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半晌,安文遠推開那些材料,站起身,聲音有些尷尬,“……這件事情,得看軟軟意思?!?/br> “我是她爸爸,但這種事情也不可能完全去給她做主,如果她現在還愿意和你在一起的話,我不會反對?!卑参倪h道,“但是……” 他還是說出來了,“都過去三年了,軟軟現在也已經完全適應了新的生活,如果她不愿意的話,我希望原先生,不要再過多打攪小女?!?/br> 原燃往旁邊側開了身子,沉默著,沒有受他的鞠躬。 他走出了那個辦公室。 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下著雨。 湳安熟悉的市景,他近三年沒有踏足過的地方, 安安。 一想起這個名字,三年以來,在心里咀嚼,午夜夢回,在心里,唇間含著,舍不得叫出,只在心里叫過過無數次的名字。 是,是他一直在糾纏她…… 他不知道,一別三年,現在的安安,還會不會再有一點點的喜歡他。 快三年的時間,足以將一個人改變很多,他性格變了,可能當年讓她喜歡的地方,也都已經隨著時間煙消云散的改變了…… 而回想起來,原燃不知道,自己當年有什么值得愛的地方,有幸得了她的垂憐。 那三年時間,回憶想來,都像是做夢一樣,在他到目前為止灰敗陰暗的一生中,唯一的亮色,和整體一比,顯得那么突兀不協調,簡直有如幻夢。 楚河問,“需要我們一起?” 他很謹慎,一直隨在原燃身邊。 原燃,“你們先回去?!?/br> 他聲線很冷,長睫微微垂著,眺望著遠處雨幕,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楚河平時見慣了他這副模樣,從來都是像是沒一絲感情一樣,無欲無求,只是辦起正事時,手腕格外狠辣,無論從哪方便,都一點也不像是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和吳澤一起退了回去,留他一人,獨自在這人來人往的校園里。 他有她的地址。 那一行地址,只看一眼,已經牢牢記住了心里。 * 過幾天是林希生日,林宴過來學校接安漾,一起去林家慶祝。 他現在研究生剛畢業,準備繼續升學讀博,然后留校任職, “宴哥,我要先回家收拾一下東西?!卑惭f,“帶點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br> 她和林希也很久沒有見過面了,打算在林家過夜,兩人一起睡一張床,聊天談話,是慣例了。 林宴,“好,那你先回家上去收拾,待會兒下來給我打電話,我開車在下面等你?!?/br> □□點的時候,湳安冬日晚上黑得早,安漾這層樓的感應燈昨天剛壞,她打電話叫了物業,不過還暫時沒人來修。 樓道里,一片漆黑。 安漾上去時,感覺心里有些毛,想著宴哥就在樓下等著,有什么事,可以隨時叫他,她給自己鼓氣。 有人。 安漾還沒拿出鑰匙開門,忽然,感覺到了身后的異樣,黑暗里樓道里,她的門前,有人。 女孩細白的手指緊緊握著背包袋子,攥得發白。 是一個男人,很年輕的男人。 她沒來得及尖叫出聲,男人身上寒冽的氣息驟然靠近,她已經被他從背后,緊緊的摟住了。 她在他的懷里,那么軟,體溫,發絲上清甜味道,都那么真切,一伸手,就可以觸到。 有如做夢。 原燃不記得自己在這里等了她多久,專心致志的等著,可是,當她出現時,依舊覺得有如在夢里。 這三年,他活得昏天暗地,基本上,除了上課,就是工作,最后一年,已經只剩下了工作,已經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么樣子。 以前就不討喜,估計,更加丑陋怪異,讓人厭惡了吧。 這幾年,他對生活毫不在意,每天除了上課和工作,累了就想她,什么別的念頭都沒有,甚至有時候餓到胃疼,或者岳閑庭強行給他送飯進來,他才會吃飯,累到實在睜不開眼了,就睡幾個小時,偶爾頭疼到厲害,出冷汗,他在辦公室準備了止痛藥和鎮定劑,囫圇用了,能睡一覺,夢里,有時候,還會見到她。 覺得頭發長到礙事的地步了,他就自己隨便拿剪刀胡亂剪一下,短了就行,反正他也從不在意自己長什么樣子,看他這樣糟蹋自己,岳閑庭真的覺得不忍直視,可是他也不敢說什么,只能由著原燃這樣。 只是,終于,在回湳安的日期定下后,他記得,安漾以前很喜歡揉他的頭發,甚至,還說過,他頭發摸起來很舒服,她很喜歡。 于是,他刻意一段時間沒剪,把頭發留了以前的長度,不長不短,發梢正好到頸窩,三年以來,他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甚至都沒有換過,依舊用的安漾以前幫他挑的牌子和味道。 他只想盡力的,讓她還喜歡自己的可能性,高出那么一點。 年輕男人緊緊抱著她,似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模樣,喘息有些凌亂,頭埋在她頸窩里,格外眷戀,近乎貪婪的汲取著她的溫度和氣息。 和以前,記憶里,她這幾年極力,盡全力想忘記的某個人,一模一樣的動作。 安漾掙扎的動作緩了下來…… 她掙扎著,從包里掏出了手機,打開燈光,想照清楚身后男人的臉。 因為忽如其來的光,他有些不適應,微瞇起了眼。 光線一點點移近,照出了年輕男人清瘦凌厲的下頜,膚色蒼白,淡紅的薄唇,抿得很緊,長睫一閃而過,柔軟的發絲蹭著她的頸窩,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薄荷清涼干凈的味道, 安漾還沒看清他的全臉,手機光線已經被摁滅,視野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他才似終于像安了心,重新埋首在她的頸窩,輕輕蹭著,帶著無盡的眷戀,年輕男人灼熱的氣息落在頸窩里,一陣一陣,激起一陣難言的酥麻,他把嬌小玲瓏的她,從背后牢牢地收進了自己懷里,幾乎要把她揉碎的力道。 安安…… 他的安安。 三年了,終于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嘿,燃回來了~ 履約來千里尋妻來遼~ * 第66章 懷里女孩一直沒有說話, 由他抱著, 只是身體有些許僵硬, 良久,她沒有回頭, 輕聲說, “我要回家了?!?/br> 聲音很輕,很淡,但是,他能察覺出來, 和幾年前, 安漾和他說話的語氣的不同。 她對人說話一直是柔聲細氣的,很少大聲, 但是,和他說話時,聲音是帶著笑影兒的, 尤其是當疼愛他, 叫他名字時, 甜蜜輕柔,他愛極了她那樣叫他, 怎么聽也聽不夠。 而現在,語氣平淡疏離,很客氣,簡直,像是在和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說話, 三年里,他讀懂人情緒的能力進步了很多,現在,自然而然的能感覺到,她變了,對他,像是對一個陌生人一般,比起當年他們初見時,甚至更加疏離,甚至還帶著淺淺的防備。 安文遠出爾反爾,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嗎? 她現在真的已經開始厭惡他了。 縱然三年里已經想過無數次這種情況了,但是,真的面臨這個情況時,他只覺得渾身冰冷,似乎,從指尖到靈魂深處,整個人,都克制不住的陷入了絕望。 感覺到他手指力度松下,安漾很快從他懷里抽身,她不習慣和他靠這么近,抿著唇,一直后退,直到退出一段距離,背貼在門上,她摸到包里冰冷的鑰匙,緊緊握在手里,棱角刺痛了她的手心。 她當年那么心疼那個少年,分別的三年里,就算是想他想得睡不著,半夜里哭醒,一直到現在患上了中度失眠,她有段時間甚至曾經想要恨他,恨他這樣出現在她的生活里,讓她愛上他,然后又忽然不告而別。 但是,她發現,對原燃,她根本硬不起這種心腸,無論怎么想都恨不起來。 甚至,自己有時候晚上睡不著時,她還擔心,離開了她,原燃一個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有沒有人監督他每天好好吃飯睡覺,給他做各種他喜歡吃的甜食。 即使是過了三年,她頂多也就可以做到,控制自己,不再那么愛他。 “現在已經晚上了?!卑惭鷽]有開門,也沒有回頭看他,聲音很平淡。 樓道里一片黑,她看不清楚原燃表情,給她增添了不少勇氣,不然,她怕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崩潰。 “我一個人住?!彼f,“對不起,晚上不方便留您進去?!?/br> 黑暗里,他靜靜站著,沒有說話,似乎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黑暗里。 安漾硬著心腸,進門,飛快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林宴已經開車到了樓下,打電話過來,“軟軟,你收拾好了?” 安漾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我馬上下來,麻煩宴哥了?!?/br> 她再度開門,出來時,看到男人修長的身影,背對著月光,一動不動,沉默的站著。 安漾輕聲説,“你走吧,我們,沒什么可以說的了?!彼D了頓,聲音有些發澀,“以前,和你在一起時,我很開心,那段時間,謝謝你?!?/br> 他只覺得靈魂一寸寸冷了下去,嗓音有些發啞,“……現在,不能讓你開心了?” 她知道他那可怖的病后,已經厭惡他了,嫌棄現在的他了嗎? 安漾沉默著,沒有回答,轉身下樓,“我晚上還有事?!?/br> 安漾沒回頭,“你公司里事情應該很多吧,早點回去休息?!?/br> 她是在擔心他么?關心他是不是需要休息。 她在在意他,哪怕只有一點點,或者只是出于客套的禮貌,但是,他甘之如飴,滿足的,從她的最后一句話里,似乎汲取到了溫度,身體終于慢慢回了一絲溫度。 他抿著唇,和以前一樣執拗,“我等你?!?/br> 他等她回來,等多久都沒事。 安漾用盡了自己最大的自制力,沒有回頭,一步步下了樓,林宴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見她神情有異,林宴邊給她關車門,邊問,“軟軟,怎么了?” 安漾眼角已經紅了,輕輕搖了搖頭。 林宴從后視鏡里看見她這幅模樣,眉頭微微皺起,但是他知道,meimei也已經大了,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說,也和他說不出來的。 到家后,借著安漾去洗澡的工夫,林宴把林希拉了過來,囑咐,“軟軟今晚情緒不對,晚上,你安慰一下她,問下是怎么回事?!?/br> “我看八成又是想她那前男友了?!绷窒9庵_,盤腿坐在沙發上,拉開一罐冰啤拉環。 安漾很溫柔,平時基本不會無緣無故鬧情緒,和人相處時,大部分時間都是扮演傾聽者和安慰別人的角色,認識這么多年,林希見過安漾最失態的模樣,也就是三年前,原燃忽然消失,她從京城回來的那段時間。 安文遠當時被嚇壞了,連夜打電話被林希,林希從學校請假回來,和她一起住了三天,安漾眼睛都哭腫了,任憑別人怎么說,她不聲不響,一句話不說,差不多兩天沒吃沒喝,差點進了醫院,安文遠急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