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她忽然想起那天,不小心見到他剛洗完澡的模樣,在他肩上見到的,交錯的舊傷,原來不是做夢或者看錯,而是真的,是現實。 原燃見她一直盯著他肩上傷口,神情很異樣。 “會去洗干凈?!彼蛄嗣虼?,聲音有些悶,從地毯上直起身子。 安漾只能改為仰視,“你好好沖一下傷口,出來后,我幫你包一下?!?/br> 沒有嫌棄,害怕,或是厭惡。 也沒有刨根問底的詢問。 她唇微抿著,視線落在他肩上傷口處,一雙澄澈的鹿眼里,滿滿都是擔憂。 …… 浴室門很快關上。 安漾在心里嘆了口氣,知道原燃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她一個外人,似乎都比他更加掛心。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照顧人,還是天性就這樣,安漾從小就喜歡照顧人。 就連小時候,和林宴林希倆兄妹一起扮家家酒時,她也總是扮演mama的角色,待在家里給孩子做飯分飯,她每個人都想多給一點,結果,分到最后……鍋全空了,自己沒了,她還笑得特開心。 那時安漾還在換牙,缺了一顆門牙,對著自己的空碟子,咧著小嘴笑,眼睛彎成了兩 個漂亮的小月牙。 這一幕被抓拍了下來,存在了相冊里。 林希每見一次,都要笑她一次,說她窮開心,以后被賣了怕都要替別人數錢。 安漾其實是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難受。 睡了半個晚上,剛又看了這“震撼性”的一幕,她覺得自己瞌睡都差不多已經跑完了,張芳還在睡,她知道張姨平時也不怎么喜歡原燃,斟酌了半天,還是決定不叫她起來了。 好在家里藥箱備藥很齊全。 男生洗澡大都快,大概只花了不到一刻鐘,原燃就從浴室出來,已經換好了衣服。 安漾把吹風遞給他,轉身過去繼續找藥。 先是阿司匹林之類的消炎藥,然后就是退燒沖劑,這種沖劑她從小喝,雖然味道苦了點,但是她一直覺得用來退燒非常管用。 原燃很快吹干了頭發,一頭黑發清清爽爽,順直的垂在額上,眼瞼卻依舊泛著薄紅,在干干凈凈的白膚上,格外明顯。 肩上那處傷口,不像是新增的,倒像是陳年舊傷,忽然再度開裂,可是他回家時衣服頭發又都很整潔,臉上沒有任何傷口,為什么只有那里受了傷?還流了那么多血。 安漾不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說的秘密,想說的話,自然會告訴她,不想說的話,問了也只會有反效果。 她現在著急的是。 熱度不退下來的話,是不是需要去醫院,打破傷風,畢竟她的包扎根本不專業。 白色繃帶被輕輕纏上,安漾盡力回憶以前在生理衛生課上,老師說過的外傷緊急處理方法。 原燃倒是不在意,眉都沒有皺一下,似乎不知道痛一般。 她盡力放輕了動作,還是免不了碰到傷口,原燃一聲未吭,觀察他表情,同樣沒有任何波動,任由她給傷口纏上繃帶。 “退燒藥?!卑煤?,安漾在茶幾上端過來一大杯藥劑。 退燒沖劑沖開后,整整一大杯,淡淡的綠色,透著一股苦澀的氣味,原燃一看就皺眉,雖然沒說話,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 喜歡甜口的人……對這種藥,會抗拒,真的是太不奇怪了。 安漾問,“你吃飯了嗎?” “……”他搖了搖頭。 安漾彎了彎眼,“我煮了蓮子粥,放了桂花糖哦,有松子糖,還有熱好了的草莓牛奶?!?/br> 少年黑眸很幽暗,盯著她,沒說話,果然,安漾神情很溫柔,說完這一段話后,笑容盈盈,把一大杯黑暗物質朝他面前一推,“所以,就先把它喝了?我們再吃那些?” 那一大杯暗綠色的,苦到似乎散發出了實質性氣味的藥,就差在杯子壁上標一個“苦”字大字的杯子,就這樣,被她推到了眼前。 原燃,“……” 他垂著睫毛,面無表情的盯著杯子。 內心似乎在進行極其劇烈的天人交戰,終于,就在安漾臉上笑容都要堅持不下去,原燃端起了杯子,一口喝到了底。 ……隨后,臉上本來還殘存著一點的表情,徹徹底底消失不見了。 安漾真是不明白,為什么包扎傷口那么疼,他一點不在意,只是喝個藥,卻是這個樣子。 安漾不敢說話,忙把粥碗和糖遞了過去。 他微皺著眉,嚼著那顆糖的模樣。 有點可愛。 安漾不敢笑出聲,把笑藏在了心里。 見原燃視線落在擱在一旁茶幾的沙發上。 “對不起,剛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短信,不過,那幾條,都是別人發錯了?!卑惭碜咏┝私?,手指握成了一個小拳頭,“現在,賣二手號碼的人越來越多了?!?/br> “應該 是發給之前那個號主的?!彼疵忉?。 畢竟,就算是發錯了,看到這種短信,心里應該都不怎么會覺得愉快吧,尤其是原燃還生著病,安漾不想為這種事情影響他的心情。 少年視線很平靜,從那些刺眼的文字和號碼上挪開,似乎一點不意外,神情沒認識變化,視線落到她臉上時,反而頓住了,少年眸子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br> 安漾見他似乎相信了這個說法,終于松了口氣,松了松肩膀。 …… 投喂好了,傷口也處理好之后,就剩下發燒需要繼續處理了,雖然喝了藥,但是觸了觸他手上溫度,再掐了下脈搏,似乎沒有一點好轉的趨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到甜食,填飽了肚子,原燃終于沒再抗拒體溫計。 體溫計滴滴的叫了起來,剛吃下去的退燒藥似乎也沒什么效果,原燃自己不在意,靠著沙發,閉著眼,很快,似乎又睡了過去。 望著他眼角和眼瞼上,不正常的薄紅。 安漾實在是放不下心來。 她忽然想起,藥箱里似乎還剩下一大瓶酒精。 酒精揮發會帶走熱量,所以,經常會有人用這種方法給發燒的人物理降溫。 她端著水和毛巾過來,剛在沙發旁蹲下時,見他皺著眉,薄唇緊緊抿著,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可能不是什么愉快的東西,少年眼瞼上薄紅未褪去,高熱和噩夢交織,顯然睡得極不安穩。 安漾把酒精兌了溫開水,擼起袖子,拿起一塊干凈毛巾。 原燃沒醒,可是,似乎是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 在她手指靠近他時,他毫不留情的,一口直接咬了下來,正好咬在她來不及避開的手背上。 ……疼死了??! 安漾疼得差點叫出來。 那兩顆小虎牙,果然不是長著好看的擺設,是真的很尖,咬人更是疼得要命。 她之前的不祥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 額上傳來一股極其舒適的清涼,一直源源不斷,持續在夢里 柔軟冰涼的手指,極其輕柔的觸碰。 他睜開眼時,房間里,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剛揮發走的酒精味道。 安漾趴在他沙發邊,沉沉睡著了,包子小臉被擠得有些鼓鼓的,長睫毛垂落下,在夢里,細眉微皺著,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她眼瞼皮膚薄,透著淡淡的青黑。 女孩枕在自己手臂上,手指細細軟軟,白而薄的皮膚,因此,手背上,那個還沒消去的牙印就格外明顯。 原燃視線停留在那處痕跡上,看了很久。 隨后,少年修長的手指,動作有些僵硬,輕輕的,撫上了她手背上那處傷痕,像是想抹去一般,又像是,第一次學著,溫柔的撫慰。 天色曦明,天邊第一縷霞光落了下來,半昏半晝的時刻。 女孩皺了皺眉,沒醒。 他低著眼,平靜的看著她。 眼睛,睫毛,唇……似乎是第一次見。 用視線,緩緩描摹過那張臉上所有的五官。 …… 安漾醒來時,只覺得熱,異樣的熱,像是被一層棉被,或者火爐所包圍了。 倆人居然擠在沙發上,頭碰頭的,睡著了,不知道是不是睡覺時,她似乎是被原燃當成了某種抱枕。 好重……不過,貓一樣,暖呼呼的,發間浸滿了好聞的薄荷味 只能說,這種年齡的男生。 身體恢復起來是真的很快,原燃第二天就完全不燒了,第三天就和沒事人一樣了,完全看不出來那場病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跡,換了幾次藥后,他 肩上那處傷口也很快結痂,沒多久。就恢復如初。 至于他燒糊涂后咬人的事情,安漾默默的選擇了直接跳過,就當那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原燃肯定也不想知道這種事情。 如果說有什么改變的話…… 他似乎比之前話稍微多了了一些,而且,完全不抗拒,和她的肢!體!接!觸!了! 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安漾覺得很神奇,不過,應該還是好處居多吧,畢竟,都生活在同一個家里,有時候難以避免的會靠的近一些,她可不想哪天吃飯遞筷子給他不小心碰到,然后猝不及防被一個背摔去了。 畢竟,之前原燃基本是完全拒絕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的,無論是男的女的,誰要貿然接近,不經允許碰他。 嗯……那天洪晃的下場,應該就是大家的下場。 原燃完全恢復后,安文遠預定回家的日子也終于要到了,原本說是一周回憶,拖了半個月,第二天終于確定了回家的機票。 安漾很久沒見爸爸,有點想念,因此周五時心情格外好,一路上林希都看了出來,說她笑得過于夸張,和中了五百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