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那些伺候的人日日里在她跟前說著,她因為神似老太太已經夭折了的嫡長女,所以是老太太心中的替代品,這般反反復復的幾句話。 但是就是這樣不經意間的挑撥離間,硬生生的把她給逼到了趙家,更是逼得她和林府上下不來往。 最終像鈍刀割rou一般,一天一點點的,就這樣慢慢的把林府給肢解拆分掉。 這便是流言和人心的可怕之處。 林嬌婉正垂眸沉浸在前世所發生的種種。 而一旁貴妃娘娘捏著手里的佛珠,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黑亮的瞳眸毫不掩飾的打量著坐在繡凳上,似乎在神游天外的小姑娘。 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貴妃娘娘的目光一頓,她那精致的眉梢微微挑起,側身撐著八寶琉璃美人榻的邊沿,俯身認真的打量起林嬌婉的雙頰。 然后抬手,輕輕的戳了一下林嬌婉略微有些紅色印子的臉頰:“婉三姑娘這臉頰是怎么了?嘖……這看著倒是像什么東西咬著的印子?” 林嬌婉心中一驚,果然被注意到了??! 她的小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跳了起來,眼神微微躲閃著貴妃娘娘看過來的眼神。 林嬌婉咽了咽口水,聲音干澀道:“回姑母,這是……這是,這是府上養的狗子不小心咬的?!?/br> “哦~” 貴妃娘娘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她眼底帶著淡淡的愉悅:“沒想到你們承恩侯府上什么時侯養了這般聰明的狗子,咬起人來,竟然要知道要咬了一個對稱了?改日帶過來給本宮瞧瞧?!?/br> 對稱? 林嬌婉只能干笑的點了點頭,裝傻充愣的看著上頭坐著的金大腿子,內心里早就把魏珩狠狠的罵了個十遍八遍了。 還好最后貴妃沒有再糾結林嬌婉臉頰上的印子是怎么來的。 只是端了身旁的茶盞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頗有深意的開口道:“婉姐兒看著身子是比常人嬌弱一些,但是也不見得是京中傳聞的那般隨時都能咽氣的樣子,怎么的你看著也是也通透的人,怎么就混得這么一副臭名聲呢?” 林嬌婉微微一笑,對于這種問題她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淡定:“姑母,人言可畏,就如傳聞中姑母給我的印象一般?!?/br> “嘖!好一個人言可畏,這么多年了,倒是你這個小蠢貨敢當著本宮的面不夸本宮的美貌,反而驚訝于我的模樣,倒是比你們林家的那些蠢貨都長進了不少?!?/br> 對于這話,林嬌婉面上一笑不動聲色的捧道:“姑母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侄女只不過是放肆了些?!?/br> “放肆了些?” “嘖,好一張巧嘴,你能不放肆么?這滿屋子里的宮女內侍的,哪個不被你嚇得半死,就生怕這事兒連累到她們,等著給你陪葬呢!”貴妃晃著手中的佛珠美眸中有淡淡的光,略微滿意的看著下首規規矩矩的端坐著的姑娘調侃道。 “不過!” 突然前一秒還在笑著的貴妃娘娘,下一秒她就忽然嚴肅了神色。 她皺著的眸光漸漸冷厲:“不過,本宮就是弄不懂了,你看著也不像是個會魅惑人的小狐貍精,本宮的珩哥兒怎么就偏偏一副非你不可的樣子?要不!本宮現在給你賜婚如何?” 現在就賜婚? 對于貴妃娘娘這種突如其來的反轉,一時間林嬌婉又被問得愣愣的,說話的已經轉移話題的呢!怎么說著說著又鬧到賜婚上來了! 林嬌婉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姑母,莫要開侄女的玩笑,嫁給魏世子爺,侄女可是有自知之明,配不上魏世子爺的?!?/br> “配不上?真是放肆,怎么本宮看著偏偏是我家珩哥兒要娶你,你卻偏偏不愿意呢?” “再說了,我家珩哥兒那樣貌,那家世,那渾身上上下下的哪一個不出挑?”貴妃娘娘擰著眉,滿臉不高興的看著林嬌婉,神情非常的不滿。 林嬌婉卻是組織了半天的語言,竟然想不到能好好反駁的話和理由。 果然前世那些小道消息,什么貴妃娘娘性情直爽、不拘小節、大智若愚什么都是騙人的! 此時在林嬌婉看來,她這幾百年沒見過的姑母,分明就是個喜歡無理取鬧的人! 愿意嫁給你家兒子,你覺得是居心回測。 不愿意嫁給你家兒子,你竟然覺得是看不起他,這嫁還是不嫁呢? 本來就打定主意不嫁人的林嬌婉,也不知道被貴妃娘娘的話怎么繞的,直接繞成了到底要不要嫁給魏珩,她一抬頭就對上貴妃娘娘那怨念的,你憑什么看不起本宮的兒子的眼神。 林嬌婉覺得自己這抱大腿的康莊大道已經被魏珩攪黃了!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姑母,侄女兒這不是要陪您去皇廟禮佛么,等日后出來也不知是哪一年的事了,也許我佛緣甚好,便遁入空門呢?” 這時貴妃娘娘正在喝茶呢,她聽得林嬌婉的回答,猛嗆了一口guntang的茶水,臉上又是氣又是笑的:“你這個蠢東西作死喲!我們去的皇廟不收姑子!” 林嬌婉頓時又糾結了,為什么這母子兩說的話都說一模一樣的,她哪里是要出家,她還有大把的金錢等著她揮霍呢! 只是為了表明這輩子都不嫁人的決心! 此時氣氛正是尷尬的時候,魏珩卻是甩著衣袖從外頭匆匆走了進來。 一進來,他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林嬌婉,確定他的心頭rou完好無損后。 魏珩才開口帶著怒氣質問道:“母親這是做的什么?怎么好好的把人召進宮里來?” “你不知道她那嬌弱的生子骨風吹不得,凍不得,更加勞累不得,這宮里是什么吃人的鬼地方,母親怎么就隨隨便便把人給召進來呢?” 聽著魏珩那一連串的質問,別說是貴妃娘娘了,就連林嬌婉都忍不住扶額。 特么這廝的根本就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表現我和林府三姑娘很熟的機會,而且這么個白眼狼的壞東西的性子,應該也只有貴妃娘娘這般傳奇的人才生的出來。 也不知道貴妃娘娘聽著魏珩這一連串的質問,有沒有掐死他的心思。 反正此時的林嬌婉恨不得立馬掐死魏珩,讓他馬上閉嘴。 但是魏珩一向是對于林嬌婉腦子一抽起來就沒邊的。 他的話才將將質問完呢。 一轉身也不知從那處搬了一把紫金瑞獸雕漆黃花梨木鳳椅,端著椅子就端端正正的擺在了林嬌婉的身后。 語氣理所當然關心道:“婉兒meimei坐這個,那個繡凳可不是你這個金貴的身子板能做的東西?!?/br> 林嬌婉還未來得及拒絕呢,就被魏珩給強行扶了起來,挪到了紫金瑞獸雕漆黃花梨木鳳椅上端端正正的坐著。 林嬌婉摳了摳她那因為緊張而無處安放的小手,再抬眼看了看上頭坐著的面色一言難盡的貴妃娘娘。 林嬌婉張了張口,對上貴妃娘娘那面無表情的臉,她又硬生生的讓自己閉嘴,畢竟這種時候她說什么都是錯的,誰讓魏珩胳膊往外拐,可以說是拐得沒邊了! 而一旁的魏珩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他吊兒郎當的看著上頭的人:“母親這是怎么了?是宮中哪個伺候的宮人惹得母親不喜?兒子幫你教訓他!” “教訓?” 貴妃娘娘冷笑:“本宮要是真的說出來,你舍得教訓么?” “舍得,怎么會舍不得,反正橫豎都是這宮里頭的人,總不得我家表妹才剛剛進宮呢,就有哪里惹得母親不喜了?” 這一句話又堵直接得貴妃娘娘不上不下的,她忍了又忍,看在是親兒子的份上還是直接把這口氣給忍了下去。 畢竟從始至終看著分明是她兒子sao里sao氣的想著勾搭人家姑娘,可是被勾搭的那姑娘,那眼神端正的她愣是沒瞧出有一絲意思。 兒子不爭氣她能說什么! 貴妃娘娘抬手敲了敲身旁的黃花梨木桌子,恨鐵不成鋼道:“我不過是叫你表妹來宮里說說話?!?/br> “怎么的你是當我死了,還是當我眼瞎,你前頭不才將將把二皇子給揍了么?還不出一個時辰呢,你這又鬧哄哄的進宮里來,你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對于貴妃娘娘的責問,魏珩卻是絲毫不在意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二皇子不過是個蠢貨,仗著有個厲害的外家整日里橫行霸道,再怎么說那也是他自己不長眼撞上來,就算是告到陛下哪里去也是他沒理的份!” “陛下陛下?!?/br> 貴妃娘娘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的戳了戳魏珩的腦門,壓低了嗓音道:“陛下不過仗著本宮的面子是你后爹,你這半路的便宜貨還比得上人家親生的兒子不成?” 坐在一旁的林嬌婉心中一跳,前世她就覺得她這姑母不是尋常女子,果然如今親眼一見,就這氣魄和膽量哪里是一般尋常女子能比得的。 難怪魏珩那上上下下放肆的勁兒,果真的像極他的母親。 下一瞬,果不其然聽著魏珩接著貴妃娘娘話頭道:“便宜貨又如何,只要他心里想上趕著給我當后爹,我這地位就不怕比一般皇子差了去?!?/br> 貴妃的眼神暗了暗,涼涼的嘲諷道:“地位?呵……你那地位不也是他手指頭漏給你的!要是哪日他厭棄你了,我看你之前得罪的那些人,你要怎么收拾,墻倒眾人推這個理你又不是不懂!到時候本宮就看著你活該被作死!” 魏珩會哪里不知道這個道理,前世他活成那般混賬模樣,最后到死也不見得誰能真正的踩他一腳,這都重來一回了,他再不弄死這些狗東西,那他不就是活到狗身上了嗎。 “母妃說的話并無道理,只是如今圣上手中不是就差著一顆棋子么?親兒子他舍不得用,那么我這個便宜貨他不是剛好用得趁手么?” 魏珩諷刺一笑,肆無忌憚的當著貴妃娘娘的面,捏了捏林嬌婉那還帶著牙印的臉頰:“母親你看看,嘖……兒子這看人的眼光不錯吧,要是一般人聽得這話那不是嚇死不成,您看看我家嬌嬌那淡定的模樣,給你做兒媳婦,委屈不了你!” 林嬌婉:“……”特么有人這么不要臉的往她臉上貼金的么? 再怎么說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對于這對不靠譜的母子倆,前世他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驚天動地又能堵得人啞口無言。 也不知道貴妃娘娘是個什么心態,前頭還怕狐貍精勾了她家兒子呢。 如今發現不是狐貍精,而是一個顆嬌白菜。 而她家養大的豬,正想拱了那顆嬌白菜。 貴妃竟然覺得有點樂見其成。 這一下子啊,對于林嬌婉的印象就蹭蹭蹭的往上長了不少。 不過看著自家兒子的眼睛,一副恨不得黏在人家姑娘家身上的樣子,貴妃一時間又覺得眼睛疼,于是她擺了擺手語氣嫌棄道:“好了,本宮要休息了,你們兩個跪安吧?!?/br> 魏珩在這干巴巴的坐了半天,就等著這一句話呢,于是他趕緊拉著林嬌婉的手就往外頭走去。 …… 兩人才剛剛出了華清宮,他們就碰上了迎面走來的三公主蕭玉嬋。 三公主蕭玉嬋看著不遠處的魏珩她的眼睛亮了亮:“珩哥哥你還沒出宮呢?我二哥在太后那告你的狀正等著治你罪呢!你是誰?!” 蕭玉嬋話還沒說完呢,就看見落后魏珩半步,被魏珩牽著手的林嬌婉,頓時她神情一變,指著林嬌婉就問:“你是誰?你算什么東西!本公主的魏珩哥哥的手也是你能牽的?” 對于這種無妄之災,林嬌婉還沒開口呢,魏珩就冷著眼護犢子道:“你又算什么東西!” “本世子牽個手你都要指手畫腳?我告訴你,這宮里你動誰都行,就是不能動她!你要是敢隨隨便便動她,本世子就想辦法把你弄到蠻夷子那聯姻去!” “珩哥哥你!”這話對于三公主來說簡直就是暴擊! 她從小就心心念念的人,沒想到她還沒求了父皇賜婚呢,這人就當著她的面牽著別家小姑娘的手,叫囂著要把她弄到蠻夷國去聯姻,這還不如殺了她。 三公主霎時間覺得委屈得不行。 哭喪著臉看著魏珩道:“珩哥哥看上她什么了?沒我漂亮,沒我身份尊貴,就那一副黃毛丫頭干癟癟的樣子,也配和我比?” 魏珩冷笑:“怎么的,蕭玉嬋你什么意思?你一個十三歲的老姑娘,好意思和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比!” 論嘴毒,這天底下就沒有人能比得過魏珩。 這不,一出口,就直接戳著蕭玉嬋比魏珩還大一歲的痛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