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寧軒伏誅后,海陵郡主大病一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不能自拔。據說她偷偷把寧軒的尸身凍起來,找了好些道士做法,要讓寧軒活過來。 這事知道的人挺多的,大家明面上沒說,私底下卻傳得有鼻子有眼。 洪文帝也知道這件事,心里很不高興,但寧軒已經死了,海陵郡主狀如瘋癲,他也只能由著她。 不過,洪文帝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短期折騰,他可以容忍,若海陵郡主再這樣折騰下去,恐怕這位帝王就要翻臉了。 陸明珠豎起大拇指:“宛姐兒說的沒錯,海陵郡主的確是這個打算,只可惜沒有成功。因為一清道長說了,若要已死之人活過來,必須要另一人心甘情愿替他死,這樣他才能復生。而且復生時,時光會交錯,并不是復生到現在,而是會復生到從前?!?/br> “就是要一命換一命,還得心甘情愿才行?!?/br> “你們猜,海陵郡主同意了嗎?” 程靜昕搖了搖頭:“我猜她不會同意。前些日子,聽說海陵郡主大鬧白云寺,我還覺得奇怪,今天聽你這么說,我算是明白了。她一定是不想為寧軒去死,又想讓寧軒活,所以強行要求一清道長?!?/br> “對,海陵郡主在一清道長面前大放厥詞,皇伯伯聽說了十分生氣,將海陵郡主送出了宮,這一次李太后沒替海陵郡主求情,還脫簪待罪,親自跟一清道長賠罪?!?/br> 脫簪待罪要去首飾,散發髻,脫華服,著素衣,下跪求恕。是犯下重大過錯請罪時的禮節。 程靜昕目瞪口呆:“太后娘娘、脫簪待罪,實在是匪夷所思!” 陸明珠撇了撇嘴:“一清道長可是太.祖的義兄,李太后聰明,才脫簪待罪,否則又豈是下跪求饒這么簡單?” “那明天我們一定要去見一見一清道長?!背天o昕把那張票握緊了,轉頭正要跟江令宛說話,發現她臉色蒼白,身子緊繃。 陸明珠跟程靜昕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個樣子,都嚇了一跳,連忙問她怎么了。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切事情?!?/br> 想到了前世臨終前,主子說,只要有這一味藥引子她就能康復。 這一味藥引子是什么,她已經知道了,是一個人,是一條命,是一個為了她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人。 那么這個人是誰呢? 明天去見了一清道長,或許就能知道答案。 第137章 江令宛心里存了事,也就沒心思賞燈了。 陸明珠惦記著凌霄,也要走。 程靜昕笑道:“你們倆雖然人還在這里,心已經飛到心上人身邊去了。既然如此,今天便散了吧,天色也不早了?!?/br> “你自己還不是想去看容夫子?!标懨髦樾呛堑?,“咱們就大哥別說二哥了?!?/br> 兩人已經從被打趣就害羞,發展到互相打趣也臉不紅,心不跳了。 看著說說笑笑的好友,江令宛的嘴角也忍不住噙了一絲笑意。 前世靜昕很慘,今生她遠離渣表哥,還做了女學的夫子,遠比前世開朗快樂多了。 陸明珠前世終身未嫁,這一世也有了喜歡的人,早早跟她、靜昕做了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真好??! 離開酒樓,來到馬車旁,蕭湛已經在等著了。 陸明珠跟程靜昕一左一右地挽著江令宛的胳膊,遠遠見了蕭湛,倆人從互相打趣變成了一起打趣江令宛。 程靜昕見好友婚姻幸福,夫妻恩愛,打心眼里為她高興,笑瞇瞇道:“幸好送你下來了,若是再遲一會,蕭五爺怕是要找到酒樓去了?!?/br> 陸明珠更是夸張地松開了江令宛:“我可不敢在蕭湛面前跟你親近了,上次不過是摟著你,他兩眼冰涼,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br> 江令宛一人瞪了一眼,與她們相視而笑。 三個女孩子像三朵水靈靈的鮮花,走到哪里都是眾人的焦點,蕭湛卻只能看到中間最嬌艷的那一朵。 江令宛迎上去,問他:“怎么回來這么早?” 賞燈夜宴一般都要到半夜才結束的,所以她才有此一問。 蕭湛低聲道:“皇上突然身體不適,就讓提前散了?!?/br> 江令宛立刻皺了眉:“是什么???要緊嗎?”洪文帝前世就是病死的,這次的病該不會是就是隱患吧。 蕭湛搖頭:“無礙。趙老大夫已經進宮瞧過了,是腿上長了一個瘡?!?/br> 賞燈夜宴,正進行到最熱鬧之時,洪文帝猛然大汗淋漓說腿疼,大家都嚇了一跳,忙將洪文帝送至寢殿。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陪在寢殿,太醫、趙老大夫進殿診病,他與諸臣在殿外候著,片刻不敢離開。 最先出來的是四皇子,他臉色發白,表情很不平靜,文武官員以為皇上患的是重病,俱十分緊張。 等趙老大夫出來,大家立刻詢問病情,才知道并沒有什么大礙,是腿上長了個瘡,只是那爛瘡有酒盅那么大,四皇子之前沒見過,所以被嚇著了。 趙老大夫說是去歲夏天積下的熱毒,冬天地龍又燒得太熱,這幾日過節飲酒太多,熱瘡就發出來了。 看著嚇人,其實沒什么大礙。趙老大夫已經把膿瘡清理干凈,只要按時上藥,半個月就可痊愈。 “那就好?!苯钔鹚闪艘豢跉?,皺起來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蕭湛見她眉頭不皺了,他的眉宇也不自覺跟著舒展。上了馬車,他摸出一盞燈給她。 是一盞五彩七寶琉璃燈,造型是今年的生肖——老虎,小老虎活靈活現,憨態可掬,十分可愛。 江令宛沒想到會有禮物,笑著問他:“這盞燈是哪里來的?” 琉璃燈年年都有,但射中的人不許再參加第二次,之前蕭湛射中過一次,所以她才會有此一問。 “跟人打賭贏來的?!笔捳啃Φ?,“希望我們今年能生一只虎頭虎腦的虎寶寶?!?/br> 江令宛忍俊不禁,什么一只虎寶寶,有用一只來形容自己孩子的嗎? 不過若真能生一個虎寶寶,也挺好的啊。 她望著小老虎燈的兩只大眼睛,想象著自己孩子的樣子,不由彎起了嘴角,手摩挲著老虎燈,愛不釋手。 前世中毒不能生育做母親,是她一大遺憾,這一世她應該能順利懷上孩子的吧。 她眼中期盼的模樣,讓蕭湛也翹起了嘴角:“這幾個月我會辛勤耕耘的,一定能讓你早日懷上孩子。兩個月后,圣上要到安山春狩,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陽春三月,萬物復蘇,更容易懷上孩子?!?/br> 江令宛聽到安山春狩這幾個字,立刻想到了前世。 洪文帝幾乎年年春狩秋獵,她記不得太清,具體是哪一年春狩御賜,蕭湛救駕擋毒箭,老國公墜馬身亡的了。 所以每一年都有可能,今年也不例外。 原本她想的是阻止蕭湛去,但這不現實,因為她并不知具體是哪一年,她可以阻止一年,并不能年年都阻止。 所以,這幾個月,她讓人準備了一件金絲軟甲,等春狩之時,讓蕭湛穿著。 她還準備把春狩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告訴蕭湛,提前向他示警,既然蕭湛帶她去,那就更好了,她可以見機行事。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不過,你明天得陪我去一趟白云寺?!?/br> 其實她自己去就可以了,但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跳出來,讓蕭湛一起去。 …… 第二天,三人在定國公府匯合,聽說蕭湛要去,陸明珠、程靜昕又是一陣打趣。還把車門攔著,無論如何不讓江令宛上她們的馬車,逼她跟蕭湛一起坐。 江令宛沒轍,跟蕭湛一起坐了。 蕭湛卻滿意地點頭:“你這個兩個朋友,很不錯?!?/br> 江令宛也無語了。 另一輛馬車里,陸明珠笑呵呵道:“宛姐兒跟蕭湛真是如膠似漆,片刻都舍不得分開。等會到了白云寺,我們倆先去,問過一清道長之后,我們就走,不跟他們一起做大燈籠了,免得礙他們的眼?!?/br> 程靜昕表示贊同:“也免得他們秀恩愛,我們受暴擊?!?/br> 到了白云寺,知客和尚領著幾人去見一清道長,陸明珠跟程靜昕就像之前商量的那樣,陸明珠最先進去,程靜昕第二進去。 倆人問的是姻緣,俱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出來時都笑瞇瞇,一臉喜色。 “我們都是好消息,宛姐兒也一定是好消息?!眱扇诵χ鴮糜颜f,“你快進去吧?!?/br> 江令宛穩了穩心神,提步走近房中。 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盤腿坐在蒲團上,烏發玉顏,不過二十歲左右,他雙目閉著,容貌十分出眾,仙風道骨,氣度清奇。 江令宛愣了愣,她以為會見到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不想一清道長竟然如此年輕。 就在此時,一清道長睜開了眼睛,雙目清澈而溫潤:“一別數年,江娘子可安好?” 江令宛愕然。 一清道長是年輕人的面容,嗓音卻十分滄桑衰老,比老國公,趙爺爺……不,比她見過的所有的老人聲音都更蒼老。 然而這并不是江令宛吃驚的原因,江令宛愕然,是因為他的稱呼,他叫她江娘子。 這個稱呼是前世她到主子身邊替他管家后,旁人對她的尊稱。 一清道長叫出了這個稱呼,看來她的猜測沒有錯了。 江令宛雙手合十,跪坐在一清道長對面的蒲團上,一揖:“我一向都好,多謝道長問候,只不知道長的一別多年,是什么意思?!?/br> “無妨,我這便讓你知曉?!?/br> 一清道長輕輕一推,他面前的那張矮桌似飄似移來到江令宛面前。 矮桌上倒扣著一面圓鏡,在一清道長的示意下,江令宛翻轉圓鏡。 圓鏡里竟然不是江令宛的臉,而是另外一人。 主子! 江令宛呼吸一促,立刻把鏡子抓在手中,目不轉睛盯著鏡子看。 她看到主子教他箭法,她射箭的時候,主子就在旁邊看著她,眼眸深邃,飽含真情。 她看到她主子教她音律,彈琴的時候,她不小心崩斷了弦,傷了手,把手指含在嘴里,主子想上前看她的傷,走了兩步又停下。等她走后,主子立刻將那張名琴摔碎。 她墜馬時,主子冷著臉讓那個侍衛去領軍棍,他眼中的狠厲讓人心驚。 她看到主子蠱毒發作,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看到他走進冰窖,以冰鎮蠱,躺在冰床上發抖;看到他揮著鞭子,將屋中的一切都打碎,眼中是嗜血的痛苦。 江令宛看著鏡中,心發抖,手也在抖,鏡子突然也開始晃動,里面的景象模糊不清,當晃動停下來時,鏡中又換了一個場景。 鏡子里的人不再是主子了,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她十分消瘦,面容蒼白,臉色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躺在床上,病得十分厲害。一只黑色的大狗在床邊打轉,焦急地舔她的手,不時發出嗚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