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刷臉開門,進去,將她安頓到床邊坐好,轉身去找藥箱。 老奶奶服務員手里仍握著那只金屬食盤,惴惴不安說:“顧老爺,這真不好,你不應該打史女士,那巴掌太重了,史女士傷得不輕。剛才確實是我犯糊涂,不小心把史女士裙子弄臟了,是我錯來的……” 顧極臣拿來藥箱,翻出一瓶藥油,擰開,倒一點在掌心,開聲輕道:“別動?!?/br> 然后將手輕輕貼至老奶奶臉上那五指印,幫她上藥。他在宴會廳擺給所有人看的冷峻臉色,不知幾時已全部斂去,如今只有外人想都不敢想的淡淡的溫柔與專注。 老奶奶去接那藥油,忙道:“我自己上藥就行了,這藥油一股子烈味,弄臟你的西裝?!?/br> 顧極臣不放手,藥油接不過去,老奶奶沒法,只好隨他,說:“等下你洗個澡換身西裝再下去吧,我幫你再熨一套,你要哪個顏色……” 顧極臣仔細幫她上完藥,老奶奶仍在嘀咕史女士和他的西裝,還重復道歉,說原本想替他的生日宴出一份力,結果老了不中用,笨手笨腳破壞了氣氛,掃了大家的興。 老奶奶很內疚,反復重說,換其他人,早就嫌她啰嗦長氣。 收好藥油藥箱,顧極臣坐老奶奶身邊,靜靜將她看了一會,仿佛在找她還有哪里需要他上藥,確定她安好,才溫和地問:“程程最近怎樣?” 程程是老奶奶的曾孫女,6歲,患白血病,等換骨髓,長期住院。 提起這個一出生就父母雙亡的曾孫女,老奶奶心窩一酸,不再嘮叨史女士和西裝了,改而低落地嘆道:“情況跟以前一樣,仍在等合適的骨髓?!?/br> “我送她去美國吧?!鳖櫂O臣說。 老奶奶目光閃了閃,驚道:“真的?” 顧極臣對她由衷地笑,這笑,連他兒子顧躍都甚少機會見到,“當然是真的,我已經幫她找到最好的醫院和醫生,骨髓也不成問題?!?/br> “那……那……”老奶奶很激動歡喜,亦很心糟:“那要花很多錢啊,我,我就算有一百歲命,剩下不到20年了,天天打工也還不齊……” “不用還?!鳖櫂O臣說,“我成立了白血病基金,基金的錢都是有錢人捐的,程程符合條件,可以接受基金的免費治療?!?/br> 老奶奶瞪大眼,眼四周全是刀刻般的細紋,眼白混濁帶著水氣:“真的嗎?” 顧極臣笑容不改,眉梢輕彎,淺淺的魚尾紋畫滿眼角,“真的?!?/br> 老奶奶喜極而泣,放下食盤拿衣袖擦淚,邊哭邊道:“那太好了,太好了,程程太好了,謝謝顧老爺?!?/br> 顧極臣拉下她的手,拿紙巾替她擦拭淚痕,輕聲說:“都沒人,叫我極臣?!?/br> 老奶奶接過他手中的紙巾,擦著淚說:“無所謂了,叫什么都一樣,何況你是我老板?!?/br> 顧極臣輕輕整理她稍顯凌亂的花白劉海,淡聲道:“有所謂。你是我最重要的jiejie?!?/br> 樓下宴會廳的賓客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顧極臣才重新出現,明顯換了身西裝,依然是純黑色。他若無其事地招呼各位,握手言謝,之前的巴掌插曲只是集體幻覺一樣。他只字不提,也沒人敢問,那位紅裙史女士早被人扶走,配餐區那邊地面干凈如新,穿梭的全是靚麗的年輕服務員。 在專業團隊的運作下,對舉辦大型宴會駕輕就熟的顧家來說,今晚顧極臣的71歲大壽生日宴一切順利,圓滿結束。 參與的人喜慶而來,盡興而歸。尤其顧太太,心情極好,整個晚上挽著顧極臣的手臂,笑盈盈招呼來賓,幸福與自信寫滿臉上,酒也喝了不少,宴會結束時,要顧躍和司機扶著上車。 忙了一陣,顧躍提了提西裝的兩端衣襟,拿出手機打電話。 “你走了?”他問。 “沒啊,還在酒店門口?!睆埢钊嵴f。 “那就對了,等我五分鐘?!鳖欆S掛了線,迅速去取車。 三分鐘后,他駕著一輛低調的奔馳駛至酒店門口。他動不動換車,張活柔彎腰看了看駕駛位,認清是他的臉,才坐上副駕位。 顧躍見她系好安全帶,一路奔趕的心情才稍稍安定。他說:“我怕你自己走了,到時候沒辦法跟你哥交代?!?/br> 張活柔笑:“他就這么說,你不送我也沒事的?!?/br> 宴會比預計的晚了一個小時結束,張活剛打電話給顧躍要人,再三叮囑他將張活柔完好無缺送回家。 極臣酒店地處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交通四通八達,若非顧躍三番四次強調要送行,張活柔坐地鐵就能回家。 不過她有私心,身上的小黑裙很矜貴,萬一坐公共交通一不小心把它弄臟弄爛了,她會像那位史女士一樣發飆。 在酒店門口跟從心商量還是跟顧躍車比較安全時,從心說:“那個顧極臣好狠,一巴掌好比一拳,看不出有丁點憐惜之心,聽說那姓史的還是他的新情人,正得寵的時候,穿大紅裙子來搶原配的風頭呢?!彼终f:“今晚真是值回票價,整個宴會最有意思的就是看他們甩巴掌,現場版溏心風暴啊?!?/br> 顧躍也認為那段插曲太有影響力,負面那種,雖然大家有默契地不提不談。車到一個紅綠燈停下,他主動說:“今晚很抱歉,出現了不愉快的事,沒有影響你的心情吧?” 張活柔說:“我一個外人,哪有什么影響,怕是你有?!?/br> 坐在車后座的從心搶答:“肯定!父親當眾表演手打小三,聽起來就不正常。不過如果小三沒中途撤場,在宴會上跟他母親斗來斗去的話,他更頭痛。你說是不是?” 張活柔:“……” 車內清涼又安靜,還有一種聞起來很舒服的淡淡香水味。顧躍手握方向盤,看著前方暫時沉默,張活柔心想他應該在思考家丑要不要外揚,看來她的反問逾越了。 她改問另一個相對不怎么尷尬的問題,顧躍不想答的話,想搪塞也很容易。 “極臣酒店對員工年齡沒限制的嗎?我看那老奶奶服務員都有八十歲了?!?/br> 顧躍這很快接話:“有限制的,許奶奶是例外。她跟我爸自小認識,我爸很照顧她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不要驚慌,你們沒有走錯片場,這文的男女主角沒有變,配角只是在這兩三章多些筆墨,順便給男二鋪鋪路而已。 第51章 短小君 張活柔聽了這話, 不禁道:“難怪?!?/br> 今晚弄臟史女士裙子的若不是那位老奶奶服務員, 那史女士再囂張過分, 也可能不用挨巴掌。 顧躍說:“許奶奶人很好,不過命運也真的慘, 兒子一出生丈夫就去世,孫子一出生兒子就去世,曾孫一出生……” 張活柔驚道:“連孫子也去世了?” 顧躍:“對?!?/br> 車后座的從心聽得徨徨然, 抱緊自己:“好慘好可怕!是不是有什么魔咒?” 張活柔陷入沉默。這種身世, 豈只一個“慘”字。 顧躍又說:“不單止, 她曾孫女還患了白血病, 一直燒錢住院?!?/br> 張活柔和從心沒法接話了,這些遭遇光聽都覺得無比難受, 老奶奶一把年紀要獨力面對接二連三的不幸, 內心得多強大。 顧躍對許奶奶的同情比張活柔和從心要深刻一些, 今晚就算父親沒有及時出現,他也會替許奶奶出這個頭。 他小時候被許奶奶照顧過一段時間, 記憶中母親經常趁父親不在時,找許奶奶麻煩。不知父親知道不知道,反正他后來將許奶奶從顧家別墅調到酒店工作, 自那時起, 父親再也不回家了, 直接長期住在酒店, 而許奶奶成了父親在酒店套房的專用幫傭。 母親曾惡毒地埋怨,說父親和許奶奶有不見得人的詭秘, 不過相比起外面年輕貌美野心勃勃的女人,母親一點都不認為許奶奶有威脅性。許奶奶太老了,管她年輕時美上天,現在也歷盡滄桑,老得見不了人,連曾孫女都有了呢。 顧躍不相信許奶奶和父親是母親口中的關系。 他小時候,許奶奶溫柔地跟他說:“你長得真像你爸爸小時候?!彼穯柊职中r候是怎樣的。 許奶奶長長嘆了口氣,說爸爸小時候很慘。 那年父親剛剛當上首富,許奶奶沒有細說多說。顧躍今天問一些明天問一些,然后自己總結——大概是父親年幼時經常被繼母虐待,挨饑抵餓,遍體鱗傷是家常便飯。大冬天,挨完毒打的他被扔到街上,天寒地凍,沒吃沒喝奄奄一息。當時的許奶奶是父親的鄰居,十五六歲的少女已經在經營一家小吃店養家糊口,見父親慘狀,可憐不已,將他抱進小吃店,給厚被子蓋,給一口熱粥吃。 顧躍沒有問過父親真相,冷漠的父親從來不提舊事,但顧躍直覺許奶奶說的是真話。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只聽說過爺爺奶奶的晚年相當凄慘,父親的財富,一分錢都沒有惠及到他們老人家,反而還成了他們的噩夢根源。 在許奶奶眼中,父親是堅強努力和幸運的,挨過不堪的童年,成年后創業,娶富家女,一帆風順。許奶奶也說過父親是好人,因為一口熱粥的恩情,他記了幾十年,幫了她幾十年,心地善良。她對父親的種種手段一概不知,沒人敢告訴她。 母親不時熱嘲冷諷,說父親在酒店抱著老太婆睡,睡吐了,就去睡年輕的補償。 顧躍去父親的酒店套房談公事,總見許奶奶安靜勤快地在收拾房間。房間一塵不染,比其它套房客房都要干凈幾倍。他們忙完了,她會熱情地招呼吃親手做的蛋糕。食欲極低的父親,許奶奶遞什么,他吃什么,他若不吃,許奶奶像老媽子一樣嘮叨他,他就會什么都話都不說,只管往嘴里放食物。 許奶奶不止一次偷偷叫顧躍想辦法,勸父親回家與母親修復感情。也不止一次向顧躍感慨,這輩子能遇上父親,像親人般,像恩人般,是她三生有幸。顧躍小心翼翼探究,他敢確定許奶奶對父親沒有別的想法。 奔馳車在路上平穩行駛,速度不快,尚有一段距離,顧躍從自家的煩心事回過神,旁邊副駕位,張活柔正在打電話。 “快過橋了,安心吧。你跟老頭一樣啰嗦。對啊刷你的卡,從心說喜歡,你也送她一條?” 她掛了線,顧躍隨口問:“從心是誰?” 被點大名的本尊在車后座拍拍胸膛:“我?!?/br> 張活柔不回避也不多說,只道:“一個朋友?!?/br> 顧躍對那個朋友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為什么張活柔賺了一千萬,卻要刷堂哥的卡買裙子?她有賺錢的本事,卻不像會花錢的人,平時也是樸素到一成不變。 張活柔同樣不回避也不多說,輕描淡寫的:“家里欠債,還沒還清?!?/br> 顧躍愣了愣,萬萬沒猜到會是這樣輕飄飄的回答。 賺了一千萬,債仍未還清,他不禁問:“欠多少了?” 張活柔張口就來:“幾個億吧?!?/br> 顧躍皺眉,分神看她一眼,她正在笑,還輕輕嘆了口氣。顧躍失笑,說:“有困難可以考慮麻煩我?!?/br> 張活柔不客氣地問:“幾個億也行?” 男人無縫接話:“幾十個億也行?!?/br> “哈哈哈……”張活柔開懷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張活剛:幾十億也行你是說真的嗎?[星星眼] 顧躍:真的,不過為什么是你問我?小聾人呢? 閻冽:呵呵。 今晚應該沒二更。 第52章 肖欣欣最近臉色極差, 冽教授沒有出席她首富姨丈的生日宴, 不僅讓她在幾位千金面前落了顏面, 就連李雪儀也敢三番四次追問她“為什么冽不來”,仿佛質疑她的影響力。 a大校長的說辭再冠冕堂皇, 也逃不過被識穿只是借口。 肖欣欣想過親自去教授辦公室質問,可到底沒去。這動作太大,于她來說, 跌份。 雖然她的舅舅不爭氣, 肖家早在十多年前就家道中落, 但好歹捧出了顧極臣這個首富。顧極臣的成就, 離不開肖家當初的支持,所以他在外面包養再多不三不四的女人, 也不會與原配離婚。 只要首富的太太一直姓肖, 那肖家包括她肖欣欣, 在上層社會里依然享有昔日的地位。 那么依舊是名門閨秀的她,豈能紆尊降貴, 區區為一個不識好歹的教授而生氣到親自上門算賬? 冽教授那等容貌氣質與學識的男人,多半對女人的姿色免疫,看他之前談過的對象屬于什么層次的美貌就一目了然了。原本想靠家勢削一削他的銳氣, 如今不好使了, 急必生亂, 肖欣欣按捺住, 打算重新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