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第二日一早,果然下了小雨,到中午的時候又下的極大,直到晚間才停了,放了晴。 第三日的天氣涼颼颼的,黎暉一早就讓店小二煨驢rou和牛rou,到下午采用湯盅灌了滿滿三大碗的湯和rou,放在食盒里面。 顧南枝囑咐他把沈贏和劉程璧一并帶過來,不要聲張。 他自然知道是有事情,便直接應承下來,也不多說什么,讓顧南枝安心的很。 已近中秋,天氣雖然涼爽,但是終日坐在密不透風的考棚里,白日是又悶又熱。 劉程璧覺得有些口渴,抬頭去找茶壺,卻見茶壺已經喝干了,一滴水也沒有。 正在這時候,對面的沈贏站起身來,走到考棚外面的一桶水邊上,舀了一罐子,就放在爐子上燒著。 劉程璧見這試卷急也急不了,反正已是考的稀里糊涂,不如對自己好些,昨晚上冷,白日里冷,忽冷忽熱弄得自己極其煩躁,不如靜下心來歇一歇。 他自小做慣了農活,打的了獵物,做的了飯菜,種的了田,甚至還讀的了書,不失為一個全能人才。 劉程璧熟練的舀了一點水,然后快速點開爐子,扔了柴火以后,就開始把一鍋水放上去,沒多久水便開了,他把茶壺倒滿了以后,找到顧南枝準備的rou干和馕餅,一點點撕碎了馕餅,丟進滾水里面。 不過幾息的時間,餅的香味就散出來了,劉程璧舔舔嘴巴,又下了一個雞蛋,再撒一把鹽。 邊上的考生,不由吸了一口口水。 看馕餅慢慢煮開了,劉程璧又扔進去一把rou干,頓時rou香味四溢,連沈贏都忍不住看過來。 劉程璧嘿嘿一笑,似乎說你書讀得好又怎么樣,還不是不會做飯嗎? 哪知道沈贏也學著他撕碎餅,放進滾水里面,又撒了一點鹽和rou干,還下了兩個雞蛋,這一下香味徹底散開來了。 主考官在邊上瞧著,忍不住想,這到底是來考試的還是來比試做飯的??? 很快,沈贏也把自己的大作盛起來,看著對面劉程璧大吃特吃,也忍不住食指大動,先是喝了一口湯,然后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撈了一點rou干塞進嘴里。 兩個人慢慢吃完了中午飯,抹抹嘴,才往回去繼續考試。 而周圍的考生早就被勾起了饞蟲,不過都怕時間不夠,在啃粗硬的干糧,哪敢去燒火做飯。 這一日考完以后,鐘聲一響起來,禮房大門便被打開了。 沈贏和劉程璧在半道碰見了黎晏書,拉著他一塊出去。 這三日可讓他吃足了苦頭,不會做飯,只能啃干糧,加上昨日下雨,現在臉色蒼白,不扶一下估計就要倒了。 三人一出去就看見了黎暉在最前面朝他們招手,沈贏皺眉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看見顧南枝的沈贏,頓時有些害怕起來。 ☆、第三十四章決心反抗 “沈少爺?。?!這邊!”黎暉見沈贏左右尋找顧南枝的身影,立即揮手致意。 黎晏書這時候虛弱的很,聽見黎暉叫沈贏,心里不痛快,自己還沒死呢!怎么就天天招呼別人呢! “哎呦少爺!”黎暉看見黎晏書臉色發白,靠著劉程璧幾欲昏倒,趕緊把準備好的驢rou湯拿出來。 “少爺頭暈不暈?口渴不口渴?身子還好嗎?” 黎晏書擺擺手,“只是昨晚受涼,沒什么,快些回去吧!” 黎暉把湯碗塞給黎晏書,“小夫人說牛rou湯驅寒,快多喝些!” 這時候沈贏聽到黎暉提起顧南枝,轉頭正要說話,誰知道黎暉立即塞過來一晚驢rou湯,緊接著就連生龍活虎的劉程璧也喝了一大碗。 “南枝同你說要準備這些的嗎?”沈贏問道。 “是小夫人說的,這不讓我來接你們嘛!趕緊回去吧!”黎暉眨眨眼,示意他們跟他上馬車。 沈贏一坐進馬車里,就覺得不對勁,顧南枝怎么也不會錯過他出來的時辰,又讓黎暉準備湯,還讓他接他們回去,難不成是她出了什么事? “我夫人” “沈公子,小夫人現在好著呢,在客棧歇息,你且放寬心便是了?!崩钑熁仡^道。 這樣一說,沈贏更加不放心了,立即皺起眉頭了,劉程璧看見顧南枝沒有來,也是疑惑的很,加上黎暉反常的模樣,更加擔心是那群人又殺回來了,顧南枝一人抵擋不住,受了重傷。 這時候街上馬車騾車很多,堵了一小會,沈贏見車馬向客棧方向去,眉頭蹙起來了。 “小夫人在后面的房間里,我又讓掌柜再找了兩間屋子,只是這時候人多,沒辦法都連在一起,只能分開住了?!崩钑熞娙送锩嫒?,指著顧南枝的屋子解釋道。 沈贏也聽不得黎暉啰啰嗦嗦了,拎著包裹,推門而入。 一進去只聞得里面藥味沖天,沈贏心里一咯噔,抬頭便看見睡在塌上的顧南枝,臉色蒼白,眉目間十分憔悴,登時心頭火便起來了,卻又是十分憐惜顧南枝如此,一時神色復雜,不知如何是好。 而顧南枝恰好睜開眼睛,瞧見沈贏,愣了一下,歡喜道:“你們出來了?這般早就回來了!我以為還要些時日呢!” “你”沈贏眼睛通紅,立即走過去坐在床沿,萬分愧然的模樣。 顧南枝皺眉,“被兩個人堵在巷子口,要不是我機靈,你可不一定見得到我了!” 沈贏咬唇,眼中蒙了一層紗,苦澀道:“你還說玩笑話,都這般了,還和我開玩笑?!?/br> 劉程璧這時候也走進來了,一眼瞧見顧南枝的樣子,頓時血色全無,慌忙跑過去,哆哆嗦嗦道:“南枝” “你們兩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顧南枝坐起來,“我沒有受重傷,這兩日吃藥好了許多,我問問你們考的怎么樣?題目難不難?有沒有吃好?” 沈贏咬牙,看著顧南枝微微出汗的額頭,心里苦澀至極,“南枝,你且好好歇著,別擔心我考試,還有幾日就考完了,放榜出來,我一定高中,你不要多想,好好養著身子,大夫有來過嗎?怎么說?吃的什么藥?” 顧南枝被問的有些暈,“明明是我問你,你到時嘰里咕嚕說了一堆,你聽著,大夫來過了,說我不甚嚴重,吃藥調理些日子就好了?!?/br> 說著,顧南枝看了一眼外間的黎暉,示意他別說漏嘴。 黎暉直點頭,咳嗽一聲道:“是了,我請的大夫給小夫人治傷,藥也是我讓每天熬著,這幾日小夫人好多了?!?/br> 沈贏一聽,這樣子是好多了,那之前是傷的多嚴重?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南枝,正要說話,忽然記起來黎晏書還在,轉頭道:“黎公子該去歇息了?!?/br> 黎晏書還在震驚之中,忽然被喊了一聲,立即回過神來,看見沈贏氣色很差,也想著不便打擾,對顧南枝說聲保重,便帶著黎暉出去,順便帶上了屋門。 見他走后,沈贏才握住南枝的手腕,柔聲道:“怎么回事?” 顧南枝嘆口氣,看了一眼劉程璧,然后道:“送你們去禮房以后,我以為他們被馬車引走了,沒想到還沒大家,就發現有一個人跟上來了,我見是一個人就和他打起來,沒想到有兩個人,另外一個人更加厲害,我打不過,只要逃走,但是那人還是打了我一拳,現在那院子是住不的了,不過看他的意思是不想傷我性命,想要活口,而且這一次來的人以往不一樣,都是功夫很高的江湖人,不像是一伙的?!?/br> 顧南枝把自己的思量說出來,沈贏的眉毛皺的很厲害了。 “你先歇著,這些我們知道,現在客棧人多眼雜,有事情叫黎暉做就行,我和程璧會小心的?!?/br> 劉程璧也點點頭,“你一定多歇息,養好傷?!?/br> 顧南枝點點頭,還想囑咐他們兩個小心些,但見兩個人臉色古怪的站起來,往外面去。 “我們出去瞧一瞧?!鄙蜈A回頭照看了一句,“我晚些時間給你送藥,好好睡下了?!?/br> 顧南枝看劉程璧臉色灰敗,便知道他又將責任攬住自己身上了,想出言勸慰,但沈贏已經拉著他離去了。 黎暉訂下來的房間就在隔壁兩步開外,離顧南枝很近,特地給劉程璧留的。 沈贏一言不發的走進屋子里,從出了門以后,臉色愈加難看。 “沈贏我” 沈贏冷冷看了一眼外間,擺擺手道:“你放寬心,我和南枝皆沒有怪責你的意思,早知道你的身世那時候,就準備好了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這般早,還這般陰狠!” 劉程璧捏緊拳頭,“這事是我做的不好,我在蘆城的時候便知道有人堪破我的來歷了,還是堅持來省城,定是有不少人知曉了我,我不該來冒險的,只為了圖自己一時之快,害了你們倆人!” 沈贏搖搖頭,“程璧,我教授你讀書,為的就是你有一日能夠高中頭名,不說為我掙得什么,我心里歡喜,南枝更會歡喜,我們二人都把你當做知己,我身子弱,不曾出府,在府里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有你不嫌我出身低微,與我這般,我已知足,怎么會怪你,再說帶你來省城考試,也是我的意思?!?/br> 劉程璧頓了一下,“但是沒想到,他們會對南枝出手,我們后日進了禮房,有官兵把守,他們做不了什么,但是南枝” 沈贏眉頭的陰霾漸漸深了,他道:“我知道,這一招實在是險惡,之前他們烏合之眾,三番四次被發現,來的又是連你們也打不過的宵小,我便看輕了他們,沒曾想這一次來的是這樣的人,一人就將南枝打成重傷,害的我們十分為難”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是一路人” 沈贏微微點頭,“我猜想如此,之前應該是蘆城的什么人想要打探你,但沒想到幾次被我們逃脫,現在我們來了省城,離他更遠,那就不好打探了,他定與省城的人通了氣,這個人來的厲害一些,一出手就是抓住南枝,掐住我們的軟肋。然后好好的打探你更是容易了?!?/br> 劉程璧被沈贏說的一身冷汗,不由自主想到了黎晏書,“蘆城?” “不要亂想?!鄙蜈A好像是猜中了劉程璧的想法,立即否決道,“黎縣令出自瓊州,在蘆城做了十幾年的官,只有會試去過一次京城,想來他連皇帝的臉都沒瞧過,我更懷疑那個縣丞?!?/br> “縣丞?”劉程璧似乎不記得了。 沈贏想了想道:“那姓劉的縣丞,曾在黎縣令的宴席之上,記得了嗎?” “似乎是有這樣一人?!?/br> 沈贏頓了頓,“這人和顧朝北結親了,顧家給我們家送來帖子,我姐夫說這個縣令是出自京城人士,家中殷實的書香世家,幾次都考不中,連同進士都沒有,只好捐了個小官,來這里快活,他倒是受家中庇佑,逢年過節祭祀都能看上一眼皇帝的畫像?!?/br> 劉程璧見他冷笑,“顧家,是那一個學子,我記得是前十,不過他被縣丞看上結親,也是常事,只是你懷疑這個縣丞?” 沈贏看了他一眼,“我有過疑慮,在村子上遭遇襲擊之后,我瞞著南枝與你,給家中修書一封,盼家中查清這事,不過你莫要擔心,這事只有我姐夫知曉,他不會害你?!?/br> 劉程璧也看著沈贏,像是在博弈一般,不知道沈贏的心思,但是卻知道,這一個境地,除了父親,只有他和顧南枝對自己真心實意,“你查出來什么了嗎?” “不能算查出來,只是知道他頻繁打聽你的事情,還曾上我家府門,拜見何老太爺,套過你的消息,左右不過我們收到襲擊的那幾日,是特地等我們走后才去的,我想著這件事和那劉縣丞絕對有牽連?!鄙蜈A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似乎一點不畏懼劉程璧的眼神。 “原來是這樣,那現在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我們恐怕是要提心吊膽,不能再出一點差錯,傷了南枝!”劉程璧心思快速轉動,沈贏既然告訴他,既然帶著他,就已經把責任但在自己身上了,只是他想要的是什么? 沈贏拂袖,冷聲道:“程璧,我說一句,你不要害怕,我原本就不是被人欺負了還不敢打回去的人,更何況現在欺的是南枝,我若再這樣,便不是頂天的男子了!我且問你,以后你同不同我走???” ☆、第三十五章第一步 劉程璧一楞,“什么什么意思?” 沈贏忽然抬起頭,眼神銳利起來,“我本沒有相爭的意思,但是我們如今被逼入這般境地,你說小心翼翼也好,也逃不過以后被追殺的結果,但現在南枝如此我不爭也要一爭高下了,程璧!” 劉程璧楞了一下,他不敢想沈贏的意思。 “我可以欺,但我不會讓南枝被人欺,她跟我時候不過十三歲,縱使年月不長,我與她情深義重,這輩子不會在分開,就算以后高中狀元,飛黃騰達,我這一生也只會娶南枝一人為妻?!?/br> 劉程璧見他滿臉堅持,眼睛里的是怒火,對傷了顧南枝的怒火,他之前看著卻沒有看清,現在才發現,他想要的是報仇,是給顧南枝一個無虞的生活。 但是只有他劉程璧在,這生活永遠不可能有,他是天家貴胄,卻見不得人,終日被人追殺,如今被他們一把拉出黑暗里,他惶惶不可終日,怕往上走,卻又期望往上走。 也許沈贏有自己的私心,但是這時候,他最好的倚靠就是沈贏。 沈贏之才,若不高中,他絕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