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剛撤后半步, 他才想起自己并未開燈, 加上半掩的窗簾, 深濃夜色里她根本不會看見。

    果然就看見對面的小女生目光眺望著自己的窗口, 粉撲撲的小臉上卻化開一絲失望，撇嘴問：“……你不在家嗎？”

    “嗯?！彼匦抡净氐皆? 低聲回：“在外面?！?/br>
    “哦……”唐憇憇蔫巴巴地應了聲，索性拉過凳子就在陽臺那里坐下了，忽然又笑：“那, 封信，你突然給我打電話，是什么事呀？”

    “也沒什么特殊的事?！?/br>
    她的笑容好像有什么不同尋常的魔力, 看見她笑，封信無端也跟著有些想笑，嘴角無意識地上揚。

    “就是想問問你，考得怎么樣?！?/br>
    “好呀！”說起這個，唐憇憇似乎一下來了興致，小腦袋突然支楞起來。

    她十分開心地開始對他絮絮叨，“我跟你說封信，我這次真的考得很好！而且你也真的是太神太神了吧！那些題和你給我壓的題真的都一樣！你還記得那道我一直做不對的那道函數題么？后來你讓我死記硬背答案那個！那個居然真考了！還有啊，英語作文居然真的就像你說的考能源主題！這些題我都答對了！我上高中后真的還是第一次答題答得這么爽的！別說六百名，我甚至覺得我能考六百分！走上人生巔峰！”

    封信就輕笑著看著那邊的她一臉興奮地說。光是動嘴似乎還覺得氣勢不夠，說著說著甚至開始上手，握拳劃爪地比劃，又亢奮又激昂。

    沒握手機的另一只手緩緩抬起，他的指尖輕他輕抵在玻璃窗上她臉的位置，臉上拂過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

    “那，恭喜你?！?/br>
    “嘿嘿……”

    唐憇憇不好意思地笑了，細聲細語說：“謝謝你封信！真的，特別謝謝你！”

    “不客氣?！狈庑徘迓暬?。

    唐憇憇又問：“光問我了，還沒說你呢！封信，你考得怎么樣呀？”

    “還可以?！?/br>
    “也對！你那么聰明那么厲害，是絕對不會出錯的！你放心封信，你這次，一定又是第一名！”

    提起名次，封信的心思不由一沉，隔遠凝望著她的臉。

    “憇憇?！彼硢≈鴱埩藦埧?，“你……”

    ……你希望我轉班嗎？

    這句話輾轉在喉嚨里躑躅良久，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唐憇憇卻完全沒有觀察到他聲音里的異樣，一瞬間，所有的關注點全部都放在了另一個讓她震驚的點上。

    憇憇？？？

    憇憇?。?！

    他剛剛叫她什么？！憇憇？！

    他叫的是憇憇！不是“你”，也不是“唐憇憇”，而是很親昵的、只有她身邊最最親密的朋友才會叫的“憇憇”！

    心臟砰砰跳得仿佛就要像炸開的煙花，唐憇憇熱血瘋涌，臉燒得要爆炸，握著手機的手都激動抖了，捏著嗓音問：“你……怎么啦？”

    “……沒事?！彼]了閉眼，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平淡的語調掩得去所有情緒。

    猜測可能剛剛那個稱呼或許他只是一時沒注意，唐憇憇生怕他這會兒想起，匆匆岔開話題，“對了封信，有件事……我想求你同意?！?/br>
    “什么？”

    “就是……”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唐憇憇說的很慢，粉嫩小臉上透出一點嬌羞，“就是我想……如果我這次真的成功到了六百名，你……能不能給我個獎勵呀？”

    “獎勵？”封信微怔。

    “嗯！”她在電話那頭用力地點頭，“你、你看，我這次考試是你給我補的習，再怎么說，我應該也算是你的徒弟的嘛！那你看，人家幼兒園小孩如果考試進步了，還會得小紅花呢！所以……”

    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緊張里還帶著一點弱弱的小期待，“我能不能也有個獎勵……”

    封信不覺笑了，遠遠面對著她，無聲挑了挑眉，“你是幼兒園小孩？”

    她被噎了下，一時沒說出話，卻下意識將他的話解讀成不同意，失望地嘟嘟嘴。

    “要什么？”下一秒，封信又道。

    唐憇憇眼睛又遽然亮了，腰板挺起來。

    要你呀！

    她心里先默默回了一句，而后才舔舔唇角細聲道：“我還沒想好，我想好后再告訴你，好不好？”

    似乎怕他拒絕，她立刻又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提什么為難人的要求的！你就答應我吧！封信~”

    落下的尾音帶著一點類似撒嬌的柔，封信心底不期然一軟，淡淡笑了。

    “好?！?/br>
    月考成績出來之后，一中整個高二年級乃至全校同學才知道，五班這位新校草是個怎樣的神級存在！

    一中每次月考的成績榜會在考試一星期后的下午統一張榜公布，可當天上午，高二理科班的各班老師便忍不住了，率先將封信的成績在課堂前公告出來。

    數物理化四科成績接近滿分，語文、英語兩科科目僅在個人主觀題目上各失不過十分，總分更是高達726分，與全校第二名的孫野拉開了整整二十分的距離。

    石敢當甚至下令將封信每科的答卷各印了幾百份，在高二理科班分發人手一份，作為榜樣試卷楷模。

    物理課上，石敢當就幾乎把臉笑成了一朵鮮花，一直贊不絕口。

    “我們班封信同學這一次考得的確是非常好哈！卷面非常漂亮，答題答得也十分好，過程該寫寫該略略，比標準答案還完美，大家可都要像我們封信同學好好學習??！”

    “另外呢，封信同學的卷子已經打印好了，大家不要光欣賞，也要學一學封信同學的卷面排版和解題過程。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大家要用心學習，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高二了大家都精進精進！你們要是都有封信一半精神頭，我就在家為你們燒高香了！”

    “好了，來，各小組長把卷子往下傳一下！我們今天這節課就先講講試卷，大家都提提精神！”

    在石敢當說的時候，臺下的同學就不由浮起一陣嘩然聲，紛紛向著封信的方向望去，目光或驚嘆或欣羨。

    封信卻容色淡淡，任由石敢當如何夸耀，都始終面無表情，只默默地看著面前的習題冊，仿佛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

    唐憇憇卻興奮極了，嘴角一直甜甜上揚著，仿佛比自己考了第一名還要高興。

    她就知道，他是最棒最優秀的！從不會讓任何人失望！

    復印版試卷從前座陸續傳下來，唐憇憇從中小心翼翼抽出一張，帶著極度欣喜與澎湃的心情慢慢地觀看。

    這就是封信的試卷啊……

    卷面異常干凈漂亮，盡管只是復印版，他所書寫下的每一個行卻仍十分清晰。

    唐憇憇甚至能腦補到他在書寫這些字時的姿態與神情。

    手指在卷角“姓名”那一欄摩挲好久，下意識地，她回頭，悄咪咪望向封信的位置。

    也不知是不是偶然，在她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封信也正巧正在看她——

    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唐憇憇最先愣了一下，原本有些俏皮的小表情驀地閃過一絲被抓了現行似的的慌張。

    頓了兩秒，她才壯著膽子沒躲開視線，然后有點不好意思地對他抿了一抹笑，手指悄無聲息向他比了一個“1”，又是豎起大拇指比了個“很棒”。

    封信無聲望著，片晌嘴角弱弱抬了抬，與她相視笑一笑。

    下午一張榜，唐憇憇立刻跟著佟悅跑去校公告欄。

    校公告欄前里三層外三層，學生會的學生還未將全部的大榜張貼完，四周便已經被堵得個水泄不通。

    走到高二理科區，唐憇憇直接到達五百至七百名的區域，緊閉著眼，合十雙手，緊張的一直碎碎念。

    “天靈靈，地靈靈，給個六百名行不行；”

    “地靈靈，天靈靈，一定要進六百名！”

    ……

    佟悅趁她念咒的功夫直接擠進人群，兩只眼睛就像兩個敏銳的掃描儀在成績單上飛快掃過，突然一亮！探到搜尋目標。

    她立刻回頭向唐憇憇喊：“甜甜甜甜心！唐甜心！你快過來唐甜心！我找到你了！579名！你考了579名！”

    唐憇憇一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飛快躋身進最里面，“你說什么？多少？我？五百多名？！”

    “可不就是你么！”佟悅笑得兩眼冒光，“你看看！第579名，高二五班，唐憇憇，總分418！整個一中誰還會起你這個怪名字？可以啊你唐甜心！不鳴則已，一鳴就鳴了二百名！”

    唐憇憇完全愣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名字，再看看自己名字前那串以5開頭的數字，忽然爆開一陣熱烈的歡呼，“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攥住佟悅的手止不住興奮地跳啊跳，“悅悅！悅悅你看！我考了五百多名！是真的五百多名！我自己考的！我打敗了那么多人！啊啊啊啊啊??！”

    “嗯嗯嗯我看見了看見了！”佟悅被她晃得兩眼發懵，拼命扯著她制止她發瘋，“行了行了，別嚎了！這么多人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又哪個精神病院放假！”

    唐憇憇仍是傻笑得停不下來，嘴角情不自禁地一直上翹，小臉樂得通紅。

    兩個人歡天喜地地走出人群，好巧不巧，正好碰到同樣看榜歸去的唐芯芯。

    雙方都不禁怔了怔。

    看見唐憇憇，唐芯芯的神情飛快閃過一抹慌張似的神色，逃一般扭頭就要離開。

    “唐芯芯！”唐憇憇卻哪舍得放棄這么大好的機會，立刻出聲喊住了她，三步并作兩步趕忙就到她身旁。

    “來道歉！”她仰著腦袋，面對唐芯芯，第一次透出一種得意兮兮的笑。

    唐芯芯滯了一口氣。

    “什、什么道歉？你說什么呢？不知道！”

    她裝聾作啞，快速說完轉身就想著走，卻被唐憇憇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衣袖。

    “喂唐芯芯！你怎么愿賭不服輸……”

    “干什么！”唐芯芯惱了，回身忽然狠狠揚了下手，“啪”一聲重重就打在唐憇憇的手背上，發出極清脆的一聲。

    她那一下力氣使得極大，唐憇憇吃痛，下意識“啊”了聲松下手。

    佟悅火了，握住唐憇憇被拍紅的手皺眉，“你這是干嘛？不道歉就不道歉，動手算什么？至于么！”

    “是她先拽我的?！碧菩拘緳M眉冷目翻了個白眼。

    “你——”

    佟悅剛想說什么，遠處江小藝忽然氣喘吁吁跑來，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悅悅憇憇！出事了！”

    她一直跑到唐憇憇跟前，撐著膝蓋大喘氣，神情匆忙而恐慌，“憇憇 ，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別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