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顧玄芝把綠豆湯灌好,端了小半鍋出來,還拿了家里待客用的搪瓷缸子,用開水燙洗了兩遍。 一人遞給一缸子綠豆湯,顧玄芝打量了幾眼來人,如花嬸子自然是認識的,有倆人看著眼生,還有一個看著挺熟悉,可她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兒見過這號人物。 衛東征喝了一口沁涼的綠豆湯,開門見山地說,“我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衛東征?!?/br> 顧玄芝:“?。?!”她想起來了,她在報紙上見過這張臉! 當初在福利醫院做護士的時候,她有幾個同事是衛東征的頭號腦殘粉,護士住的集體宿舍里都貼滿了衛東征的剪報,可不就是眼前這張臉么? 盯著衛東征的臉仔細打量了好幾眼,顧玄芝得出一個結論來,衛東征沒有照片上好看,一定是拍照的時候化妝了! 還沒有杜振華好看呢! 心里吐槽歸吐槽,顧玄芝臉上卻掬著笑容,頗為社會地回答,“原來是衛總啊,久仰大名。什么瘋把您給吹到我這兒來了?” 衛東征:“……”這個農家種菜大家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稍微理了一下思路,衛東征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貿然登門,只要是想同顧女士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同我們新時代集團達成蔬果合作的事情。顧女士種出來的這些蔬果品質極好,新時代集團不想錯過,不知道顧女士你愿不愿意給新時代集團一個機會?” 顧玄芝愣住,“要合作?我之前主動找過新時代購物中心啊,就是我們縣城的那個。當時有一個自稱是什么采購主任的人見得我,人家說我種的菜劣質,拿不上臺面,根本沒辦法同新時代購物中心的菜比,就把我給拒絕了。衛總,您可別拿我開涮……” 其實衛東征那么一說,顧玄芝立馬就明白事情的始末了,原來她的蔬菜根本沒通過第一關,直接就被縣城的采購主任給拒絕了。 顧玄芝向來都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她信奉的是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既然縣城那新時代購物中心的采購主任給她使了絆子,她斷然沒有替那人兜著圓著的道理。 如今見到衛東征,顧玄芝自然是要出口氣的。 果不其然,聽顧玄芝這么一說,省城分部的經理與縣城分店的經理齊齊白了臉。 機會在眼跟前但沒能抓住是一回事,如果機會主動找上了門,卻被不長眼的人給拒之門外,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二者天差地別。 衛東征那冷颼颼的目光朝兩位滿臉尷尬的下屬掃去,他同顧玄芝賠禮說,“這不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么?如今發現珍寶,可不就得跑上門來求合作了?顧女士,你當初既然找新時代集團合作,肯定是知道新時代集團有哪些優勢的,現在我主動找上門來求合作,鑒于我們集團之前做的事情,我愿意出一萬塊來作為賠償,這一萬塊也是我們公司的誠意?!?/br> 躲在屋子里暗中觀察的那些人全都捂上了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來。 顧玄芝對于錢的執念并沒有那么大,她倒是有心想同衛東征討價還價,比如多爭幾個利潤點之類,但她也明白,像新時代集團這種家大業大的地方,對于每種品類的物資合作,都有相當嚴苛的要求,她爭也爭不到多少,反倒會破壞了友好的合作氛圍。 主要還是有金手指在手,顧玄芝想的是,自個兒想要發揮優勢,那應該做的是為土地提產增產,培育更多優良的植株,而不是在分分毛毛上計較。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她的優勢在種植上,又不在經商上,何必拿自己的短板去同別人的長板比呢? 顧玄芝接過衛東征遞過來的那個信封,數都沒數,直接收進了口袋里,干脆利落地說,“我愿意同新時代集團合作,不過衛總得同我說說,新時代集團想怎么合作?就我自個兒承包的那五十畝地,種出來的菜根本供應不了太多。而且那五十畝地已經被我種上了果樹,不適宜種菜了,我準備改種藥材?!?/br> 衛東征道:“土地不是問題,只要你想種,我們新時代集團可以直接同當地的政。府對話,以企業注資的形式在你這兒承包個幾千畝土地給你種,就按照豫北那邊的糧食生產基地來就可以。我想了解一下,顧女士你擅長種植什么,準確地說,我想聽聽你的種植計劃?!?/br> 怕顧玄芝誤解,衛東征又補充了一句,“對于長遠的發展而言,一份詳實的種植計劃是十分必要的,有助于新時代集團統籌安排運輸工作以及貨物供應工作?!?/br> 顧玄芝點頭表示了解,她仔細斟酌了一下,回答道:“一份詳實的種植計劃確實是相當必要的,但其實也沒有那么大的必要。對于我而言,種什么都行,這需要根據土地所在的地理位置、四時氣候來定?!?/br> 衛東征笑著說,“顧女士,你種地雖然厲害,但還應當了解并掌握一下新時代的科學種地方法??!你說的這些要求,現在都不算是什么要求了,有溫控大棚在,溫度、濕度的要求都可以跟得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化肥來養地……不瞞你說,豫北糧食蔬果生產基地那邊,現在正聯合農科院進行反季節蔬果的培養,而且已經初具成效。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在冬天也能吃到各種新鮮的蔬菜和水果?!?/br> 顧玄芝自然知道反季節蔬果這個東西,不過從后世的經驗上來看,那些蔬果的味道似乎并不好,而且有科學研究,那些蔬果的營養價值也比正常季節的蔬果低。 得到土地爺的傳承之后,顧玄芝對種植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像‘輪種’這些科學種地的觀念也都是有玄學依據的,因為不同的植物所需的陰陽養分不同,如果長期在一塊土地上種植單一的植物,那就會導致那塊土地出現嚴重的陰陽失衡,輪種就是維持土地陰陽平衡的辦法之一。 所有生靈的生長,都與日月星辰、四時變化離不開關系,有的植物在春天開花,夏天結果,有的植物在秋天開花,冬天結果,這都是四時注定的,冥冥之中有造物主的法則在約束著這些。一旦突破了這些規則,甭管是什么生靈,都會自食惡果。 顧玄芝同衛東征說,“溫控大棚確實是個好東西,可以稍微調整溫度、濕度等,作為種植的輔助工具,溫控大棚具有很多的有點,但對于利用溫控大棚來進行反季節種植,我并不支持?!?/br> “種地這種東西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得很,我更愿意按照時令節氣來,在適合種什么的時候就種什么。實不相瞞,在我看來,種植反季節蔬菜就和強制要求人們上夜班一樣,一天兩天或許勉強可以,時間長了遲早會出問題。我不愿意承擔這樣的風險?!?/br> 衛東征聽著這話,覺得有點耳熟,仔細一想,衛添喜之前就告誡過她,反季節蔬菜以及一些轉基因蔬菜,能不碰盡量不要碰,容易引火燒身。只是耐不住衛東明不斷地游說加保證,再加上反季節蔬果的利潤要比時令蔬果的利潤高上許多,他便同意撥錢去給豫北糧食蔬果種植基地,也算是給衛東明提供了實驗場地與實驗經費,保障衛東明的實驗能夠順利進行下去。 如今從顧玄芝嘴里聽到與衛添喜相近的觀點,衛東征不得不把這件事再次拎了起來,慎重做考慮。 “那顧女士你……能說說,如果新時代集團能夠按照你的構想建立生產基地,你有什么打算嗎?”衛東征謹慎地問。 這個問題一時半會還真沒有答案。 顧玄芝原先做的規劃僅僅局限于現有的那五十畝地以及杜家分家是分到杜振華名下的那幾畝地,現在衛東征突然問她建生產基地的事情,她懵了。 不過好在腦子活絡,她想到有了生產基地之后,達成土地爺那糧食總產量兩百萬斤的目標也會變得容易很多,立馬就有了主意。 顧玄芝如數家珍地同衛東征說,“就拿這一片的土地來說,種了很多年的小麥和玉米,如果繼續中小麥和玉米的話,很容易造成土地肥力的貧瘠,但若是改種三年大豆,土地中的陰陽平衡就能恢復過來,這三年里,大豆的畝產量一定會增加許多,只要嚴格控制澆水的量,很容易種出優質大豆來?!?/br> “另外,我最近也在嘗試一種更為經濟的種植模式,我承包的那五十畝土地就是一個試點。大面積種植果樹,然后在果樹下種植一些喜陰的作物,這樣一來,土地的利用率就會直線上升,更值得一提的是,果樹并不需要時時打理,只要在防病蟲害方面做好防護就好?!?/br> “除此之外,靠近我們村那條涌河的地方,還有很長一片的灘地,那些灘地幾乎沒人用,我們可以在那些灘地上種植桑樹,桑葚是一種十分有營養的水果,桑樹下還可以修造魚塘來養魚養蝦,進行水產養殖。魚蝦的代謝物能夠為桑樹提供生長所需的養分,桑葉可以喂蠶,蠶糞還可以喂魚,一舉三得,充分地利用了土地的空間與輪作的時間,改善了傳統的耕作方式,還能追求最佳的經濟效益?!?/br> 衛東征還是頭一次聽人這么講,他聽得雙眼放光,險些當場就拍定下來。 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看著淳樸老實的女人是一個農林畜牧漁的專家,衛東征便做下了承諾,“顧女士,那一萬塊就當做我們合作的定金,一會兒就讓省分部的貨運司機過來,盡快將你地頭那些蔬菜都收走,你們原先零售的時候是多少錢,我們新時代集團從你這兒拿貨的時候就多少錢,一分錢都不會讓你們少掙。不過有一個要求,這些蔬菜往后就由新時代集團包圓了,你們不能單獨售賣,不然會壞了市場的行情?!?/br> “另外,你剛剛提到的種植大豆、種植果樹與藥材,還有這河邊灘地改造計劃,我們新時代集團也會盡快落實。就拿你們縣城作為試點,應當會承包六百畝到一千畝的土地來嘗試,我們新時代集團會派人同當地政。府談承包土地的合作事宜?!?/br> “等合同簽訂之后,我們就會派人來找你,需要承包那些土地,還需要你來幫忙甄別挑選,之后的生產基地建設,我們新時代集團會派人過來,爭取十天之內搞定,我一會兒給你個電話號碼,有什么事情你同他聯系就好?!?/br> 衛東征不愧是衛東征,做事那叫一個雷厲風行。 主要還是他兜里有錢,隨隨便便投出個三五十萬來都不帶皺眉的,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生意直覺。他覺得自己不會看錯人,顧玄芝身上從頭到腳都閃爍著堪比財神爺一樣的光芒,他見到顧玄芝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一定能幫他賺到錢! 在一些細節的事情上談攏之后,衛東征就帶著那倆下屬回去了,他同省分部的榮經理說,“我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將建設糧食生產基地的事情落實好,要是這點事情都搞不定,趁早卷了鋪蓋走人,新時代集團不要無法為集團創造利益的人?!?/br> 榮經理差點跪地謝恩。 送衛東征上了回京城的飛機后,榮經理立馬就同省里的領導練習,拿出自己的全部功底來,將能想到的人脈全都動用了上,只為在衛東征面前將功贖罪。 另外一邊,顧玄芝已經被杜老太、朱春草和王雪梅給包圍了。 杜老太眼睛亮的堪比鬼子們用過的探照燈,“老四媳婦,剛剛來的那個人是誰?我聽著你一直喊人家衛總,難道他就是新時代集團的那個衛總?就是經常上報紙那個?” 顧玄芝想不明白杜老太在興奮啥,只能呆呆地點頭。 杜老太氣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本想發泄一下自己內心的遺憾與惋惜,怎料拍大。腿的力氣用得太大了,痛得她嘶啞咧嘴,吊眉瞪眼。 “哎呀,那衛總長得是真的俊??!模樣俊,身板好,關鍵是還賊有錢!我要是多生一個小閨女,鐵定要撮合一下,要是能撮合成,那咱家的祖墳就冒青煙了!” 朱春草一本正經地給出主意,“媽,要不你讓大姑姐再嫁一回?” 杜老太:“……”糟心兒媳婦,就不會撿點好聽的說嗎? 惋惜了一陣子,杜老太腦回路不知道怎么又短路了一下,她又喜滋滋地說,“振英是沒機會了,雖說她是我生出來的閨女,可她那身材那相貌……我要是撮合了她和人家衛總,這不是糟蹋人家衛總么?振英她配不上衛總,不過你二姨家小閨女不錯,在紡織廠上班那個,你們覺得呢?” 朱春草想了想,那姑娘模樣確實好,性子也綿軟,若是不談家世,配衛東征倒是不錯,可惜人家衛東征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富豪,杜老太那外甥女只是一個紡織廠的小女工,要學歷沒學歷、要本事沒本事,怎么配得上人家? “媽,你說綰綰啊,咱家綰綰確實好,可你得想想,就算衛東征能看上咱家綰綰,可咱家綰綰嫁過去之后能干啥?給人家縫衣服補襪子嗎?” 杜老太一想,說的也對,可在她眼里,自個兒家外甥女是頂好的,嫦娥下凡都沒得比,還想再辯解幾句,結果就聽到顧玄芝說,“都省省吧,人家衛總已經談戀愛了,對象是商業部的高級干事,要學歷有學歷,要相貌有相貌,能力還特別出眾?!?/br> 杜老太問,“你咋知道的?” 顧玄芝是前世知道的,衛東征身為借著改革開放的春風發達起來的企業家,在國內國外都相當出名,與他相關的個人傳記不下十本,里面詳細地介紹了衛東征的發家奮斗史,以及衛東征與他的夫人馬麗伉儷情深,攜手將新時代集團推向商業巔。峰的故事,那簡直就是發生在現實里的爽文。 顧玄芝前世雖然是搞游戲開發的,但她也夢想過一。夜暴富,坐擁百億身家,每次在工作中遇到困難之后,她都會翻開衛東征的那些人物傳記來汲取精神養分,故而她對衛東征身上發生的事情相當了解。 據衛東征的親妹子衛添喜,也就是那個名揚海內外的大科學家所提供的材料,有作者完美還原了衛東征與馬麗的愛情故事,以衛東征不解風。情地死纏爛打開始,中間經過衛家人奇招百出的助攻,最后以衛東征抱得美人歸而結束。 仔細回想一下衛東征同馬麗結婚的時間,貌似就是這一年。 顧玄芝捏了捏口袋里那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心道:“既然你這么相信我,那我就把地給種好,就當是送給你的結婚賀禮吧!” 擊碎了杜老太那想要同衛東征結親的白日夢,顧玄芝扭頭去看眼巴巴盯著她的朱春草,問,“大嫂,你這么瞅著我干啥?我臉上又臟東西嗎?” 她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臉,什么臟東西都沒有看到,越發納悶了。 朱春草扭扭捏捏地問,“四弟妹,既然你要把蔬菜生意同新時代集團合作,那往后我和你大哥……” 顧玄芝明白了,她知道朱春草在顧慮啥,便道:“你和我大哥就干原來的事情啊,錢還是一樣地掙,不過你們做的活兒少了,只要負責把地頭的菜都收割了,然后打包賣給新時代購物中心派來的人就好,省你和大哥騎車去縣城擺攤兒呢!這天氣,熱死個人!” 朱春草一臉驚喜,“真的?” 問完之后,她又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四弟妹,那這樣豈不是我和你大哥太占你的便宜了?要不你再給我們倆安排點活兒做唄,不然做那么點點的營生就收那么多的錢,我心里不安生?!?/br> 這就是朱春草同李萍不一樣的地方,也是顧玄芝最欣賞朱春草的地方。 甭管是做人還是做事,她都能守住良心和底線,不會想著貪圖別人的便宜。 顧玄芝說,“那你和大哥得幫我蓋藥棚。我準備同新時代購物中心的人說一下,讓他們幫我整點兒溫控大棚過來,蓋在果樹的間隙中。等東西買到之后,還得麻煩大哥大嫂來幫我蓋一下藥棚。對了,三嫂,等蓋大鵬的時候,你喊著三哥一起來?!?/br> 一聽顧玄芝這么說,王雪梅臉上牽強的假笑立馬就變成了發自內心的真笑,她喜滋滋地‘哎’了一聲,端起顧玄芝給衛東征們倒綠豆湯的搪瓷缸子,主動去刷洗了。 顧玄芝趕緊把剩了一個鍋底的綠豆湯倒進碗里,送進杜老太的屋,說是留給杜老頭喝。 李萍也想湊過來同顧玄芝修復關系,可是想到自個兒之前做的那些糊涂事,她沒好意思往顧玄芝身邊湊,只能幽怨地待在一邊,翹著脖子往顧玄芝這邊瞅,結果就看到人家妯娌三個歡歡喜喜地走了,沒人瞅她一眼。 杜老太倒是看了李萍幾眼,可那目光里滿是無奈、悲憫、同情,看得李萍心塞無比。 回到屋里,李萍忍不住同杜振黨抱怨說,“你看看大嫂,你看看老三家媳婦,有點當嫂子的樣子嗎?把老四家媳婦當成觀音娘娘一樣供著,到底誰是嫂子呢?一個個巴結討好,就和哈巴狗一樣?!?/br> 癱在炕上動都不想動的杜振黨沖李萍翻了個白眼,“你說錯了,大嫂和三弟妹可不是把四弟妹當成觀音娘娘一樣供著,人家是把四弟妹當成財神爺一樣供著。要是四弟妹愿意拉我入伙,我也愿意巴結討好,同樣是種地,你看看人家的小麥打了多少斤,你再看看咱的小麥?我聽咱爸說,割麥子的時候,他們地頭根本沒見著幾株野草,你再看看咱地頭,都快長滿草了!當初你不是同大嫂、三弟妹她們一塊兒去拔草的么,怎么人家地頭都不長草,咱家地頭的草那么多?萍子,你是不是當初偷懶了?” 杜振黨這話直接勾起了李萍那被孤立的痛苦回憶,她一巴掌拍在杜振黨的腰上,“你胡說什么呢?我往年是怎么干的,今年就是怎么干的?,F在分了家,那地頭長出來的糧食是咱自個兒吃,我糊弄別人還成,難道我連自個兒也一起糊弄?” “咱爸咱媽他們地里頭沒草,那是因為四弟妹給拔了一次,她拔的特別細致,甭管是粗的細的,大的小的,她全都會給連根拔起,后來咱爸咱媽又時常去地里頭搜尋,發現一株草就拔一株,人家可不就拔的干凈么?咱家就拔了那么一次,就算我拔的再細致,那又能咋地?最后還不是長滿了草?!?/br> 杜振黨一整天都在地里頭收割麥子,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現在還得聽李萍發牢sao,可謂是天雷勾地火,他憋了一肚子的牢sao也都忍不住想要發一發。 “行,你說咱爸咱媽時常去地里頭搜尋拔草,你怎么不去呢?同樣是分了家,你看看大哥大嫂還有老三和三弟妹,人家的地頭怎么就沒多少草?現在是農忙的時候,你瞅瞅大嫂和三弟妹,哪個不往地頭鉆,哪個不幫襯著家里的男人搞收割?就你,懶得和豬一樣,整天窩在家里不出門,你是不是想累死我,然后再嫁一個?” 李萍差點被杜振黨的這話給氣死,梗著脖子說,“好你個沒良心的,你當是我不想去地頭幫你呢?你看看咱家多少營生等著做。你、家寶、家貝一到飯點兒上就張著嘴等著要吃飯,我不做飯能行?這家里面的家務,你們誰幫我一下了?不都得我做,我哪有時間去地頭幫你干活?我是沒時間去,你當我不想去?” 要是擱在平時,杜振黨肯定不會同李萍在這個話題上爭執糾結,可今天他被累著了,也被氣著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懶就是懶,你瞎扯的哪門子淡?你需要做家務,大嫂不用做?三弟妹不用做?四弟妹不用做?我瞅著人家做的也不比你差??!大嫂和大哥早早地把麥子給收了,人家現在每天跑去縣城買菜掙錢,一天能掙個好幾十,你呢?大嫂哪兒比你做的少了?” 李萍氣得哭出聲,“朱春草、王雪梅和顧玄芝都是不安好心的,攛掇著分了家,結果他們三家還湊一塊兒做飯吃飯,就單獨把咱家給撇了出來,人家三個輪著來,一人做一頓,根本不影響,就算三個人同時做,那有人和面有人炒菜還有人刷鍋洗碗,自然快?!?/br> “可你看看咱家?哪次不是我和面我炒菜我刷鍋洗碗?大嫂也是個狠心的,家榮和家棉才那么點點大,她就讓家榮跟著大哥下地去干活兒,還讓家棉幫襯她洗衣服擇菜做飯,咱家家寶和家貝比家榮和家棉還要小一點,我哪里舍得用?” 一說起自家被其他三個兄弟家給孤立這件事,杜振黨就腦仁疼,“家寶和家貝都七八歲了,這年紀還???我七八歲的時候,早就跟著去地里頭掙工分了。年紀小不能種地,不能去割豬草?不能去河邊撈蝌蚪去喂雞?農家出生的閨女,你當啥寶貝疙瘩養呢!” “你說大嫂和三弟妹四弟妹黑心,我倒想問問,人家三個為什么關系那么好,就同你不合拍?你整天作天作地、怨天尤人,就沒有從自己身上想想問題嗎?從來都是大嫂她們不安好心,你能不能換套說辭?你沒說煩,我聽都聽煩了?!?/br> 李萍自打嫁過來之后,在這個小家里,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杜振黨性子好,幾乎沒怎么同她紅過臉,幾乎事事都順著她,現在杜振黨冷不丁地同她唱了反調,李萍怎么可能受得了? 于是乎,二房屋內又打起來了。 顧玄芝住的屋子同李萍住的那間屋子緊挨著,她正躺在炕上淺眠呢,突然就被隔壁屋的雞飛狗跳給嚇醒了,支棱著耳朵聽了幾句,顧玄芝無語望青天。 蓋房子! 必須蓋房子! 她在這院子里實在住不下去了! 前一天是咿咿呀呀、不知羞恥的叫喊,這一天又開始打架,鬼知道明天這神經病夫妻倆會不會在屋子里支一個戲臺,直接唱一出穆桂英? 她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