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這倒不至于吧,那總歸是她的親爹!”老夫人皺眉說著,隨后又嘆了口氣,吩咐身邊的嬤嬤,“你再走一趟悅來客棧,看小姐和姑爺是否還在,若是在的話,就不用理會,若是不再,立刻回來復命!” “是,老夫人!”嬤嬤領命離開。 老夫人的眉頭皺的更緊。 春芳看著,心中有些顫顫。她剛才圍觀了暖閣里的一切,也不知道老夫人會怎么懲治她。 老夫人瞧著春芳眉目之間的忐忑,明顯也是想到了方才那些被不該被外人瞧到的畫面,淡淡嘆了口氣,沖她道,“你放心吧,春芳,你是個得力又知心的,我心里都清楚?!?/br> “老夫人過獎?!贝悍荚G訥說著,心里更加忐忑。 果然,頓了頓,老夫人又說,“我記得,在三十里外的滄月山下,有座農莊收成不錯,你以后就去哪里幫我盯著吧?!?/br> 春芳聽老夫人這么說,遲疑了片刻,然后才臉色煞白的點頭,“是,老夫人,奴婢曉得了?!?/br> “嗯,明日過后,我讓管家送你過去?!?/br> 老夫人蓋棺定論。 春芳知道,這事已經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與此同時,姜武和宋妤兒已經回到客棧。 因宋妤兒臉上不好看,姜武特意給她找了面紗,讓她將臉遮住,然后兩人才上了樓。 樓上,兩人一進屋,碧痕立刻聞訊而來,待看到宋妤兒臉上的痕跡,整個人臉色都不好了,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夫人額頭上,是怎么了?” “無事?!彼胃锏氖滤捂阂粋€字都不想提,說了一句,便吩咐碧痕去拿水和藥膏來。 碧痕領命而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端了水盆,帶了藥膏進來。 她伺候宋妤兒擦了臉,又涂上藥膏。 做完這一切,正要出去將水倒了,接過去拿水盆時,宋妤兒卻出聲吩咐,“這些東西不用管了,你直接去收拾行李,我們離開南安縣?!?/br> “離開?”碧痕愣了,宋府那邊遞來的消息,不是說明天才下葬嗎?怎么今天就要走了…… 宋妤兒不想解釋,只是抬頭,深深的看了碧痕一眼。 碧痕跟了宋妤兒這么久,也知道她的性子,不想解釋那是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她干脆的應了一聲,就去隔壁告知沈莘,讓她也收拾一下。 兩個房間都忙碌起來,等宋府的嬤嬤趕到客棧的時候,定國侯府的侍衛正將行李往馬車上搬。 嬤嬤一下子嚇到了,顧不得再圍觀,轉身就朝宋府跑去。 等她到了福安堂,老夫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見她進來,開口就問,“怎么樣,小姐和姑爺他們可是還在客棧?” “已經打算走了!”嬤嬤直接道,“老奴去的時候,侯府的侍衛正在往車上搬行李呢,依老奴看,那是要今晚連夜上路的?!?/br> 就這么等不急嗎? 老夫人臉色一下子變了。 跟著,又吩咐嬤嬤,“你去備馬車,找輛普通的,我要親自去一趟悅來客棧!” “是,老夫人!”嬤嬤轉身出去備馬車。 老夫人又回里間換了套衣服。 等她坐著馬車,匆匆趕到悅來客棧時,宋妤兒剛好帶著沈莘、碧痕從客棧出來。 她身上披著披風,。臉上帶著冪籬,一看就是準備出門。 老夫人也顧不得什么臉面,直接下了車,顫顫巍巍的走向宋妤兒,輕輕的喊了聲她的名字,繼而一臉傷感道,“你這是怪上祖母,要和祖母決裂了嗎?” 當著來往過客的面,老夫人以為她這么說,宋妤兒一定會給她幾分薄面,說句沒有,可沒成想,宋妤兒根本就沒有和她糾纏的意思,聽她可憐巴巴的詢問,也只是冷淡的嗯了一聲。 老夫人聽著,面上表情立刻尷尬起來。 頓了頓,又訕訕道,“祖母維護你幼弟,冷落了你,你怪祖母,祖母也沒什么好說的,但是明日,就是你父親下葬的日子,你也不想送他最后一程嗎?” “嗯,不想?!彼捂旱恼Z氣仍舊是冷漠又輕描淡寫的,根本不曾注意周圍圍觀百姓的臉色,只是冷漠的看著老夫人,“敢問您,還有什么要問的嗎?要是沒有,我要上車回京城了?!?/br> “妤兒,你當真就這么狠心?”老夫人臉上流出兩行淚來,一副當真舍不得她的樣子。 宋妤兒已經見慣自家祖母的反復,也不想跟她辯解什么沒用的,當即從善如流道,“嗯,我就是這般狠心的?!痹捖?,轉身就要上車。 老夫人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她踩著車梯上了車。 她滿頭白發,站在風里搖搖欲墜,哭的傷情,一副風燭殘年,無依無靠,被晚輩拋棄的樣子。 這樣子,被一旁的百姓看到了,都忍不住出聲安慰她,同時小聲討伐起宋妤兒和姜武來,更有愣頭青,想要替老夫人出頭。 老夫人聽著各種安慰附和聲,哭的更傷心了,直道她的孫女兒和孫女婿是京里的貴人,他們還是不要為她出頭得好,否則會丟了性命的。 這話一出,大家對姜武和宋妤兒的怨聲更大了。 車里面,宋妤兒和姜武將所有聲音都聽入耳中。 姜武忍不住,想要下車爭個長短,起身時,卻被宋妤兒給攔住,她抬頭看向他,輕輕的搖頭,嚴重含淚道,“我們走吧……”回京城,回自己的家。 姜武聽宋妤兒這么說,也不好再有什么動作,他咬了咬牙,吩咐在外駕車的流風,“走吧!” “是,侯爺!”流風答應一聲,打算駕車離開。 可是沒想到,那些被老夫人煽動起來的愣頭青卻不肯放他們離開。紛紛擋在車前,流風無法,只好給隨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上前,拔刀用眼神恐嚇的一番,那些刁民才肯給讓出一條路來。 老夫人眼睜睜的看著車隊離開,已經哭得睜不開眼睛。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長長嘆了口氣,辭別那些安慰她的百姓,上車往府里趕去…… 宋妤兒他們,醒了整整五天,終于在最后一天早上進京。 朱雀大街上,車隊平穩的走著,姜武攬著宋妤兒,輕聲安撫她,“馬上就到家了?!?/br> 宋妤兒看著他頷首,正要開口再說些什么,結果馬車突然一震,停了下來。 下一刻,流風的聲音傳進馬車里,“侯爺,夫人,正好碰上濮陽王府大小姐出殯?!?/br> 濮陽王府大小姐,那不就是蘇世柔…… 姜武和宋妤兒對視一眼,都沒想到,那個跋扈的女子竟然已經離世。 接著,姜武沉聲吩咐,“既然是白事,那我們就避讓一下?!?/br> 流風在外面答應,跟著,馬車再次動起,靠著街邊停下,等出殯的隊伍走遠后,定國侯府的車隊才再次上路。 宋妤兒嘆了口氣,與姜武道,“你說,那晚蘇世子來府上醉酒,可是為了他這jiejie?” “不知道?!苯鋼u頭,明顯對這樁事不關心。 宋妤兒也知道他心里的一些小情緒,并沒有再開口。 直到車隊在侯府門口停下,兩人下了車,宋妤兒才再次開口,“不知道宣兒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br> “自然是想的?!苯湎氲叫鹤?,露出一些笑意。 跟著似乎想到另一件事兒,那笑意又加深幾分,偏過頭,沖宋妤兒道,“府里,可能還有另外的驚喜?!?/br> “是什么?”宋妤兒疑惑的問。 姜武抬起手,在她發心上揉了揉,“你進去就知道了?!?/br> “嗯?!彼捂河行┯脑沟狞c頭,提起裙擺,和姜武一起往里走去。 而昭蓉則被沈莘和碧痕護著,和流風一起跟在后面。 一行人直接往后院走去,剛到后花園,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宋妤兒偏頭問姜武。 姜武頷首。然后看向昭蓉,顧及著她的身子,直接讓沈莘帶她先回青梨院。 昭蓉被沈莘帶走后,蘭菱兒也發現了姜武一行人,忙上前福身道,“拜見侯爺,拜見夫人?!?/br>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苯浣辛似?,又問,“行恪可是在青梨院?” “回侯爺的話,少爺自從跟了了結大師,身子骨好了不少,不用日日悶在屋里,現在正在園里呢!”說著,她領著眾人朝花園亭子走去。 宋妤兒和姜武眼神都不錯,離老遠就看到又條瘦高的身影正在亭子里坐著喝茶。 待走到近前,行恪也發現了一步一步朝自幾走來的一伙人,他起身,臉上帶了幾分笑,遙遙行禮,“蘭姨,爹,娘!” 這稱呼排序,親疏立見。 姜武和宋妤兒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不過想著這兩年來和兒子的分別,到底沒有多說什么。 分別入座后,宋妤兒細細打量行恪,關切的問道,“寺院里,日子過的可是很清苦?” 行恪抬頭看了宋妤兒一眼,嘴角輕揚,恰到好處的溫潤一笑,客氣道,“粗茶淡飯,平淡也是福氣?!?/br> “……娘親這幾年給你捎去的衣物你穿著可還合適?”頓了頓,宋妤兒又問。 這下,行恪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為情,過了會兒,才道,“衣物鞋襪什么的,蘭姨都有準備,她將兒子照顧的很好,娘親不必特意記掛?!边@意思,就是宋妤兒送去的東西他根本就沒有動過。 宋妤兒想到這一點,心中微酸,她側頭看了蘭菱兒一眼。 蘭菱兒被宋妤兒看的有些心慌,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低著頭喃喃道,“夫人這么看著奴婢,是在怪奴婢不該給恪少爺做衣裳鞋襪嗎?” 宋妤兒皺眉,正要解釋自己沒有這么個意思,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她身旁的行恪就先板起臉來,不悅道,“這和蘭姨有什么關系,娘你也算飽讀詩書,如何能做那種遷怒旁人的腌臜事!” 遷怒……腌臜…… 這兩個詞像是鋼針一般扎在宋妤兒心里,也扎在姜武的心里。 宋妤兒當即紅了眼眶,姜武也寒了眼眸,一手輕撫著宋妤兒的后背,一面冷聲朝行恪道,“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還不跟你娘親道歉?!?/br> 行恪咬了咬下唇,看著宋妤兒,默然片刻,開聲,卻是道,“讓我跟娘親道歉也行,但是娘親得先跟蘭姨道歉!” “你這孽子!”姜武一聽行恪的話,整個人都怒了,一拍桌子,就要對行恪發難。 宋妤兒沒想到姜武脾氣會這么爆,連忙伸手去阻止他,小聲哽咽道,“是我的錯,你別為難阿??!”說著,她轉身看向行恪,紅著眼眶解釋,“阿恪,你聽娘親說,娘親真的沒有指責你蘭姨的意思,她將你照顧的那么好,娘親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怎么會怪她呢?!?/br> “那你方才看蘭姨做什么?”行恪明顯不信宋妤兒?;蛘咴谒壑?,宋妤兒這個娘親從來都沒什么地位……畢竟從小到大照顧他、陪著他的一直是蘭菱兒。在他心里,蘭菱兒是比親娘還要重要的人!旁人傷害宋妤兒可以,但是傷害蘭菱兒,絕對不行! 宋妤兒明顯也看的出行恪的心思,可正因看得出,她的心里才更酸楚,看著心心念念的二字,誠懇的解釋,“娘親看你蘭姨,并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謝謝她,事事都替你周全……” “那倒是兒子誤會娘親了?!毙秀∵@般說著,但是卻沒有跟宋妤兒道歉的意思。他現在,整顆心都掛在哭泣的蘭菱兒身上,在跟宋妤兒說完話后,就從袖子里取出一塊帕子,親自幫蘭菱兒擦起眼淚來。 蘭菱兒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想決絕,但是行恪的動作卻異常強勢。 宋妤兒看著,只覺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