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安文遠也看到了,笑容有些僵硬。 吃完飯。 “孩子明天開學,還有考試,可能要先回去了?!卑参倪h說話很客氣。 原和義沒反對,“送他們回家?!?/br> 文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又悄無聲息出現在了房間內,沖他點了點頭,帶著倆人出門。 原和義笑了笑,“那安教授,我們再聊聊?”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庭華下層是安靜的茶座,安文遠隨著原和義進去,燈光很快亮起,隔間很寬大,裝潢精致,里面,僅僅只有兩個相對的雅座。 “日本清酒?!痹土x端起酒瓶,打量了一下標簽,輕聲吟了句,“花熏光?!?/br> “安教授,來一杯?” 倆人對坐著,淺酌。 雅座里一時格外安靜。 直到原和義打破沉默,“我這次來,是來湳安做一投資考察,但是,也是想過來看看,和你談談我侄子的事情?!?/br> 安文遠小飲了一口,“您侄子很優秀,在湳安也適應得很不錯……” 原和義挑起眉,似笑非笑,“嗯?!?/br> “說實話,我個人其實更加主張,將他接回家里?!?/br> 安文遠沒料到他會這么直接,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接話,他猶豫著,原和義勾了勾唇,已經顧自說了下去,“安教授,你們沒有發現過,他有時候,會不太能控制自己?” 撞上安文遠驚訝的眼神,原和義啜了一口酒,神情淡淡的,“神志不清,幻覺,出冷汗,痙攣,有時候,還會有傷人的傾向。 “小燃還小的時候,曾經被居心不良的人綁架過一次,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受到的刺激,后來起的心因性疾病,大哥工作忙,平時基本不怎么管他,這也是我們沒有做好疏導工作?!?/br> 原和義一攤手,“等到后來,再注意到的時候,他的病已經變得很嚴重了?!?/br>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是希望把他帶回家,去私人醫院接受治療的?!?/br> 原和義說,“我聽說您平時工作很忙,經常不會在家,原燃那孩子,精神狀況很不穩定,他以前才十四五歲的時候,發起病來,幾個成年男人就都不一定能制得住了?!?/br> 安文遠臉色變了變。 “這些事情,爸爸是不是都沒有對你們提起過?”原和義問。 安文遠沒有回答,顯然是默認了。 “爸爸是心疼他,大哥去年剛走,他小時候又是在爸那里被帶大的,感情深?!痹土x說。 “但是,作為他的叔叔,我還是想提醒你們一下,如果想繼續留下他在你家,平時,最好多注意注意,畢竟,我也不希望他對您,您女兒或者別人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傷害?!?/br> 原和義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安教授,要是做好了決定,歡迎隨時聯系我,到時候,由我去和老爺子說這件事情?!?/br> 第36章 久違的噩夢, 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真切。 “原燃?!钡诙煲淮笤?,湳附開學,高三選拔考的日子。 第一門考試八點鐘開始, 安漾習慣性去叫原燃起床, 在門口輕輕敲了一敲。 本來以為很快能聽到腳步聲, 可是,等了半天, 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原燃?”安漾輕輕轉了轉門把手,門被從里面鎖上了。 她有些疑惑,再叫了一聲,“再不起,考試要遲到了喔?!?/br> 床上凌亂的被褥動了一動,露出了少年蒼白俊美的臉,額發已經被汗水汗濕。 他緩緩從床上爬起身,眼前依舊是凌亂晃動的色塊,和雜亂不堪的記憶, 胃一抽一抽,似乎想嘔吐,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從昨晚半夜三點鐘開始。 持續不斷的頭疼,他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噩夢,但是,熟悉的幻和幻視, 意識開始混亂, 清醒, 比來湳安后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甚至開始讓他夢回四年前那段日子。 女孩甜甜糯糯的聲音再門口響起。 天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已經亮了,他看見從窗縫里溜進來的一縷光線。 他光著腳下床,把門緊緊反鎖,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泛著青白,隨后,用力一擲,鑰匙被遠遠丟到了不知哪個角落,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 身上最后一絲意志力似乎都被抽光了,原燃靠著門,緩緩在地板上坐下。 腦子里還殘存著的唯一念頭,不能讓她看到自己這種模樣。 會嚇到她,讓她從此也把他當成怪物,遠離他。 而且,他也不知道,如果再這樣惡化下去,他會做出什么無法控制的事情來。 少年閉了閉眼。 “怪物?!迸舜潭?,歇斯底里的的尖叫聲在腦海中回想,“你有病?!?/br> 他捂住耳朵,緩緩低下頭,如果,連這世界上,和他血脈相連,最親近的一個人都那么嫌惡那樣的他,他也不會去奢望她能夠容忍。 安漾還在敲門。 里面終于響起了聲音,比平時低很多,沙啞,“有點不舒服?!?/br> “幫我請假?!?/br> 隨后,無論她再怎么叫他名字,都再沒了回音。 門打不開,安漾緊抿著唇,女生細白的手指緊緊握著門把手,透過一股徹骨的涼意。 聽他聲音,根本不可能是“有點不舒服”的程度。 原燃很能忍。 之前,受了傷出了血也好,發高燒也好,肚子餓也好,都很能忍,如果不是她注意到,外人根本不會發現他身上那些異狀,而現在,他聲音都變成了這種模樣,安漾心一點點往下沉,慌亂又茫然。 安文遠在樓下問,“軟軟,怎么還沒收拾好?” “爸爸,原燃身體好像不舒服?!卑惭娏司刃?,從樓上匆匆跑下,小巧的鼻尖上都是汗,“你去看看好嗎,他關了門,不讓我進去?!?/br> 安文遠神色變化了幾瞬,看了眼樓上緊閉的房門,“你先去學??荚?。 “爸爸?!卑惭@住了。 “我待會兒會帶他去醫院?!卑参倪h說,“你現在趕緊收拾一下,已經快要遲到了?!?/br> “我,我也一起去?!卑惭摽诙?。 安文遠聲音放重,“這么重要的分班考試你不去,非要留在家里,留家里你能干什么,會治病還是會能聯系到醫生?!?/br> 從小到大,安文遠幾乎沒用這種語氣對她說過話。 “早和你說了,原燃也不是小孩子了?!币姷脚畠夯倘粺o助的模樣,安文遠心軟了,語氣也放緩和了,“爸爸知道你是擔心他,我今天請假在家照顧他,你先去學??荚?,好嗎?” “等你考完了,回來再看他,你現在非要留著,也根本沒有意義?!?/br> 他用著商量的語氣,神情卻不容置喙,不由分說的將安漾拉到了門口,把她遞給張芳,“今天你開車送軟軟去學校?!?/br> 張芳匆匆穿上外套,“好的?!?/br> 安文遠隨著一路出門,下樓,把安漾強行塞進了車里,又關上車門,見到車開走,方才重新上樓。 昨晚,原和義說得那番話,安文遠聽進去了,晚上回家時,原燃和安漾都已經睡了,他自己一個人想了半宿這件事情。 說實話,雖然原和義已經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但是,他個人還是天平還是比較傾向于暫時將原燃留下,畢竟,是原戎親自開了這個口,拜托了他,說希望將孫子暫時寄住在他家里一段時間,安文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忽然莫名其妙反悔,也很不好看。 而且,原燃在安家這一年,安文遠沒有親眼見過一次他表現出原和義說的那些“病癥”,也只當他是個性格孤僻有點古怪的,所以其實心里,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但是,原和義那些話,到底還是對他有些震懾的,畢竟,如果真是他說得那樣,那他不啻于在家留下了一個□□。 如果只有自己,安文遠是完全無所謂的,但是家里還有安漾,他看視如掌珠,一人帶大的女兒,由不得他不謹慎。 二樓,原燃房門居然已經敞開了。 安文遠小心翼翼進去,打開了燈,屋內陳設整整齊齊,沒有任何被損毀的跡象,只有浴室里的燈開著,地板上還有小片水漬,里面卻空空蕩蕩,人卻已經不見了。 * 一手拎著豆漿,一手提著一袋手抓餅,石俊茂嘴里哼著小調兒,美滋滋走在路上。 鳴鴻門口站著個人,石俊茂每太在意,走近了,才發現是個老熟人。 少年臉色蒼白,一身黑衣,靠著武館門口的石獅子站著,微垂著頭,聽到石俊茂腳步聲,他轉過身。 似乎不是很清醒,眼神空蕩蕩的,頭發還半濕著,他拿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石俊茂,似乎在仔細分辯他到底是誰。 撞見被這樣盯了半天,石俊茂都覺得背脊有點發毛。 “小原哥你這是怎么了,沒睡醒,早上掉水坑了?”這是大白天起來洗冷水澡,擦都沒擦干凈就過來了? “走?!鄙倌瓯〈酵鲁鲆蛔?,聲音沙啞。 “不是,哥哥,原爺,你想去哪???” 石俊茂手一抖,豆漿都給掉地上了,在地上染出一大片白,石俊茂看著心疼。 這豆漿是現磨的,花了他五塊錢呢,熱乎乎香噴噴,這說沒就沒了。 “臥槽?!彼鄣媚橆a都扭曲了。 原燃等得不耐煩,下手根本沒掂量好,沒輕沒重的一下,力氣大得過分,石俊茂覺得自己胳膊都快被他扭斷了,臉色一下都扭曲了,“疼疼疼,小原哥你放輕點行不,有話好好說啊?!?/br> 一張薄薄的卡被拋了過來,石俊茂接住,定睛一看。 他一下想起來,那是上次,李向書給他的那玩意兒,一張黑色門卡。 石俊茂眉梢一挑,喜形于色,“小原哥想通了,想去玩玩了,早打電話和我說啊,來來來,走唄,以后想去,隨時叫我?!?/br> 他豆漿也不要了,狼吞虎咽的一下吃完一張餅,抹了抹嘴,在路上攔了個車。 * 一整天考試很快過去。 “軟啊,等開學,我們就不一個班了?!绷窒F綍r成績一般,即使在三班,也是中游,基本就不想這件事情了,她走在安漾身邊,萬分憂愁。 余思航背著書包,氣喘吁吁追上她們,問道,“燃哥是怎么了,怎么沒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