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天氣寒冷,殺豬后連續幾天的雨夾雪,凍得人牙關緊咬,瑟瑟發抖,豬場風大,刺骨的風刮得人說話舌頭都在顫抖,薛花花將學習的地點做了改動,上午去知青房學習數學地理,下午去李雪梅家學習語文歷史,本意是免得兩人冒風去豬場講課感冒生病,李雪梅還好,她要奶孩子,早上在家哪兒都不去,午飯后等著給他們上課。 羅夢瑩卻不同,沒她的課也不閑著,抱著課本到李雪梅家翻,第一頁到最后頁,反反復復的翻,邊翻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嚴謹認真的態度令陸德文他們汗顏,身為知識分子尚且如此努力,他們有什么資格懶惰? 尤其是陸德文和陸明文,被羅夢瑩的用功羞愧得無地自容,這次考試,他兩表現優異,多吃兩片豬rou后心就有些飄了,繃著的神經驟然松弛下來,早上軟綿綿的爬不起床,傍晚天黑就哈欠連天的想睡覺,精神遠不及以前好,相比寒熱無阻,霜雪無懼的羅夢瑩,他們太墮落了。 走神間,感覺有道冷若冰霜的目光望著自己,陸德文抖了個激靈,驚魂甫定的抬起頭,對上他媽陰寒至極的臉,趕緊低下頭去。 “怎么的,想學外邊小學生放寒假???”太冷了,薛花花說話時唇邊似燃了香煙,霧氣縈繞,陸德文端正脊背,鏗鏘有力地回答,“不想?!彼麄兪谴笕?,哪兒能像小孩子貪玩,況且學習不像種莊稼,種子撒進去甭管看不看,都會生根發芽,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兩天不學習,前邊的知識就給忘記了,他們哪兒敢偷懶。 “不想就好好聽著,羅知青她們明天就回家了,期間的語文數學全部我來教?!辈恢翘炖溥€是生氣的緣故,薛花花繃著臉,看上去甚是威嚴,陸德文忙不迭點頭,陸明文和陸建勛他們同樣如此。 羅夢瑩專注地翻著書,時不時的在本子上做筆記,薛花花不想說廢話打擾她,拍了拍書,“好好聽,該記的記在本子上,有事沒事常翻來背,別以為不在院壩寫作業就萬事大吉了,本子多的是,以后的作業全部寫在本子上?!?/br> 幾兄妹齊齊說好。 薛花花垂眸,找到自己暫停的地方重新念。歷史沒有太多技巧,照著書背下來就是了,薛花花不太懂哪些是重點,她出題都是遵循寫作文的要素來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以及造成的影響,考試也考她想的這方面,陸德文熟悉她的套路,每次考試,歷史絕對考得最好的,不僅陸德文,陸明文陸建勛陸紅英的歷史都不差。 一字不漏的念完章節內容,薛花花找出自認為關鍵的內容,慢慢念,讓他們在本子上謄抄遍,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多寫多背有好處,遇著不會寫的字,薛花花就在木板上寫下來,標注上拼音和意思。 最后個字落下,薛花花松了口氣,“好,初三的歷史到這就結束了,鑒于語文和數學課程落后,明天起歷史課就不上了,等語文數學的進度跟上來再說?!毖ɑㄖv課的方式簡單粗暴,念,照著課文念兩遍就讓他們自己消化,要不是時間受限,以薛花花的速度,兩天就能把歷史課講完。 她輕松了,陸德文他們卻不輕松,低著頭,對照著本子上的內容小聲朗讀,默默往心里記。 薛花花站了會兒,擱下書去灶房找孫子,李雪梅和陸明要去農場探望老人,正準備帶給老人的吃的,rou先煮好,饃饃先蒸好,明早裝著就走,西西握著燒焦的樹枝在墻壁上亂寫,東東則窩在陸明腿上,笑嘻嘻望著灶眼,陸明背上背個娃,腿上抱個娃,彎腰夾柴時動作分外滑稽,薛花花過去把東東抱起來,“是不是又讓陸明叔烤紅薯了?” 東東指著灶眼,笑得眼睛都彎了,“吃紅薯,兩個?!闭f兩的時候還比了個剪刀手,表明自己說的是二。 “快到晚飯了,待會回家奶奶給你烤,陸明叔烤的留給小明弟弟吃?!边^會兒陸德文他們背完所學的內容就能家去了,明天起,他們就在家里學習,不出門了,到處冷颼颼的,凍得人受不住。 陸明添了幾根竹棍進灶眼,笑道,“小明弟弟還吃不了,給東東烤的?!标懨魑拿|東的腦袋,朝薛花花道,“東東說話快得很,好像又蹦出很多詞匯了,剛才小瑞他們來,東東指著小瑞喊打鬼子呢,他哪兒學的啊?!?/br> 自己孩子還不會說話,陸明對會說話的東東喜歡得很,天天教他喊五叔,五叔,東東竟然真的會喊了,要知道,他大哥家的小瑞三歲多喊他都是五豬五豬的叫,比東東差遠了。 “昨天路上遇到小瑞他們玩雪,幾個人裝八路,幾個人扮鬼子,八路打鬼子,估計他聽去了?!睎|東語言天賦強,晚飯后全家搓草繩,陸德文他們愛背古詩課文,有天早上趙彩芝告訴她,東東醒了后,自己在床上舉腿玩,玩著玩著自己背古詩,零零星星的句子,有些吐字不清楚,但確實是昨晚背過的古詩。 小孩子的記憶好得很,尤其正是到處撿話的時候,今早西西還問自己臉皮厚什么意思,她問哪兒聽來的,西西說孫奶奶罵人這么罵的,薛花花大概解釋了兩句,來的路上,陸明文和陸建勛因為送女同志回家的事兒吵了起來,西西就指著陸明文說臉皮厚。 學以致用,小孩子能力強著呢。 “我看東東也是讀書的料,以后讓小明跟著他們,看看能不能沾點光?!标懨魑牡嗔说喽顾膬鹤?,笑得憨厚,薛花花打趣,“成啊,看你媽舍不舍得,你媽是兩分鐘見不到小明就渾身不舒服的人,小明跟著西西亂跑,她不得漫山遍野的追啊?!?/br> 有了小明后,劉云芳表現得比李雪梅還積極,李雪梅坐月子是她照顧的,洗衣服做飯樣樣不讓人插手,小明有段時間生病,要不是豬場離不開人,她非得時時刻刻抱在懷里不可,弄得陸明幾個嫂子抱怨她偏心,傳到劉云芳耳朵里,她很坦然地回應:偏心怎么了,分了家還想我像從前一碗水端平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陸明幾個嫂子還能說什么? 說起這個,陸明也沒辦法,他媽以前多厲害的人,除了他大哥家的小瑞讓他媽高興得幾天沒睡覺外,其他孩子生下來就沒什么好的待遇,他爸的說法是小瑞是家里頭個男孩,激動是正常的,剛生他大哥,他奶表現得更明顯呢。 他以為李雪梅無論生兒生女他媽都不會有太大波動,不成想,比得了小瑞還高興。 “嬸子,我們走后你勸勸我媽,過幾天就回來了,別整天念叨,我當爸的能害了我兒子不成?”因為帶小明去農場的事,劉云芳不高興好幾天了,以前天天在這邊待著,天黑才回家,這兩天直接不過來了,他們帶小明是給老爺子看看,哪兒像他媽說的嚴重,好像離開生產隊小明就會感冒似的。 劉云芳想什么薛花花了解得很,無非怕手把手帶大的孫子幾天功夫把她忘記了,前幾天隊上有媳婦給孩子斷奶,抱去娘家住了幾天,回來后爹媽都不認了,劉云芳聽得正唏噓緩不過來,李雪梅說要帶小明去農場住幾天,能不讓劉云芳氣嗎。 “沒問題,你媽不是不講理的,她啊,怕小明回來跟她生疏了,前幾天隊上不就有這樣的例子嗎?”薛花花看向灶臺間忙活的李雪梅,“你教德文他們整年,我也沒啥好感謝的,明早等等我,我給你爺做了點吃食?!?/br> 老人家牙口不好,像臘rou香腸是咬不動的,今天陸建國去公社開會,她托他買點rou和紅糖回來,正好羅夢瑩要回家,兩人都分點。 “嬸子這么客氣干啥,我教德文兄弟自己也有受益,共同學習進步是好事,你這么說太見外了哈?!?/br> 薛花花料到她不會收,“我不是給你的,是給小明祖祖的,你幫我帶去就行?!闭f話間,外邊陸建國來了,擱下薛花花要的rou和紅糖,邀功道,“花花啊,你看看這rou滿意的,應你的要求,不肥不瘦的五花rou……” 聽到rou,東東蹬著要下地,紅薯也不管了,喊著陸爺爺往外跑,見rou擱在桌上,雙手趴著板凳就騰空腳往上爬,板凳直直后塌,要不是陸紅英反應快,非摔他跤好的不可,陸紅英把凳子拿開,訓道,“摔著你就知道了,站好?!?/br> 東東急不可耐的仰起頭,心思都在桌子上,哪兒管陸紅英說了什么,見狀,陸紅英拉過他,在他屁股上拍了兩下,東東掙扎著跑向陸德文,踩著陸德文腳背往他身上爬,試圖通過他爬到桌上去,急切的模樣逗得陸建國哈哈大笑,“德文啊,東東像你,聽到吃的就雙眼放光,聽說那顆樹上有鳥蛋,不干活也要去山里,自己偷偷找瓦片煮來吃,差點沒把人房子給燒了?!?/br> 陸德文次次偷懶都是因為吃的,無論陸德文藏在哪兒陸建國次次都能找到,為啥?陸德文升火的煙霧竄上空了唄。 聞言,陸德文臉熱得不行,旁邊陸明文小聲哼,“知道你以前多好吃了吧,不干活,天天想著吃獨食……” 陸德文:…… “你又好到哪兒去,活你是干了,工分呢?天天吃咱家的糧食干別人家的活?!?/br> 戳起心窩子,兄弟兩是不相上下,西西蹭蹭跑出來,學薛花花樣子板起臉,緩緩的吐出三個字,“臉皮厚?!?/br> 陸德文和陸明文:…… “哈哈哈哈?!标懡▏Φ弥辈黄鹧?,摸摸西西的腦袋,“西西,你咋這么搞笑呢,來來來,陸爺爺給你糖吃?!毖ɑ▋蓚€孫子是隊上出了名的伶俐,平日來豬場好多人逗他們,兩兄弟也不生氣,大人寫作業他們就自己玩,半點不讓人cao心。 他給孫子買的薄荷糖,西西和東東一人一個,東東自己剝開糖紙就往嘴里塞,西西捏在手里,不忘說謝謝,陸建國笑得眼睛瞇成了條縫,“花花啊,我看西西這娃長大不得了,你們好好培養,以后肯定有出息?!?/br> 過年豬rou漲價,七角一斤,薛花花要了兩斤多rou,一塊五,紅糖五毛,共2塊,陸建國把多出的一元給薛花花,“天不早了,家里娃兒還等著我買糖回去,什么話以后以后說啊?!卑彦X塞給薛花花,背著背簍就家去了。 嘴里含著糖,東東又想起桌上的rou了,伸開手喊薛花花抱他,薛花花哭笑不得的抱起他,“rou沒煮熟,煮熟了才能吃?!彼谋疽馐呛袄钛┟泛土_夢瑩到家里吃飯,兩人說什么都不肯,薛花花思來想去,煮紅燒rou帶給兩人比較好。 薛花花沒有弄過紅燒rou,只知道要紅糖和醬油,鍋燒干,把切成塊的豬rou扔進鍋,翻炒幾下后添水,加紅糖燉,薛花花在灶房忙活,堂屋的陸德文邊搓草繩邊嘀咕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全家分的豬rou就掛在堂屋的竹竿上,好端端的薛花花又煮rou干什么? 當然,陸德文他們還不至于認為家里打牙祭,開始后就吃過rou了,才幾天時間,不可能又吃,陸明文問陸德文,“咱媽啥時候過生?”從小到大,薛花花似乎沒過過生日,幾月幾號他都不知道。 “我哪兒記得,媽從沒說過,爸在的時候也沒提過,你說媽過生?不會,媽比咱都節儉,哪兒舍得鋪張浪費?”別看他們兄妹月月考試有米飯雞蛋吃,薛花花卻不是好吃的,除非都吃米飯吃雞蛋,否則薛花花堅決不會給自己蒸米飯和雞蛋。 “那是為什么?”灶房的香味不似上回吃rou濃郁,陸明文嗅了嗅鼻子,“媽是不是給西西和東東吃的?” 這個說法有可能,家里吃得最好的就是西西和東東,隔三差五的吃雞蛋,有啥好吃的,薛花花絕對先想著孫子,不過……“兩斤多rou,西西和東東哪兒吃得完?” 兩兄弟沒討論出結果,薛花花左右手牽著孩子出來了,“明文明早送羅知青去縣里,順便把草繩拿去換錢,今年咱就不搓繩子了,抽時間把家里的柴規整規整,收拾收拾好過年?!苯衲晁腥硕挤e極學習,柴篷里的柴是陸紅英有時間挽的,剩下好多沒挽,木棍沒劈,明天在家學習,得把該干的活干了。 陸明文震了震,“媽,我送羅知青嗎?” “你大哥力氣大要砍柴,你不去誰去?” 陸明文哦了聲,偏頭看向陸建勛,后者會意,“送羅知青我還是愿意的,只要不是隔壁生產隊的女同志,送什么人都行?!蹦切┡咎馊藷┝?,說話扭扭捏捏就算了,還跟陸明文抱怨自己是拖油瓶,走哪兒都甩不掉,天地良心,他給陸明文作伴的,自然是陸明文走哪兒他走哪兒了,怎么就是拖油瓶了? 難道像她們放著寬闊的路不走,專走竹林就不是拖油瓶了? “可是二哥,你找得到回來的路嗎?”陸建勛這么大還沒去過縣城呢,去的時候有知青們帶路,回來咋辦? 陸明文苦惱了,抬頭老實坦白,“媽,我不認識路?!?/br> “老知青要送人去縣城,你們跟著他就不會走丟了?!毖ɑ〒脑钛劾锏牟竦舫鰜?,掉頭進了灶房,西西和東東趕緊跟上,跑得比誰都快,陸明文心道陸建國真沒說錯,兩個娃兒都隨陸德文,好吃。 舀飯時,燉rou的鍋蓋還蓋著,西西和東東腿貼著腿倚靠著薛花花,墊腳望著灶臺,舍不得出去,薛花花抱起東東,指著冒煙的鍋,“rou沒熟,煮熟了給東東吃?!迸赃呂魑鞒端难澴?,薛花花笑著補充,“西西也有份?!?/br> 約莫記得rou的事,往常吃完飯就昏昏欲睡的兄弟兩甚是精神,天黑看不見兄弟兩也不肯回房間,硬要薛花花抱,左腿坐西西,右腿坐東東,硬是精神奕奕的陪薛花花在灶房燒火,陸德文他們坐柴堆上,借著光背書。 不知過了多久,薛花花放下孩子,揭開鍋蓋,舀了兩塊rou出來,西西和東東歡呼起來,“奶奶,奶奶?!边@時候的兄弟兩就認薛花花,其他誰都不認識。 見薛花花端著碗走,兄弟啊啊啊的拍手跟上,抱住薛花花大腿,直喊,“奶奶,奶奶,抱我,抱我?!?/br> 薛花花無法,只得端著碗坐下,熱氣騰騰的rou冒著煙,薛花花遞到東東嘴邊,后者大口大口吹了兩口氣,仰頭看薛花花,“燙?!闭f完指著自己被燙過的手背,“疼?!?/br> “對啊,燙,等會吃?!毖ɑㄓ纸o西西呼了兩口氣,雙手捧著碗,感覺冷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坐著,奶奶找筷子?!蹦呐略钛劾镉谢?,照亮的角落也不多,薛花花走到碗柜邊,從墻上掛著的筷兜抽了兩根筷子,將碗里的rou夾成小小的一塊一塊,喂西西先吃,輪到東東時,嘴巴張得比雞蛋還大,薛花花失笑,輕輕把rou放進他嘴里,東東咬了兩下,驚喜的喊,“甜的,甜的?!?/br> 放了紅糖能不甜嗎?后邊背書的三兄弟饞得不得了,甜rou他們是吃過的,陸建國大兒子娶媳婦,吃的壩壩宴,肥rou切成大片大片的,中間夾著紅糖蒸,上邊甜rou,下邊甜飯,非常好吃,聽東東說起,他們免不得想起甜rou的味道。 一時之間,灶房響起咕嚕咕嚕咽口水的聲音。 薛花花喂他們吃了兩小塊,剩下的遞給后邊陸德文,“每人一塊,吃了去睡覺,鍋里的紅燒rou是給陸明媳婦和羅知青裝的,咱家掃盲,兩人出了大力氣,老二明早給她們送去?!?/br> 薛花花舀了兩小碗,撕了兩頁本子蓋著碗,用繩子綁好,免得隊上其他人看見了,“別人要是問的話,你們就說煮的臘rou?!毖ɑㄟ@么做是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隊上的人清閑,愛胡說八道,李雪梅還好,羅夢瑩沒結婚的,總歸不太好。 “好?!钡昧瞬钍碌年懨魑母吲d不已,他可是看見了,裝了兩碗后,鍋里還剩,用不著說,定是他們自己吃的。 薛花花哪兒不清楚他想什么,解釋道,“年前再考試次,成績好的吃,明個兒我數數怎么安排?!被脊巡换季?,薛花花在分食上邊素來公平,陸明文他們是清楚的,所以從來沒有任何閑話。 翌日清晨,薛花花還在睡覺呢,迷迷糊糊聽到外邊有讀書聲,她以為自己睡過了頭,蹭的下翻身起床,手探進被子捏了捏西西身下的褥子,天冷,西西尿了兩回床,以致于她每天睜開眼就是摸褥子。 干的。 薛花花放了心,這才注意到窗外還是黑的,她喊了聲陸明文,“老二,干啥呢?” “媽,還早得很,你繼續睡,我睡不著背書呢?!遍芾壬?,陸明文抖著雙腿背書,冷風呼呼的卷著霜霧往脖子里慣,他雙手環胸,縮著脖子在原地跳,牙齒打顫的背誦道,“鴉片戰爭使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喪失了獨立自主的……” 口齒模糊,囫圇不清,薛花花皺了皺眉,“這么冷的天作死啊,趕緊回房間,要是感冒了別想我管你?!?/br> 家里沒有手表,做什么事都是估計著時間來,全家在她的監督下,作息規律,像陸明文冒冒失失奮進的,遲早得出事,況且日子還長著,有的是機會給他頭懸梁錐刺股。 陸明文想說不冷,還沒發出聲,重重打了個噴嚏,他也不敢和薛花花唱反調了,哆嗦著身子,慌慌張張進了房間。 剛掀開被子鉆進被窩就讓陸建勛推開了,身上的被子順便被他扯了去,陸明文豎起枕頭,雙腳往陸建勛身下鉆,睡夢中的陸建勛抵不過陣陣冷意,不得不睜開眼,使勁把陸明文推開,“二哥,干啥呢,冷死我了?!?/br> “四弟啊,想不想吃rou,起來背書,我考你道題,你考我道題?!?/br> 陸建勛哪兒想背什么書,只想睡覺,陸明文又推他,“快起來,我問你啊,20年代的蘇俄為走向社會主義強國進行了哪些探索?” “我哪兒知道啊,二哥,你能不能別說話,我還想睡會兒?!?/br> “睡吧睡吧,我聽大哥房間也在背書,三妹也起了,你不努力,肯定沒得rou吃?!标懨魑暮掼F不成鋼的說道。 陡然,身邊的被子卷起陣風,傳來陸建勛不可思議的聲音,“大哥和三姐起床了?啥時候啊,我感覺自己才閉上眼睛呢?!?/br> “快天亮了,你以為還早呢,大哥他們為了吃rou攢勁著呢,咱不努力,遲早被他甩后邊?!眲e以為考試有米飯有雞蛋吃,那是考得好的獎勵,考得不好是有懲罰的,每一科考不上85的話,自己那頓的飯菜減半,想想別人米飯雞蛋撐死了的撐,同桌的你卻連半飽都沒有,心不心酸? 陸建勛瞬間啥瞌睡都沒了,搓搓臉,對陸明文說道,“你先問我幾個數學題清醒清醒腦子?!?/br> 薛花花躺下還沒睡著了,就聽到哪兒悉悉索索的有聲音,害怕有賊,握著門背后的扁擔豎耳聽,聽出陸明文兄弟兩的聲音后,她心累得不行,想出去罵兩人頓吧,又怕冷,想了想,擱下扁擔回去繼續睡,他們想怎么學就怎么學。 躺下沒多久,外邊又有聲音響起,“二弟,二弟,你們在背書嗎?把門打開,我跟你們一起啊?!?/br> 陸德文略有些高昂的嗓音透過窗戶傳來,薛花花連人都懶得罵了,繼續睡覺。 薛花花睜開眼的時候,外邊天已經亮了,西西穿著衣服在床上跳來跳去的背詩,薛花花問他,“誰給穿的衣服?” “姑姑?!蔽魑魇持冈谀橆a劃了兩下,“奶奶睡懶覺,羞羞?!?/br> 薛花花臉僵了僵,掀開被子下地,外邊陸紅英做好了早飯,估計等她起床吃飯,幾兄妹坐在堂屋里,腳上烤著火,人人手里拿了本書看,邊看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見著她,陸明文心有訕訕,“媽,你醒了啊,昨晚是不是吵著你了?” 說起這個他就心虛,他以為快天亮了,拉著陸建勛學習,沒多久陸德文加入他們,背歷史背地理,考數學題,三兄弟精神抖擻的等薛花花起床做早飯,奈何左等右等薛花花房間沒動靜,隱隱覺得時間有偏差,他們猶豫著要不要睡覺,就擠在床上瞇了會兒,早晨陸紅英起床問他們晚上咋不睡覺,他們才知道,哪兒是陸明文起得早,而是壓根就沒睡。 “你說呢?我咋跟你們說的?學習要講究效率,花的時間多不見得效果好,得提高學習效率,像你通宵學習,白天有精神嗎?” 陸明文拍著胸脯保證,“有精神,我把前幾天考試的試卷重新做了遍,速度更快樂?!?/br> 薛花花不說話了,說再多都沒用。 吃過早飯,陸明文挑著草繩子陸建勛端著碗去知青房,薛花花則帶著陸德文他們整理柴篷,先把里邊的柴抱出來放檐廊上,陸德文把圓滾滾的木頭砍成一片一片的,趙彩芝和陸紅英挽柴,她則清掃柴篷,將挽好的柴捆順著碼好。 大家各司其職,半點沒閑著,不一會兒,劉云芳來了,踏進院壩就抱怨,“我還不是為了小明好,幾個月大的娃兒背著走那么遠,感冒了怎么辦?聽說農場條件差,床都是硬邦邦的,小明認床睡不著怎么辦?” 看檐廊堆得亂糟糟的,她沒往屋里去,搬了根凳子坐在院壩里,唉聲嘆氣的數落陸明。 “你別想太多了,雪梅和陸明又不是虐待孩子的,哪兒會不精悠仔細點?你別念,真要念出啥病來,娃兒痛苦,大人也遭罪?!毖ɑㄕ黻懙挛目澈玫牟?,大些的用稻草捆好提進柴篷,小點的用籮筐裝著,疊在柴篷裝玉米芯的籮筐上,下回直接搬到灶房燒。 聽了這話,劉云芳不敢念了,如果真念出個啥毛病,心疼的還是她自個兒。 看向堂屋玩得歡快的西西和東東,劉云芳想起件事,“你讓明文和建勛送羅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