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即便早就算計了千百回,可謂成竹在胸,然而真正面臨破釜沉舟的時候,舒妃難免還是有些不甘心。她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只見人人都疑惑看著她,卻并沒有人有為她出頭的意思,心下不由泛起一股怨恨。 “行了舒妃,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在這里坐著站著的,相信沒有一個人會亂嚼舌頭,有什么話,你就放心大膽的說?!?/br> 皇后開始催促了,舒妃卻還抱著垂死掙扎的心思,扭頭看向寧溪月,沉聲道:“萱妃,你真的不打算給自己留半點情面嗎?這件事,與其由我來說,不如你自己向皇上請罪。你那腹中胎兒,是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來的?你心里就沒有一點數?” 她刻意在“什么時候”四個字上加重語音,一時間殿中眾人驚疑不定,想起這兩日后宮中的謠言:莫非萱妃這個孩子,真是在冷宮就有了?我的老天,她怎么敢?好嘛!這下樂子可大了去。 寧溪月微微瞇了眼睛:果然后宮中的流言不是空xue來風,如今看來,應該就是舒妃一手cao控的??墒菫槭裁茨??這件事她和皇上都沒有在意過,一般人也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這是要命的大事。沒有把握,舒妃絕不敢信口開河,她必定是得到了準確消息,可這消息是誰給她的?除了我和皇上以及素云,多說再加一個清霜,根本沒人知道大年初一晚上的事,而這幾個人都是我最信任的,不可能有舒妃的眼線,那還有誰?等等……難道是肖太醫? 寧溪月猛然坐直身子,在想到肖太醫的同時,腦子中仿佛有一根線自動串聯了起來:這些日子肖太醫急躁的異常狀態;他對于寧家的婚事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只說順其自然。難道……就是在等這件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自尋死路 可是為什么?肖太醫為什么要背叛自己?他不是那種人啊。就算我走了眼,不可能皇上程啟小寧一起都走了眼吧?而且,就算他不是君子,他也沒有理由背叛自己,舒妃能給他的,難道會比自己給他的更多? 寧溪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時間就忘了辯白,這神態看在皇后等人眼里,心中都是一陣竊喜,暗道萱妃慌了,她竟答不出話來,可見舒妃這是打在了她七寸上。天爺!誰能想到,她被打入冷宮,竟還敢在冷宮偷人?先前她在冷宮種種詭異之事,我們也知道,卻從沒往這方面想,誰知她有這樣大膽子呢? “娘娘,您說話啊,大家都等著……” 洛嬪急了,剛要提醒一句,就被皇貴妃狠狠瞪了一眼,只聽她冷笑道:“急什么?這樣大的事情,生死攸關,還不得容萱妃好好想想?難道你提醒了她,她一時間就能想出理由來了?” 說完又對舒妃道:“舒妃,你自己也要想好了,這可不是小事,若是你誣陷萱妃,信口雌黃,皇上皇后必不饒你,這后宮的規矩,祖宗法度,也都饒不了你?!?/br> 舒妃的手在袖子里不自禁就握緊了,平靜地看了皇貴妃一眼,暗道不用你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只要萱妃一死,我重獲圣寵,必有和你不死不休的一天。 寧溪月也回過神來了,雖然肖太醫到底是出于什么動機她不清楚,但這事兒原本就不大,因為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她一點兒都不害怕,只是輕嘆一聲,暗道舒妃處心積慮了這么久,定要置我于死地,只怕這一次,她是活不了了。即便我有惻隱之心,皇上也必定殺她。難怪幾個月前他會和我說那種話,或許這些日子,他一直就在等今天,那些話,就是提前給我打預防針,叮囑我事到臨頭時,不許圣母。 一面想著,目光就在眾人臉上緩緩掠過。此時殿中人,也算是諸生百態了。褚貴人靜嬪等都是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皇貴妃比她們強一點兒,欣喜只到眼睛中;洛嬪悅嬪等人焦急擔憂自不必說,薛陳兩人竟還哭了,真是,都告訴她們相信自己,不要擔心了,竟敢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要說最有定力的,還得數人家皇后,到底是后宮之主,從這一點上說,她和皇上真的很配??上О?,這兩人大概太像了,有點不互補,所以鬧到現在,不但沒有結發夫妻的恩愛,反而平添了許多隔閡冷漠,甚至是算計。 “這個孩子是什么時候來的?我還真不太清楚,肖太醫當日診脈后,也沒給我一個確切時間,我也不知道舒妃怎么疑心到這上頭了。至于你說的那句怎么來的?更是叫人莫名其妙,都是在后宮伺候皇上好幾年的人,這孩子是怎么來的,你不知情?都是升上妃位的人了,不會這么單純吧?” 寧溪月終于開口了,慢條斯理地,秉承著她一貫喜歡歪樓的精神。殿中眾人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聽她這么一說,就好像看書看到最高潮,眼看著便要沖上云霄之時,作者忽然將情節轉到別處,讓人一口氣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好生難受。 故意的,她拖延時間呢,萱妃一向就會胡攪蠻纏,如今死到臨頭,自然更要垂死掙扎一番。 許多人心里都這樣想著,舒妃也不例外,此時她也鎮定下來,當即冷笑一聲,淡淡道:“萱妃這是一定要我將話挑明了?皇上,您……也一定要臣妾說明白嗎?” 譚鋒面無表情,盯著舒妃看了一會兒,才從嘴里迸出一個字:“說?!?/br> 舒妃心中猛地涌上一股不安,她自認為暗示地夠明顯,萱妃為了活命,必須裝傻裝糊涂,可皇上怎會不明白?為什么他還要自己當眾說出來?他就真的不在乎天子顏面了嗎? 然而事到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發現事情沒有她算計中的那樣順利,她也沒有時間細想。舒妃只得硬著頭皮,拿出背水一戰的氣勢,盯著寧溪月一字一字道:“皇上,萱妃的胎兒是在冷宮中,和人私通懷上的,臣妾有鐵證如山?!?/br> 她說出來了,她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坤寧宮中失聲驚呼此起彼伏,就連皇后都豁然起身,大聲道:“你說什么?” 寧溪月苦笑一聲搖搖頭,而譚鋒依然是不為所動的樣子,淡淡道:“既然有鐵證如山,就都拿出來吧?!?/br> 嗯? 寧溪月扭頭,有些驚訝地看著譚鋒,心想你什么意思?特么的這孩子就算是在冷宮懷上的又怎樣?他不是你的種?要不是皇上你大年初一按捺不住寂寞,跑去我那里胡天胡地,我至于中招嗎?這么簡單的事,你澄清一下就完了,干什么還要鐵證如山? 譚鋒看都沒看寧溪月一眼:孩子是在冷宮時懷上的,這事兒自己都沒在意過,舒妃竟然能推算的如此清楚,可見是肖太醫這個世交好友給她通風報信。肖太醫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她對萱妃有異心,就不能再讓他靠近永慶宮。至于舒妃,一手挑起了這么大的事,她是鐵了心要置溪月于死地啊,為了不讓朕庇護,除了肖太醫,她肯定還有別的證據,到那時,一個誣告之罪逃不了,如此,賜死她才是名正言順。 寧溪月到底還是道行不夠,沒有皇帝陛下這樣的腹黑狠辣手段。而舒妃耳聽得譚鋒這話,也知到了圖窮匕見之時,自己是必要拿出一些東西了,不然沒辦法交代。好在此前準備充足,方不至于被打亂陣腳。 一念及此,她便沉聲道:“皇上,臣妾家與肖家,乃是世交,臣妾從小也與肖太醫有過幾面之緣,上次他給萱妃診出喜脈后,第二日來給臣妾請脈,臣妾見他面色蒼白憔悴,十分疑惑,再三追問于他,他才肯將此事吐露于臣妾知道……” “既然那個時候就知道,為何不稟報于朕?要拖到今時今日,才當眾說出?” 譚鋒打斷舒妃的話,就見她跪下道:“皇上,此事關系重大,臣妾不能不謹慎對待,所以臣妾命人暗中調查萱妃在冷宮諸事,發現果然有異。就在昨日,一個小太監終于醒悟,向臣妾揭發了萱妃與外人私通的事,此乃他親眼所見?!?/br> 舒妃說到這里,就一個頭磕到地上,沉聲道:“皇上,臣妾所言,字字屬實?;噬先舸嬉蓱],可立即召見肖太醫和冷宮太監小圓子詢問?!?/br> 譚鋒盯著她看了兩眼,嘴角邊忽然扯出一抹冷笑,然后眉毛一挑,淡淡道:“那就宣吧。于得祿?!?/br> “是?!?/br> 于得祿答應一聲,轉身出去,吩咐兩個小太監飛跑去請肖太醫和冷宮小圓子過來。然后自己抹了抹頭上冷汗,回頭看一眼殿里,心中嘆了口氣,暗道何苦呢?皇上這人雖狠辣,但對身邊人還是很重情義的。你要是安分守己,即便長信侯府敗落了,你也會在宮中錦衣玉食,安然終老,何苦定要害萱妃娘娘?到最后自己落得個賜死下場。 作為譚鋒的心腹,于得祿當然知道主子此時心意,搖了搖頭,他沒有再進殿,就在外面豎著耳朵聽動靜,一面等肖太醫和那小圓子過來。 殿中氣氛沉默而壓抑,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洛嬪等人更是緊張的香汗淋漓,忽聽皇貴妃一聲冷笑,淡淡道:“好??!就在這后宮里,竟然能出這樣的事。萱妃,本宮還真是佩服你,到了這時候,竟還坐得住?!?/br> 寧溪月看了眼舒妃,展顏一笑,伸手從桌上干果盤子中拈了粒蜜棗,一面悠悠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有什么坐不住的?” “你沒聽見舒妃的話?” 皇貴妃被寧溪月的態度都弄得疑惑了,暗道舒妃這是豁出命去了,沒有確鑿證據,她不可能胡亂攀誣,怎么想萱妃都不該如此鎮定才對。除非她沒做過,這也不可能???舒妃那個人,這點細心和頭腦還是有的。 寧溪月將蜜棗塞進嘴里,見舒妃轉頭看向她,她想了想,忽地開口道:“我有個問題,希望舒妃娘娘能給我解惑?!?/br> “哼!”舒妃冷哼一聲,卻沒有否決。只聽寧溪月好奇道:“我自問和娘娘無冤無仇,你何苦定要害我?還用這般慘烈的方式。你可知一旦證實我懷的是龍種,你就沒命了。你就是不在意我的死活,可難道……你竟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殺父之仇,也不過如此吧?” “你休要巧言令色,到現在還妄圖隱瞞?!笔驽詾閷幭率枪首麈偠?,因冷笑一聲,沉聲道:“正如你所說,我自然是有鐵證如山,不然我何必要攀誣你?我不在意你,難道還不在意自己和家族嗎?” “其實你可以先問我的?!睂幭聡@了口氣:“聽說過自作孽不可活嗎?如果你先問我……” 不等說完,就聽外面于得祿的聲音響起:“肖太醫,您來了,快請進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