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心里不忿的莊萬氏開始找莊德義兄弟管理的田產的麻煩,竟然發現他們偷賣了一百多畝的田。 莊萬氏炸了,莊德義也炸了。 經此一事,莊德義把兄弟趕了出去,自己管理??恐O绿锂a商鋪的租金過活,雖然沒以前富裕,但是也請得起傭人,算得上殷實。 奈何一家子都過慣了之前的好生活,莊德義還學會了吃喝嫖賭,入不敷出下,莊德義不得不變賣家產維持光鮮亮麗。 見莊德義沒吭聲,莊萬氏覷著莊德義,面容發苦:“當家的,咱們手上的產業不多了,再這么下去只怕撐不過幾年了?!?/br> 莊德義臉色微變。 莊萬氏看著皺緊眉頭的莊德義,老生常談地罵道:“莊秋語這個小賤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要不是她,咱們家哪至于落到這地步?!?/br> 兩年前,他們在蘇州被關了起來,為了出來脫了一層皮,不僅把尚老爺給他們的五百塊好處費交了出去,還從家里湊了一千個大洋,這才全須全尾地被放了出來。 這可是一千五百個大洋,整整一千五百個大洋,在老家能買上八十畝二等田。莊萬氏至今想來這心還一抽一抽地疼,她把這筆賬算在莊秋語頭上。 當年嚇破了膽,他們不敢在蘇州逗留,一被放出來就趕回揚州,連莊秋語都沒找。但是不意味著他們放過了莊秋語這塊肥rou,想著過一陣再去找她算賬。 不曾想,莊秋語跑了,還帶著孩子跑了,連帶著尚家也恨上了他們,不讓他們沾半分好處。本來嘛,就算離婚了,他們也是阿元阿寶的舅舅舅媽,四禮八儀少不了,這下好了,什么都沒了。 要是有莊秋語那份產業在,他們何至于這么窘迫,別以為他們不知道,老頭子死之前把自己的寶貝都給了莊秋語,那些個畫啊玉啊,值錢著呢。 老東西病糊涂了,也不看看給他摔盆送終的人是誰,居然把東西傳給外嫁女,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不滿于現狀卻又無力改變的莊萬氏將原因全部歸咎到莊秋語身上,彷佛這樣就能掩蓋他們夫妻的無能,紅唇一張一合,車轱轆似的罵起來。 莊德義聽了幾句嫌棄她聒噪,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你煩不煩,一天到晚就會說罵這幾句,要不是你兄弟胡搞八搞,店鋪能關門,老子的家業就是被你們幾個敗光的?!?/br> 這盆臟水潑下來,莊萬氏不肯接,頂回去:“我兄弟是不對,可你兄弟就好了,居然偷賣咱們的田,要不是看在親戚的份上,都夠他把牢底坐穿了?!?/br> 莊德義眼一瞪,喝道:“你閉嘴?!?/br> 莊萬氏臉兒一白,噤了聲,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 莊德義也聽見了,聽著來人不少,可門房沒來稟報啊,兩人狐疑出去,只見門房來福領著四個健碩男子從院子里走來。 來福如臨大敵心驚膽戰,顫著聲道:“老爺太太?!?/br> “你們是誰?”莊德義心里發慌,強作鎮定。 莊萬氏臉色更加白了,怎么看這四個男的都不好惹。 打頭的男人平聲道:“莊小姐請二位走一趟?!?/br> …… 阿漁不只‘請’了莊德義夫婦,還請族長帶著族譜一塊來,這么一來,驚動了少人,跟著族長一起來到莊父莊母的墳前。 莊父莊母合葬在一處,他們過來時正看見幾個人在清理墳墓周圍的雜草。 莊秋誼眼眶濕潤,一把拔草一邊罵:“莊德義這個王八蛋!” “莊秋語,是莊秋語?!?/br> “那是莊秋誼嗎?” 聞訊而來的莊氏族人驚奇地看著阿漁等人。對外說莊秋誼求學去了,但是他們這些莊家人心里門清,莊秋誼是被莊德義夫妻逼走的,這么多年來,很多人都猜她出意外了。沒想到姐妹倆竟然團圓了,一些人的視線落在姐妹倆身邊的兩個孩子身上。莊秋語背著尚家帶走孩子的事,他們也知道,尚家還來揚州找過。再瞧瞧她們周圍的人,看樣子,這姐妹倆混得不錯,頓生八卦之情。 灰色長衫的族長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阿漁一行人身上,思忖一番,把質問的話咽了回去,問找他來什么事。 “麻煩族長將莊德義從我父母名下移除,”阿漁看著族長:“我們姐妹覺得莊德義不不孝不悌不仁不義,不堪為亡父亡母的嗣子?!?/br> 族長臉色一變:“荒謬?!边^繼何等大事,豈容兩個女流之輩指手劃腳。 “讓莊德義這么個東西做我爸媽的兒子的才是荒謬,”莊秋誼氣沖沖道:“這種白眼狼也配,要是我爸媽活著知道他干的事,第一件事就是跟他斷絕關系。你們摸著良心問問,要是你們攤上這么一個嗣子,你們認不認?” 族長一時無言,莊德義行事確有不當之處,族里有不少非議。 “要是爸媽活著知道你們干的事,才想和你們斷絕關系?!北粡娦袔淼那f萬氏正好聽到這一段話,氣得跳腳,指著莊秋誼怒罵:“你跟個野男人私奔,還有臉回來,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就該浸豬籠?!?/br> 莊秋誼氣了個倒仰:“你才私奔,你全家都私奔,我離開是受不了你們一家子。我不就是吃了一個雞腿,好像我占了你們多大便宜似的。你搞清楚好不好,你們能吃上雞腿全因為我爸媽。要沒我爸媽,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吃糠咽菜?!?/br> 不是嗣子就不能繼承老頭子的遺產,這是莊萬氏的逆鱗,她哪還顧得上害怕,嘴里機關槍似的:“我們繼承了家業,家業就是我們的,誰讓你不是男的,不能給爸媽扶靈摔盆,我們給爸媽扶靈摔盆,我們繼承財產天經地義?!狈较蛞晦D,指向阿漁:“還有你,居然偷孩子,簡直豈有此理,莊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br> “砰?!弊訌椩O在莊萬氏腳邊,濺起飛石。 義憤填膺的莊萬氏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驚恐望著拿槍的阿漁。 不只是她,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阿漁。 阿漁牽了下嘴角,點了點煞白著臉的莊萬氏:“嘴巴放干凈點。秋誼一直在香港讀書,不告訴你們就怕你們去sao擾她,至于我這兩年做了什么,不用你cao心。你再滿嘴噴糞,我不保證下一槍落在什么地方,我槍法不太好?!?/br> 莊萬氏抖如糠篩,哪里還敢再說一個字。 阿漁給了一個識相的眼神,她可不想看莊萬氏胡攪蠻纏滿嘴污言穢語:“剛才你說繼承了家業,莊德義是以我父母嗣子的身份繼承的家業,莊德義身為嗣子,就當盡為人子的身份??伤窃趺磳ξ业锏?,墳前雜草叢生。我來的時候,經過他親生父母的墳墓,修整過了,比我爹娘的還氣派,干干凈凈。我打聽了下,莊德義出了不少錢,逢年過節都去祭拜,到時我爹娘這一年難得來兩趟??磥?,在莊德義心里親生父母的份量遠超過與嗣父母,既如此,他又何必還當什么嗣子,回去做他生父生母的孝順兒子吧?!?/br> 莊德義面龐紅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紅,這事他沒法辯解,全族都看在眼里,也有人說過他,不過他不在乎,說一說又不會少幾塊rou??杀蝗苏f和莊秋語說不同,這與眾不同的架勢令他心里發慌發怯。 阿漁冷冷一勾嘴角,轉向族長:“對生父生母孝順是好事,可把生父生母以及親兄弟姐妹放在嗣父嗣母嗣兄弟姐妹之上,拿著繼承來的家業孝敬親生的,把承嗣的丟在一邊,到哪都說不過去,要是都這樣,以后誰還敢過繼?!?/br> “族長,莊德義一家的確不像樣,哪能這樣厚此薄彼的?!币恢笨床粦T莊德義卻說不上話的族人,忍不住出聲。 有人開口之后,跟著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床粦T莊德義一家的不在少數,以前莊父在世,每年都會拿些錢撥給族里扶老助幼,可換成莊德義,開頭兩年還做做樣子,近三年,一毛不拔。 撻伐的聲浪一陣一陣涌來,莊德義面孔慘白,不堪重負之下,莊德義抖著聲說以后再不會這樣,一定好好孝順嗣父嗣母和莊秋語姐妹倆。 說完,莊德義哀求看向族長,他可是給了族長不少好處的,不然怎么敢這么肆無忌憚。 拿人手短,族長和稀泥:“他已經知道錯了,以后我會看著他?!?/br> 阿漁冷冷看著他:“你看得住嗎,我父親死后這五年,沒見你站出來說過一句公道話,也是,拿了他莊德義的錢,你當然幫著莊德義?!?/br> “胡說八道?!弊彘L大怒,氣得胡子一翹一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卑O淡淡道:“族長你干的那些好事,真以為別人不知道?!?/br> 族長心里咯噔一響,面義正言辭:“你休要血口噴人?!?/br> 阿漁:“是不是血口噴人,看了證據便知?!?/br> 阿漁拿出了族長貪墨公款中飽私囊的證據。 莊氏族人炸了鍋,耆老發難質問族長,族長冷汗如注。 冷眼看了會兒戲,阿漁定做的墓碑也來了,之前的墓碑上面留著莊德義的名字,在廣州時就讓人定做好,只因為一點意外,現在才送到。 混亂的莊氏族人看到這一幕,漸漸消聲,意識到姐妹倆是鐵了心地要把莊德義逐出門。 氣氛一度微妙,一群人靜靜看著工人換墓碑。 莊德義臉色變了幾個來回,心道這些都是虛的,他壓根就不在乎。產業早就轉移到他名下,就算把他逐出去又怎么樣,族里管不著這些。 這個理阿漁當然知道,她早有準備,她不僅要在名分上和莊德義劃清界限,還要讓莊德義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莊德義不孝不悌不仁不義,不配為我父母之子。將他逐出家門之后,我們姐妹會依循父母遺志,將產業留給族里,每年的出息用在扶老助幼教學上,不過為了再防止出現揮霍濫用這種事,我會定期查賬?!?/br> 阿漁拋出誘餌。她對莊氏一族沒有感情,但是莊父莊母有,她不缺這筆錢,莊秋誼處有她安排。干脆把這筆錢拿出來,要是莊氏能好起來,也能告慰亡人。 此言一出,莊氏耆老神色變了,這等好事他們自然求之不得,可把莊德義從莊父名下劃掉容易,讓莊德義交出財產可不容易。 在場一些性子急的便盯著莊德義,讓他交出來。 “你都不是文瀾叔的嗣子了,有什么資格拿著文瀾叔的產業?!?/br> “這些年你揮霍掉了多少,占得便宜還不夠?!?/br> “你家里兄弟都沾了不少光,讓他們都還出來?!?/br> …… 莊德義青著臉咬著牙,要不是看阿漁身邊有人,都想上去掐死她,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不罵人,擺出一幅油鹽不進的架勢,想讓他交產業做夢,有本事他們來搶??! 然在阿漁拿出一張欠條之后,莊德義再也維持不住鎮定,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這是一張一萬塊大洋的欠條,上面有他的簽名還有手印。 怎么可能?電光石火間莊德義想了起來,他偶爾會玩幾把,但是賭的不大,前一陣興致上來和朋友去賭場玩,那天前面風頭特別好,一個下午贏了一千多塊,可到了晚上倒欠一千多塊,其中一千就是和賭場借的,約定一個月內還清。 分明是一千個大洋,怎么會變成一萬個大洋。 “你陰我,這是假的,我不認?!鼻f德義大吼大叫,五官扭曲成一片。 莊秋誼通體舒暢:“白紙黑字,還有人證,就是鬧到警察局你也得還。把祖宅都算上,你也沒有一萬塊大洋,你好好想想怎么湊上剩下的錢,不然那些討債的,呵呵?!?/br> 莊秋誼沒有說明白,但是已經足夠莊德義和莊萬氏如墜冰窖,因為沒說明,反而生出無數想象,夫妻倆狠狠打了個哆嗦,明明是三伏熱天,卻像是被按在冰窟窿里,透心涼。 “我錯了,我們知道錯了!”莊萬氏終于緩過神來,手腳并用著爬過來求饒,還沒靠近便被保護阿漁的人攔下。 莊萬氏鼻涕眼淚橫流,哭天抹地地求饒道歉。 莊德義也慌了神,一疊聲求情,甚至追訴期早年兄妹感情來,那會兒莊父莊母還在世,莊德義人模人樣。 不過無論是阿漁還是莊秋誼都不是耳根子軟的人,他們早已看透莊德義夫妻薄情寡恩的本性。 換好墓碑修整了一回墳墓,阿漁讓阿元阿寶,跪下喊了一聲爺爺奶奶,老人家重傳承,那她就給他們傳下去。 另一廂莊家幾個耆老快刀斬亂麻,麻溜的把老族長趕下臺,暫時選了一個代理族長出來,在族譜上莊父的名下劃去莊德義一家,從此莊德義便不再是莊父嗣子。 隨后,阿漁把討回家業一事交給可靠的人,有欠條在,莊德義不想吐也得吐出來。 處理完這些事,了了一個心愿的阿漁帶著家人坐車離開,留下歡欣鼓舞的莊家人。 臨走前,阿漁說了把祖宅變賣置換成田莊,每年的租金投入教育上。有了這筆錢,他們的孩子都能上學,就有機會出人頭地,而不是土地刨食一輩子。 欣欣向榮的新氣象,與如喪考妣的莊德義夫妻以及他們的兄弟幾家還有老族長一枝,形成鮮明對比。 第157章 民國下堂婦15 “快,快,快,”尚夫人激動地語無倫次:“讓他們把阿元阿寶留下?!?/br> 尚老爺沒有說話,揚州那邊傳來消息,莊秋語帶著兩個孩子回鄉掃墓,還把莊德義逐出了家門。 面龐泛紅的尚夫人站了起來:“老爺,你快讓他們想辦法把阿元阿寶留下?!彼墓詫O不知道現在多高了,這兩年在外頭吃了多少苦,一想起來,尚夫人眼睛就酸脹起來。 “怎么留,這會兒人都上火車,不知道去哪兒了?”尚老爺氣呼呼道。 尚夫人想也不想道:“那就找,他們剛離開肯定能找到。讓欣桐幫下忙?!?/br> “你敢!”尚老爺大喝一聲。 尚夫人愣住了,驚惶無措地望著震怒的尚老爺。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鄙欣蠣斨噶酥干蟹蛉耍骸芭峒以趺纯赡軒臀覀冋?,當年莊秋語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能躲到哪兒去,要是裴家真心實意肯幫忙,能找不到,裴家分明是不想找。你要是開了這個口,兒媳婦心里準得膈應,裴家也得不舒坦,你可別忘了,咱們修杰的前程得仰仗裴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