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程老太太眼光一定,覺得那衣裳的顏色有些眼熟,孟氏卻已經嗷嗚一聲沖進去了。 她女兒的貼身小衣,她如何不認得! 內室就更凌亂不堪了,孟修杰已穿好了衣裳,頭發卻十分凌亂。 床榻上,程靜湘擁被坐著,哭得暗無天日。 “湘兒!” 孟氏聲音又尖又高,臉都青了。 怎么會這樣? 出丑的人,該是程靜昕才對!怎么會變成她的湘兒! 一定是程靜昕這個小賤人搞得鬼,她竟然敢! 孟氏又驚又怒又氣,渾身發抖,理智全失,回頭看了一圈,眼睛瞬間鎖定害她女兒的始作俑者,張牙舞爪地撲向了程靜昕。 “小賤人,我跟你拼了!” 眾人沒想到她會突然暴起,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經沖到程靜昕身邊,眼看著她的手快要碰到程靜昕的臉,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手,將程靜昕拉開,然后甩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啪!”一聲之后,又是一腳狠狠踹在她肚子上,孟氏被踢翻在地。 這一番變故讓眾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江令宛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出手竟然這么穩、準、狠,簡直是秋風掃落葉,毫不留情。 孟氏如瘋狗一樣跳起來:“你是什么東西,竟然敢打我?” 她瘋了,真瘋了,也顧不得什么體面了,大喊大叫恨不能要抓了江令宛將她活活掐死。 “啪!” 她又挨了一耳光,這一次不是江令宛,而是程老太太。 老人家面色陰沉,咬牙切齒:“她不敢打,我敢打!” 本來她只是懷疑,現在孟氏這番做派,她如何不明白孟氏的算計。 敢對昕兒下手,打她是輕的,休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程老太太越想越怒,臉色繃得緊緊的:“來人,把孟氏送回房,把孟修杰抓起來,叫大老爺來見我?!?/br> 老太太冷若冰刀的聲音砸下來,孟氏徹底清醒了,登時打了個寒顫。 完了,徹底完了! …… 發生了這樣的丑聞,程家迅速做了處理。 孟氏被奪了管家大權,要在家中禁足半年。孟修杰被趕了出去,永遠不許踏進程家半步。他的秀才身份也被取締了,可謂是人財兩空。 江令宛得知消息十分高興:“活該,這都是他的報應!” 這個孟修杰根本不是人,前世娶了程靜昕,貪了她的嫁妝還不滿足,竟然污蔑程家造反,害得程家家破人亡。 程靜昕也高興:“還要感謝你提前幫指點我,否則程靜湘就要嫁給孟修杰。以后他還要以程家女婿的身份在外面行走,想想都能把我惡心死?!?/br> 事發之后,孟修杰不死心,求到程大老爺面前,說他對這一切都不知情,他跟程靜湘一樣,都是被孟氏設計的。 他還說雖然中計,但他早就對程靜湘情根深種,如今發生這樣的事,他不敢求得原諒,卻想用余生補償程靜湘,求大老爺成全。 他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程大老爺動搖,幾乎就要答應了他的請求。 程老太太大怒,將荷包摔到程大老爺臉上:“孟氏捧著這個荷包,親口跟我說孟修杰跟昕兒兩情相悅,這會子又說他對湘兒情根深種,我們程家的女孩子竟然都如此低賤嗎?由著孟家的人挑三揀四!” 程靜昕就捂著臉哭:“大伯父,我一向當孟表哥是哥哥,什么兩情相悅,根本是沒有的事。這是我繡給祖父的荷包,一面繡了松,另一面打算繡鶴,誰知松才繡好,荷包就不見了。我本來以為是大伯母讓琴兒拿的,沒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孟表哥,剛才琴兒已經全部都招了?!?/br> 程大老爺震驚,萬萬沒想到除了妻子孟氏,孟修杰竟然也不干凈。 程家大姑奶奶想著之前被嫂子耍得團團轉,也在一旁火上澆油:“大哥,孟家個個狼子野心,他們姑侄兩個狼狽為jian,謀奪程家產業,分明把我們程家人當傻子耍呢。要不是昕兒要陪好友,沒有中計,這會子昕兒就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br> “到時候,我們程家一半的產業就要落到孟家人手里了。那也是大嫂的娘家,大哥該不會覺得孟家不是外人,所以樂見其成吧?” 一通冷嘲熱諷,把程大老爺氣得咬牙切齒,火冒三丈:“孟修杰這個畜生,我就是掐死湘兒,也絕不讓女兒嫁給他!” 江令宛聽著,覺得很暢快,重生后,程靜昕的事她一直惦記著,如今徹底解決,她這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前世四皇子之所以能在奪嫡中脫穎而出,除了有蕭湛支持,孟修杰也功不可沒,他給四皇子提供了大量的銀錢,正是有了這些銀錢,四皇子才能收買人心,獲得支持。 如今孟修杰被攆出了程家,沒了投靠四皇子的資本,那四皇子也就損失了一大筆銀錢。 四皇子是主子勁敵,給四皇子使絆子,就是幫助主子。 江令宛心情大好,一整天都心情明媚,下午,宮里送來帖子,讓江令宛這個聯考頭名在十五元宵節這天進宮看燈。 江伯臣喜出望外,夸她有本事,從外面買了一大堆書:“后天進宮,皇上召見,你一定要好好表現,這兩天哪也別去,就留在家中好好看書?!?/br> 若能得了皇帝青睞,以后也會被人高看一眼。 這個道理江令宛懂,不過她并不認為現在看書來得及,敷衍地答應了。 過了一會,柳絮來了,拿了一封信,是蕭湛寫來的,讓她十五那天在家等著,他來接她進宮。 江令宛恨恨地把信拍在桌子上,蕭湛必然是想求她原諒,跟她和解,她才不會輕易原諒他,這一次,要狠狠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再也不敢隨意捉弄她了。 想起上次的狼狽,江令宛氣呼呼的,沒給他回信。到了十五這天,她提前走了,根本沒等蕭湛。 江伯臣親自送江令宛上馬車:“皇上怕是要問你何時啟的蒙,沒去女學前是跟誰讀的書?!?/br> 他說著,將兩張百兩的銀票塞進江令宛手中,用眼神暗示。 為了能升官,為了能在皇帝面前留個好印象,江伯臣一向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江令宛伸出小手捂嘴笑:“不夠呀!” 她眼睛圓圓的,聲音嬌嬌的,白嫩的手伸出五個手指,跟小時候一樣可愛。 江伯臣卻覺得這死丫頭是個貪得無厭的討債鬼,偏自己拿她沒辦法,只能乖乖上繳銀票,又添了三百兩。 江令宛這才彎著眼睛小了:“我四歲啟蒙,自幼跟著父親讀書?!?/br> “真是個好孩子?!苯夹呛堑胤畔萝嚭?,叮囑車夫路上小心,不要磕著絆著小姐了。 那溫聲細語叮嚀的模樣,儼然一個十分疼愛女兒的慈父。 江令宛面上帶笑,心中幾欲作嘔,至始至終,父親對她都只有利用,沒有一絲一毫的疼愛,不過,她也不在乎。 之所以留在江家,不過是為了能順利在女學讀書而已。 暫時互相利用,維持父慈女孝的假象,能訛多少錢,就訛多少錢,等三年課程結束,她立刻收拾包袱走人。 不過,女兒跟父親要錢,這也不叫訛,這是天經地義的呀。 宮中賞燈辰時初(晚上7點)開始,江令宛提前一個時辰出門,抵達的時候,宮門前的甬道上,車隊如兩條長龍,排了一里多路。后面還有馬車源源不斷地加入,人多卻十分有秩序。 各家馬車前的燈籠爭奇斗艷,五光十色,風中搖曳,滿目琳瑯。 江令宛撩起車簾看燈,沒想到對面馬車里坐的是寧軒,他也撩起了簾子朝外看,兩人的視線冷不防對上了。 天氣冷,小姑娘只揭開一點點車簾,巴掌大的小臉露了大半,瑩潤如玉,白皙柔嫩的小臉上,眼睛水汪汪映著車頭懸掛的燈籠,波光瀲滟,動人心神。 他一向知道,她是很漂亮的,如今卻出落得更美,明艷中帶著嫵媚,嬌若牡丹艷如梅,讓人看了還想看。 寧軒正想開口,跟她解釋上次去江家的事,對面的車簾卻突然放下了,擋住了小姑娘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寧軒微怔,就聽到小廝問:“世子,我們要直接進宮嗎?” 身為永平侯世子,寧皇后娘家侄兒,寧軒進宮向來是有特權的。 寧軒雙目盯著對面的馬車,看了看那垂落的車簾:“不必?!?/br> 又招手,叫了護衛過來,低聲耳語幾句。 江令宛心想,真是倒霉,竟然碰上寧軒了,不能看看燈,只好百無聊賴地玩手那串顧金亭送的珠串。 玉石珠串涼涼的,不適合冬天戴,但因為是顧表哥送的,她一直沒換下來。顧表哥給她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深情,她自然要用同樣的真心回饋他。 正捏著珠子玩,車夫突然一聲呼痛“啊”,緊跟著便是疼得倒吸冷氣的嘶嘶聲。 “怎么了?” 江令宛趕緊跳下馬車,車夫也從車上下來了,死死捂著手腕:“突然一陣鉆心的疼,有刺疼又冰涼,像是被針扎了一樣?!?/br> 江令宛略懂一些醫術,抓了車夫的手腕看,不紅不腫,車夫卻疼得冒冷汗。 江令宛抬頭看了看對面寧軒的馬車,眼中閃過凝思,將車夫拉到一旁,避開那車的視線,這才把手中的暖爐放到車夫的手腕上。 車夫果然不怎么疼了,可是暖爐一拿開,又是入骨的疼。 這個樣子是不能馭馬的,幸好今天元宵,皇城外多的是馬車與車夫,江令宛給車夫銀子,讓他雇一個車夫拉他回去。 “你先找醫館看看,不用來接我了,散場后,我自己租車回家?!?/br> 江令宛再次瞥了寧軒馬車一眼,呵出一口霧,朝宮門那邊走。 天漸漸昏了,風比剛才打了一些,江令宛把斗篷的帷帽戴上,把自己罩住了。 斗篷寬大,將她小小的人兜得嚴嚴實實,粉色的繡鞋在行走間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寧軒看著她身影,示意車夫跟上去。馬車駛過江令宛,在離她有十來步的距離停下。 江令宛腳步微緩,雙目微微瞇起,寧軒身邊有一護衛,擅用冰針,百發百中,無一失手,若冰針是用毒水制成,可讓人喪命。 車夫跟寧軒無冤無仇,他不會無故下毒,只是用普通冰針讓他無法駕車,這樣她就只能步行了。 她想看看,寧軒接下來想做什么。 第89章 寧軒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跟江令宛解釋那天去賞梅,他不是為了江令媛去的。 馬車越過江令宛之后,他一伸手,將一本書丟了出來。 書被風裹著,吹得嘩嘩響,正正好好落到江令宛腳邊。 江令宛站著沒動,寧軒從車里探出頭,兩人的視線再次對上了。 此時,昔日種種浮現在寧軒的腦海,她給他寫信,她攔他去路,她像個飛蛾撞得頭破血流地撲過來。 以后,他不會再讓她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