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甚至,在建元一朝,大梁國泰民安,是有名的太平盛世。 他不甘心的,也只他自己這條命。 清心道長見他一臉了然,便明白他早就知道這一點,他高深莫測道:“陛下,你可知天命也不是絕對的?” 楚少淵心中一震。 “有時候,再絕的命也是有一線生機的,天命不會斷了所有人的路,只要緊緊抓住那條生機,就能慢慢時來運轉,把不可能變為可能?!?/br> 老道長面目慈和,說話不徐不慢,卻叫人無端心靜。 古話說的好,天無絕人之路,不放棄的人,總能找到自己的那條路。 楚少淵緊緊攥緊手,聲音都有些干澀了:“還請道長指點迷津?!?/br> 清心道長剛要說話,卻只覺得一陣心悸,他抿了抿嘴唇,垂眸道:“陛下帝位穩固,可謂天生帝命,卻不知帝星耀、鳳星隱,帝命太勝,鳳命便虛無縹緲,無法現身?!?/br> “若是有鳳星相伴,陛下的帝星一定能改換命格,走向另一個軌道?!?/br> 楚少淵束發時就已經同母后深談過,他對母后講自己這般命格,哪怕選立太子妃也不可能大婚禮成,若是一直這般折騰,早晚要讓天下人知道皇家這些家丑,還不如以無合適閨秀為由不立皇后。 薄太后心疼自己兒子,卻也知道他所言在理,只得壓下立后的心,越發嚴加管束薄氏子弟,不叫他們給楚少淵添堵。 可在楚少淵的記憶中,還沒有哪個大師道長給他這般推算過命盤。 楚少淵道:“實不相瞞,在道長來前兩日,朕還讓欽天監監正還給朕批過名,跟以前說辭別無二致?!?/br> 清心道長卻搖了搖頭:“有時候天命難測,那幾不可查的一線生機,卻是會悄然而至?!?/br> 他說著,掐指算了算,了然道:“今歲桃花開得晚,四月二十八那日,宮中可是桃花盛開?” 楚少淵一聽他說的日子,心頭巨震。 “正是?!彼f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清心道長,似是想要從他眼中看出些許端倪。 可清心道長卻依舊淡然自若,一派落落大方,他只說:“貧道修了一輩子道,有些事是看不錯的?!?/br> “就是那一日,帝星流轉,鳳星初現?!?/br> “陛下,那是就是您的一線生機?!?/br> 楚少淵久久不語,清心道長能跟他說這番肺腑之言,已殊為不易,而這一絲一毫的端倪,也只能是他看清的全部了。 清心道長見他沒有多問,不由心里更是夸贊,可他也確實只能參破這紅塵一粟,再多的,便要等蒼天明鑒。命運交替,星斗輪轉,最終帝命到底如何,而他又能否拼盡全力給楚少淵改命,未來才知。 “陛下,用心看,您能找到自己的鳳星?!?/br> 清心道長不過進宮一個時辰,話就全說完了,便起身告辭。 楚少淵命儀鸞衛務必把道長送回三清觀,這才回到書房。婁渡洲剛剛未跟在他身邊,對清心道長的批命一字不知,此時見他神色淡淡,便知這一次若無吉言,怕也不會是惡語。 “今夜侍寢的安排已經布下去了,陛下看是否還按常例安排?” 婁渡洲所說的常例安排,便是用過晚膳后把宮妃請來,讓聽琴那邊安排宮妃沐浴更衣舒坦一下,然后便也就那么回事了。 楚少淵基本上是不關心安排的哪位宮妃,卻因清心道長那一番話語,不由動了些許心腸。 “今日翻的誰的牌子?” 婁渡洲忙道:“還是蘇選侍的牌子,蘇小主上次抄了一夜經書,確實虔誠?!?/br> 楚少淵瞇起眼睛,他記性極好,一下子就想到上次她侍寢那一日,恰好就是四月二十八。 想到這,楚少淵不由道:“上次抄經,是哪一日?” “臣記得那日滿宮桃花一齊綻放,正是四月二十八?!?/br> 楚少淵心中一動。 清心道長說,四月二十八鳳星現,是不是意味著,那一日所有跟鳳星有關的人物,都會有些奇特之處? 他想了想,低聲吩咐道:“今日她來,讓聽琴還說朕病了,就說朕總是頭痛,夜里無法安寢?!?/br> 婁渡洲沒問為什么,只立即道:“是,臣謹記?!?/br> 楚少淵頓了頓,又添了一句:“若是她沒要求,就按常例賞賜,若……她有別的要求,速速過來稟報朕?!?/br> 這么說著,他努力回憶那蘇選侍長什么樣子,可記憶太久遠了,他們二人幾乎沒有交集,他又如何才能憶起她的面容? 楚少淵難得心情好,坐下批改奏折的時候還帶著笑,婁渡洲安排完差事回來,就聽他悠著詞:“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br> 借著陛下東風,蘇輕窈今日又享用了一把破格晚膳。 晚膳過后不過半個時辰,乾元宮的步輦就到了。 這回來得還是上次那個姓羅的中監,他見了蘇輕窈便熟捻地叫了一聲“蘇小主”,把她請上步輦坐穩。 路上,蘇輕窈道:“又麻煩伴伴了?!?/br> “小主哪里的話,這都是臣份內差事?!?/br> 蘇輕窈想了想,又問:“陛下的頭痛癥可好些了?” 楚少淵小一個月未召寢,打的就是身體不適的借口,蘇輕窈前世今生都沒侍寢經驗,還以為楚少淵是真的病了,趕緊關心一句。 羅中監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卻一點都不慌張,只淡定道:“陛下國事繁忙,整日都不得空閑,頭風癥已經多年,至今沒有根治?!?/br> 這句話說得跟廢話一樣,他既沒說最近陛下好點沒有,又不說他確實病了,蘇輕窈心里嘆氣,只能跟著道:“陛下心系百姓,是不可多得的明君,著實辛苦?!?/br> 兩個人一起吹捧陛下,比一個人念叨要好得多,于是羅中監也來了勁,崇拜起建元帝那些豐功偉績。 蘇輕窈語氣輕柔,唇角帶笑,每次都能附和得恰到好處,一看就用了心惦記陛下。 這個發現,令羅中監對她高看幾分。 宮中那么多女人,沒有哪個切實明白陛下這些年的辛苦。他朝堂上的那些政令,無一不是惠及百姓的仁政,羅中監很以侍奉這樣一位明君為榮,卻也找不到人跟他一起歌頌陛下的那些豐功偉績。 倒沒成想這個不起眼的蘇選侍,竟也有這般眼光。 蘇輕窈面上淡淡,還帶著些不易覺察的憧憬,心里頭卻急死了:怎么還沒到? 再這么吹下去她就要沒詞了,這羅中監看著是個正經人,怎么如此奇特! 索性這段路確實不遠,就在羅中監慷慨激昂的歌頌之中,步輦終于進了乾元宮。 許是碰到了“知音”,羅中監的態度更好,特地低聲關照她:“陛下今日……可能還是有些頭疼,小主務必仔細伺候?!?/br> 蘇輕窈甜甜一笑:“多謝中監提點?!?/br> 她一邊往石榴殿走,一邊垂眸想:陛下真有頭風癥嗎? 作者有話要說: 羅中監:是的,我們就是偉大的天團——帝吹! 蘇選侍:我的個天娘啊,被逼入團,身不由己。 看到有親問后宮品級,發一下在這里~ 皇后超品 主位(各一人):貴妃一品從一品,四妃二品從二品,九嬪三品從四品。 中位:昭儀五品,婕妤六品 下三位:才人七品,選侍八品,淑女九品。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13章 不管陛下是否有頭風癥,這事也輪不到她來管。 蘇輕窈端著腰背走進石榴殿,聽琴姑姑已經在里面安排上了。 “蘇小主安?!甭犌俑A烁?,讓宮人給她煮茶。 “熱水已經備好,特地還采了些花瓣放進去,小主一會兒可以好好放松?!甭犌俟霉眯Φ?,“這茶也是今歲剛御供的明前龍井,小主嘗嘗喜不喜吃?!?/br> 她這么熱絡,蘇輕窈反而有點不太適應了。 這位陛下身邊伺候時間最長的姑姑,可不是好相與的主,原先她是跟她沒什么交集,但閑篇可聽了不少。 聽琴見蘇小主愣神,也不催促,叫宮人煮好茶退出去,才道:“那臣就去忙了,小主隨意一些?!?/br> 蘇輕窈起身把她送到門口,才叫柳沁關好房門。 她微微皺起眉頭,對柳沁道:“不對勁?!?/br> 自從經過上回柳葉的事,現在柳沁長進許多,遇到事也會跟著她的思路分析,不想讓自家小主一個人cao那么多心。 “確實有些非比尋常,小主一共就侍寢兩次,上次還沒成,怎么就值得乾元宮的人另眼相待?” 她這次確實歡喜小主能夠再來侍寢,卻并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這一路走來也很謹慎,知道緊緊跟著她不亂說話。 少說少做,多聽多看,才是正途。 蘇輕窈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柳沁并不蠢笨,只要她用心教,定能提早出師,到時候她自己也能略放松一二。 “確實如此,不過,上一回我也有些過人之處的?!?/br> 柳沁跟著她進了暖室,伺候她更衣沐?。骸靶≈髡f的可是佛經?” 蘇輕窈點了點頭:“正是?!?/br> 楚少淵什么場面沒見過,又是薄太后和先帝親自教養長大,他不會為了區區一份佛經而對一個人心生喜歡。然而他本人不會,他身邊的人卻多少會受些影響。 蘇輕窈看了一輩子,太知道他身邊的大伴和姑姑有多忠心。 “其實大伴和姑姑哪里沒見過這等場面?宮里那么多妃嬪小主,難道就只我想到抄經祈福這條路?但特地侍寢日熬上一宿給筆下抄經的,卻可能只有我了?!?/br> 這里到底是石榴殿,位于乾元宮東側,是陛下一個人的地盤。 宮妃們過來侍寢,很大程度上是不敢隨意走動提要求的,這畢竟不是自己宮室,除了一個貼身宮人陪在身邊,其余全部都是乾元宮的人。 柳沁順著她的思路想了想,總結道:“所以娘娘們來這里會更規矩,不敢做出格的事?” 抄經哪里算出格呢,但抄經卻跟侍寢全然不搭配,誰會特地跑來石榴殿抄經?哪怕侍寢不成,也都是老老實實睡下安寢,沒人會動那歪腦筋。 蘇輕窈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白嫩嫩的小手玩著浴桶里的花瓣:“還是太年輕了?!?/br> 是啊,如今這些宮妃們大的也才二十出頭,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呢? 柳沁近來老聽她說這個,不由笑起來:“小主您也才十六七呢,可更年輕?!?/br> 蘇輕窈笑笑,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