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往遠處眺望，從書房的這扇窗戶，剛好可以看到路口。

    門外咚咚的腳步聲都透著輕快, 沈巖關窗, 走回書桌, 敲門聲正好響起。

    沈都清打開門：“爸爸, 吃飯了?！?/br>
    沈巖放下茶杯，走出書房，和她一道下樓。

    “去哪兒了, 這么開心?！?/br>
    有嗎？

    沈都清摸了摸臉頰，收斂表情：“和金老板散步了?！?/br>
    沈巖“嗯”了一聲, 邁下最后一級臺階，“告訴江峙，他的無人機再往這兒飛，我要算他非法入侵了?！?/br>
    沈都清腳步一頓。

    被發現了？

    沈巖說完那句便若無其事地走向餐廳, 見沈霏霏雙眼紅腫，還揉了下她的頭說：“怎么這么愛哭?！?/br>
    那句話仿佛只是隨口一句提醒, 但沈都清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老爸知道了

    隔天上午, 沈都清在房間寫了兩個小時作業, 下來休息, 端著一疊切好的水果在客廳邊吃邊看電視。

    沈巖從二樓下來，很隨意地說：“走，去你江爺爺家坐坐?！?/br>
    沈都清心里立刻咯噔一聲，捏著小銀叉，眼睛圓溜溜地望著他。

    沈巖披上大衣，把她的外套取下來，站在玄關等著。

    沈都清放下碟子，小碎步跑過去，乖乖穿上衣服出門。

    江爺爺江奶奶以及大伯夫婦都在家，沈都清跟在沈巖身后進門，乖巧地挨個叫人。

    江家人對她的態度和以前并無不同，許明蘭笑瞇瞇地叫傭人去拿她愛吃的點心。

    沈都清這邊剛坐下，一團影子忽然出現，二狗子倒騰著四只小短腿丟丟跑進來，誰都不理，徑直跑到她跟前，親親熱熱地往她身上黏。

    宋茵華奇道：“小峙的狗很喜歡你?！?/br>
    當然喜歡她，跟她睡過好幾天呢。

    但江峙偷偷收留她的事不好讓他們知道，沈都清只能保持禮貌的微笑，信口胡扯：“昨天遛狗的時候碰見它了?！?/br>
    當著沈巖的面撒謊，她有點壓力，悄悄覷了他一眼。

    沈巖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拆穿她。

    “這次多虧與城和小峙幫忙找到清清，”沈巖不動聲色提及，“小峙呢，沒在家？”

    沈都清一聽，壞了，老爸果真是沖著江峙來的。

    許明蘭不疑有他，叫傭人去叫江峙。

    江峙剛睡醒，臉都沒洗，套上衣服就下來了，一副憊懶的樣子。跟沈巖打了個招呼，視線往沈都清那兒瞥去一眼，懶懶散散地坐下來。

    “小峙籃球打得不錯?！鄙驇r道，“下次比賽什么時候？”

    “三月份?！苯呕卮?。

    沈巖今天明顯對江峙興趣濃厚，跟他聊起了籃球，沈都清抱著二狗子默默聽著。

    聊了幾句，沈巖話鋒一轉：“小峙打算考哪個大學?！?/br>
    江峙早就看出這是沖他來的了，聞言瞥了沈都清一眼：“沒打算?！?/br>
    “那是想出國留學？”

    “沒?！?/br>
    沈巖喝了口茶，淡笑道：“男孩子還是要有打算?！?/br>
    江峙沒說話。

    江浦淵笑了兩聲：“年輕人的可能性有很多，不急?！?/br>
    平時再嫌棄自家孩子，外人面前，總要護著。

    “是，不著急，慢慢來?！鄙驇r笑笑。

    這個話題才算揭過。

    后來長輩們聊起其他事，沈都清才算松了口氣，口袋里手機響了一聲，江峙捏著手機朝她看過來。

    沈都清悄悄拿出手機。

    【你爸在恐嚇我？】

    雖然沈都清也不想承認，但好像確實是這個意思。

    都都清：【是的吧】

    江二狗：【?！?/br>
    都都清：【所以你小心點，別總想著占我便宜】

    江二狗：【不好意思，控制不住我的獸性】

    “……”

    沈都清飛快回過去：【純情處男獸嗎？】

    “…………”

    江峙磨牙瞪了她一眼。

    沈巖帶沈都清坐了一會兒便走了，大張旗鼓地過去一趟，目的好像真的只是為了敲打敲打江峙。

    說到底，江峙這種個性，在其他父母眼中，好聽點叫年少輕狂，不好聽的叫作不務正業二世祖。

    沈巖對他某些地方欣賞歸欣賞——要是一點都不欣賞，就不是含蓄的敲打這么簡單了，但自家女兒這么優秀，一個無所事事的二世祖可配不上。

    沈巖在家里留了兩天就匆匆趕回部隊，直到離開，都沒再和沈都清提過江峙。

    他是從來不像其他家長那樣管得很嚴的，他不見得支持沈都清早戀，但也不會插手。

    而沈都清確實不負他的期望。

    她自己一向有分寸，跟江峙的小戀情已經是打破原則，被沈巖隱晦地這么提醒一番，就更安分守己了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江峙無論是以吃飯、出去玩還是遛狗的名義約她，根本約不到。

    沈都清只給了他一個任務——學習。

    她在家里專心寫假期作業，空閑時間繼續整理知識點。晚上倒是會跟江峙視頻，但短暫的一個小時的視頻時間，對話內容全部都是：

    “數學的part1看完了嗎？”

    “假期作業你不用寫，反正你寫了也沒用，從今天開始跟著沈老師的步調走。明天把這套題做一下，這可是沈老師專門為你量身定制的?！?/br>
    江峙抱著手臂坐在電腦前，冷笑：“沈都清，你就給我作吧?！?/br>
    真當他會像個小學生一樣任她擺弄？

    沈都清噘嘴對著鏡頭“么”了一下：“乖?！?/br>
    江峙拉著臉：“……”

    第二天還是乖乖把試題給做了。

    沈都清沒有給任何人一對一地輔導過，更沒有為任何人廢寢忘食地整理過整個高中五門課的全部知識點。

    每個知識點都附帶難度從一到三的三道例題，每一部分結束之后還會親自整理一份試題給他考試，并且全天候在線，隨時解答疑惑。

    她簡直在用畢生心血給江峙輔導，這種程度的一對一老師，收費可是很貴的！

    尤其是，學生脾氣特別大，不喜歡學習，坐一個小時就不耐煩，煩了就不配合，沈老師除了講題解惑，還得在線哄小朋友。

    沈都清覺得自己將來生個孩子，也不會比對江峙更耐心了。

    過程雖然曲折，收效還算不錯，寒假結束時，江小學生順利地完成了數學最后一個part的內容。

    只是進度比沈都清預計的要慢，原本計劃一個假期內搞定數學，但最后的測驗試題開學前一晚才發給他。

    “今天先休息吧?！睍r間顯示十點半，沈都清伸了個懶腰，“明天見?！?/br>
    江峙仰著頭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給我看一眼二狗子?！鄙蚨记逵譁惤?。

    江峙彎腰把四腳朝天攤著肚皮在地上睡覺的二狗子提溜起來，舉到鏡頭前。

    被揪住后頸皮的二狗子茫然無辜地看著鏡頭。

    沈都清笑得不行：“二狗哥哥好粗魯啊。你對它溫柔點，它還是個寶寶?！彼龥_鏡頭揮揮手，“二狗子拜拜?！?/br>
    江峙一點不溫柔地把二狗子扔回地上。

    視頻掛斷，沈都清洗完澡收拾好書包，就躺下休息了。

    另一邊，江家，江峙下樓倒了杯水，回到三樓，把打印好的試題拿回房間。

    深夜寂寥，二狗子在地上犯困，眼皮剛睜開就又合上了。

    江峙坐在書桌前，拿起筆開始做題。

    鬼見愁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學習”這兩個字，是沈都清親手一筆一劃加上去的。

    至于“用功”，那就更和他絕緣了。

    讓江峙一坐一兩個小時寫一份卷子，還不如讓他訓練一整天累成狗來得舒服。

    挑燈夜戰做卷子？——在今天之前，這件事發生在他身上的可能性為零。

    中間江峙煩得撂了筆，起身打開窗戶，初春的夜風還未褪去冬季的寒意，冰冷地拍在臉上，提神醒腦效果絕佳。

    江峙想起沈巖有意無意的“恐嚇”，想起沈都清鍥而不舍的監督。

    幾分鐘后關窗重新坐回去。

    媽的，談個戀愛真幾把難。

    第二天早晨，刺耳的鬧鐘擾人清夢，江峙煩躁地伸手，拍掉鬧鐘繼續睡。

    兩分鐘后，他猛地睜眼，掀開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