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書迷正在閱讀:只許對我撒嬌、錦繡農門(作者:寒小期)、你別咬我耳朵呀、八零年代活神仙、盛世霸寵:一惹撒旦誤終生、和前任他叔流落荒島后、天作不合、校霸的高嶺之花[穿書]、不敵她霸道撩人[電競]、偏執迷戀(病態掠奪)
彼時,兩夫妻雖然還堅持著找兒子,可早就是慣性的,不報希望了,原身猶豫著將楊秋平找了出來,他和對方說了這個建議,事實上原身已經做好準備,被妻子罵一頓——畢竟連他自己,都有點覺得這個想法過了頭,他們是有兒子的,怎么能找個人來替了兒子的位置呢? 小說里關于這段是這樣寫的—— 楊秋平靠在墻上,她一聽這話,眼眶就紅了,手握成拳頭,看著丈夫:“你決定了嗎?” “沒?!蹦腥藝@著氣低頭,神色隱藏在陰影下,可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這幾年來,男人老了,“我也不知道,如果元元回來了,會難過的吧?”他說得眼酸,“我和他說算了吧……” “不?!睏钋锲秸局绷松眢w,她的聲音在抖,“不算了,你把他接過來吧,讓他陪媽走完這一程?!?/br> “秋平……” 楊秋平臉上已經全是眼淚,她的心緊緊縮在一起,事實上她是難過的,不是因為要有另外一個人進入她的家庭——她難過的是,居然連她,也慢慢接受了現實,她應該,再也見不到兒子了:“讓媽好好地走吧,她吃了太多苦頭了?!?/br> 元元,你要怪就怪媽,是媽沒能力,找不著你,媽不能讓你奶奶,這么合不上眼走。 再然后,老家的人,就幫著帶來了堂哥的兒子,裴元啟,由于都行字輩,中間的那字都是元,夫妻倆看著裴元啟,心里同樣感情復雜,他們一同向裴元啟鞠了躬,拜托著對方頂替元元的名字,去見裴奶奶一趟,裴元啟挺懂事,立刻答應了。 他跪在裴奶奶的床頭,貼著對方的手,喊著:“奶奶,元元回來了?!币苍S是想起了曾經父親離世的那一刻,他有些借情,哭得撕心裂肺。 而裴奶奶則回光返照般睜開了眼,她露出這七年間,從未有過的笑容,撫摸著裴元啟的臉:“我的元元,回來了?!比缓?,閉上雙眼,溘然長逝。 有了這一層關系,裴元啟便被這個家慢慢接納了——當然,這不是什么狗血小說,原身和楊秋平都挺照顧對方,始終都把他當做一個關系親近的親戚家孩子,對方挺聰明,在接收了更好的教育后,成績一日千里,原身和楊秋平都挺為他驕傲,給予了他不少的支持。 同時,雖然心里已經開始試著接受現實,可原身同楊秋平一刻沒停過,尋找兒子的步伐,雖然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說到這,就該說裴元博那頭發生的事情了。 裴元博是一家子當寶貝養大的,長得機靈,又是個男孩,事實上那人販子的確是老手,他和妻子是來b城旅游的,逛過了景點,他們順便在裴家周邊幾個老小區踩點好了,事先選了幾個好樣子的男孩,打算在臨回家前,發一筆財。 他們給裴元博下了點藥,便帶著這么五六個男孩,輾轉地到了南方的一個山區——這邊雖說是山區,可山貨銷量還行,沒那么貧困,能賣出還好的價格,而這些個孩子,都是要看“資質”給錢的,離原家鄉越遠、越小不知事、越健康的賣得越貴,裴元博雖然三歲,可這么顛沛流離,吃了點苦頭,早就嚇得不行,哪還記得多少東西,被這一轉手,以兩萬的價格賣了。 買裴元博的那戶人家,家境不算太差,夫妻倆的問題在于生不出孩子,那年頭有個說法,先抱個孩子來,就能招孩子,夫妻倆打著若是招不到,就養了他的想法,便咬咬牙,出了高價,把他買回去了。 裴元博剛被抱去,自是哭鬧個沒停,可久了,孩子就習慣環境了,他被改了個名字,叫呂東順,落在了那家人的名下,久了,他也忘了自己曾經還有個元元的名字,只管自己叫做東順,實話實話,早幾年,裴元博在呂家受到的待遇算得上好——雖說呂家比不上裴家的條件,可對裴元博,依舊算得上千依百順,放在心里疼,畢竟膝下就這么個獨苗苗。 可是好景不長,裴元博七歲那年,他倒真“招來了個弟弟”,呂mama成功懷了孕,生下了兒子呂西順,在有了親生孩子之后,待遇便不可避免地傾斜了起來。 裴元博不太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父母以前對他這么好,現在卻成了這樣?以前屬于他的零食、玩具,現在完全沒了他的分,就連家里他關系的叔叔伯伯,看他的眼神也好奇怪。 沒幾年,弟弟大了,被慣成了小霸王脾氣,他見天地和哥哥“干仗”,在他的心里,哥哥更像是他的一個玩具——這也是呂家父母給折騰出來的,在呂西順還不知事的時候,每次只要裴元博沒控制好力氣,戳疼了弟弟,或是拿著玩具不給弟弟惹哭呂西順,他們便會好好地數落對方一頓,久而久之,裴元博在弟弟心里毫無威嚴,甚至有些抬不起頭來。 后來,裴元博才偶然聽到父母在飯后聊天時說到—— “老公,早知道會有西順,我們何苦去抱東順回來呢?還白白花了兩萬塊?!边@是呂mama的聲音,聽起來興致不高,“你瞧瞧,不是自家的孩子,就是有自帶反骨,東順小時候看著還行,長大了天天惹西順生氣?!?/br> 呂爸爸漫不經心地回答:“抱都抱了,總不得丟了,又不是沒錢,反正養著唄,以后讓西順和東順遠一點,別被帶壞了?!?/br> “行,我可得好好看著,讓他們距離遠遠地?!?/br> 裴元博的血液都幾乎凝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他根本不是呂家的孩子,呂爸爸和呂mama沒有偏心眼——這怎么能算是偏心眼呢?他苦笑,他甚至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 他開始對自己的父母產生了好奇心,好幾次輾轉試著想打聽,前頭也說,這兒重男輕女的風俗嚴重,抱養孩子的習慣根深蒂固,不少人家干過買孩子、抱孩子的事情,他聽村子里的人說——“什么拐孩子,這不沒有的事情嗎?都是自己生多了,養不起,或是不想要,才賣的,多了去了!”,那聚著不少人,飯后舒服的嘮嗑,不像是在說謊。 他還聽到隔壁村家有人抱了個女兒,有出息后,親生父母找上了門來,想要討錢……一個個案例和一句句話涌入腦海,在他還幼小的心打下的烙?。阂苍S,我就是被我爸媽賣掉的。 裴元博接受事實后,沒再試圖掙扎過,他選擇遠離了呂西順,但有時你不找事,事會找你,呂西順實在是個皮孩子,對方時?!芭龃伞?,找些事讓父母教訓他,以此來證明他受到的寵愛,他受了很多委屈,有很多次他想要為自己辯駁,卻在張開嘴后選擇了沉默——辯駁什么呢?有用嗎?沒用的。 他初中畢業后便去了中專,學了汽修,并不是他讀的多差,只是他想早點學成出來,把錢還給呂家爸媽,然后遠遠離開,這是他那個年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畢業后,他便進了汽修廠,開始打工賺錢,在剛成年的年紀,每個月開始打錢回家。 ——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么奇妙,在這個時候,那位人販子被捕了,他收手了很多年,在臨老了,去探望自己兒子時,和妻子沒忍住,想再順水摸魚一次,可年代不一樣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被警方抓獲,并搜出了隨身攜帶的交易記錄本,本子上都是簡單的地名和數字,數量之多,要人瞠目結舌。 在這時候,原身和楊秋平已經接受了這一切,他們只打算守著彼此過日子,裴元啟考入了b城大學,挺出息,他也是個好孩子,知道兩口子心靈上并不平和,哪怕學校里再忙,每周也不忘來看看兩人,他知道,如果不是當年被接到b城,他根本沒有成才的機會。 這一天,楊秋平在家,她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后來也沒再去上班,她接了個電話,那位當年的警察朋友,已經成了局長,對方是最早接到消息的,他猶豫地在電話那頭說:“秋平……你和鬧春也說一聲,來局里一趟吧,你們家元元找到了?!?/br> 在絕望時,又獲得希望是什么樣的感受? 楊秋平緊緊地抓著丈夫的手臂,她腿軟得厲害,幾乎站不直身體,先是笑,又是正色:“元元回來了嗎?會不會是找錯了?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找到了,元元他回來了?!?/br> 夫妻倆到了局里,了解完情況,從朋友那收到了裴元博現在的信息,由于裴元博已經成年,警方最多只能告知,沒法強迫對方回到b城,夫妻倆二話不說,請了假,千里迢迢地飛了過去。 裴元博是從警方那聽到消息的,他知道自己是被拐賣的,又通過警方了解到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樣的人——彼時他染上了些社會氣的習慣,抖著手抽煙,攬住了一起來的兄弟,笑得比哭還難看:“兄弟,你聽他們說笑呢,我父母還能是大學老師?肯定是找錯了!” 裴家父母是在修車廠里找到裴元博的,對方正在一輛吊起的車下頭修著什么零件,身上穿著一身淺藍色工裝,頭發凌亂,臉上、手上有不少油漆印子,他們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元元!”然后同時收回了話,“東順?!?/br> 聽到這喊聲的裴元博從車下鉆了出來,他隨手拿了個毛巾,擦了擦臉,笑起來:“先生,夫人,你們是要修車還是洗車?” 在那一刻,無論是裴鬧春還是楊秋平,心都要碎了,他們從沒有看不起一線工人,可他們的兒子才20歲,本來應該是在學校里無憂無慮地談著戀愛、讀著書,暢想著未來的年紀,為什么成了這樣呢? 楊秋平立刻沖了過去,不知身體向來不好的她哪來的力氣,用力地抱住了裴元博:“你不是東順,你是我的兒子,你是裴元博!”她掉著眼淚,不肯撒手,“我是mama呀?我找你找了好久?!?/br> 裴元博一瞬間是想推開的,卻沉默地選擇了回擁——這是他,好奇又想念過的mama和爸爸,只是也和他幻想的一樣,對方衣裝革履,一看就和他,天差地別,不是一路人。 原身比妻子稍微能克制情緒,他等妻子激動完,找了間兒子的辦公室,和他說了說過去的故事—— 他告訴裴元博,他和妻子一刻都沒有忘記過他,就連當年丟了他的奶奶,在死之前,都一直反反復復地念著自己的元元去哪了。 他從背包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有裴元博當年最喜歡的玩具、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這幾年他們到處登報、發廣告找兒子的信息…… 裴元博看得情緒失了控——他在很小的年紀,便已經不被愛了,也從別人口中聽說了自己并不是父母親生孩子的事實,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的親生父母,親手賣了自己,對于他來說,這樣的愛,是很奢侈、難得的,他一直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可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起碼曾經擁有過。 他以為自己有顆堅定的心,卻在這一刻,卸下心防,他同意了原身和楊秋平的建議,和他們一起回到了b城。 他當年的房間,一直被保留著——事實上他沒能進去住多久,因為那時他還太小,在大多時候,都是和父母、奶奶一起睡的,從前的那些玩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楊秋平拿起來擦一擦——雖然楊秋平知道,哪怕自己兒子回來,也認不出這些了,可她也做不了別的了。 房間的衣柜里,有不少的衣服,楊秋平只要去逛街,便會比照著裴元啟的身材,想象著自家兒子現在的模樣,為他添置幾套,不知不覺地,已經裝得滿滿當當,連個空位都不剩。 裴元博在剛回來時,他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原來,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是這樣的感受嗎?他躺在那床上,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個美夢。 如果一切在這結束,這本小說便是大團圓結局了,可故事仍在繼續。 裴元博漸漸地感覺到了格格不入。 他清楚地看到,楊秋平和原身為了他的融入用盡全力,裴元啟在知道他回來后,減少了來訪的頻率,只要他偶爾提個意見,比如什么不愛吃魚、喜歡寬松的衣服,身邊便會立刻做出調整,可這份小心翼翼并沒有讓他覺得自己屬于這個家,反讓他越來越遠。 這樣說是不是有點矯情? 裴元博自以為算是個豁達的人,他從小就很能適應環境,他很習慣于妥協、退讓、改變自己,那渾身是刺的生活方式,更像是他的保護色,他可以適應不再愛他的呂家人,也可以適應從學校到社會,卻獨獨適應不了這個泵因該屬于他的家。 聽聞他回家,爸爸mama的同事、朋友不少都會來看他,夸著他:“小伙子,長得挺精神,你爸媽找你可不容易了?!倍缶褪顷P心他的學業、工作、婚姻,有不少人在聽到他中專畢業、學的汽修時下意識露出尷尬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說,要不,他們幫忙介紹一個4s店的工作,裴元博能感覺到,他讓別人尷尬了。 爸爸和mama時常在飯桌上談些社會時事,三不五時地開電視,看的更多是什么國際新聞、家里擺放的報刊雜志,是什么英文的學術期刊,可他……全都聽不懂。他和同事們,偶爾開的那些顏色笑話,當然是不能上桌的,他們更多聊的社會新聞,是今天這砍了人、明天那車禍了,國際上什么石油、黃金、領導人出訪,管他們什么事呢?比起學術期刊,他更懂的是修車,可他隱隱地也知道,談這些,爸媽會傷心。 在家呆了一段時間,他閑不住,想出去工作,雖然父母一直說他們有積蓄,可裴元博并不是啃老的習性,父母想幫著介紹,他卻沒打算讓父母難堪——拜托了,他爸博士出身,他媽研究生畢業,要去哪給他一個中專生安排工作,他不想還讓父母求爺爺告奶奶。 當然,在b城他也挺碰壁,倒不是說中專多差,只是b城人多,相關要求也高,像是他以前,修的都是什么五菱宏光、奇瑞qq,到了b城,不時還有有錢人送豪車來改裝,一切都得從頭學起。 在小說里,裴元博和自己的好朋友通了個電話,他站在天臺上,身邊是最便宜的酒和煙——他這人喝不習慣什么紅酒、抽不慣好煙,就是這么個破爛命:“兄弟,我真覺得我不該在這,我就特么不屬于這你知道嗎?” “我爸媽是好人,可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爛人,沒想要飛黃騰達,就打算這么糊弄地過完這輩子,怎么就成了這樣呢?”他邊笑邊喝酒,酒從脖頸上流淌而下,“他們幫親戚養了個孩子,人家是哪讀書的你知道嗎?b城大學,我有時候看著我就在想,他們別是搞錯了吧?我怎么能是,怎么能夠是呢?” “他們特努力對我好,可他們越努力,我越難受,我怎么就這么不行呢?我就是個靠自己雙手賺錢的修車工,攢夠了錢以后就開個修車廠,沒了——我不懂上進,不懂為未來考慮,也不懂什么科學技術,長遠看待?!彼善皆谔炫_上,臉上不知是酒還是眼淚,“我這輩子,有家又沒家,沒家又有家,現在有了,又該沒了?!?/br> 那天他在外頭待了很久,然后就買了車票,跑了——沒錯,他跑了,回到了來的地方,他同原身和楊秋平通了電話,只說自己真不習慣,以后逢年過節,一定回去。 你要問他愛不愛自己爹媽?愛,怎么能不愛,他們對自己這么好,哪能沒感情?可他,又確確實實地待不下去了。 小說里直接拉線到了十年后,這個在外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裴元博,在返家的火車站上,撞見了一個人販子團伙在搶小孩,他挺身而出,被捅了一刀,春運高峰期,等被送到醫院時,已經沒了氣,三十歲的年紀,生命畫上了句話,他那好不容易等回來他的父母,又把他們的元元給弄丟了。 在兒子死后,楊秋平和原身都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若不是裴元啟還惦記這兩老,估計早晚出事,臨終時,除卻給了裴元啟分出了一小筆錢,剩下的存款他們全都捐助給了打拐事業。 …… “到站了啊?!彼緳C停下車,很不耐煩地喊著,這種老式客車,是沒有什么報站語音的,全憑一張嘴吼,司機慣常會把所有人一并喊起,確定沒人下車后再開走。 “有,我們要下呢?!睏钋锲揭恢弊⒁庵?,她舉起手。 司機沒好氣:“有就麻利點下,沒看等著開嗎?” “這就下?!迸狒[春走在前頭,拿下行李,兩夫妻帶著的東西不多,就這么一小袋,他們匆匆下了車,那客車已經發動,開得飛快,一地的泥水濺了起來,弄到了褲子上,可無論是他還是妻子,都無心管這個。 第56章 被拐賣之后(四)~(七) 林埭村位于h省內縣城的一處山區, 這兒特產豐富,生產的菌菇、山雞等全國都有點名氣,單靠經營這些,也讓這村子在十里八鄉里算得上富裕, 以往從村中出去的富貴人家通常會回饋點資金,起碼在村子里,道路還算平整,周邊也沒有過于破舊的樓房。 “東順, 你在干嘛呢?”正值暑假,村中的孩子沒人管束, 通常是撒歡式三三兩兩地玩耍, 若是家里有電腦的, 倒是會留在家中, 虎子剛吃了點零食,便拿著零花錢出來晃悠, 打算買點冰棒回去,還沒到雜貨店,就看見自家好友呂東順躺在河畔邊地上,他拉了對方一把,“今天熱死了,你還非得在這地上躺著呀?” 虎子心里佩服, 這種天氣,如果是讓他在坡上躺著,沒準都要中暑了, 自家小伙伴還真皮實。 “……沒什么?!眳螙|順順勢被好友拉起,他還坐在那,此刻已經是滿頭大汗,皮膚黝黑,笑起來唯有那牙齒是發白的,“我喜歡在外頭?!?/br> 他沒說實話,在小小的心里,已經有了個家丑不能外揚的觀念——好吧,說這句話只算得上是打腫臉沖胖子,哪有什么家丑呢?他躲在外頭,只是因為一回家,西順就眼睛不是鼻子地和他頂嘴,躺在地上鬧事,他知道自己是外人,不想讓爸媽為難。 虎子是個講義氣的孩子,他一屁股坐下,看著好友,沒忍住問:“你們家西順又鬧脾氣了?” “……?!眳螙|順一時沒吭聲,他沉默了半天,“沒?!?/br> “你這也是……”虎子嘆了口氣,呂家這兩小子在村子里出了名,虎子打小就是和東順一起玩的,他曾經很困惑,東順這么乖,為什么呂叔叔、呂阿姨忽然不疼他了,后來,他隱隱約約聽爸媽聊天時邊嘆氣地說了些話,心里便也猜到了來龍去脈,只是西順實在霸道。 呂東順沒吱聲,他早就習慣了,如果是在西順剛出生那一兩年,他估計還會躺地上痛痛快快哭一場,撒潑地和爸媽鬧,說什么你們為什么只疼弟弟,可現在,他已經懂了,內人和外人,總是有區別的。 虎子抹了一把汗,他拉著東順:“走,我請你喝飲料去!”他沒什么零花錢,不過還是請得起,“別不開心了?!彼昙o還小,事實上搞不太懂,這親生不親生的有沒有這么要緊。 “不用?!睎|順在推拒,弟弟出生前,他是有零花錢的,后來mama給過幾次,弟弟明明還不認得錢有什么用,卻會蹬腿掉眼淚,非得他把錢給他才行,久了,他便也不從爸媽那拿零花錢了。 “沒事,我請你吃冰棍?!被⒆又罇|順心結,拍著胸膛,村里雜貨店的冰棍五毛一條,是水果味的,可甜。 “過后還你?!眳螙|順同意了,他偶爾會在學校周邊撿一些瓶子、紙皮,能賣點錢,倒是還得上。 村子里的孩子,個個都是長跑健將,體力好,速度快,抬腿就往前沖,沒一會就到了雜貨店門口,虎子買的是貴點的雪人冰淇淋,東順則是個芒果味的冰棍,兩人邊舔邊走,難得的快活,虎子拉著東順要往自家去,他知道東順家的情況,若是他不拉,東順能在外面呆睡著,去年有一回,東順也是這樣,跑到外面發呆,下了大雨,呂家人竟忘了他還沒回家,等他跑回去,已經發了高燒,差點沒生病。 “東順,你媽找你呢!”遠遠地,村里的呂三叔路過,他剛剛從家里出來,剛好聽見呂mama在喊東順的名字,便也順便帶個話。 “好,我這就回去?!眳螙|順忙應聲,“虎子,我先回家去了?!彼麚]揮手,迅速地往回家的方向跑,這還沒忘了迅速解決冰棒,萬一回家讓西順看到了,又是一筆糊涂賬。 “行,你去吧?!被⒆舆h遠在后頭看著,嘆氣,他有時候也在想,如果東順親生父母能來把他帶走可多好了,呂家爸媽根本不想養東順,他聽東順念了一回,說想早些出來工作,可明明東順成績不差??纱甯浇嵌菁?,就是前車之鑒,二妮聽說自己不是親生的,跑回隔壁村,找了自家親媽,差點被賣了第二回,萬一東順的親生爸媽也是這樣的人呢?起碼現在,日子還算過得去。 呂東順跑得格外的快,冰棍已經被他丟在外頭的垃圾堆里,他喘著氣:“媽,我回來了?!?/br> “去哪了,到現在才回來?”呂mama正坐在客廳那,拿著冰鎮蜜水,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著呂西順,“我得到你三姨婆那說點事情,要喊你照顧下西順呢?!彼敝鲩T,找不到人就上火。 說來也是奇怪,在西順出生前,她這雙眼睛是只看得出東順的好處,哪怕是對方哭一聲,也覺得是心肝寶貝掉金豆豆;可西順出生后,她每次看東順,就越發不順心起來,隱隱地,心里總有這么個想法——都有了西順,養這孩子做什么呢?養孩子可沒這么簡單,錢是一回事,還得cao心,東順這小學還沒畢業呢,往后的日子還長著,想到未來,沒準還得cao心什么彩禮、結婚的事情,她心里就堵得慌。 呂mama心里也承認,自己就是心眼長偏了,可西順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來的,東順是花錢從外頭買的,能一樣嗎?要是說,這孩子能幫襯弟弟還好說,可這西順剛落地,兩兄弟就不對付,有時呂mama看什么新聞里,兄弟爭家產、哥哥嫉妒弟弟的,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這萬一呢? “……好的?!眳螙|順應了聲,他在學校里算得上能說會道的,可在家里就成了悶嘴葫蘆。 呂mama將呂西順放到了他懷里,手還拿不開,猶豫不決地交代著:“你可得把西順照顧好,每回你倆單獨相處,你都能把他惹哭?!毕氲竭@,她就窩火,西順這么機靈可愛,咋東順就不知道包容弟弟呢? “媽,我知道的?!眳螙|順沒反駁,他伸出手,默默地接過了弟弟,抱在了懷里,呂西順難得的乖巧,睜著一雙眼睛,正認真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