咬著紙杯邊緣,抱著雙膝,也在盯著窗外發呆。 “雖然說這樣的話不太合適,不過……”也不知過了多久,遲昭緩緩開口,“你的反應有些奇怪?!?/br> 葉司予一怔,他偏了下頭,看向身邊的女生。 至親的人去世,悲傷哀慟,無力憤怒,都在可以理解的范疇。但葉司予的反應卻隱隱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甚至他對葉湘也是,那種冰冷的恨意,遠超過正常感情。 “是發生了什么其他事嗎?”遲昭問道。 葉司予沒有說話,他收回視線,目光投向零星幾個來拜祭的人。殯儀館沒有空調,還沿用著過時的風扇,人聲漸消時,唯獨剩下它轟隆轟隆運作,像一只聒噪過分的蟬。 葉司予微仰著臉,凝視著那盞沉重滯緩瀕臨退役的風扇,良久才道:“因為我覺得……這不是意外?!?/br> 這次輪到遲昭愣住了。 “大概一年之前,家里經常接到陌生電話?!焙茈y想象葉司予花了多大力氣才能維持這樣的平靜,“接起來之后通常都沒有人說話,只有一次我聽到對面在哭,不過很快就掛斷了……姥姥她每次接電話,都會犯病,而且發很大脾氣?!?/br> “……你的意思是,葉婆婆摔倒可能是人為的?”遲昭順著他的話往下推斷,但旋即她就否決,“不可能,我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如果真的有,我不可能碰不……”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完,遲昭忽然停了下來。 葉司予捕捉到她的異樣:“什么?” 不知怎么遲昭忽然想起那天倒垃圾時遇到過的陌生女人。不過她在葉婆婆摔倒前就已經離開了,時間對不上。雖然如此,遲昭還是莫名地對這個細節感到在意。 她看了看葉司予:“那天我……確實見到一個人?!?/br> 葉司予坐起身來。 “但是她在你姥姥摔倒前就已經走了?!边t昭斟酌著措辭,“我只是……覺得她有些奇怪?!?/br> 盡管只瞥見一眼,遲昭還是對女人的身形氣質記憶猶新。先不說那個怪異至極的墨鏡,還有那種與逼仄狹窄筒子舊樓格格不入的感覺,怎么看都不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更關鍵的,她走沒多久葉婆婆就出事了。 葉司予不動聲色:“她長什么樣?” 遲昭盡力回想著殘存的印象:“她大概有一米七左右,戴著一副很大的墨鏡,短發……還穿著風衣?!?/br> 記起得愈多,那份無處遁形的怪異感愈加明顯。明明這樣熱的天氣,女人還套著長款的薄風衣,顯然是個極為怕冷的人。 葉司予微怔,神情無可避免地迅速轉冷。 遲昭轉頭看向他。然而還不等她發現,葉司予卻先已移開了眼,將所有情緒收斂殆盡。 “謝謝?!比~司予道。 * 那天過后,葉司予就失蹤了。 用失蹤來形容一點都不夸張。無論是遲昭還是和他關系親近的寧航徐晨曦對他的下落都一無所知,學校那邊也請了假,甚至期末考試都沒去。 對于其他人來說葬禮意味著告別,對葉司予卻好像才是一個開始。 遲昭詢問過遲爸,他雖然是葉司予的班主任,但也不清楚他的行蹤,只知道他家長專門來學校請的假,發生了那樣的事,學校自然沒有不通過的理由。 仿佛人間蒸發。 遲爸不愿讓遲昭繼續沉浸在這樁悲劇中,想方設法讓她出去旅游散散心,遲昭都拒絕了。 進入梅雨季節,雨水連綿不絕,沒有停止的時候,連老房子角落的苔蘚都發了瘋似的蔓延生長。連續的雨天讓整個城市都彌漫在陰郁的低氣壓之下,像是蒙了一層灰色的濾鏡。 一晃到了七月。 中考成績出來的那天遲爸正在著手置辦新屋的家具,打電話時遲昭還在睡覺,他趕忙催促她起床。 自從放假之后,遲昭沒有一天十點前能起來的。也許是以前太拼的緣故,她現在整個人都進入了反向狀態,慵懶,緩慢,提不起精神。 即便查成績也完全不會感到激動。 甚至直到她拿起聽筒的一刻才發現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查詢號碼多少來著? 等遲昭先打給許美靜問了查詢號碼,再打過去查詢,距離遲爸叫醒她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不出意外,要比前世考得好。不過鑒于考試那天她的狀態比較糟糕,發揮稍有點失常,遺憾落居全市第二。 遲昭編輯了短信給遲爸發過去。 成績出來的三天后,許美靜打電話給遲昭,問她要不要參加謝師宴。 代課老師都是遲爸多年同事,盡管遲昭沒有什么意愿,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 “什么時候?” “明天晚上七點?!痹S美靜道,“我六點半去找你?!?/br> “好?!?/br> 遲爸聽說遲昭要去參加班級聚會還挺開心的,終于能有理由讓她出門轉轉了。遲爸毫不顧忌因為新房裝修而導致的囊中羞澀,大方地給了遲昭零花錢,要她玩得盡興些,想買什么盡管買。遲昭沒有收下。 事實上電話一放下遲昭就忘了這件事,第二天許美靜來找她時才想起。她隨便套了件t恤短褲就準備出門,和盛裝打扮的許美靜對比鮮明。 許美靜看著無不艷羨。美女的福利之一,隨隨便便穿著都能穿出模特的感覺。 她們剛走出小區不遠,路邊一輛白色轎車響了下喇叭,一開始遲昭不覺得是對自己響的,直到車窗搖下,里面的人喊了句:“遲昭!” 遲昭和許美靜一并回頭,車里坐著的男人很事面善,許美靜一眼就認出來:“他是不是那天派出所的那個所長?” 邵平軒。 邵平軒嘴里還叼著煙,見遲昭回過頭,他將煙拿下:“小同學,我有點事想要問你,能借一步說話嗎?” 遲昭知道是葉司予的事,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她對許美靜說:“你先走,我一會兒就去?!?/br> 反而許美靜有些擔心:“沒事嗎?” “沒事?!?/br> 目送著許美靜離開后,遲昭才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 她第一句話是:“葉司予出事了?” “沒有,沒有?!鄙燮杰帞[擺手,掐滅了煙頭。 遲昭盯著他:“你專門在這里等我?”邵平軒好歹是個所長,真有事,要找到她家里電話易如反掌。 何必要在這里堵人。 邵平軒笑了下。 這小姑娘腦筋轉得挺快。 他道:“我這不是還猶豫呢嗎?也不知道該不該來找你?!?/br> 遲昭心一沉:“葉司予……” “不不?!鄙燮杰幋驍嗨?,“他沒事,好得很,你不用擔心?!?/br> 遲昭哦了一聲:“他在哪兒?” 明明是邵平軒先來找她,話題卻總是被遲昭帶著走。 邵平軒有些無奈,重新奪回主動權:“他在哪兒我一會兒告訴你。今天來還有別的事?!?/br> 遲昭耐著性子:“什么事?” 一進入正題,邵平軒瞬間感到壓力山大。他習慣性摸出一根煙,但想著讓小姑娘吸二手煙不太好,生生忍住了。 他叼著沒有點燃的煙,看向遲昭:“你知道葉家的事嗎?” 邵平軒職業病,一問起話來總有審訊犯人的感覺。遲昭卻不怵,平靜回答道:“你指的什么?” “他家,他mama,他姥姥?!鄙燮杰帥]好氣,“上一輩人那些破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