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小明說得斗志昂揚,西西朝他豎起大拇指,“還是小明思想覺悟高?!?/br> 得了表揚,小明有點不好意思,“東哥教我的?!?/br> “哼?!?/br> 東東哼了聲,聽到這話心情才好了點。 放學回家,寫完作業本來要去的山里的,西西喊他撿石頭,他不樂意,還耍了會脾氣,想到趙家人的嘴臉,最后規規矩矩跟著西西撿石頭去了,石頭裝在籃子里,滿了兄弟兩就抬到屋后堆起來,要用的話方便。 東東不去山里,小明也不去了,天天幫著他們撿石頭,別以為撿石頭無聊,石頭下有蚯蚓,有蟲子,東東和小明玩得不亦說乎,沒過兩天,不讀書的大寶也幫忙撿石頭,順便抱怨起他在村里的生活,“你們不知道,待在村里太悶了,你們都讀書去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我奶要我跟著她割豬草,喊隊長給我算工分,我才不干呢,她們都是女的,我一個大老爺們跟著像什么話?!?/br> 東東以為劉大寶不讀書玩得很痛快了,沒想到是這樣,他問劉大寶,“那你這幾天都干啥了?”“還能干啥,瞎轉悠唄,去山里轉了圈,掏到兩個鳥蛋,又去挖樹…哎,坐在教室里天天嫌過得慢,回到生產隊發現時間過得更慢?!?/br> 說起這個,劉大寶又是唉聲嘆氣。 地上的石頭有些嵌入地里去了,劉大寶抓不起來就拿腳踢,東東把手里削尖的竹子遞過去,給他出主意,“你和你奶奶說要去學校就行了啊,她不是很喜歡你嗎,你求她她會答應的吧?”虧他以為不讀書會很好玩了,說了那番話后,回家還被薛花花教育了頓,薛花花說得對,‘讀書的年紀不讀書,總有天會后悔的’,才幾天呢,劉大寶就后悔了。 接過竹子,劉大寶撬石頭,見石頭下有只蚯蚓,抓起來裝進旁邊的碗里,郁悶的說,“我奶奶是鐵了心不要我讀書了,我爸和我媽聽我奶奶的,所以學校我是不會去了,想想讀書多好啊,放了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們不知道,我這幾天在家,全家人都嫌棄我只吃飯不干活,我奶奶說了,最多玩半年,下半年不干活的話就不給我飯吃了?!?/br> “那不得餓死啊?!?/br> 東東露出個同情的目光,想想孫桂仙,再想想薛花花,薛花花真的不要好太多。 西西撿石頭很專注,常常他籃子裝滿,小明和東東的還不到一半,聽了這話,他幽幽插話,“你幫家里干活不就行了,大丫沒讀書的時候不就天天幫家里干活嗎,你奶奶從來沒說過不給她飯吃,餓死的都是懶人,勤快的人是餓不死的?!?/br> 東東恍然,“對哦,不讀書還不干活,不餓死你餓死誰啊?!?/br> 東東馬上站到西西陣營,教育大寶手腳要勤快,還用他外公外婆舉例子,懶人到哪兒都不受歡迎,千萬別做懶人。 經兩兄弟提醒,大寶決定振作起來,怎么都不能淪落到趙家人的田地,他得干活攢錢,修房子,娶媳婦。 有大寶幫忙,幾天就把小石頭撿完了,剩下幾個大石頭大寶喊他爸幫忙抬走了,他們讀書去了后,薛花花借鋤頭簡單鋤了遍,石頭撿得不干凈,有特別多比拇指小的石頭,弄是弄不干凈的,薛花花挖了幾個坑,和幾棵果樹移栽了過來,見天的施肥,沒幾天果樹就活了過來,長出了葉子,綠油油的,看著特別喜人。 隨著天漸漸熱起來,地里的農活也多了,就在大家擼起袖子準備開干的時候,縣領導去市里開會,回來后召集各個公社干部開會,說新政策出來了,國家鼓勵包產到戶的方針政策,“保證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意味著吃大鍋飯的時代的即將過去。 為了這件事,各個生產隊都鬧開了,要知道,包產到戶是以家庭為單位,按勞動力或者勞動水平承包土地的,人口多的家庭自認為占了便宜,鬧嚷嚷的要馬上實行,還挑莊稼長得好的地,幾家人為了爭地大打出手,眼看地里的麥穗黃了,好幾個生產隊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結果,陸建國怕耽誤農活,這季度就不管了,大家還是按以前的方法,收了麥子,種了玉米再說。 陸建國有威望,縱使有個別反對的聲音也不敢多說,陸建國召集大家開會,話說得明白,“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在琢磨什么,丑話說在前頭,誰要偷jian?;⒄`了農活,我饒不了他,大家勒緊褲腰帶,好好干,小麥收回來,玉米種下去咱就討論包產到戶具體實行的辦法?!?/br> “大家不要以為這塊地不會分給我,除草施肥馬馬虎虎就過去了,告訴你們,我會經常去地里轉悠,要是看見誰干活不用心,分地的時候就專分不好的地給你,別怪我丑話不說在前頭啊……”大家還是怕的,所以他們生產隊沒鬧出什么事來,至于其他生產隊,天天有鬧事的,隊長磨破嘴皮子也沒辦法,只得找公社干部主持公道,可把公社干部累得夠嗆,天天下去做思想工作,對某些個別冥頑不化的家庭,直接讓縣里派出所的公安把人抓進去關幾天,安分了才放出來。 這樣,各個生產隊的人才安分了。 莊稼對人們來說是大事,莊稼長得好不好,和土地肥沃有關,別看仁安村生產隊平靜,內里也波濤暗涌著,沒擱在臺面上說罷了。 比如,有兩個看好日子準備結婚的女生突然不結婚了,而家里沒有對象的弟弟則在幾天內就找著了對象要扯證,為了什么,不就為了自家能多分點土地嗎?“花花,你聽說了吧,春花為了趕時間,娶這個兒媳婦給了10塊錢的聘禮呢?!?/br> 豬場里,孫桂仙說著剛聽來的八卦,“人家娘家也想多占個人口,憑什么把閨女嫁過來,春花到處借錢湊聘禮,你知道她想的什么嗎?”孫桂仙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這種事,稍稍動動腦子就知道,兒媳婦進門多個人不說,要肚子里懷上了,又是個人,到時候能多拿到幾分地,這個算盤誰都會算,見孫桂仙按耐不住要說答案的模樣,她搖搖頭,孫桂仙噼里啪啦說了長串,和薛花花猜的差不多。 “你不知道,這幾天陸建國快被煩死了,好多人問他肚里懷的雙胞胎怎么算……”為了土地,好多人急著懷孕呢,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孫桂仙是不著急的,她們家人口不少,真分到他們家,絕對吃不了虧,當然,兒媳婦最近能趕快懷上的話就更好了,她又和薛花花商量,“花花啊,你說要不要給大寶找個媳婦?”大寶小是小了點,大不了先娶回家養著唄,等兩人大了再要孩子。 “你問問大寶吧?!?/br> 薛花花哭笑不得。 “那還是算了,娶個媳婦回來,要吃我幾年的飯,不劃算,況且最近娶媳婦貴得很,我有10塊錢留著不好啊,非得給別人才舒服?”孫桂仙又算了遍自家人口,村里有幾家比他們家人多,但比他們少的也不少,就像薛花花……“花花啊,當時咋就把德文他們戶口遷出去了呢,留在生產隊多好啊,你看看現在,按人頭分地兒呢?!?/br> 薛花花看得開,“學校要求的也沒辦法?!?/br> 也是哦,城里戶口才值錢呢,孫桂仙說話,雙手熟練的抖著背簍里的豬草,“不過遷出去也好,將來國家分配工作,不愁餓肚子,對了,陸建國給你說了吧,咱生產隊的知青要回城了,陸建國已經提交了部分材料上去,過不了多久就要走些人了?!?/br> 國家城市建設需要人才,知青們回城是種趨勢,陸建國說,最多4年,生產隊的知青們就全部回城了。 “幸虧我家沒有和知青結婚的,陸建國不是愛牽線嗎,現在遭好多人家恨上了呢?!?/br> 如果說高考是對知青家庭的考驗,那么知青回城,就真的是分離了,有個城市,有個農村,想想婚姻就維持不下去,別說知青們回城,就豬場明年恐怕都會給拆了呢,孫桂仙嘆了口氣,養了幾年豬,她都習慣了,去地里干活的話,不知道她會不會,她和薛花花說,“咱這地方偏僻,照理說不會這么快的,好像是省里換了新領導,你知道的……”新官上任,什么事都說不準。 薛花花沒那么多憂愁,因為她知道,對農民來說,政策始終是越來越好的,跟著黨的方針政策走就行了。 收小麥是最累的時候,隨著人心浮躁,干勁明顯不如往年,陸建國看在眼里不吭聲,等把小麥裝進保管室,插秧,撒玉米,忙到夏天,才算有了點時間,這不,就出事了?知青回城,幾個家庭破了,都賴到陸建國身上,要陸建國給個說法,幾個人在院壩里又哭又鬧的,說陸建國不賠他們媳婦‘丈夫’,他們就去死,嚇得陸建國有家不敢回,躲到豬場了,“花花啊,你說說都是些什么事,當時給他們介紹對象,個個眉開眼笑的,婚姻出了問題就怪到我頭上,知青回城感情就破裂了?人陸明和他媳婦不好好的?要我看啊,還是他們自己有問題?!?/br> 李雪梅讀大學后,好多人不看好他們的婚姻,天天詛咒人家兩口子離婚,結果怎樣呢,人家不好好的?今年李雪梅回學校沒多久就懷上了,不是陸明的是誰的?人家兩口子都能經受住考驗,他們為什么不行?陸建國繼續念叨,“我是看明白了,人啊,有些忙不能幫的千萬別幫,不定人家怎么反咬你口呢,等把土地的事解決好,我就不干這個隊長了,誰要干誰干去,媽的,天天東奔西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完了還遭人記恨,你說我圖啥我?!?/br> 陸建國的隊長是從他叔手里接過來的,他叔沒有兒子,陸建國幾個兄弟都想干,他叔挑了陸建國,為此有人還說他叔不公平,要求全村投票,他叔答應了,最后投票的結果還是陸建國,這才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他叔是個好隊長,他看上的人又怎么差到哪兒去。 薛花花寬慰他,“你也別難受,他們家庭是自己沒維持好,照他們的說法離婚怪介紹人的話,以后誰敢做介紹人啊,沒有介紹人,看誰都和他們結婚?!?/br> 自由戀愛的風氣還沒蔓至農村,農村人還是看重介紹人,油嘴滑舌的介紹人給誰介紹對象都會被質疑,而穩重踏實的人做介紹人,結親的兩家都歡喜,陸建國做得并沒有錯,畢竟他沒有考慮到知青們可能回城的可能。 陸建國坐在臺階上,手里抖著煙桿子,沒事的時候就想抽兩支,他摸了摸衣兜,找不著火柴,只得作罷。 薛花花又說,“他們想不明白,你就找他們爸媽,他們爸媽還不懂,就喊他們去派出所找公安,你問心無愧,你有什么好怕的,他們不想活,你就喊他們死算了,大不了最后把命賠給他們?!?/br> 薛花花最討厭動不動就喊死的人,能輕易說出這句話的人肯定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活下去有多努力,像她,像英子媽……“好,就這么辦,老子真的是受夠了?。?!” 第九十四章 極品婆婆 陸建國背影看上去氣勢凌人,斑駁的陽光灑在他半白的發絲上,亮晶晶的,薛花花不禁順了順自己越來越少的頭發,嘆了兩口氣,繼續干活。 中午,所有人回家吃飯了,薛花花簡單收拾了下,去水缸提了桶水出來,零零星星的灑下熱烘烘的地面,完了坐在凳子上,揭開搪瓷缸,里邊裝的粥,粥里邊有她拌的蘿卜干,吃了幾口,她又去背簍拿了幾個刺泡兒放嘴里,粥是昨晚剩下的,有點變味了,好在割豬草時摘了刺泡兒,就著吃不覺得難以下咽。 周圍靜悄悄的,連帶著吹來的風皆有了涼氣,洗了搪瓷缸和筷子,她挑著桶去了井邊,樹林涼快,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她走得很慢,快到井邊時,遇到背著背簍的馬水根,小順站在背簍里,趴在他后背,見著她,小順舉手,咿咿呀呀打招呼。 小順快2歲了,說話不是很清楚,薛花花走過去,小順抬腳要從背簍里翻出來,馬水根趕緊放下他,改為抱著,眼睛看著薛花花肩頭的扁擔,小聲說,“房子賣給生產隊的李泉水家了,田家說他家地方寬,問我買不買,我想著先過來看看?!?/br> 田家住在兩個生產隊的交界處,直接走山里過去近得很,但山里蚊蟲多,馬水根怕咬著小順了,特意順著小路繞生產隊走,沒想到會遇見薛花花。 小順伸著手,要薛花花抱,嘴里含糊不清喊著奶奶,薛花花從衣兜里掏出兩個刺泡兒,順手抱過他,皺眉說,“田家是有屋子,但有點破舊了,你去看看也行?!?/br> 要不是田小翠和陸明的事,薛花花不會注意田家的事,田老漢有幾個兄弟姐妹,饑荒年病的病,死的死,馬水根說的屋子是田老漢哥哥留下的,好多年沒住過人了,就在田家隔壁……田老漢哥哥全家死在里邊,好多人說那地不吉祥,田老漢寧愿借錢修兩間都不肯住。 薛花花把這個情況說了,馬水根想了想,“有人和我說過,我覺得沒什么,他哥哥他們是生病走的,和風水沒關系?!?/br> 李泉水兒子結婚,房子住不開,急著換房子,給的價錢不錯,他換個便宜的房子的話,還了債還能剩點錢在手里,遇著急事不用到處找人借。 都是養孩子的,薛花花明白他的打算,沒再勸什么,要他自己去,她幫忙看著小順,她經常給小順送吃的,小順跟她親近得很,吃完刺泡兒就往薛花花衣兜看,薛花花好笑,“兜里沒了,背簍里還有很多,小順要吃的話跟我去豬場好不好?”“好?!?/br> 小順回答得順溜。 馬水根看她去挑水,忙接過她的扁擔和桶,薛花花說不用,他固執地堅持,“又不是天天幫你挑,遇到了就讓我來吧?!?/br> 古井離薛花花家有點遠,陸德文他們讀書后,每次都是陸明幫她挑水的,馬水根挑著水都得很快,薛花花抱著小順落后幾步遠,也是她不想麻煩陸明,趁著飯點想著挑兩桶水回家。 水倒進水缸,薛花花給馬水根倒水,馬水根擦擦臉上的汗,“不用不用,水缸沒裝滿,我再挑兩桶回來?!?/br> 不等薛花花說話,他挑著水桶走遠了,剩下薛花花和小順在灶房,薛花花問他吃了飯沒,小順不清楚地回答,“次了,蛋蛋?!?/br> 馬水根給他蒸的雞蛋羹,薛花花問他餓不餓,家里有幾斤糖和花生,是陸建勛寄回來的,羅慎結婚,陸建勛負責發糖,自己兜了很多,想著西西他們愛吃,全寄回來了,她拿糖給小順,小順不要,指著旁邊的花生,薛花花有點驚訝,“小順愛吃花生?”沒有孩子不愛吃糖的,小順倒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小順的衣服是別人穿過的,衣兜有很多小洞,好在花生漏不出來,薛花花給他裝了滿滿兩衣兜,小順高興得捂著衣兜,走路貓著腰,生怕衣兜里的花生掉出來,薛花花看得好笑,問他要不要吃,小順笑得開心,“爺爺吃,酒酒,酒酒?!?/br> 爺爺喝酒的時候吃,薛花花明白他的意思后,蹲下。 身,回屋又拿了兩顆糖,剝開糖紙,把糖塞到他嘴里,“小順嘗嘗糖,甜的?!?/br> 含著糖的小順眉頭都舒展了,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甜,甜……”小順說的話不多,除了喊爺爺,爸爸mama奶奶都不會,他有點怕生,有人來就往薛花花身后躲,孫桂仙看得有點難過,“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看到小順沒爹沒媽的我就忍不住想哭,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忍心不要啊?!?/br> 也不是不要,現在想要要不回去了。 薛花花拍了拍她,提醒她別在孩子面前說他爹媽的事,別以為孩子小聽不懂,心頭都明白著呢。 孫桂仙不信,彎腰去看小順,“他才多大點,懂啥懂啊,我家大寶都不懂呢?!?/br> 村里人最愛開玩笑了,大寶都讀書了,還相信外邊人說他親生爸媽是城里開飯館的,鬧著要去城里尋親,就現在,有時還問他城里的親生爸媽怎樣了,咋還不來接他,蠢到家了。 薛花花笑笑,回眸看了看小順,沒和孫桂仙聊這個話題,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生活環境不同,心理成熟度肯定不同,就像西西和東東,西西過了兩年窮日子,心境比東東成熟得多,東東有記憶時,家里條件好些了,他感受不到揭不開鍋的地步,要比西西沒心沒肺得多。 孩子心理上的成熟,大部分和環境有關。 她找根矮凳子要小順坐下,讓他玩東東玩過的木頭片,木頭片寫著拼音,他指著拼音問薛花花,薛花花就教他念,他發不出音,看看后又換其他的木頭片,挨個挨個要薛花花讀,認真的模樣看得孫桂仙禁不住抱怨,“瞧瞧,兩歲的孩子就知道要讀書學習了,大寶十多歲還天天想著玩呢,就該讓他來跟小順學學?!?/br> 小順聽到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了看孫桂仙,雙手緊緊按住自己衣兜,眼神戒備,孫桂仙沒忍住,噗嗤聲笑了,“你別怕,我不拿你的花生,我也認識,你拿過來我教你?!?/br> 剛說完,小順撿起木頭片就朝薛花花跑,避她像洪水猛獸似的,孫桂仙摸了摸自己臉,有點在意小順的態度,“我是不是長得太兇了?”都說小孩子最會看人,誰好就跟誰親近,村里有個說法,小孩看著你笑的話會有好事發生,你會長壽,小孩對著你哭的話,說明你性格不好,亦或者活不了多久了,她突然害怕起來,“花花,小順是不是害怕我???”她這兩天總覺得身體不舒服,具體又說不上來。 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薛花花幫小順挪了挪凳子,笑她說,“他和你不認識,等他們搬過來,多相處幾天就好了?!?/br> 看馬水根的意思會買田家的房子,這個時間遷戶口是沒辦法的,但住得近了,可以經常走動。 “是嗎?”孫桂仙仍有點害怕,看小順緊緊捂著衣兜,想到什么的她急忙跑回家,翻箱倒柜找了顆糖,小順不排斥她,拿了糖卻也不吃,薛花花教他說謝謝,他吐字不清晰的說了聲,孫桂仙聽出來了,是謝謝。 玩了會,小順瞌睡了,薛花花往地上墊了張草席給他睡,他睡著沒多久馬水根就來了,臉上喜氣洋洋的,“我和田老漢說好了,等他找人把屋頂和墻修了我們就搬過來,到時候還得讓你幫忙照看哈小順?!?/br> 薛花花和馬水根的事在生產隊傳遍了,好多人說他們早好上了,不公開而已,但這么長時間了,兩人真有什么早就露出苗頭了,別的不說,兩人真結了婚,馬水根戶口肯定遷過來啊,眼瞅著新政策要實行了兩人都沒動靜,可見是真的沒有什么。 聽馬水根說買房子,孫桂仙更相信兩人是清白的,“馬水根啊,以后咱們就是鄰居了,多多照顧啊?!?/br> 孫桂仙嘴里的鄰居,也就離得沒以前遠而已,馬水根咧著嘴憨憨笑了笑,“哪兒的話?!?/br> 田家房子賣出去了,田老漢不肯透露價格,看他找人又是修屋頂又是補墻的,好多人說馬水根被騙了,就田家的房子,不值錢,要買不如買誰誰誰的。 不管怎么說,馬水根搬了過來,他家里家具多,除了他自己的舊柜子,桌子板凳,新家具全賣給李泉水家了,他記著薛花花的話,不肯要賒賬,哪怕李泉水借別人的他不管,只要現錢,為此李泉水還跟他吵了兩架,說他不近人情,這年頭賒賬是很常見的事,誰像馬水根這樣做人啊。 李泉水到處說馬水根的壞話,弄得好多人看馬水根不順眼,馬水根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拿了錢先把賬還了,人家問起,他才解釋,“小順生病我向人借了錢,賣房子都不還要等到啥時候,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我不能不講信用,我這把年紀了,要養孩子,手里不握著點錢,小順有個傷風感冒怎么辦?進了衛生所,說要錢就要錢的,我不留點錢,心里不踏實啊?!?/br> 馬水根沒怎么和人紅過臉,他的解釋很多人表示理解,而且怎么看李泉水家都不是拿不出錢的,娶兒媳婦有錢,買房子就賒賬,要賒賬也是向親家賒,哪兒能向外人呢,為此,也有人說李泉水做人不地道,馬水根賒賬給他,就他們家那么多人,錢要不要得回來都不好說。 今年是最后搭伙干活了,搬到田家隔壁后,馬水根就托薛花花照顧小順,自己起早貪黑在地里干活,前兩年小順小,要分心照顧他,馬水根不敢在地里干太久,沒了小順,他則拼命得多,除了莊稼地的活,他把房屋周圍荒地開出來,準備自己種些蔬菜。 這些是和田老漢早就說好的,買下房子,周圍的地任由他開荒。 夏日的天黑得晚,薛花花送小順回家時,馬水根還在除房屋周圍的草,院壩外已開出來小塊,地剛翻新,旁邊堆著曬焉的草,小順喊爺爺,馬水根才從半人高的雜草里抬頭,“天快黑了啊……”最近,他攢著勁兒干活常常忘記時間,好幾次是薛花花送小順回來的。 他丟下手里的草,就著旁邊葉子擦了擦黑得看不清顏色的手,不好意思道,“我給忘了,又麻煩你送小順回來……”他是真不好意思,田老漢修了屋頂補了墻,但滿院壩的雜草沒割,甚至房間都有雜草,他怕有蛇,搬過來把房間整理出來,房梁,墻壁,仔仔細細掃了遍,至于院壩,把小順送走他才敢弄。 “說啥麻不麻煩的,小順不肯在我家過夜,要不然讓他挨著西西和東東睡就行了?!?/br> 院壩清掃得干干凈凈,柴火堆得整整齊齊的,薛花花勸他注意著自己身體,“天氣熱,你要多休息,中暑的話就麻煩了?!?/br> “我曉得呢?!?/br> 他把地上的草抱到旁邊堆著,問薛花花要不要坐會,“不了,西西他們還在家等著,我先回去了啊?!?/br> 經過田家時,里邊傳來吵架聲,薛花花沒細聽,想到家里有兩個孩子,趕緊回去了。 西西洗了碗,坐在院壩里納涼看書,東東抓了兩只蛐蛐養著小竹籃子里,沒事就逗兩下,夜晚蚊子多,回來路上薛花花被叮了好幾口,看東東跪在地上,不由得說他,“地上有蟲子,小心咬你,洗了澡沒,衣服擱哪兒了?”她們時間很規律,吃了晚飯休息會,她洗碗,西西他們洗澡,等她洗了澡就去小溪邊把衣服洗回來晾著,平時都這么來的,薛花花要送小順,她才先洗了澡。 東東指了指屋檐,薛花花看去,衣服已經整整齊齊晾著了,東東露出副驕傲的表情,“我和哥哥自己洗的,厲害吧,奶奶,以后我們的衣服我們自己洗,很快就洗好了?!?/br> 薛花花走過去,掀起衣服看了看,光線不太明亮,衣服上的污漬看不出來洗干凈了沒,她表揚東東,“做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