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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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鋒下跪,聲音帶著抖:“報,大王子,前頭又有一個村落……”這已經是他回報的第六次了,他前頭的兩個先鋒官,一個被免職,一個沒了命。 大王子已經筋疲力竭,總也得不到糧食補給,已經要他們開始節制食物起來,以往的什么大口吃rou,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現在能喝口帶rou的湯,都得是貴族、將軍待遇了,他抬起手,嘴角抽了抽,已經笑不出來了,“叫一隊騎兵,直接進去看吧?!彼闶强赐噶?,這些村落里根本沒有人,再這么下去,估計要開始殺馬了。 “從令?!毕蠕h不敢反駁,立刻去點人急行過去,一眾兵士雖然休息充足,可連日來的半飽狀態,實在讓他們漸漸提不起勁,就連對大王子的話,也開始出現了懷疑的聲音,要不是被發覺,拖出去斬了幾個,沒準都要偷偷地鬧了起來。 這回,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沒有區別,依舊是輕而易舉地進去,再輕而易舉地出來,什么東西都沒有,大軍還得接著餓。 到此,這支千里迢迢來劫掠大夏朝的部隊,已經離出發的地方,行了快一個多月的軍,若是得不到補給,恐怕連稱回去都難,可謂是面臨著破釜沉舟的局面。 …… “戰爭,要開始了?!迸狒[春早就換上了沉重的鎧甲,站上了瞭望臺往前看,他身后,是規模驚人的兵營和城市。 他一直在和時間賽跑,這段時間來,他不斷吸納著外族人,就連周邊城鎮,也輪著又是強逼、又是威脅地,把他們遷移來到了城市,他打算逼著寧朝的軍隊,好好地打一場,這一戰,絕不讓他們回去。 這件事一開始讓下頭有不少怨言,畢竟自古以來,安土重遷的理念,讓很多城外的居民,是寧可被打死,也不想換地方,可他們在外頭的生活,不但可能會白白送了性命,還會給寧朝軍隊增加糧草,裴鬧春絕對不允許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在此處發生,便強壓著人回來,還請了了解當地習俗的老人,幫忙把村落祖先的墳墓、牌匾等悉數帶回。 人口漸漸多了起來,基礎建設便也被組織著搞了起來,之前穿越的世界,有過許多建房子的經驗,多少在現在也發揮了作用,他組織著下頭的士兵、遷來的人口,搞起了大夏朝的安置房修建計劃,造了批不那么符合當朝審美的二三層方正模樣的房子,雖說不甚美,但也算寬寬闊闊,很適合人居住,一下安置進去大批人口,現下城內外,已經基本能做到自給自足,哪怕關閉城門半個月兩個月的,也能過日。 “父親?!迸嵊褡恋穆曇繇懫?,她站在裴鬧春身后一點的位置,身上穿的是一件按照尺寸改好的輕甲,腰上掛著一柄劍,手上則拿著紅纓長槍,站得筆挺,哪怕是身材纖細,個子也算不得太高,可卻不知從何處生來一股威武之氣。 “這回,可不像是之前那幾次,是真正的戰爭?!迸狒[春頭都沒回,輕聲開口。 “我知道的?!彼⒖袒卦?,聲音中無半點動搖。 在來到西城的這幾年,她沒一刻停息,一開始,先是成了父親的小跟班,乖乖地跟在后頭,聽著他對整座城市的安排,事實上那時候,裴鬧春做的事情,已經不止是管理軍隊,而是管理一整個城鎮了,若是給那個文員聽到,一定說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是在奪當地縣令的權利! 可要知道,這邊境之處,早就成了裴家的天下,幾代人的經營,已經足夠將姓名刻畫進土地之中,再加上大夏朝本就對邊疆不重視——這連年征戰,人口不足,經濟衰退,文化落后的地方,管也管不起來,即便有人發現了這樣的趨勢,也悶不吭聲,全當什么也不知道。 而當事人裴鬧春,倒不是裝傻,他只是做著兩手準備,他沒有原身骨子里的忠君情懷,對他來說,這些他親眼看得到的百姓,和在身邊的女兒、母親才更重要一些,京都里那場重生者大亂斗,他沒有興趣也不想繼續再摻和,只想著靜靜看他們互相爭斗結束,只是若是登上皇位的,是暴虐的太子,或是無能的三皇子,恐怕這大夏朝都亡了一半,事實上就連二皇子,也只是個守成之君。 若是有一天……他也想用他能動用的力量,給女兒護出一片光明的人生,哪怕被千夫所指也無妨。 裴玉琢忽然遲疑地開了口:“父親,要不要告訴奶奶一聲?!痹谌ツ?,裴老夫人病了一場,裴鬧春便以這個理由,將母親并裴家莊的諸人都帶來了邊疆,現下正住在西城之中的將軍府內,若是太子還在朝堂之上,一定會跳起來,大喊他有謀逆之心,只是京都,早就因為三皇子的異軍突起,陷入了另一重的混亂,太子尚未被起復,權力已經被分了一大半,哪能甘心,只得開始私下互相使著絆子,爭斗起來了。 “好?!迸狒[春只應了句好,事實上寧朝部隊以為自己悄無聲息進入界碑的那天開始,這消息已經傳了回來,他已經吩咐所有士兵,做好準備,基礎建設全都暫停,整個邊境,有裴家軍隊的地方,都進入了戰時狀態。 裴玉琢看著父親的背影,久久無言,父親將裴家軍內的女兵分配給了她,當然,她雖是將軍的女兒,卻也只是女兵部的副將,雖說寧朝沒有入侵,可這并不代表周邊全是和平,單單是驅逐偶爾巡視來的部落,或是潛伏到大寧邊境,解救部落之人,就已經足夠勞累,除此之外,兵營中的人,還被陸陸續續派出去探索,繪制地圖,現下界碑之外的地圖,除卻寧朝內部的,都已經掛在了營中,被研究又研究。 她曾以為,父親答應她上戰場,會瞞著她的身份性別,或是讓她著男裝出來,可沒想父親在頭一天,就和軍營諸人公開了這事,格外認真地說:“若我女兒在軍事上有天賦,那有一天我走了之后,這裴家軍,就由她繼承?!彼詾楸娙藭瘩g,可大家也只是說了兩句擔心刀劍無眼,便沒再爭論,像是女人上戰場,女人繼承父親權力,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樣。 她在這,感受到的是平等和尊重,幾乎家家戶戶的女兒,都是“拋頭露面”,行走在大街之上,絕無奇怪眼神,還有的女人,甚至成了一家的頂梁柱,看店持家,無所不能,走到大街之上,若有人敢多看一眼,就有彪悍一些的女人,敢拿著菜刀,長棍追著他半條街,非得送他入衙門不成。 至于成婚年齡,這也挺隨意,若是看了對眼,便找個媒人,喜結良緣,若是看不對眼的,一個人生活,立個女戶,大了還會到育嬰堂那領個父母不在的孩子回去照顧,繼承家業。 這些都是因為邊疆的特殊情況造成的,連年的戰爭,要男丁大多從了軍,生個女兒,能陪在身邊久一些,反倒是件好事,且這也不存在什么大戶人家——真有大戶人家,人也早就搬遷到了京都、江南了,小門小戶的,本也沒那么多講究。 這分明和京都沒有半點相同,可她卻生活得很是舒心,想出門的時候,可以走到外頭看看,舞槍弄棒,也絕非特立獨行,除非真的搞出個爬墻、私通,基本也不會被人指責什么名聲有虧,她還不懂什么叫做自由,只是覺得,身處在這,格外的幸福。 她甚至想過,如果以后能一直留在這就好,她替父親守護著邊疆,守護著這群可愛的百姓,然后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無需擔心什么敗壞裴家家聲,或是到了年紀,必須成為別的男人的附庸,何其幸運? 前段時間,她收到了來自京都的信件,寄信來的,是舅舅家的表姐,她更長裴玉琢三歲,已經訂婚出嫁,許是沒人能說話,她寫了好長一篇,在信里,她說盡了自己的憂愁煩惱,和她成婚的親王世子,家中已有兩個過了明路的丫鬟,只等她點頭,便成了正兒八經的妾室;而她的那位親王妃婆婆,則很是看不起國舅家的靠女人發家,指指點點,綿里藏針;還有尚在府中的丈夫嫡親弟弟,又對親王之位虎視眈眈,一心想找個地位比她要高的妻子……總之,她很苦,在信件的最后,她還不忘留下一段美好的祝愿—— “玉琢,你生性爽直,不愛處理這些,可也得將持家之術學起來,否則到時候臨時抱佛腳,就為時太晚,裴將軍和裴老夫人都很寵愛你,如若可以,請讓他們多幫你相看相看,女人這一生,要是沒遇著良人,這輩子就毀了,切記切記。以及,你何時回到京都,到時我們再小聚,對了,你已經在西城好些年,還是早些回京都,好男兒不多,到時我幫你安排,去幾場賞花會,也好在諸位夫人前留個印象?!?/br> 看到這些話時,裴玉琢竟是一時心寒,她知道,表姐的每一句話都是為她考慮,句句真心,可在那信紙上,她看到的,竟是滿滿的“吃人”之意,她的這位表姐,尤其擅長畫畫,她匿名賣出的花鳥畫,甚至得到了書院山長的夸贊,若是個男兒,已經能靠這書畫得個才子的名聲,甚至拜個好師傅,可表姐事出,卻被舅媽說了一頓,只說她幾年后就要出閣,怎能流出字畫,那時表姐的所有不甘,現下不知還有痕跡?或是現在已經只剩下認同? 正因為對她的這份關心,表姐才會坦誠心扉地勸她回京,見些家中有未娶妻男兒的夫人,也才會說出未遇良人,毀了終生的話,可是……這又是為什么呢?后宅究竟有多么大的力量,能這么困住一個又一個女人,讓她們認命,并信奉于此呢?哪怕她是個終生未嫁的老姑婆,又如何呢? 哪個少女不懷春?可要是嫁人之后,要過上這樣的日子,這懷春的代價也未免太大,要她情不自禁地恐懼起了成婚。 裴玉琢猶豫地和父親談了一次,她擔心說這些話,會惹奶奶生氣,父親沉默了好一會忽然開口,他告訴她:“你要相信父親?!苯y共六個字,便結束了對話,燈光中,父親的眼神很明亮,里頭裝滿的全是堅定,裴玉琢知道,她信了。 …… 這一場戰爭,后世史稱西城大戰,它更像是漆黑夜空里放出的煙火,閃耀奪目地留在了歷史之中,因為裴玉琢這個名字,頭次被刻在了史冊之上。 難得的無風天氣,可下頭橫生的草,已被踩得東倒西歪,全是凌亂,地上有不少東西,有血、有破碎的武器、衣服,任誰都能看出,這一定是有一場巨大的爭端。 “將軍!”好幾聲重疊著的喊聲同時響起,不少士兵往后回頭一看,這才看見是裴鬧春,他剛解下上身破了一半的鎧甲,那砍刀的痕跡,直接破了鎧甲,入了身體,一道血痕,正在不斷往外滲血,任誰看,都知道是可怖的傷痕。 后頭負責醫療的兵士,已經急匆匆地過來,正替裴鬧春處理著傷口,裴鬧春傳了一套基礎傷口處理方法下來,這倒不是他不想傳授更多,只是他記憶里的那個世界,學的是內科而非外科,對待這種創口處理,沒那么專業,提純的酒精直接灑下,刺激得連忍痛能力一流的他,眉頭都挑了挑,握緊了拳頭,閉上雙眼。 裴玉琢臉上也有血跡,不過不是她的,而是敵人的,她本在前面的位置,一聽到父親受傷的事情,立刻驅馬趕回,一下從馬上躍下,站在父親面前:“將軍?!睉饒鲋?,沒什么父女,只有上級對下級。 “我沒什么,是小傷?!迸狒[春眼神都有些發昏,他知道,這是失血有些多,可還是在可控范圍之內,這場戰斗,比想象的要平和、卻又比想象的要慘烈。 平和在于,西城穩住了,就連周邊的幾座邊城,也沒出現從前的城破被搶的事情,可慘烈又在于,寧朝人蟄伏四年準備的軍隊,著實不可小覷,那位大王子,也確實很有軍事天賦,哪怕他們糧草不夠豐盈,可打起仗來,格外有個狠勁,又大多是騎兵,裝備也很是可以,裴家軍對敵起來,也只是個四六開。 上輩子就是在這個時間點,太子和二皇子來了,同時又帶來了一股護衛士兵——說難聽點,若不是當時,皇帝怕兩個寶貝兒子雙雙殞命,送來了一堆糧草、武器、士兵,哪怕二皇子沒被算計擒獲,這西城也抵御不了多久,這輩子,兩個皇子還在上演京都風云呢,沒工夫過來,全靠著裴鬧春這幾年的準備,才能擋下最猛烈的第一股沖擊。 在血戰了幾天后,寧朝已經用人命和石木填平了溝壑,裴鬧春不愿將戰場轉移到內,當機立斷,帶著幾乎所有兵士開關出城,真正地開始了刀刀見血的換命之戰。 先頭也說過了,這四年來,裴鬧春暗地招了不少兵,這些兵士雖然經歷了最嚴格的cao練,可終究還沒上過戰場,沒見過血,可寧朝人就不同了,他們瘋狂起來,周邊部落的人都殺,個個都是殺過人、血里養出來的,哪怕人少一些,也完全不輸。 裴鬧春做的很簡單,他一馬當先,和其他一大批的裴姓將士沖在了前頭,這沖動,可也是鼓舞士氣的最好辦法,當然,這同時也是因為,大夏朝向來不重視武將士兵,撥來的錢財很少,他們騎兵不夠多,若是拿小兵到前頭,根本就是逼他們送命,反倒是裴家人,大多馬術好,武藝從小練到大,活命的機會還要更多。 他不知殺了多少人,眼前全都是血,誰又愿意做個屠夫呢?只是戰爭本質如此,如果他們退了,身后的百姓就要死,以殺止殺,就是如此。 裴鬧春就像個戰場絞rou機,尖頭鋒銳之處,直接將氣勢洶洶的寧朝軍捅出了一個口子,隨著裴家親軍的入場,寧朝的騎兵開始退了,而那大王子終于按捺不住,騎馬出來,他也殺出了血性,只是身份尊貴,被護著沒有上前,可他對裴鬧春耿耿于懷,猶然記得,四年前,是他騎著馬趕到,給了他父王一擊,兩人在混亂中,像宿敵般重新交戰。 邊疆人生得人高馬大,力氣更是天賦秉異,吃著大刀用力揮舞過來,那力道能將人攔腰砍斷,他們從小是黏在馬背上出生的,就算不用什么馬鞍韁繩,都能管好自己的馬匹,那大王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兩把金柄大刀,揮舞時都有帶著血腥味道的風吹面而來。 可裴鬧春并不虛,原身本就有足夠的武藝,他來之后更是繼續修煉,一柄長槍,靈巧至極,反復穿梭,只是他之前,在殺敵時已經耗費了太多精力,并不像是這位大王子,養精蓄銳,一心只為殺他。 二人來來往往幾十招,最后各自找到了彼此的空隙,裴鬧春被當胸砍了一刀下來,而那大王子,直接被他一槍破肚,沒徹底捅進去,可估計也是大傷,然后兩人便被眼尖的將士各自扯開,護著到了后頭,裴鬧春沒休息,只是繼續指揮,直到現在寧朝軍隊潰敗撤逃,他才力不足搖搖晃晃,開始治療。 “還沒結束,不能放他們回去?!迸狒[春格外專注,繼續吩咐著,上輩子他被調離邊疆后,就是這位大王子,連破三城,差點把大夏朝邊疆一鍋端了,若不是后來,那寧王心大了,要他帶著幾位小王子出來見識,那位大王子顧著這個顧不了那個,最后被殺紅了眼的裴鬧春找到機會,趁虛而入,否則對方沒準還真能顛覆夏朝,闖入中原,“你們先去,我隨后就到?!?/br> 這次這位大王子來了,絕不能放他回去。 “將軍,末將請戰?!迸嵊褡梁鋈徽境?,目光堅定,她確實很有天分,無論是武藝還是騎術,都是佼佼。 “不可!”副將立刻開口,神色緊張,生怕裴玉琢出了什么事,雖然寧朝潰敗,可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裴玉琢手都沒有放下,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正坐在那,臉色蒼白的裴鬧春。 “做得到嗎?”裴鬧春開口看著女兒,一場戰爭,已經要她陡然成熟起來,在后世,她這年紀還該是個孩子,可在這個年代,有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已經許了人家,只等過兩年出嫁,也有的少年,成了一家之主。 “末將可立軍令狀,一定將大王子首級帶回!”她沒有片刻猶豫,絕非是自以為是,而是在評估了自己的能力后,她堅信自己能做到。 “……”裴鬧春沉默,沒一會,便點了頭,“去吧,點兩支騎兵一起,務必保證剿滅寧軍?!敝苓呌腥讼乱庾R想攔著,卻又因是裴鬧春說的話,選擇了沉默 “是!”裴玉琢聽到父親的話,立刻跳上馬,要到前頭點人,這點工夫,已經耽擱了不少,再遲下去,只怕那寧朝人已經跑了。 “等你回來,為父替你慶功?!迸狒[春忽而開口,看著女兒,他告訴過女兒很多回,希望她相信他,同時,他也相信著女兒能做到一切。 裴玉琢已經上了馬,她頓了頓,只點了點頭,然后駕著馬揚長而去。 裴鬧春也并非拿女兒的性命去賭,只是換做是他,也會去的,他拿什么理由阻擋女兒?說因為她是個女人,還是因為她是他的獨女?要知道,她除卻是裴鬧春的女兒外,還是個裴家人。 再者,他也已經將最好的鎧甲、武器給了女兒,周邊的將士,也一直在替他多關照著女兒,不受傷,沒人能保證,可活著回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剩下的,就交給玉琢自己了。 …… “大王子,你沒事吧!”先鋒官焦急得厲害,大王子鎧甲前胸的位置是破開的,上頭還在滲血,由于一直在馬上,傷口始終處于撕裂狀態。 “沒事?!贝笸踝由袂殛幒?,他能看見自己手上全是血,幸好他還有護心鏡和金甲,否則當時一定殞命,那時他清楚地看到,自己也給了裴鬧春一刀,不知對方死了沒有,若是死了,等回到都城,他當飲兩杯慶祝!他們早就在好些年前從村落的村民那聽說了,裴鬧春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等他死后,裴家軍形同虛設,又有何用?到時候就是他們大寧朝的天下了。 “追兵來了!”后頭有觀測敵情的士兵,神色慌亂地騎兵奔了過來,要剛準備要緩些速度的寧朝士兵重新加速起來,很是急迫,可這不止人要休息,馬匹也要休息,他們的馬,早就跑不動了。 大王子一加快速度,就感覺到胸前傷口的疼痛:“該死,這裴家軍,怎么就這么陰魂不散!”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回大夏朝的軍隊,不一樣了,不但想要趕走他們,還想要他們死!帶隊的是誰?如果是那幾個裴鬧春帶的將軍倒還不足為據,只怕是他自己,那估計真得不死不休了! 很快,被落在最后,已經沒了馬匹的步兵第一個被趕上,他們拼了命的往前奔跑,只想要留自己的一條性命,可還是在騎兵過后,一個個倒在地上,也許在他們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會想起自己的家人,就像曾經死在他們刀劍下的大夏朝士兵和百姓一樣。 大王子回頭看了一眼,便看到那部隊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地瞳孔一縮,為首的那人很陌生,他未曾見過,對比那頭馬,看上去很瘦弱,在遠處,只能看見她使的是槍,一掃便是一片人:“那是誰?” 旁邊的士兵也回頭看了,頭上全都是汗,他們同樣認不出那人,只是發覺兩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緊張地催促起來:“大王子,咱們快些,咱們再快一些!” “快不了了?!贝笸踝右呀洶l覺,他們可能逃不掉了,既然逃不掉,那就戰吧!他發下號令,要眾多士兵回身擺陣,迎敵,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他握緊了手中的大刀,瞇著眼,正準備戰斗,當然,這時候,那點兒什么傷,就已經不太要緊了,“那……那是個女人?”男人和女人,身形是不太一樣的。 兩軍對壘,虎視眈眈,裴玉琢在最前面,她身邊是父親的副將,長槍上的紅纓,已經被染紅了,現下露出暗紅的顏色,沒被鎧甲包裹住的部位,都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你們裴家軍沒人了嗎?竟然派個女人出來?!贝笸踝釉陉囍锌壳暗奈恢?,朗聲便喊,他隱隱有些怒意,覺得被小瞧,又覺得好笑,這堂堂一個裴家軍,竟然出了個女人打頭陣。 旁邊的副將臉上帶著慍意,正要開口回去,裴玉琢攔住了他:“和要死的人,說這么多干嘛呢?”她理都不理,一揮手,“上!” 她記得那個人的眉眼,寧朝的大王子,就是他傷的父親,他同時也是父親即使受了傷,都念念不忘的對手。 大王子看對方沒理,也沒什么所謂,只覺得是對方怕了,然后同樣手臂一揮,帶兵壓上前去,誰都怕死,可到這境地了,也沒什么可怕了,他贏了,就活著回去,死了,也要帶走幾個。 事實上,這兩股騎兵相接時,是勢均力敵的,寧朝軍隊,是背水一戰,而裴家軍,則是懷揣著替受傷將軍復仇的心前仆后繼,刀劍無眼,唯有血rou不斷橫飛,你死我活,很快,大王子也出現了對手,和他正對著的,是裴玉琢,她剛將自己的長槍從一位死去的兵士身上拔出,一片血液橫飛,而大王子也才用他的大刀砍下一顆頭顱。 “女人上什么戰場?!贝笸踝永浜咭宦?,舉刀便上,無論這個女人再能打,他也完全不虛。 裴玉琢沒說話,只是拿著槍,直接還擊,兩人過招時,只有金石碰撞發出的凌冽聲音,一招又一招,大王子著實力氣大,要她握槍的虎口都有些撕裂,她咬緊牙關,不斷回擊,同樣的,她的長槍,也給了大王子不少威脅,剛剛有兩下,已經劃過了大王子的臉,讓他連臉都開始滲血。 裴玉琢知道大王子像是開了口,在說什么,戰場上人聲沸騰,時不時還有痛苦的哀嚎響起,她沒有興趣,認真聽他講話,這一戰,她要贏。 第一次坐著裴家的馬車在西城逛街,腳一落地,就有孩子過來,紅著臉,給她塞了串糖葫蘆,路過的店鋪,又是打折,又是贈送。 第一次去帶著部落人回來時,她救回了一個姑娘,對方是個女奴,由于部落被吞并,便開始了悲慘的命運,回了外城,對方看她的目光,全是仰慕。 這一次出站前,父親看著她,對她說:“你是我們裴家的女兒?!彼麤]往下說,可她心里明白。 大王子漸漸使不上力氣,那姑娘身形較小,使的招數也絕非大開大合那一套,總是能找到小地方攻擊,他的手上、臉上已經有好幾道傷,現下額上的血已經掉在眼上,要他睜眼都難受,而握著刀的手,也覺得疼痛難忍。 是什么時候,裴家軍又招來了這么個女將軍? 戰場上,先松懈的那個,注定是落敗的那個。 大王子瞳孔放大,他的雙刀已經被打落了一個,對方的那柄長槍,重疊在了之前的傷口上,用力捅入,這回直接貫穿到了底,他低頭連那紅纓都看不見了,他立刻手握著槍桿,反手就要趁著對方沒有武器,用單刀回答,就算死,他也要帶走一個,可他這回又失算了,這場戰爭,從頭到尾,他一直在失算,對方從腰間抽出一把劍,利落地撞擊刀,然后直接帶去了他的好幾根手指,這回,另一把刀也握不住了。 “你是誰?”大王子沒有想過,他竟會死在無名之輩的手下,他曾以為,這輩子能傷到他的,只有裴家人,他已經說不太出話了,身體也沒有力氣,能感覺到那長槍再從身體抽離。 “我是裴鬧春的女兒?!钡搅俗詈?,裴玉琢還是給了他一句話。 原來是這樣,大王子直接從馬下墜落,合上了雙眼,到最后,他還是輸給了裴家人。 大王子一死,軍心便真的散了,原本士兵們,就已經知道自己逃回去的幾率不高了,畢竟這四處沒有補給,他們沒帶什么糧草,若是殺了馬,就只能靠走路,可走路,卻要更長的距離,死循環,永遠沒有可行的解。 裴玉琢沒有因為大王子的死而猶豫,繼續向前,拿著那把沾滿了血的長槍,不斷地繼續在敵人中絞殺,現下的她和裴鬧春很像,只要到了戰場,絕沒有說后退的一刻。 此戰大捷,寧朝軍隊,幾乎全軍覆沒。 …… 京都那,則是另外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顧玉娘坐在家中,走來又走去,滿額冷汗,今天一大早,她的夫君便被傳召入了朝,她不知發生了什么,很是惶恐,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要她整顆心狂跳,就在今年,她成了婚,她被許配給了父親門下的一個弟子,婚后兩人生活很好,可她卻始終憂心忡忡,這輩子,變數實在太多,上輩子那位探花,竟然莫名成了狀元,還在裴家府邸旁邊買了房子,這消息一出,要顧玉娘小心謹慎,很是畏縮了起來。 “夫君,發生什么了?”顧玉娘一看丈夫進來,立刻起身,滿臉急躁。 她的丈夫同樣鎖緊眉頭,神色倉皇:“圣上,復立大皇子為太子了?!彼驮栏傅钠渌茏右粯?,在廢太子后,都壓寶在二皇子那了,這回太子起復,沒準要開始清算了。 “怎么會呢?”顧玉娘反問一句,跌落坐在椅子上頭,她萬萬想不到,一切竟是這個走向,上輩子太子是復立過,可那時兩個小皇子都成婚了,裴玉琢也嫁給了二皇子,這輩子,怎么這么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