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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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把手伸過去:“單子給我吧,我去幫你拿?!?/br> 江暮行神情漠然:“不用?!?/br> 宴好無措地放下手,扯著嘴角笑了聲:“班長你跟我太見外了,同學之間幫忙跑個腿又不算什么?!?/br> 江暮行半響開口:“我傷的不是手腳,能走也能動,沒廢?!?/br> 宴好:“……” “那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跟我說?!?/br> 江暮行俯視他一眼:“好?!?/br> —— 宴好跟著江暮行排隊付藥費。 護士啪嗒敲鍵盤:“一共兩百七十五塊六?!?/br> 江暮行給了三百。 護士將零錢找了連同單子一起遞上來,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看帥哥。 江暮行轉身往取藥的窗口走,把單子上的零錢倒手上,有一個硬幣不小心掉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被一個中年人踩在腳下,等中年人的腳邁過去,他彎腰把硬幣撿了起來。 一毛錢的硬幣。 宴好目睹江暮行站起身,平靜地擦擦硬幣放進口袋里,心情難以形容,只知道堵得慌,就像是心口被一塊海綿兜住了,難受得要命。 江暮行家里什么情況沒人敢問,只能通過眼睛看到的知道他家境不好,過得很節儉,這是一中眾所周知的事,卻沒人看不起他。 因為除了家境,其他方面他都是最強的那一個。 對宴好來說,江暮行是最好的。 宴好眼眶發酸。 江暮行走在前面,宴好落后兩步,看著他腦后的一截黑色發根,好想抱抱他。 第7章 宴好小尾巴一樣跟著江暮行,一路跟出醫院。 江暮行的傷口處理了,藥也已經拿了,那他就沒理由再黏著了。 日頭很烈,陽光刺得人眼睛睜不開。 宴好的步子邁得大了點,虛虛地挨著江暮行后背,藏在他擋下的陰影里,覺得他們很親密。 “班長,晚上的課就不上了吧?!?/br> 前面的江暮行腳步一停。 宴好沒剎住車,腦袋撞上去,鼻尖隔著衣物蹭上他背部肌rou,刷地一下從耳朵燒到脖子。 江暮行轉過頭:“晚上你有事?” 宴好回神,趕忙抬手去摸劉海,把眼睛里的情緒遮遮:“沒有?!?/br> 江暮行皺眉:“那為什么不想上課?” “不是不想,”宴好有種在被他爸訓斥的錯覺,他緊張解釋,“是你頭上有傷,晚上應該要在家里休息?!?/br> 江暮行沉默片刻:“我沒關系?!?/br> 說著就繼續往前走。 “那晚上你過來幫我輔導作業,我卷子都還沒怎么……” 宴好話沒說完,就看到江暮行彎腰蹲了下來,他驚慌地跑過去:“班長你怎么了?哪里難受?頭暈嗎?” 江暮行抿緊唇,面部泛青。 宴好蹲在他面前,見他氣色差成那樣,嚇得聲音都不敢大了,卡在嗓子眼,顫得不行:“是不是有腦震蕩?醫生有沒有說讓你住院?你這樣……” 江暮行抹把臉,打斷他:“我只是有點低血糖?!?/br> “低血糖?”宴好愣怔地看著他,六神無主,“那要怎么辦?” 江暮行的呼吸微沉:“緩一會就好?!?/br> 宴好看江暮行弓著背,很難受的樣子,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兜里有糖。 那顆糖遞過去的時候,宴好已經下意識把糖紙撕開了,露出小半個淺綠色糖果,他還把它往上擠了擠,方便江暮行吃。 江暮行接過來吃下去,蘋果的香甜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不再苦澀。 宴好一直留意著江暮行,發現他看起來稍微好了一點才舒口氣:“班長,你早上五點給我發短信說回去了,現在快九點了,都沒吃早飯嗎?” 江暮行吃著糖,語氣平淡:“忘了?!?/br> 宴好張了張嘴,視線落在他額角的紗布上面,又往下移,掃過他高挺鼻梁上的一點血跡,最后停在他指骨分明,布滿生活痕跡的手上,早上不會是在忙著打工吧? 江暮行抬眼,宴好快速偏開頭,眼角通紅。 —— 蹲了這么一小會,宴好臉就曬得發燙,他很白,皮膚也很嫩,禁不住曬。 江暮行站了起來,往樹蔭下走。 宴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指了指一處:“班長,那邊有出租車,沒幾個人在等,我們過去吧?!?/br> 江暮行沒動:“我騎車?!?/br> “你騎車來的?”宴好驚得倒抽一口氣,擔心得過了頭,就有點生他的氣,全浸在了言語里,“怎么沒打車啊班長?你那樣騎車太危險了,要一只手捂著傷口,一只手抓車把手,路上車又很多,萬一再出個事……” 江暮行淡聲道:“攔不到車?!?/br> 宴好嘴唇輕微一顫,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坐上出租車,宴好就給他爸打越洋電話:“爸,我暑假要學車?!?/br> 宴明城那邊是半夜,不久前才忙完一堆工作,剛睡著就被兒子吵醒了,他也沒發脾氣:“去年過年,我跟你媽都提議你學車,你不肯,說要等上了大學再做打算,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 宴好望著車窗外極速倒退的街景:“想學?!?/br> “行,那你學吧?!?/br> 晏明城打哈欠,“等你考了駕照,爸爸給你買輛車,牌子隨你選?!?/br> 宴好抓起劉海往后捋:“我要防震功能強的?!?/br> 司機不經意間看一眼后視鏡,發現少年竟然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只是那里面沒有光亮,也沒溫度,陰沉沉的,配著眉心那顆朱砂痣,顯得有些妖冶。 冷不丁地對上視線,司機心下一驚,沒有再看。 電話里宴明城問:“防震?” “嗯,防震,”宴好微閉著眼靠在后座,“爸你有推薦的嗎?” 宴明城沉吟道:“那就路虎吧,車型你挑個喜歡的?!?/br> “要是你拿不定主意,我跟你媽到時候商量著給你點建議,最后你再做選擇,先這樣,爸要睡了,你在學校乖一點?!?/br> 掛了電話,宴好翻著江暮行發過的短信,一條條的翻,眼前晃過他低血糖發作的一幕,心臟有點疼。 宴好想,以后出門身上要多帶幾塊糖,還有巧克力。 —— 江暮行打開家門,面對他的是一地狼藉,他早已習以為常,漠然地拎著一袋藥走進去。 周翠從房里出來,滿身酒氣:“小暮,你頭上的傷醫生怎么說?” 江暮行關上門,扶起歪倒在地的椅子。 “mama不是故意的?!敝艽湫奶撚志执俚恼驹趬?,攏著一頭凌亂長發,“mama就是,就是昨晚看了個電視,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喝了些酒?!?/br> 江暮行把桌子擺正。 “不生mama氣啊?!敝艽渥哌^去,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往他額角伸,“讓mama看看你的傷?!?/br> 江暮行避開她的手。 周翠臉上的討好跟愧疚時間就凝固住了:“mama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你還想要怎樣?要不你也往mama頭上扔個啤酒瓶,讓你討回來?” 江暮行冷眼一掃:“有意思?” 周翠抱著胳膊往后縮了縮:“小暮,都是mama的錯,mama知道你平時很辛苦,周末早上要打工,回來的時候一定很累,是mama喝多了沒看清,把你看成你爸……” “不對,這不是mama的錯,都怪你爸,是他害的,不是他,我們娘倆不會過成這樣?!?/br> 周翠又走近幾步,呢喃著說,“兒子,都是你爸的錯?!?/br> 江暮行收拾著臟亂的小客廳,一言不發。 周翠的音量拔高:“我跟你說話,你為什么都不回我?” “你們父子倆都是一個德行,你跟你那個死去的爸一個德行?!彼穆曇艏饧?,發著瘋強調,“一個德行!” 江暮行拿掃帚掃地上的碎酒瓶:“下午我送你去療養院?!?/br> “療養院?”周翠先是愣了下,之后是滿臉驚恐,“我不去!” 江暮行面無表情。 周翠抖著手點根煙:“療養院是關瘋子的地方,我為什么要去那里?“ 江暮行平鋪直述:“治病?!?/br> “治???治什么???我好得很?!?/br> 周翠撫開臉頰邊的發絲,露出很有風情的眉眼,臉上是諷刺的笑,“你就是不想管我了,嫌我是累贅,給你丟人了,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你這樣會遭天譴的知道吧?” 她越往下說,就越瘋言瘋語,“是不是覺得把我關進療養院,你的人生就能干干凈凈?別做夢了,不可能的,你的污點是你爸,不是我!” 周翠耍酒瘋一樣歇斯底里,江暮行沈默不語。 “就算你會讀書,在一中當優秀學生,將來考上好的大學,比別人更拼又能怎樣?沒用的,兒子,你的人生從五年前開始就完了,完了啊兒子,早就完了?!?/br> 周翠神經質地說著,滿屋子亂轉,突然走到兒子面前,哼唱搖籃曲一般的音調:“小暮,你活著好難啊,mama帶你走吧,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就能解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