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第160章 民國下堂婦18 在驚天動地的□□,北方政府的施壓,南方政府內心懷野望的黨派的聯合下,南方大總統程炳毅黯然下野,避居上海做寓公。 程炳毅樹大根深能全身而退做個富貴閑人,裴應就沒這運氣了,他被程炳毅推出來做了替罪羊,落得個身死人亡的下場。 裴家因為裴應之故,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愛國學生聚集在裴家門前,舉著旗幟高呼賣國賊。轉眼之間,高高在上的裴家重重摔入泥坑里,再難翻身。 尚家也沒能獨善其身,尚老爺靠著裴應在新聞局謀了一個官,樹倒猢猻散,尚老爺被牽扯進案件中。 尚老爺冤啊,他壓根不知道裴應在干嘛,怎么就攤上叛國這種大罪。 尚老爺大聲疾呼冤枉,在有心人的指點下終于醒悟過來,他有沒有叛國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趁著裴家垮臺搞他。 尚老爺最大的唯一的靠山就是裴家,現在裴家垮了,他能怎么辦,只剩下花錢買命這一條。 這些年先是受洋布再是滌綸布的沖擊,尚家生日是一日不如一日,尚老爺又是個揮金如土的,家底剩下不多。 為了把尚老爺撈出來,尚家幾乎耗盡了最后的家底,連蘇州那座園林都變賣了,才把形銷骨立的尚老爺帶回家。 “老爺?!鄙蟹蛉藷釡I盈眶,激動地抓著尚老爺的手。 尚老爺也忍不住眼淚,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尚修杰亦是滿臉心疼,兩個月的時間,他爹瘦的臉頰凹了下去,臉頭發都白了一片。 裴欣彤沉默的站在邊上。打她記事起,他們裴家便已經小有成就,隨著她長大,裴家地位越來越高,可以說她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哪里見識過人心險惡。 然在這短短兩個多月的光景里,她將人情冷暖看了個透。 往日里圍在她身邊的朋友翻臉無情更甚至奚落嘲笑;尚夫人的面孔也變了,沒了以往的客氣和討好,變成埋怨冷漠。 和妻兒敘了情,尚老爺看一眼裴欣彤,沒說什么,避開裴欣彤之后問尚修杰裴家是個什么情況。 尚修杰滿嘴苦澀,裴應死的不體面,裴老爺和裴家另外兩個兒子也被帶走調查,之前的政敵趁機落井下石,翻出陳年舊賬,裴老爺和裴家老三都被判了刑,前者十年,后者三年。就這已經是裴家變賣家產四處打點求來的最好的結果。 尚老爺頹然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裴家完了?!彼麄兩屑乙餐炅?,巨大的悲哀海浪一般拍來,拍的尚老爺老淚縱橫。 千算萬算沒算到,裴家老大栽了那么大一個跟頭。 “裴應這個殺才!”尚老爺咬牙切齒,他恨的不是裴應求和抗北,而是裴應居然栽了還連累他。 尚老爺回來后,裴欣彤覺得在尚家的日子更加難熬,尚老爺沒有罵她,只是無視她。婆婆言語間的責怪更加不掩飾。 尚修杰知道她委屈,溫聲安慰她。 裴欣彤靠在尚修杰懷里,幸好,他一直沒有變,“我想去看看我媽?!?/br> 尚修杰說好,又說明天我休息我和你一塊去。 裴欣彤心里發暖。尚修杰在第四研究所工作,雖然沒丟了工作,但是幾乎板上釘釘的升職立馬變成另一個同事。不過,尚修杰從來沒有責怪過她們裴家。 然而,最終回去的還是只有裴欣彤一個,見到瘦骨嶙峋的母親,淚如泉涌,最疼她的大哥死了,爸爸和三哥入獄,大嫂帶著外甥外甥女投奔娘家,三嫂鬧著離婚,整個家里亂成一團。 裴欣彤忍著悲切安慰裴夫人。 裴夫人看了看女兒,直接問,“你公公是不是也沒給你好臉色看?”這世上從來不缺踩高捧低之輩,端看他們自己家里,一朝落難,三兒媳就要離婚,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幸好尚修杰目前看來還算是個好的,不像他娘嘴臉那么難看。一落魄,登時變了面孔。眼下尚老爺回家,她那親家公就是個官迷,只怕也得變臉。 不問還罷,一問,裴欣彤強忍住的眼淚在眶里打轉。 “忘恩負義的東西?!迸岱蛉四睦镞€不明白,氣得破口大罵。 裴欣彤吸了吸鼻子,安慰,“媽,只要修杰對我好就行?!?/br> 裴夫人沒女兒這么天真,嫁人不是嫁給一個男人,而是嫁給這個家庭?,F在尚修杰是好,可難保日后,尤其他父母這個態度。 裴夫人冷不丁問,“今天是星期天,尚修杰為什么不陪著你來?” 裴欣彤頓了下,“我婆婆病了,拉著修杰不放?!?/br> “他要是真心想來,他媽還能綁著他不成?!迸岱蛉伺豢啥?,氣得捶床,“咱們家得意時,恨不得住在這兒,一落魄立馬就翻臉不認人了,白眼狼,勢利眼?!?/br> 裴欣彤想解釋兩句,卻說不出話來,禁不住悲苦,再次滾滾淚流。尚老爺尚夫人想和裴家劃清界限的態度,她又不是瞎子看的明明白白,在尚老爺回來后,更加昭然若揭。 公婆哪里還有沒出事前的和藹可親,全然忘了這些年從裴家處得來的好處,只剩下被牽連的不滿憤怒,原來他們對她的好只因為裴家,裴家垮了,那些好便也收了回去。 莫名的,裴欣彤想起了莊秋語,莊秋語是不是曾經也被這樣對待過。一念至此,悲從中來,淚流不止。 “實在不行,離婚吧?!迸岱蛉艘徽Z驚得裴欣彤忘了哭泣,愣愣望著裴夫人。 裴夫人神情平靜下來,“我們裴家雖然落敗了,但是也不會任由你被欺負,尚家人忘恩負義,你和囡囡留在那只會受苦。再不濟,家里還是養得起你們母女倆的?!?/br> 風光無限時,很多事情想不到,只有落魄了才看的明白,尚家夫妻生了一對勢利眼。尚修杰呢?當年他能拋棄為她生兒育女的莊秋語,現在會不會拋棄失勢的女兒,尚修杰對女兒的感情有幾分是源于家世? “媽,你讓我再考慮考慮,要是修杰也和他爸媽似的,我就離婚?!迸嵝劳曇艨酀?。 委屈的想哭時,裴欣彤也想離婚了事,可多年感情又有一個女兒,離婚豈是那么容易做決定的事。她總是愿意相信丈夫的,起碼至今,尚修杰還沒傷透她的心。 裴夫人眼含熱淚,“是媽不好,居然看走了眼,沒看清那家人的勢利眼?!痹缰勒f什么也不讓女兒嫁過去的,她應該早就知道的,那對夫妻那么利落的同意尚修杰和伺候了他們四年的莊秋語離婚。 她又罵程炳毅,“這個王八蛋,你哥都是聽他的吩咐辦事,出了簍子,居然把罪名都推給你哥,他自己倒是好好的?!绷R完了開始痛哭,“你哥才三十五歲啊,他怎么這么糊涂,程炳毅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br> 想起兄長,裴欣彤泣不成聲。 在娘家住了一日,裴欣彤算著尚修杰下班的時間方回家,沒見到尚修杰,先遇見了尚老爺。 “爹?!迸嵝劳偷徒辛艘宦?。 尚老爺抬了抬眼皮,掃一眼裴欣彤,又轉過臉,一聲不發。她現在看見裴欣彤就想起裴家就想起自己牢獄之災就想起砸出去的錢。 裴欣彤咬了咬下唇,說了一聲便上了樓。想了想硬著頭皮去看望臥病在床的尚夫人。 起初尚夫人還會問裴欣彤,裴家有沒有辦法熬過這一關,這么些日子下來,不得不接受事實,裴家已經窮途末路。裴應死了,裴老爺和裴小兒子坐了牢,二兒子被免職,他們的親朋好友都不例外,丟官還是好的,倒霉的還被抓了起來。 現在,尚夫人只抬了抬眼,看著裴欣彤,臉便苦了下來,就像是吃了一斤苦瓜。 裴欣彤心口發脹,忍耐著問候。 尚夫人意興闌珊,連話都不想多說,如今她看見裴欣彤就后悔。這媳婦剛進門那兩年他們家是蒸蒸日上了,可也就過了那么兩年好日子而已。近三年,他們商家生意急轉直下,一日不如一日,現在老爺丟了官,兒子那也不太平,家產所剩無幾,這日子還不如莊秋語在那會兒呢。 旁的不比,起碼那會兒她還有孫子啊,哪像現在,進門五年,裴欣彤只生了一個女兒,自己催兩句,她就擺臉色回娘家,然后丈夫和兒子都要責怪自己。 想想,尚夫人委屈起來,越發回想起莊秋語的好,會陪著她說話,對她恭恭敬敬的。不像裴欣彤,婆媳倆坐在一塊說不上三句話,就是親近孫女都被防賊似的盯著。 尚夫人越想越后悔,早知道今天,她說什么也不同意兒子離婚另娶的。 更讓尚夫人后悔還在后面,那已經是多年之后。 因裴應之故,裴家和尚家無法在南京立足,尚修杰雖然工作還在,可裴家女婿的光環變成累贅,在研究所內被排擠冷遇,如何待得下去。一番商量,尚家決定返回蘇州老家,變賣現在的房子,在老家置業定居。 尚修杰好歹留過學,有幾分知識,他在當地一所中學任教,日子勉勉強強。 這一天,他如往常一樣買了一份報紙,然后定住了。尚修杰直勾勾盯著報紙上的新聞,一陣恍惚。 第161章 民國下堂婦19 墻倒眾人推,裴家尚家等依附程炳毅而起的人家紛紛從云端跌落,摔得轟轟烈烈。 沒摔死的爬起來后,跌跌撞撞離開南京這個是非之地,如今他們已然無法在此地立足,尚家裴家都在離開之列。 縱使有千般不舍萬般不愿,裴欣彤在一番權衡之后隨著尚家返回蘇州,而裴夫人帶著對女兒外孫女的擔憂回了老家衢州。 美輪美奐的園林沒了,只剩下一座小院子,尚家人口不多,倒也住的開。尚家雖然是大不如前了,但是剩下的家底比起普通老百姓還是有余的,若是勤儉持家,生計綽綽有余。 奈何尚家人錦衣玉食慣了,哪怕知道今不如昔,也不肯立馬就節衣縮食,自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兩個月下來,管家的尚夫人便發現銀錢不趁手了,家里吃的用的都要花錢,還都是好東西。 尚夫人就想了個辦法出來,讓裴欣彤管家,當裴欣彤來說錢不夠用時,尚夫人便開始抹眼淚,說家里艱苦,說要開源節流,反正這個壞人她不做。 一開始裴欣彤不大懂尚夫人這些宅斗的小心思,想著錢少那就少用點,自己再貼補一些便是,她沒吃過窮的苦,尚不懂錢的真正意義。 這花出去的錢一少,飲食標準rou眼可見的下降,尚老爺炸了,方姨太太煽風點火。尚老爺有四個姨太太,最得寵的那位在尚老爺出事后跑了,剩下三位,前兩位年老色衰安分守己。矮個子里面挑高個子,方姨太太登時出了頭,成了尚老爺的心頭愛。丟了官敗光了家業的尚老爺開始自暴自棄,只關心兩件事,睡女人和抽大煙。 尚老爺甩了筷子,“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不妨尚老爺直接發難,裴欣彤愣住了。 方姨太太開始挑三撥四,眼神有一下沒一下挑釁尚夫人,這些年,尚夫人有兒子兒媳撐腰,可沒少磋磨他們這些姨太太,尚老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她報仇了。 尚老爺被拱地心火直冒,他們尚家是敗落了,還不都是被裴家害得。 尚修杰忙和稀泥。 尚老爺甩袖離開,方姨太太扭著腰跟上。 “你爹被那狐貍精勾了魂?!鄙蟹蛉私K于開口,委屈地看著兒子。 尚修杰頭疼欲裂,安慰了裴欣彤幾句。 裴欣彤扯扯嘴角,看了一眼尚夫人??s減飲食她事前問過尚夫人,尚夫人也同意了,可事到臨頭,她一句話都沒替她說,彷佛這些事與她毫不相干。 裴欣彤覺得冷,從頭冷到腳。 很快,她便發現,這只是開始。 尚夫人再次提及孫子一事,話里話外讓裴欣彤趕緊再生一個,語氣一次比一次的嚴厲。 這還不算,尚夫人開始擺婆婆的譜,想給裴欣彤立規矩。 當年,尚夫人也是給莊秋語立過規矩,在她看來,這才是大家做派,兒媳婦換人之后,她這做派就擺不起來也不敢擺了。這會兒,尚夫人又有了底氣。 裴欣彤覺得荒謬得可笑。 尚修杰得知之后一面安慰裴欣彤一面勸說尚夫人。 尚夫人振振有詞,“做兒媳的伺候婆婆天經地義,秋語就行,為什么她就不行?!?/br> 乍然聽到莊秋語的名字,尚修杰有片刻的失神,緩了緩才道,“媽,現在是民國了?!?/br> “民國怎么了,民國就沒有尊卑長幼了?!鄙蟹蛉吮瘧?,哭哭啼啼講孝道。 尚修杰被她哭得頭大,說孝順是應該的,但是凡事有個度,一大早去房里伺候算什么。 尚夫人就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是這么伺候你祖母的,又說莊秋語就是這么伺候她的。 尚修杰說今時不同往日。 尚夫人又繞回去了。 雞同鴨講下來,尚修杰口干舌燥,落荒而逃,跑回屋向裴欣彤道歉,“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娘心里難受,行事有些偏頗,你別往心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