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吃飯時,李守財要給大劉讓位子,大劉擺了擺手,“你是盼娣親爹,我是干爹,咱倆都是長輩,并排坐著吧?!?/br> 李守財這才心驚膽戰坐了下來。 沒一會兒,菜就上齊了,李守財吩咐王鳳娟去屋里喊金寶。 王鳳娟出去一會兒,回來后看了眼大劉,僵硬地扯了下笑臉,“他說他不吃?!?/br> 李守財側頭看了眼大劉。當初金寶欺負盼娣,被大劉狠狠教訓一頓,金寶就躲著大劉走。想來金寶還記得這事,也不再強求,朝著眾人干笑兩聲,“那等他餓了再吃,咱們吃咱們的?!?/br> 因為有大劉的存在,李守財顯得非常拘謹,好像他才是這個家的客人。 倒是王鳳娟沒怎么受影響,熱情招呼大劉和許同林吃菜,“今天這菜都是盼娣做的,我就是給她搭把手?!彼τ乜粗S同林,“許同志,你娶了我們家盼娣啊,以后就有口福了。她可是家務地里一把手,娶她回去,你啥也不用cao心,就吃現成的吧?!?/br> 大劉微微皺眉。 許同林怔了怔,看了她一眼,涼涼地道,“我娶她回去是享福的,又不是讓她當保姆的。嬸子這是小看我了?!?/br> 王鳳娟還是頭一回聽人這么說,不過她到底是個臉皮厚的,絲毫不覺得對方在拆她的臺給她沒臉,反而從善如流地拍著大腿,“哎喲,到底是城里人,就是有素質。比我會說話。我們盼娣有福嘍?!?/br> 李盼娣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演戲。 王鳳娟見眾人也不捧場,臉上笑容有點僵,她輕聲咳了咳,眼睛盯著許同林,“許同志啊,不是我這人勢力,既然你這么疼我們家盼娣,你們家應該能出不少彩禮吧?” 李盼娣斜睨了她一眼,臉上笑容漸漸消失不見。 王鳳娟絲毫沒有察覺,或者說她察覺了也不在乎,她扭頭看向大劉,“劉哥,你說我們家辛辛苦苦把盼娣養這么大,要彩禮不過份吧?而且啊,他們一口一句說對盼娣好,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對盼娣好呢。盼娣年輕,覺得有感情,就萬事大吉了,但我們當長輩得可不能這么天真。手里有錢才是最實在的?!?/br> 大劉捏著下巴,看了眼桌上的飯菜,轉頭看向王鳳娟,點頭附和,“你說得很有道理?!彼ゎ^看向許同林,“你們家娶大嫂多少錢?還有你三弟妹多少錢?” 許同林據實以答,“我大嫂是七十,三弟妹是三百?!?/br> 王鳳娟眼睛一亮,三百???比她原先要的還要多一百。 大劉沉吟片刻,納悶不已,“怎么差這么多???” 他們鄉下最高的也才一百,多數都在六七十。同一個家庭,怎么懸殊這么大,? 許同林不好把親弟弟干的糊涂事說出來,只含糊不清地道,“三弟那家是想賣女兒。把女兒嫁出門后,就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所以死命的要。三弟舍不得跟她分開,所以我媽咬牙同意了?!?/br> 大劉點了點頭,思考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家不是那種賣女兒的人家。盼娣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拿她當親生女兒看待,老死不相往來,那肯定不行。這樣吧,你們家就出你三弟妹的一半吧。你看怎么樣?” 許同林看了眼李盼娣,見她沒有反對,點頭同意,“好!我回去跟我媽說!” 大劉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們家不是賣女兒的人家,盼娣的陪嫁,我都給她攢好了,我希望你倆能過得好好的。你明白嗎?” 許同林拍著胸口做保證,“我一定會對盼娣好的?!?/br> 李盼娣抿了抿嘴。 吃完飯,一家人送許同林出了門。 李盼娣獨自送他到村口,許同林擔心她會緊張,寬她的心,“你別擔心,我媽會同意的。她非常喜歡你?!?/br> 李盼娣點頭,轉了話題,“前幾天,林嬸到處跟人說我好話,她說是你給她錢做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許同林充分吸取三弟的經驗,想讓他們有個好印象,“根據我對我媽的了解,她一定會請人來這邊打聽你的為人。我不想她誤會你?!?/br> 李盼娣點頭表示理解,“其實判決下來,大劉叔就會幫我澄清的。你花了冤枉錢?!?/br> 許同林笑笑,“多花點錢,洗得更白?!?/br> 李盼娣沒再說什么。 送完許同林,李盼娣回了家。王鳳娟收拾好了碗筷,她心情似乎不錯,還哼著歌。 李盼娣走到堂屋,大劉和李守財正在嘮嗑,看到她回來。 大劉招手讓她過來,朝李守財道,“盼娣啊,彩禮錢,我跟你爹商量好了,他留五十,剩下的一百塊錢,你做壓箱錢?!?/br> 李盼娣驚訝地看向李守財,他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李守財臉色沉沉沒有看她,在大劉叔的逼視下,他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大劉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他走了,王鳳娟忙跑進屋,扯著李守財的袖子追問,“他跟你說啥了?” 李守財拿起高桌上的算盤耍了兩下,聲音發悶,“他說一百五十塊錢,我最多只能留五十?!?/br> “哎,他憑什么???雖然他是盼娣的干爹,但是他從來沒養過盼娣,憑什么他說分一百就分一百啊。我找他算賬去!”王鳳娟氣得擼起袖子就往外沖。 李守財忙把人喊住,“去什么去!” 王鳳娟氣得直跺腳,剮了他一眼,“干啥?他這么不講理,我憑什么不能找。你怕他,我可不怕。我看他一個大男人能不能跟我動手?!?/br> “他說那一百留給盼娣?!崩钍刎旈]了閉眼,摸著算盤珠,心里一陣rou疼。 “憑什么???誰家嫁女兒還把彩禮還回去。我費那么多功夫,何著是為她打算啊。堅決不能同意?!蓖貘P娟越說越來氣,她朝李盼娣的房間掃了一眼,“一定是那死丫頭攛掇的。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br> 李守財沒吭聲。 王鳳娟見他這窩囊樣就來氣,用力推了他一下,“你啞巴啦。你是她親爹,你去跟她說啊。咱們金寶再過幾年也要娶媳婦了,你不為他打算嗎?” 李守財低頭看了眼算盤珠,“他說如果我把錢要回去,他就讓我丟掉會計的活?!?/br> 王鳳娟怔了怔,看向他手里的算盤珠。一腔怒火被這句話淋了個透心涼。 大隊會計是統籌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滿工分,比別人拼死累活掙得還要多。 當初他為了當上會計,送了很多禮。 但是大劉后頭有人,還是公社最大的官,他想把人拉下去,只需要一句話。這還真是投鼠忌器了。 王鳳娟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到好法子。 兩口子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只聽哇得一聲驚醒了兩人。 王鳳娟這才想起來,她兒子還沒吃飯呢。她拔腿就往兒子房間里沖。 李金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趴在王鳳娟的懷里一個勁兒地嚷餓,“娘,我餓,我餓死了?!?/br> 王鳳娟好脾氣地安撫懷里亂動亂叫的李金寶,“金寶乖,你先坐著,娘去鍋里給你盛好吃的。娘給你留了你最愛吃的雞腿?!?/br> 李金寶舉起手,大聲嚷嚷,“我要吃兩個?!?/br> “有,兩個雞腿都留給你呢。你等著?!蓖貘P娟立刻道。 說完,她把李金寶放到椅子里,大步往灶房里走,兩個雜糧饅頭,外加兩個雞腿還有一盤各色各樣的菜。 李金寶等不急,跳下椅子,三兩步走到王鳳娟面前,拿起雞腿就往自己嘴里塞。 王鳳娟看著兒子吃得這么香,笑瞇瞇地問,“好吃嗎?” 李金寶邊吃邊點頭,含糊不表地道,“好吃,特別好吃?!?/br> 瞧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王鳳娟心里一片柔情。 風和日麗,李盼娣特地換上一身新衣,提著籃子走出家門。 許同林看著她這身打扮,贊不絕口,“很漂亮?!?/br> 李盼娣把籃子遞過去,“你快幫我看看,我準備這些行嗎?” 許同林低頭看了一眼,都是很新鮮的瓜果蔬菜還有些干貨。 許同林點頭,“非常好。上回我頭受傷,你送給我的那些蔬菜特別新鮮,做菜特別好吃,我媽每次都說,縣城賣的那些菜根本就是垃圾,鄉下吃的這才是真正的菜?!?/br> 心意沒有浪費,李盼娣自然也高興,“你媽挺有眼光的?!?/br> 許同林聽她夸贊他媽,覺得自己用懷柔政策沒有做錯。 兩人很快到了縣城,李盼娣有些緊張,下車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許同林從車上下來,安撫似地拍拍她的手,“我媽其實很隨和的,你像平時那樣就挺好?!?/br> 李盼娣長舒一口氣,點頭說好。 許同林推著自行車走在前頭,李盼娣走在他旁邊。 院子里有許多人都在做事,正在洗衣服的劉春芳看到李盼娣過來,忙放下手中的活,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迎上來,“木蘭,你來啦?!?/br> 李盼娣看了她點了點頭。 劉春芳帶著她朝站在門口的苗翠花道,“嬸子,這就是林子的對象?!?/br> 苗翠花樂不可支,“上回我去醫院,已經見過了?!彼锨盃恐钆捂返氖?,柔聲道,“路上累不累???” 李盼娣搖頭,“不累?!?/br> 站在門邊啃蘋果的周大妮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見婆婆拉著李盼娣要進屋,她忙讓開,站到門邊,看著站在另一邊的孫柔佳,撇了撇嘴,嘟噥一聲,“這么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婆婆失散多年的親閨女呢?!?/br> 劉春芳站在原地,顯然也沒想到苗嬸會這么善待盼娣。 許同林停好自行車,提著籃子好奇道,“嫂子,快點進去啊?!?/br> 劉春芳忙回神,進了屋。 許同林又看向門邊兩人,“大嫂,三弟妹,你們也進屋啊?!?/br> 周大妮點頭說好,孫柔佳下意識摸著肚子,周大妮警戒地看向四周,暗暗瞪了她一眼,湊到她面前,小聲嘀咕,“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懷孕了是吧?” 這么丟臉的事,她居然一點也不知道遮掩,還敢做出來。真是!周大妮氣得夠嗆。孫柔佳嚇得雙手立刻背到身后,看到周大妮扔蘋果,她趁此進了屋。 今天是周末,許家人都在。 許同林按照順序介紹,“木蘭,我大哥在木材廠當刨工,專門負責刨木頭?!?/br> 許同林面對周大妮,“這是我大嫂,叫周大妮,人很實在,很健談?!?/br> “這是我三弟,在城北醫院當實習醫生?!币暰€落到他旁邊,“這是他媳婦,孫柔佳,在城北醫院當護士?!?/br> 介紹完,苗翠花看了眼擺放在茶幾上的籃子,笑瞇瞇地拍她的手,“來就來吧,還拿這么多蔬菜,真是太客氣了?!?/br> 李盼娣笑得很靦腆,“都是自家種的,不值什么錢。您別嫌棄?!?/br> 苗翠花越發滿意她的淳樸,“我怎么會嫌棄呢。林子沒跟你說嗎?我們城里買菜特別不容易。就算好不容易排隊買到菜,也多數都是爛掉的?!彼牧伺拇笸?,“鄉下也有農民進城賣菜,可剛進城就被巡邏隊的人抓住了。連菜帶筐一起被收走。說起來我們家已經好久沒吃到這么新鮮的蔬菜了?!?/br> 李盼娣順口接道,“那我下回多帶些過來?!?/br> 苗翠花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說好。 周大妮探頭看了眼籃子,居然還有香瓜,她饞得直流口水。 許同林從中挑了兩個,洗干凈切成一條條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