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姑娘,肯定聽說過和盛錢掌柜吧?就是他開的蜜餞鋪子,咱們縣里的新鮮甜品就屬他們家出的多…”那買辦絮絮解釋著。 李曼嘴角的笑已經凝住,是啊,她如何能不知,那個做甜品的人她只要想到名字就恨得牙癢癢。 李曼同裴華的糾葛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可出了吉安村,也就同裴華以及杜芊芊相熟的人才知道內里,其他人無非就是聽說裴華同村里其他的姑娘定下了。 李康的嫂子笑著從婆婆懷里接過兒子:“聽說是位姑娘家做的,真好巧的手!” “康兒,你大哥前幾日不是還專門買了好些,特意請了做糕點的師傅回來照著試試看嗎?可那似酒非酒、似糟非糟的香卻始終出不來?!?/br> “街上孩童手里經常攥著的新奇糖果竟也是同一個姑娘做的?”李康想起來了,驚訝道,“倒是好本事,那些東西我在省城里都見了,賣得極好?!?/br> 倒是好本事!李康對杜芊芊的評價如同在李曼平地炸了聲響雷。 李曼這下子連嘴角的笑都維持不了了,后槽牙咬緊,控制住不發出“咯吱”的磨磋之聲,杜芊芊!杜芊芊!這三個字怎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陰魂不散。 也許是李曼的表情控制太過失敗,李康家的幾個人都感覺出不對來,卻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何處,只 好趕緊轉換話題,遣了買辦,吩咐趕緊準備午飯。 這水酪和干酪的確是杜芊芊新出的甜品,原本只是個意外。那日杜小芹太過勤快,幫了個倒忙,將幾桶的羊乳都做了奶酪,遠遠超出了牛軋糖所需的量,杜芊芊靈機一動,于是水、干兩種奶酪應運而生,可偏偏無心插柳柳成蔭,反響極好,竟也成了搶手貨,銷售量甚至超出了牛軋糖一大截。 如今鋪子門口墻上專門豎了一塊木頭板,用毛筆蘸飽了墨汁寫了斗大的一個“酪”字于其上,酪都用大碗裝了,不到十個銅子兒就可以買上一大碗,隨意用刀切了吃罷了??傻搅死罴?,廚子極講究,切了大小均勻的小方塊兒,又用了五尖瓣白瓷碟的精致碟子端上來,一碟子里頭攏共也就得五六小塊兒,頗有些“螺獅殼里做道場”的細致,因此上剛開始欒夫人沒有認出來。 欒夫人什么場面沒經歷過,面色如常,將這個小插曲輕輕揭過,又以眼神示意李曼穩著些,別失了氣度。即便如此,李康無心夸獎杜芊芊的那幾句話被李曼在心里從前到后、又從后到前每個字都琢磨了好幾遍,話里的欣賞和贊嘆如同有實質的溫度,燒燙地她心里生疼。 李府和府也不知哪里不對榫,只得拼上十二萬分的氣力招待。 前一陣子適逢過大年,家家都是大魚大rou,更何況縣丞家?膏腴膻鮮吃得必定腸胃油膩,李家深諳待客之道,明白清淡適口、腴而能爽才算上品。 第456章 種薯塊兒醒了 經過霜、進過窖的白菜既脆且甜,白菜心微微腌漬后橫切成一寸來長,芥菜的果實磨成的粉末加了糖醋,一股腦澆于嫩生生的菜心上稍加悶煮,再滴上幾滴臘八兒醋,酸甜里帶著辣,爽口異常;最肥厚飽滿的黃豆發了黃豆芽,配了胡蘿卜、芹菜、木耳、冬筍等十樣時蔬鮮蕨,統統切了細絲,因為新鮮就是最好的調味料,所以只加了少許油鹽清炒就是一盤足以代表早春的炒什錦;這個時節的胡瓜不過成人小拇指粗細、蒜苗嫩且綠、豌豆嫩而甜,不論葷菜、素菜都能加些進去,提味的同時還有股子難得的清香。 當然了,貴價的菜也少不了。豆皮兒做的素雞,撕了些發菜溫水泡了,將羼里的雜物細心挑揀干凈,素雞燜爛,發菜同煮,發菜與“發財”同音,是最好的口彩。這道菜得見過世面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端倪,素雞不過豆制品而已,菜品端上來平平無奇,關鍵在發菜上,雖然口感類似于藻類,可卻不是水生或者海生植物,乃是大西北荒漠草原所產,浸以滾水,拌以姜醋,其可口倍于藕絲、鹿角等菜。這東西在大西北為值甚賤,可經過商隊輾轉千里運輸,物稀則價貴,到了此地一斤就要幾兩白銀,即便發菜不壓秤,但李府也不過只購入了幾錢罷了。 風魚臘rou、金銀肝,年前就買了掛在房檐下風干,經過了朔風凜冽、滴水成冰的冬季,硬邦邦早已入味,上蒸籠一蒸,臘味十足。rou類還有蔥烤的鯽魚、爆腌的白魚,更有野味助興,山雞配醬瓜同炒、兔rou用五香醬了,一桌的菜雖非鹿尾駝蹄,但勝在配搭得宜、腴而不膩,顯然為了這頓飯,李府的 廚子很是廢了心思的。 一頓飯畢,氣氛才又和融起來。 只是前幾日的若即若離反倒讓兩人的相處隱隱倒了個個兒,原本應該李曼生氣詰問的,卻變成了患得患失的那一方,只能說李康年紀雖小,對于姑娘家家的心思卻洞如觀火,不動聲色之間已經將李曼的心思掌控住了。 二月里,春天的腳步輕。薯井旁的苦麻菜醒了、抽出嫩苗的茵陳蒿也醒了,而戴著虎頭帽、穿著毛窩的蘿卜頭孩子前后左右地玩鬧,白薯塊兒也跟著復蘇了。 杜大山是個手藝人,家中田地不多,杜家院子里倒是杜小芹最有農活兒的經驗,自是因為在彭家早就做慣了的緣故。將壓了整整一冬的大石板搬起撂到一旁,接著從三四捆的苫草扒開一道縫,白薯塊兒這才透過氣來。 “小芹,給弄來了?!奔竟鹪卤Я税霊训母吡粭U兒,擱在地上撣身上的灰,“那驢糞也曬得半干了?!?/br> 杜大山在木匠房里忙活、杜芊芊去了縣里送貨、季桂月和杜小芹領著兩個孩子在薯井邊上忙活,將日子過得生機勃勃、紅紅火火。 用高粱桿兒搭了床、再用驢糞鋪炕,薯炕底下置了火道,秸稈之上鋪了約莫一尺來厚的糞肥,杜小芹小心地揪下薯蒂再一塊一塊地插入糞肥里。 第457章 “報春” 往糞肥里頭插種薯的姿勢也是有講究的,得保持斜仰,既不能太密也不能太松。季桂月也不閑著,在一旁檢查種薯塊兒上有沒有破敗的地方,妞子在彭家也是看著她娘做這些活兒過來的,做起來竟也不比舅媽差。 “舅媽,舅媽,你看,這個上頭有個小破洞!” “咱們妞子真厲害,比舅媽眼睛還尖?!?/br> “舅媽,你看!又找到一個!” “哎呦,比舅媽挑得還多了!” 季桂月變著法兒地夸妞子,妞子高興得兩眼亮晶晶,春天日頭里一照,方有了幾分孩童應有的明朗與活潑。 安安這個小不點兒在一旁捏著根棒棒糖,咧著嘴笑瞧熱鬧。 等一盤炕都擺了個滿,杜小芹提了噴壺潲一遍水,邊邊沿沿都不能有疏漏的地方。等水潲完,在用寬柄的鏟子將細肥蒙于種薯塊兒上。 蘇岳手里提溜著兩張對聯似的東西進來時,正瞧見杜小芹將右手拇指和食指撐開去量細肥的厚度,種薯塊兒上頭蓋著的細肥過薄過厚都不行,太薄了肥度不夠,長出來的白薯又小又干巴;太厚又容易將莖塊燒壞,得掌握在約莫一扎的位置。 “大山在木匠房里忙著,我瞅著活兒挺精細就不去擾他了,你拿了吧?!碧K岳說著將手里那兩張紅長條兒的紙頭遞給季桂月。 上頭分別寫著“黃龍盤谷倉”和“青龍盤米缸”,這是前幾日杜大山拜托蘇岳寫的。 這是莊稼人迎春和慶春的方式。 家里有黃髫孩子的,會去后山上采了松柏的枝條變成圓環戴在孩子頭上,以祈“四季清健”;而大人們心里的頭等大事,不必說也定然是莊稼地里的收成,春天正是一年農忙的起點,在這樣靠天吃飯的年月,各種“報春”祈求豐收的活動也就愈加頻繁和多樣。比如,帶著木刻印制的春牛圖、唱代代相傳的春歌、舉著青銅質地的小牛在米缸和谷倉旁邊左右繞上三圈、在屋頭貼上春牛圖等等,這些“報春”的民間活動通常從立春當日就開始了。 而杜大山托蘇岳寫的這幅對子是貼在家里米缸上的,往年村里沒幾個人識字、更別說寫了,想要帖得特意花銅板買去,如今村里有了蘇岳,不少村里人都上門求了,內容也不盡相同,除了“黃龍盤谷倉,青龍盤米缸”這樣略高雅的,也有諸如“春牛到門庭,今年交好運”或者“春牛耕爛田,今年大熟年”之類更接地氣的,村民們也不拘什么內容,反正有了便好,左右圖個吉利的彩頭罷了。 正因為如此,蘇岳還多了自我發揮的空間,下了學堂就琢磨些詠春、祈豐收的詞句,寫了送與村里人,倒也十分開心。 此時的季桂月連帶著杜小芹和妞子的手都是臟的,余下就只有安安了,可這蘿卜丁又排不上用場,季桂月忙笑著招呼:“多謝蘇先生,你看我這里一手的泥,煩您稍等,我去洗了手來?!?/br> 說著小跑著去舀井水洗手去了。 “這底下是什么?”蘇岳對于農活兒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看著杜小芹扎巴著手在量那細肥,好奇問道。 第458章 盡職的捧哏 杜小芹有些局促,但在娘家這些日子已經讓她拘束內斂的性子放松了許多,更關鍵的是正好手里占著活兒,因此邊張著兩個手指去比劃細肥的厚度,邊彎著腰答道:“種薯塊兒?!?/br> 聲音雖不大,但比之前見了人就遠遠躲開要強多了。 “哦,原來白薯竟是這樣種的!”瞅著那厚厚的細肥,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想著底下的薯塊兒被這樣嚴嚴實實地蓋著,等到了秋天就能長出圓頭圓腦的白薯,蘇岳感嘆了一句,加之這幾日都在幫村里人寫著詠春、祈豐收的詞句,生性又是個喜愛自由田園生活的,并沒有因為覆蓋細肥的農活兒臟而露出嫌棄鄙夷之色。 如此輕松的口氣讓杜小芹松了口氣,心內對于“讀書人都清高氣傲”的固有印象稍有改善,盡管如此,她秉性罕言內向,只管低頭干著活兒沒有搭腔。比劃著細肥差不多一扎的高度了,利落地復又苫上蘆葦席,如同在細肥之上又蓋了一層紗巾。 倒是妞子打小就習慣看著大人眼色討生活,她看出眼前這個手舉著紅紙頭兒的叔對于娘眼下正在做的事兒很感興趣,面色又善,學了舅媽對他的稱呼,仗著膽子解釋道:“先生,不是種薯塊兒都能蓋了細肥就能生出大白薯的!” 聲音是孩童特有的稚嫩,同時也帶著妞子特有的膽怯和小心。 “哦?”蘇岳看著這個女娃娃,微微彎了腰笑著問,“那什么樣兒的可以?” 這種和藹的態度是最好的鼓勵,妞子聲音里的膽怯一去,更加清脆高亮了,“將那些有蟲眼兒的、磕破的、干干巴巴的揀了就成了,剛剛我和舅媽揀了許多!” 杜小芹忙著鋪蘆葦席的動作頓了下,輕輕呵了一聲,“妞子!”面前這個氣度明顯不同于莊稼漢的人可是滿肚子學問的教書先生,杜小芹生怕妞子話多讓蘇岳絮煩。 蘇岳看著妞子,雖仍然清瘦,但遠不是之前在彭家的那種干巴瘦,原本看著輕輕一折就能折斷的胳膊也長了些rou,小臉蛋兒更是圓了一圈,五官隨了娘和小姨的清秀,是個長相討人疼的孩子,此刻小臉兒上揚著笑容,滿臉求表揚的神色。村子里就這么多戶人家,誰家有個什么八卦不出兩日全村都能傳了個遍,蘇岳對于杜小芹母女的遭遇早有耳聞,如今看妞子對于農活兒這樣熟稔,想必之前沒少干,心里大為不忍。 “你很厲害,比先生我強!”雖是玩笑之語,卻也含著幾分認真的佩服,聞之讓人信服。 妞子上揚的嘴角更加翹了翹,得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娘,回過頭來忍不住繼續道,“先生,那你知道蓋完了蘆葦席接下來還要干嘛嗎?” “這還不算完?難道還要繼續蓋細肥?”蘇岳配合道,猶如一個盡職的捧哏。 逗得妞子捧著肚子笑,“錯啦!要給這個白薯炕加火,一天得加兩遍!”說著伸出細細小小的兩根手指頭給蘇岳科普。 “哎呦,我們家妞子能了,還給蘇先生上起課來啦!”洗完手趕過來的季桂月從蘇岳手里接過報春的對子,滿口道謝,還不忘帶了一小罐子芥菜疙瘩過來,不過蘇岳卻沒收,“還有許多,如今日頭暖 和了不經放,吃完了再過來拿?!?/br> 第459章 大樹墩子 深知蘇岳的性格,不是那起扭捏推搡之人,他說還有那必定就是還有,他說吃完了再過來拿那必定就會如此,大可不必同他推讓虛客氣,季桂月也爽快地將芥菜疙瘩的罐子擱在一旁,“那就等先生吃完了來自??!” 等蘇岳走了,季桂月還舉著那對子左看右看,嘖嘖夸贊:“這字兒寫得可真好!” 妞子仍然沉浸在被蘇先生表揚的雀躍情緒中,踮著腳尖兒就著舅媽的手也去瞧,“舅媽,這上頭寫的是啥呀?” “哈哈,這些個字兒認得舅媽,舅媽卻認不得它!”季桂月自嘲地爽快一笑,又同杜小芹道,“這位先生可真是個不錯的人,滿肚子學問,待人卻隨和,怨不得你哥成日家說先生人好?!?/br> 想著方才蘇先生對待妞子的態度,不過一個陌生人,卻比彭家上下老小對待妞子的耐心和善意加起來都多,更何況還是個中過秀才的讀書人,杜小芹輕輕點了點頭,“嫂子,這底下就得備些耐燒的木柴了?!?/br> “可不?那柴火堆里頭我瞧著雖然柴火還多,卻沒有幾個經燒的,等吃了飯咱去后山上尋些個樹樁和樹墩子回來?!?/br> 種薯碼上了炕,底下的月余時間就要天天給炕加火了,就如同妞子剛剛說的,每日里兩遍,每次得燒大半個時辰左右,因此必得要樹樁或者樹墩子這類十分經燒的才行,且燒炕的火候也要拿捏得當, 溫度低了誤事,溫度高了種薯直接就被燒熟了。因此每次燒炕都得小心著些,隨時摸一摸炕溫,一旦火太旺了就要將火炭撤出些,封上炕門防止熱氣外溢。 等過了這二三十天,薯炕就漸漸有了動靜,上頭蒙著的扎長細肥就會一塊塊地顯露拱破的跡象,這承望拂開細肥就會看見種薯塊兒發了芽,燒火頻率就低了下去,一日一次即可,也不用樹墩子了,什么玉米棒瓤兒或者秸稈點燃了燎一燎就成了。 這活兒與孵小雞比起來要求自然低得多,但也是項磨人的農活兒,以往都是季桂月干的,但是因為生了安安之后身體虧了下去,去年春頭上更是病得炕都起不來,可家里又沒多少地,白薯再斷了,更是吃飯都難了,無法,杜大山硬是自己個兒忙里抽冷子弄了。 杜大山家里家外忙得陀螺一般,心力憔悴;季桂月面黃肌瘦病在床上喘喘咳咳;安安也因為營養跟不上整日里恣扭人,想著那時候的艱難,再看如今熱火朝天的好日子,季桂月摸了摸妞子的小臉蛋由衷道:“小芹、芊芊,再加上我們妞子,是咱們家的福星吶!” 妞子抿著嘴兒不好意思地笑,杜小芹忙著種薯炕的手稍稍頓了頓,鼻子發酸卻要掉下淚來,彭家那個火坑她是再也不想回了,這幾日睡前總也翻來覆去地想彭大壯那日臨走前放的狠話,雖則小妹安慰自己華子應承了要幫忙想法子,彭大壯的難纏她最清楚不過了,想要說服他和彭家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兒?一日沒消息她便一日懸著心,如放在火上烤著般煎熬,這份人情看來是要欠定了。 聽說要去后山上挖樹墩子,櫻子、阿青連帶著裴華、曹松都一齊去了,呼朋引伴一般,不像是做農活兒倒更像是郊游。山里春天的綠是從腳到頭一點兒一點兒染綠的。先是從那條小溪開始,慵懶的溪 水開始靈動起來,潺潺流動的同時帶綠了柳尖兒的嫩黃,而當柳葉不知不覺間在梢頭由尖變葉、從黃轉綠之際,如同一夜之間山坡底下泥土地上小草已經探出了腦袋,擠擠挨挨成一撮撮的了。 仍大片枯黃還沒來得及蘇醒的山林間會藏著一團一團紅白粉黃各色的山桃花,但山頂上卻兀自無動于衷地固執喜歡著冬天,冬天來的時候山頂是第一個搶著迎接的,而轉念春姑娘駕臨時卻遲遲拖著不肯動彈,一直要候到溪水盡情喧鬧翻騰、沿路歡叫著“春來啦!”才會慵懶回應,而只有山頂起身回應了、春意才算是徹底得透了。 衰草捧新綠,烏燕鳴殘雪。 溪水旁掬水敷面,早春的溪水已經不復寒冬的刺骨,水澈而面爽,一群人不忘來時的任務。 挖樹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體力活兒,但是對于砍過柴、割過草、摸過魚,莊稼地頭長大的人來說更是件趣事兒。以樹墩為圓心,遇到小石塊就用鎬子刨,碰到大石頭就用撬棍撬。 第460章 苤莒 挖到的最大一個樹墩,直徑足有半米多,盤根錯結,非常難挖,但卻是燒薯炕最佳的柴火,別說妞子,就是幾個杜芊芊她們姑娘家也使力撼動不得,櫻子不信邪,高高掄起鎬子“砰”一聲砸在樹根兒處,結果只留下了不痛不癢的小白點子,倒是讓櫻子的兩只手臂被反震得麻酥酥的,不禁扔了鎬子“哎呦”叫喚了兩聲。 曹松笑著攔了正欲上前的裴華,“我來!”后者也不逞強,任由他上前拾起鎬子,彎腰圍著樹墩子將樹根四周的土都扒拉掉,很快,更深處的樹樁漏了出來,從懷中扯出來備好的粗繩將樹墩子攏上,站定了往外試著拽了拽,“是個大家伙!” 于是幾個人齊心協力攥了繩子勁兒往一處使,如同拔蘿卜一樣:“一!二!三!拔!” 勞動號子都喊起來了,妞子頂來勁兒了,興奮地前跑后跳,日頭從頭頂密密匝匝的嫩綠枝梢縫隙之間漏下來,照在眾人臉上斑駁的明亮,溪流潺潺應和著小聲,不像是干農活兒、倒更像是春游來了。 姑娘家本就沒多大勁兒,再一笑,勁兒都散了,其實也出不了多少力,到底還是靠曹松和裴華二人將生生拔了出來,曹松擔心裴華的腿,余下的活兒堅決不讓裴華干了,自己用斧子將那些支棱太過的枝杈給剁了,又將那個一人合抱都費勁的大樹墩子劈成了三四份兒,方便帶回。 大大小小挖了十來個樹樁就住了手,山上倒不缺這些個,只是挖多了帶不回去。不管幫沒幫上忙,又是笑鬧又是出汗的,眾人都渴了,山溪清澈見底,掬起一捧清涼解渴。藍鳥花經過了一個寒冬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