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張活柔大皺眉頭:“你別圣母行不行?忘了她剛才怎么咬你的?” 從心不吱聲了,爬上張活柔的背。 從心是鬼,輕得跟樹葉一樣,張活柔背她很輕松。 走向房門口,經過小女鬼腳邊時,從心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臉容消瘦,衣衫破爛,沒了兩條手,小小的個子縮著瑟著,狼狽痛苦,嘴里哭叫著“爸爸mama”…… 從心受不了,又開聲說:“活柔,你幫幫她吧。就一次?!?/br> 張活柔:“……” 第34章 三分一章 張活柔不愿意幫這個忙, 以德報怨, 何以報德? 從心以前跟她出入兇宅, 不曾為哪只鬼求過情,這次不知是不是受了傷的原因, 人疲弱了,心也跟著軟了。 從心沒有過多解釋,只說:“我就是覺得她可憐。她攻擊我們是真的, 她想爸爸mama也是真的?!?/br> 張活柔不出聲, 從心又說:“也許你猜測的沒錯, 她自小被父母忽視甚至虐待, 她應該沒有被愛過被重視過吧。她都快要沒了,作不出什么來, 我們就滿足她一次要求, 好不好?” 從心強調:“也就這一次了, 以后想幫都沒有機會了?!?/br> 張活柔說:“你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圣母瑪利亞2.0!” 從心笑笑:“我當初也攻擊你, 你最后不也幫我教訓渣男渣女,還收留我嗎?” 張活柔愣了愣,反駁:“那是因為你識時務, 投降快, 沒傷著我。不然的話, 等著吧!” 從心好聲好氣又求了幾句, 張活柔聽得不耐煩了:“你真啰嗦!” 嘴上嫌棄無比,行動上卻將從心放下, 拿手去摸背帶褲的后兜。從心知道她要出手了。 很快,張活柔摸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在小女鬼面前揚了揚,低喚了聲:“喂?” 小女鬼非常虛弱,不知道張活柔與從心先前商量了什么,見有東西在自己眼前張揚,本能地想防御攻擊。不過她雙手沒了,只能扭了扭僵硬的身軀,張活柔沒有把這弱小的反抗放在眼內。 她點燃符紙,嘆道:“如果有來生,你學學從心jiejie的善良?!?/br> 可惜小女鬼沒有來生了。桃木劍的威力,連成年惡鬼都不敵,對小女鬼這種小嘍羅來說,更是致命。 張活柔說完那句話,自己也莫名煩心。 符紙灼灼燃燒,黃色的火光在這被拋棄的兒童房里微微抖動。 火滅,兩個成年人的身影乍然出現在房中央。 是前業主夫婦倆人。 他倆有點迷惑,左右顧盼,反應過來后,大驚失色。明明前一秒在新家照顧兒子,怎么眨眼就回到這舊房子了?? 張活柔冷眼觀察他倆,男的人高馬大,女的溫和憔悴,看不出是會對親生女兒下毒手的父母。 張活柔悄悄跟從心說:“等下他們要有過分的話,揍!” 從心用力點頭。 女人首先發現坐在墻角的小女鬼,她定神看了會,認出什么來,驚詫地捉緊身邊丈夫的手臂。 丈夫也差不多時間發現了,跟她一樣被嚇了一驚,反手捉緊妻子。 倆人失神了好半晌,女人先開聲,打著牙顫半信半疑地喚了句:“囡囡?” 房間里極其安靜,落針可聞,女人那聲低喚顯得唐突,也清晰入耳。 靠著墻,連喘息都快要沒力的小女鬼,緩緩掀起眼皮,模糊的視線里,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女性臉孔。 小女鬼瞪大了眼,她被斬斷了兩條手臂,而痛了整整一晚都沒有流過的眼淚,此時此刻缺堤般涌了出來。 “mama!”小女鬼昂了昂頭,吃力地叫著。 她想撲上去擁抱眼前的女人,但雙腿無力,雙手也沒了,她無法再擁抱,什么都做不了。 女人已經奔了過來,跪在小女鬼面前,慌亂地伸出手想碰小女鬼,卻又害怕什么,不知應該碰哪,小女鬼失去了雙臂,慘狀令女人無措驚慌。 她怔怔地打量小女鬼,臉色越來越蒼白,爾后,眼眶紅了濕了,哽咽得失了聲,點著頭應了句誰都聽不清的話。 當女人往前抱住小女鬼,大聲痛哭時,張活柔與從心倍覺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惡,我卑鄙,只更一千字,太過分了!揍??! 跪求見諒 orz 第35章 女人將小女鬼小心翼翼抱在懷里, 邊哭邊問:“囡囡你怎么這樣……痛不痛?痛不痛?” 小女鬼不住地點頭, 往女人懷里拱, 哭道:“痛啊,很痛?!?/br> 女人的眼淚浸濕臉孔, 反復追問小女鬼為什么會受傷沒了雙手,又問:“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小女鬼哭得喘氣,說:“mama, 我已經死了?!?/br> 女人瞪大了眼, 驚愕地搖頭:“怎會……不會的, 囡囡只是失蹤了, 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你現在不是回來了么, 回來就好了, 囡囡沒死?!?/br> 小女鬼哭得說不出話, 女人扯出一個笑容,輕撫小女鬼凌亂的頭發, 嗔怪:“你看你,亂說話,小孩子知道什么叫死嗎, 別亂說了, mama帶你回家, 我們搬了新家, 你的房間我都布置好了。走?!?/br> 女人邊說邊抱起小女鬼。 可是明明瘦弱不堪的小女鬼,沉重得她無法抱起。 女人急了, 回頭招呼丈夫:“老公!快來幫忙??!囡囡回來了!” 男人在原地怔忡,臉色同樣蒼白,還有驚懼。 他眼睛發直地瞪著小女鬼,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失蹤了兩年的女兒。 女兒在兩年前獨自離家,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妻子瘋了一樣到處尋找,他報了警,一個月后警察在城西的河道撈出女兒的涼鞋,卻找不到人。 男人尚算清醒,警察告訴他女兒多半遇上不測時,他還能冷靜。妻子就不行了,警察的推測與親人的勸解,她完全聽不進去,頑固地認為女兒只是忘了回家的路,而不是遇險。 那年兒子才到一歲,需要妻子的照顧,找不到mama就天天哭鬧。妻子思女心切,煩躁不已,對自己發脾氣,對丈夫發脾氣,也對兒子發脾氣,吵鬧不已,家無寧日。 女兒已經下落不明,男人不想再失去妻子與兒子。 他撒謊,騙妻子警察發現新的線索,找到女兒有希望了。 妻子聽了很高興,情緒漸漸穩定下來,雞飛狗跳的生活亦慢慢恢復平靜。 男人不敢在家里提起女兒的事,生怕一提起,就惹妻子追問。他編過借口和說辭去安撫妻子,妻子信了,抱著女兒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信念,照顧丈夫和兒子,日復一日,也很少主動問及女兒了。 直到一年前,家里開始發生種種怪事。 剛掃完的地又被誰弄臟了,明明炒好的菜,被誰打翻在地了,兒子好端端地在自己吃飯,忽然把碗一扔,哭了。 妻子沒察覺不對勁,以為是自己的問題,默默地重新收拾。 男人有別的想法,一股強烈的直覺告訴他,女兒回來了,這一切的搗亂,都是女兒在作怪。 這個猜想非常瘋狂與詭異,男人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深信不疑——他們的女兒就在身邊,只是他們看不見她了。 男人有過沖動,想去找玄學大師問個究竟,可他最終沒有去,怕所有的猜測在一問再問之下,會全部變成確定的事實。 這個結果,他接受不了,他妻子更加接受不了。 他不敢向妻子透露半點,沉默地陪著她收拾那些來歷不明的搗亂。 地臟了可以再擦,菜盤翻了可以再炒,這些都是小問題,撐得住的。 可是兒子是不是有點無辜?兒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沒做,卻整天遭受滋擾,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哭鬧不止。 這樣家宅不寧的日子熬到最近,男人終于忍受不住,找了一個理由說服妻子搬家。 妻子日常要照料兒子,兒子不好過,她也不好過,她同意了。 男人自知家里環境不尋常,假裝不知情地找過幾家中介來看房,都沒有收獲。 后來一個資深中介將“剛剛中介”的名片推薦給他,說:“應該只有他家能要你這房了?!?/br> 中介之間既有競爭關系,也有合作關系,互相推薦倒賣房源的事在行內不罕見,不過知道“剛剛中介”的核心業務的,并不多。 男人找到剛剛中介,起初還隱瞞實情。張活剛進屋走幾圈就清楚一二,反問他問題,問著問著,他就幾乎和盤托出了。 張活剛是中介,不賺差價不經營,他很可惡地將價格壓得很低。 男人收入頗高,賣房只是想抹掉一些不快的記憶,改變生活的方向,與張活剛討價還價幾回,成交了。 成交的那一天,男人遲疑地問:“張先生,這房子你們會怎么處理?” 張活剛很神秘地說:“商業秘密?!?/br> 男人心里有點難過,他背著妻子偷偷翻那本女兒的相冊,不止一次。 他知道,女兒死了。 他常常假設,如果當時他少加會班,如果他多關心女兒,如果他重視家里的吵鬧,如果時間倒回兩年前。 女人見丈夫沒有反應,不管他了,自己忙自己的。 她擦干淚,鼓勵小女鬼:“囡囡別怕,你的手在哪?mama送你去醫院,醫生可以幫你把手接回去的?!?/br> 女人發現不遠處的地面癱躺著兩條手臂,她驚喜地過去撿起來。兩條手臂像道具一般,抱在懷里赤寒赤寒,她不去深究,一門心思想著去扶小女鬼離開。 小女鬼呆呆地看著女人,不明所以,又說了遍:“mama,我已經死了?!?/br>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死了,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把手接回去? 女人不愿意聽她說這樣的話,惱道:“去去去,小孩子別把‘死’字掛嘴邊?!?/br> 這時丈夫走過來,拉她起身,說:“老婆,囡囡已經沒了?!?/br> 女人不聽,掙開丈夫的手,男人捉緊她,搖她肩膀:“你看清楚,囡囡手沒了,沒血,沒影,她死了!” 丈夫說:“死很久了,她現在是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