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午后,太子妃和楚貽華一起回東宮,同處一輛馬車,楚貽華明顯覺得太子妃不對勁,便摸著她的肚子,關心了句,“可是孩兒又鬧你了?” 太子妃苦笑了聲下,沒有作聲。 楚貽華笑了笑,又道,“孩子大名輪不到我們起,乳名卻是可以的,有沒有想過,叫他什么?” “太子覺得呢?”提起腹中骨rou,太子妃心情好了一些,不過卻沒自作主張,而是征詢楚貽華的意見。 楚貽華想了片刻,“玉郎如何?” 太子妃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強忍著不生氣,噙著笑溫和道,“男子更重才德,玉郎二字是否輕了些?” 楚貽華一想也是,又道,“玉德?” 太子妃強忍著不把楚貽華掐死,吃吃笑問,“太子怎么對玉字這么鐘情?” “太子妃不喜歡玉字?”楚貽華反問。 太子妃只得妥協,“那便喚作玉郎罷!” 一路無話。 回到東宮后,楚貽華再未去過太子妃寢殿,只要瑤琴夜夜相伴。 幾日后,瑤琴背上開始長出紅疹。楚貽華有意讓太醫來替她診治,瑤琴卻以過敏為由,不肯見太醫,只涂抹一些藥膏。 沒幾日,整個書房都是一股子藥膏味,但瑤琴身上的紅疹子卻沒有變少,反而擴散到了胳膊上、脖子上,就連額頭也長了。 楚貽華終于察覺到不對,讓瑤琴搬去了蒲芳齋,并強行讓太醫看診。 太醫診完脈后,整個人都崩潰了,他跪在地上,恐懼的看著楚貽華,驚恐道,“太、太子……這是……” “是什么?”楚貽華劍眉一挑,厲聲問,“說!” “花、花柳??!”太醫帶著哭腔說道。 楚貽華瞪大眼睛,白了臉。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直在寵幸一個患了花柳病的女人。 那他、那他豈不是…… 楚貽華心中又驚又怕,許久后,才看向太醫,問,“本宮,是否也被傳染了?” “這、怕還要等些時日才知道?!碧t戰戰兢兢的回稟,“花柳病從傳染到病發,約莫有半個月的時間?!?/br> “那你可有把握治好?” “臣會盡力……” 楚貽華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看向躺在床上的瑤琴,只覺她面目丑陋之極。 他怎么也沒想到,楚貽廷竟然用這么下作的手段來構陷他。 最后,太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東宮的,他只知道,從今日起,自己每一天都得當最后一天來過了。 而瑤琴,當晚就被送出宮,受盡酷刑后,遭活埋。 定國侯府。 昭蓉的情況也越來越不好,一日里,有七八個時辰都在昏昏沉沉的睡著。 宋妤兒在姜武送走江小湖以后,就再沒有離開過青梨院。日日衣不解帶的伺候著,整個人瘦的更厲害了。 姜武心疼她,想替她分擔,可宋妤兒因著江小湖的事,對他總有幾分怨念冷淡。 姜武是知道宋妤兒決絕起來有多狠的,也不敢湊的太近,逼的太緊。 三日后,昭蓉臉上的痘疹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日益透明,昭蓉只要醒著,就會哭著喊癢,睡著了也忍不住伸手去撓,宋妤兒更不敢離開,和夏至、碧痕三人替換著,幾乎時時刻刻都要抓著她的手,看著她,不讓她碰臉上的皰疹。 小女孩兒要是留了麻子,長大后總要難過傷心的。 這般又熬了一日。 宋妤兒身子本來就差,終于承受不住,在一個深夜里,突然體力不濟,往后跌去。 姜武一直不言不語的伴在她身后,幾乎立刻飛身上去,接住了她,叫醒碧痕后,往東廂房走去。 宋妤兒再醒來,天光已經大亮。 她看到自己身邊躺著的姜武,愣了一下,想起昨晚的事,翻身就要越過他下榻。 姜武聽到動靜,睜眼將她按住,“再睡會兒?!?/br> “蓉蓉還在痛,我不能留她一個人……”說著,宋妤兒就要甩開姜武的手。 姜武沉吟片刻,突然道,“你說過,覆水要是能收回,你就原諒我的?!?/br> 宋妤兒聽他說起這檔子事,眼前驀地又閃過江小湖的臉,她那晚在將覆水收回之前,也是要她原諒姜武的。 可是現在,她真的做不到。她只要閉上眼,江小湖滿身鮮血的樣子就會出現在她眼前。她是那樣的愛慕姜武,愛到不惜為自己的情敵犧牲,她忘不了她最后望向姜武的那一眼,是那樣的不舍,那樣的心酸。 她根本做不到,踩著她的命,去和她愛慕的男人朝朝暮暮。 …… “姜武,你再等我一段時間好嗎?現在蓉蓉病著,我分不出精力想我們的事,一切都等蓉蓉好了再說,可以嗎?”良久后,宋妤兒看著姜武,認真的和他商量。 她看得出,她這些日子的冷遇給姜武也造成了極大地傷害。他的眼窩都已經陷了下去。 再繼續冷戰,誰都落不得好,倒不如直接將事情挑明,無論是聚是散都有個緩沖。 反正不管錯對,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他就算再氣姜武,也不能一刀砍死他再自殺去給江小湖陪葬。 姜武聽宋妤兒這么說,苦笑了聲,嗓音沙啞道,“你明知道,你說什么我都會答應的。無論是幾個月、幾年,還是半輩子、一輩子,我都會等你?!?/br> “嗯?!彼捂狐c了點頭,涼了許久的心終于有復蘇的跡象,正要再說些什么,胃里卻突然不舒服起來,她捂住嘴,難受的嘔了一聲。 “婉婉,怎么了?”姜武坐起身,緊張地問。 宋妤兒皺著眉道,“外面好像有人在煮魚湯,腥得很,我聞著難受?!?/br> “我出去看看?!苯湔f著,下了榻,往外走去。 進了小廚房,還真發現有人在煮魚湯,是夏至。 夏至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見是姜武,屈身蹲了個萬福,疑惑的問,“侯爺怎么到廚房來了?” “婉婉聞不得魚湯的腥味,我出來看看?!苯涑谅暤?。 夏至一愣,頓了頓,解釋,“是蓉小姐昨夜醒了,喊著要喝魚湯,奴婢才讓人從前院拿了魚收拾干凈來煲著?!鳖D了頓,又疑惑道,“可這魚明明去了腥,只留了鮮味??!” 姜武聞著也是,可偏偏宋妤兒聞不得,他只能吩咐夏至,“下次蓉蓉想喝魚湯,讓前院大廚房煲好了送過來就是。青梨院以后不要再做魚?!?/br> “是,侯爺!”夏至委屈的答應了一聲,姜武轉頭要走,夏至腦中靈光一閃,又叫住他,問,“侯爺,小姐是不是有身孕了?” 只有有身孕的人,鼻子才會這么敏感吧! 姜武想了下,還真有這個可能,頓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轉身就忘東廂房走去。 屋里邊,宋妤兒嘔的更厲害。 姜武進屋后,趕緊倒了杯溫水給她。 宋妤兒喝過后,情況好轉了一些,姜武眸光閃爍,突然問,“婉婉,你這個月月信可有來過?” 宋妤兒聽他問起月信,先是紅臉,繼而一愣,又道,“你是說我……又有了身孕?”算起來,她還真有將近兩個月不曾用過月事帶了。 “等用過早膳,我讓府醫給你瞧瞧?!苯湔f著,扶宋妤兒下了榻,親自伺候她洗漱過后,又用了早膳,然后才將府醫請進來。 府醫隔著帕子搭上宋妤兒的脈搏,片刻后,站起身,朝姜武拱手,含笑道,“恭喜侯爺,夫人的確是喜脈?!?/br> “婉婉,是喜脈?!苯潆y掩眼中歡喜,看著宋妤兒的目光,虔誠又晶亮。 宋妤兒點了點頭,輕輕摸上自己的小腹,有些怔怔,這里,竟然又孕育了一個生命。 “侯爺陪著夫人,奴才先退下了?!备t見兩位主子神色各異,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忙收拾藥箱退了出去。 府醫離開后,姜武看向宋妤兒,低聲問了句,“婉婉,你不開心嗎?” “沒有?!彼捂簱u了搖頭,“我只是擔心,沒辦法再照顧蓉蓉,她的病……”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姜武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沉聲安慰,“別擔心,不是還有我,往后你負責好好養胎就是,蓉蓉那里,都交給我,一個月后,我一定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兒?!?/br> “真的嗎?”宋妤兒目光灼灼的看著姜武,手心手背都是rou,她哪一個都不想偏頗??善?/br> “嗯?!苯潼c頭,“聽說織金縣太平村附近有個治好過天花的游醫,我已經讓人去查訪了,相信這兩天,就能將他請來?!?/br> “當真有人能治好天花?” “會有的?!苯浒参克捂?,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兩人相望,長久無言。 “不好了,不好了,蓉小姐暈厥過去了……”外面,突然傳來一道急切的驚呼。 宋妤兒面上一慌,正要起身,姜武卻表情嚴肅的將她按住,“你留在這里,我過去看看?!闭f完,起身就往外走。他心中急迫,出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宋妤兒在屋里揪心的等待著。過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下去,又去了院子里。 昭蓉屋里,姜武一進去,就察覺到不對,床榻上,小女孩兒的手腕垂下,明顯是進氣少,出氣多。 “怎么會這樣!”姜武奔到床前,抱起昭蓉,瞪向府醫,“你是怎么照看的,怎么會突然暈厥?!?/br> “侯爺,蓉小姐年紀小,得了天花,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府醫低聲辯解。 姜武厲聲吼道,“什么九死一生,你快去想辦法,否則小姐沒了,你也別想活著走出青梨院?!?/br> “侯爺……”府醫都快哭出來了。他要是真能治好天花,他還能屈就在一個小小的侯府里,他早就是太醫院院正,受千萬人敬仰了。 可姜武情緒正激動,哪里聽得進去道理,吼了府醫一句,就不再理會他,轉頭盯著昭蓉長滿膿疹的臉,大聲叫道,“蓉蓉、蓉蓉,我不許你死……你娘親還在等你,你不許死,聽到了嗎?” 昭蓉沒有反應,她的體溫不再guntang,慢慢的,越來越涼…… 姜武嚇得全身發軟,幾乎抱不住她。 命懸一線之際,流風扛著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突然闖了進來,將那漢子放在地上后,吩咐他,“快去替我家小姐診治?!?/br> “得!”漢子應了一聲,背著藥箱走近,捏起昭蓉垂在床側的小手,微微一驚,“已經沒有脈搏了?” 姜武瞪向漢子,啞聲呢喃,“蓉蓉不會死的,求先生救她!我求你了!” “你退下!”漢子聞言,飛快將昭蓉從姜武手中接過,平放在床上,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確定還沒死透,尚有醫治的必要,然后才打開藥箱,拿了一瓶藥,一股腦倒進昭蓉口中。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服下。 昭蓉喝了藥,呼吸漸漸恢復平緩。漢子又掃了目瞪口呆的府醫一眼,朝他道,“你也是大夫?正好幫我抓藥?!闭f著,速度極快的念了二十多種藥名和各自的分量出來,念完后,問府醫,“記住了嗎?” 府醫也曾有過年少輝煌的時候,怎會記不住區區二十幾種藥材的分量,答應一聲,就去抓藥了。 一刻鐘后,藥材全部到位,漢子又看向姜武,“來不及煎藥,想辦法把那些藥材弄成齏粉,我要直接給病人沖水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