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那明晦只是說自己腿疾加身體實在不適,所以才在那長溪山靜養。 于是皇帝每每有什么溫養身體的東西便直接送去那長溪山與他,萬分可惜,大抵是天妒英才,給了他這天資,便沒有給一副強健的體魄,皇帝還想要那明晦要長壽些,免得他失去了一位難得的摯友,雖然總是邀請他來為官,但是面對明晦的拒絕也沒有半分生氣。 而這月初明晦答應,皇帝想起來,大抵是因為上月的信中第一次與明晦抱怨罷? 他嘆息自己最近實在是有些有心無力,山西匪患、邊境不穩、加上最近幾位大官的貪污案,直弄得他頭疼不已,最近的舊疾隱隱有復發的征兆,心情是少有的低落,但是無人傾訴,只能夠告訴這遠在長溪山的知交…… 皇帝萬萬沒有想到,明晦接到那信之后,竟然在回信中說道了,他覺得那太學學正之位甚好,想與皇上求一官糊口。 這太學學正之官,還是皇帝在一次的信里面開玩笑一般說的,說那明晦有教書先生的架勢,又這般博學,著實應該進那太學當院正。但是這太學院正卻是這四年里面,許諾的官職里面最小的一個。 皇帝感動不已,知道是那明晦聽說他最近如此辛苦,才來終于松口來這洛陽的。這拳拳一片忠君之心,實在是比那些只會嘴上說說的人要強得多。 只是他覺得這院正之位著實委屈明晦天縱奇才了,不過想起了明晦的身體,他也不再勉強,總歸愿意來洛陽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四年來,整個洛陽都知道那明晦居士是天子跟前的紅人,然而就算是別人眼紅想要彈劾他,也不知道從何而彈劾起來—— 年年讓人頭疼的水患,近四年用了明晦居士的法子之后河水便再也沒有成災過; 皇上苦于那經典釋義駁雜,明晦居士一人便強撐著病體編撰了好四冊進行了注釋的典籍,比那翰林院要快多了,后來翰林院接手后面的編撰,也都是根據明晦居士的注釋方式做的; 西南賊亂,還是那明晦獻策,那犬戎三年沒有再犯 …… …… 這一人便要頂了半邊的朝堂了,皇帝如何能夠不喜?加上人家又不愿意為官,遠在那長溪山,如此高風亮節,只讓人疑心這是一個完美的圣人,彈劾就不用說了,就是一開始看這人不順眼的都隱隱有些佩服這人…… 然而對于年輕的士子們來說,這番明晦居士進京為太學學正可是一件大喜事—— 這四年里面,無論是文壇還是政壇,這明晦兩個字便是所有人心之向往的對象,更是那些年輕人最想要成為的人,更有長溪臥龍的稱謂。 這一番那大名鼎鼎的明晦要來太學當院正了,天下學子都為之振奮。 且說這一日便是那明晦居士進洛陽的時候,雖然明晦與皇帝說了行事低調些個,但是再不濟,皇帝也是要在進洛陽的時候派護衛接他一接的。 而那些個學子和各大世家的人消息靈通,早就知道了今日那明晦便要入城,各個激動不已,全部都在那大街上面來圍觀,想要見識一番那明晦居士的樣貌。 不光是那些個的學子,還有那些個懷春的少女,都知道那明晦年紀不大,尚未娶妻,這一番便都帶上丫鬟婆子包了酒家的二樓想要見一見這位明晦居士。 這些人里面,就包括了那駱靜月的閨中好友昌平公主,昌平公主早就聽說那明晦居士的大名,更加知道父皇是如何珍視這人的,更在一次偶然在父皇那兒見到他的一副字之后,便是芳心暗許,天天在駱靜月面前念叨那明晦居士,這番他來洛陽,那昌平公主當然不會錯過了。 駱靜月便這般隨那公主去湊個熱鬧了,但是駱靜月心中也是清楚的,皇帝這般喜歡那明晦居士,便不會讓他尚公主的,更何況這昌平公主,在她那一群姐妹里面還不算受寵的。 不過說起來,駱靜月對那明晦居士也有點兒好奇的,畢竟如此青年才俊,聽名字都透出一股子的仙風道骨,這個年紀的少女多注意一些也是正常的。 只聽得到有人叫了一聲“居士來了”,滿大街看熱鬧的人都沸騰了,要不是那皇帝讓侍衛守在道路兩旁,怕不是現在就沖上去了。 然而,只能夠看到一輛高架馬車從城門進來,人們紛紛有些失望,這些名士往往是坐著輦車的,每每游街都是看得到上面的人的,但是這明晦居士大抵是因為身體不好,那馬車遮得嚴嚴實實的,沒有甚子看頭。 人們圍觀了一會兒,便都失望地離去了,便是那些士子都覺得掃興不已,大嘆可惜。 然而過了好久,昌平公主那一層的人才恍恍惚惚地清醒過來,一個個臉上都帶著驚艷之色,便是那駱靜月沉穩的性格都忍不住有些失態,心中更像是一枚石子投進了湖水里面,激起千層波浪。 因為就在剛剛,風將那窗簾子掀開了一角,那豐神俊秀的公子淡淡地抬頭看了她們一眼,她們這些貴女們,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離去了之后,那些貴女們腦子里面還在回放剛剛的那一幕,一個個的,都有些個心不在焉的。 昌平公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來,那明晦居士,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難怪那居士不愿意乘坐那漏風的轎子,怕是要是真的叫人看見了,看殺衛玠的故事怕是要重演了。 那駱靜月也是愣愣的,她見過太子無數次,都覺得太子便是世上最為俊秀的男子,唯有這般的權勢,這般的樣貌才可堪與她相配,但是現在見過那明晦居士一眼之后,她卻有些恍惚了。 她明明看到那明晦那一眼是往她這個方向看的,眼神帶著瀲滟溫和的笑意,微微勾起的嘴角,便是一眼,就讓人覺得是天上的謫仙下了凡來…… 那昌平公主說她看到那明晦居士剛剛在看她的時候,駱靜月第一次對這位公主忍不住有些不耐——剛剛那明晦居士明明在看她好么?! 這話她當然不會說出來的,附和那公主兩句,便聽到她們這些貴女都羨慕她——因為她進了太學的女學,是可以聽到馬上成為院正的明晦居士的講課的…… 駱靜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想到了那明晦居士的才華——那是她唯一覺得才華能夠與她相媲美的人,便是太子也要退后一步,只可惜那人只是一個院正罷了,和太子比起來還是要差了些的。 駱靜月這般想著,但是腦子里面卻忍不住想起了他的那一眼,忍不住摸上了自己面容,是不是他也看見了這人群中最為端莊優雅美麗的她? 然而這洛陽城里面,那明晦居士面丑的流言就悄悄地傳開了,原因無他,這洛陽城里面但凡長得不錯的士子大臣都喜歡乘坐那輦游街,要是那明晦居士好看的話,何不乘坐輦呢? 不過這也正常,他這般的天才,若是還要生得好,那才奇怪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噢!那該死的心動! 咳咳,其實明晦居士的人設是萬人迷啦~~~~~~ 謝謝睡不醒醬的手榴彈啦!感謝日常包養!啵唧啵唧! 第64章 惡毒貴女成一代帝師十四 明晦居士的住處皇帝已經安排好了, 府上的婆子侍從都是俱全的,可惜那明晦不喜嘈雜, 這些仆從, 遣退了一半。 皇帝讓那明晦居士先歇息一天, 第二天再來面圣,畢竟這一路顛簸, 明晦的身體又不太好,怕他累著了。 皇帝給他準備的宅子在烏衣巷盡頭, 本來是那原來的陳府, 后來被收回官用,因為景致非常典雅,皇帝便賞給了那明晦居士,換了一個青絨居的親筆手術的牌匾, 可見皇帝是真的非常用心了,只叫人咋舌那天子寵臣名副其實。 這里的裝潢甚子的, 比那駱府里面要好多了,駱雪便讓那侍女繼續扮做她待在駱府裝病便是了,將常用的東西都搬到了這邊來, 這里住著也舒心些 ——畢竟比起那一個已經默默無聞的的幼安郡主, 怕是盯著她這青絨居的人更加多些罷? 第二日, 皇帝下了朝便立馬將駱雪召進宮里了。 等到駱雪被杏暖推著,隨著那笑得諂媚的太監朝御書房走去的時候,還未上那石階,御書房便走下來來兩位男子, 這兩方人對上了,都是微微一訝。 對面來人正是那左軍都督小侯爺王轍與那錦衣衛副指揮使張樂。 張樂看到駱雪之后,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昨天不說到處都在傳這明晦居士面丑麼?這般豐神俊秀的男兒要是丑陋,那他們又要如何此處? 然而那王轍卻是瞳孔微微一縮,直到聽到那張樂說了一聲,“這位便是明晦居士罷?久仰大名!” 那王轍才回過神來,抿唇沉默不語。 駱雪看著他那張長得和王越、雎越河都一模一樣的面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便移開了視線,帶著得體的笑容和那張樂寒暄一番,便進那御書房去了,沒有搭理那王轍一眼。 直到看不到人影之后,那張樂才贊嘆了一聲這人著實不凡,末了才好奇地問王轍,“小侯爺,你莫不是與那明晦居士有過節罷?怎么一見面便不給你好臉色看?他可是現在皇上跟前的紅人啊,你莫要得罪了人家……” 王轍面無表情地垂下了眼眸,不理會那張樂的打趣,徑直離去了。 已經得罪了,還得罪狠了。 張樂趕緊追了上去,嘆了一口氣,這小侯爺一年前回來之后,以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結果誰成想這脾氣又和之前一樣了,簡直是又冷又硬。 皇帝早就聽那太監說過那明晦的仙姿玉貌,早就想要一見了,這下子終于如了愿,才明白那些太監并沒有夸大,心下對他越發滿意起來。 只是看到他的身體卻比他想象中還要不好些,心中更加珍惜這先生,說話的聲音都溫和了幾個度,只教門口守著的太監都覺得驚訝不已。 兩個人聊了許久,一直到天黑了還意猶未盡,君臣盡歡。 這番回去之后,便又是流水般的賞賜向那青絨居送去。 本朝選官注重樣貌,第一標準便是儀表堂堂,那些以為皇帝會因為明晦的長相而厭棄他的人的希望落空了,紛紛掃興而去。 終于在三天后,那明晦居士,不,院正大人,便正式去了那太學。 明晦主講的便是策論,兼一點兒的經義——畢竟明晦負責編撰了最新的經義注疏,這也是他額外要求的,。 因為明晦的身體不好,所以作為院正的他基本上不管太學里頭的事情,只負責教課,也只講那策論和一部分的經義,每日去那太學一兩個時辰便好。 然而皇帝和太學的其他院正都忘記了一件事情——太學里頭的課是準有些五品以上的官員、太學里頭的其他學子在外面聽課的,于是明晦來講課的第一天,外頭的人已經將那個小小的房間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人們都在小聲地議論著這位明晦居士,洛陽城里頭閑人多,往往一句造謠便傳的到處都是,那明晦居士現在已經是一位高額頭銅鈴眼滿腦袋疙瘩的丑人了。 太學的陳院正也過來湊熱鬧了,名義上是讓這些學生們規規矩矩的,不要驚擾到明晦先生,但是實際上自己卻也還是非常好奇的。 想他陳院正也是一風度翩翩的美髯公,在太學里頭混了這么些年,然后又做了那么多的著作,才勉強升為了院正,而這小子呢,年不過而立,一來便成為了院正,自然有些不服氣,加上他遠在長溪山的朋友若敏居士對于此人人品毫不留情的大加批評,心中更加認定此人為一又丑又壞的,擅長讒言之輩。 于是對于手底下那些弟子們的議論也是不加管束,聽到他們如何說那明晦居士頭上有十六個大包時候,更加是贊同地點了點頭,笑容越發得意起來,摸著他風度翩翩的胡須,聽著學生對他儀態的稱贊,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然而在十六個大包的言論正討論得火熱的時候,人群中卻傳來了一陣嬌斥, “明晦居士豐神俊秀,恍若仙人,又如何在你們嘴里成為了如此丑陋之人?!” “你們可曾見過那明晦居士便在這里大放厥詞?” 聽到這話,剛剛還在說的起勁的幾位學子紛紛有些被拆穿的憤怒,一轉頭那憤怒的表情卻一瞬間變成了諂媚的笑容—— 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這太學里頭大名鼎鼎的駱靜月,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夢中洛神,于是他們一個個都收了聲,紛紛附和,指責起剛剛說話的人來。 心中倒是對那駱靜月的說法不以為然,貌若仙人,大抵這神仙得是太上老君罷?大抵是這小洛神尊師重道,既然這般,他們這些人也是學子,面對師長也的確應該尊敬,的確不應該詆毀…… 朝中以貌取人的規矩倒是一直延續了下來的,的確有很多人敬佩明晦先生的才華,但是不免得對于這長相有些個閑話,尊敬是一碼事,嫌棄丑陋也是一碼事,雖然奇怪,卻的確是從前朝傳來的風氣。 想起那前朝的時候一公候在戰場上被傷了面,回來之后攬鏡自照,竟然直接悲憤得傷口崩裂而死,便是因為這看臉的風氣…… 所以不少人的確是敬佩那明晦先生的才華和能力,但是卻也是真心實意地或同情或鄙夷他的丑面。那位陳學正的確是有驕傲的資本,他長相儒雅,胡須長得極美,是太學院的師長當中最為英俊的,自然有那個資本瞧不起這丑陋的明晦先生。 嘈雜的人群卻突然間被一聲大聲的“讓讓”的給驚動了,他們紛紛讓了開頭,都伸長了脖子朝那邊看去,想要見識見識這“腦袋上有十六個包”的奇男子。 便是那駱靜月也悄悄地踮起了腳尖,自從那日一別之后,夢常常見到他的面容,只是一個側臉便叫人心動不已,今日知道他來了之后便匆匆忙忙地趕來了,便是為了見他一面。 那些侍衛遮得夠嚴實,但是也能夠透過那縫隙看到那明晦先生坐著輪椅,穿著一身的青衣,讓人緩緩地將他推來,他垂著眼眸,面色有蒼白,身邊的侍女立馬將披風給他披上,他笑著拒絕了,眉眼含笑的樣子仿佛春山初綻,叫偷看的人們的心尖都仿佛春風拂過,他低聲咳嗽了兩聲,便被推了進去。 剛剛那些還在議論紛紛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變得鴉雀無聲,人們就連呼吸都變慢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直到他已經進去了,學生們落座了,那些安靜的人群才有了一些聲音。 若是這還算是丑陋的話,他們便是連那地上的塵土都比不上了。想到了剛剛那駱靜月的話,才覺得此言非虛,這哪里是塵世間的人物,怕不是那像云中君下凡來了罷…… 在用各種詞語稱贊那明晦先生的盛世美顏之后,他們紛紛憤怒地譴責那些傳謠言的實在可惡,竟然將這一麼一位玉捏的先生說成了那丑陋不堪的人物,著實讓人氣憤! 都說那明晦居士是個病弱的,卻不成想,這不光是病弱,還有腿疾。這謫仙般的男子,又是像是那易碎的琉璃一般,讓人覺得一口氣就能吹沒了,想到剛剛那些無聊的臆測,他們紛紛低下了頭,覺得羞愧不已,這般中傷這位仙人一般的明晦先生,光是想想便是罪大惡極。 那陳院正更是愣在了原地,腦子里面卻浮現了一個想法—— 這明晦先生這么好看,一定不是那品德低劣之人,可能他的好友若敏居士怕是嫉妒了罷? 想到他剛剛還在心中瞧不起這明晦先生,便恨不得把自己剛剛那些想法全部吞回去,這般好看的人物,一定是完美無缺的! 仿佛習慣了所有人的注視,駱雪沒有搭理這些人熾熱的眼神——畢竟她在第一個任務世界早就習慣了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落在了別人的眼中,便是那明晦先生有那謀士的穩重之風,更加地贊賞了起來。 駱雪緩緩地開口,與大家慢慢地講解那些個經義的注釋,因為這是她自己編的,參考了后世的一些注釋,對于這些人來說的確有豁然開朗的感覺,駱雪講起來也不吃力。 不過讓她微微有些驚訝的是,這些人未免也太安靜了一些,一個個如此認真的樣子,倒是讓駱雪挺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