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譚鋒搖搖頭,接著又嘆了口氣,喃喃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萱妃就是性子嬌憨,但愿時日長了,她會慢慢明白這個道理?!?/br> “這怕是有些難,萱妃娘娘都入宮三年多了,若能明白,早該明白?!?/br> 楊妍磨完墨,將墨條放下,走過來笑道:“不過皇上也不必為難,有些事情,就是當局者迷,只要您肯點撥一下,萱妃娘娘自然就明白了。這是您愛重她,才怕她受傷害,她只有感激您的份兒,萬萬不會因此和您生分的?!?/br> 還真是急不可耐??! 譚鋒心里好笑,楊妍盼著他和寧溪月離心離德的念頭就差沒寫在臉上了,虧著還能說出這樣妥帖的話。 認真說起來,這女孩兒是個厲害角色,只可惜,她入了后宮,后宮里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不然這要是在普通官宦之家,一家老小還不都得讓她哄住。 “你說的也有道理?!?/br> 譚鋒面上滴水不漏,重新走回桌案后,提起筆繼續批閱奏折,寫了兩筆,忽地笑道:“你身上用了什么香?味道還挺好聞的,淡淡的縈繞鼻尖,偏又有幾分若即若離?!?/br> 楊妍心中喜悅無法言表,這香她從進宮后就開始用,終于在今天起了作用。 而最令她振奮的是:皇上從前一直沒有注意過這熏香,是因為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嗎?那現在忽然注意到了,是不是說?他對自己的態度有了一點改變?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名不正則言不順?;屎竽锬锿嘎读艘馑?,自己身份與從前不同,這一切,可不就名正言順起來了。 接下來,譚鋒的情緒也沒有特別好,想到計劃終于實施,往后他和寧溪月見面的次數要越來越少,甚至對方“失寵”后,自己有陣子都不能去她那里,皇帝陛下糟心啊。 可楊妍不知道,看他的表情,還以為這是在煩惱萱妃的事,心中更加得意,暗道萱妃恃寵而驕,這養心殿三天兩頭來一次,你當你是誰?終于,惹皇上不耐煩了吧? 心里高興,那可不得使勁兒表現?譚鋒看著她如一只穿花蝴蝶般在自己身旁繞來轉去,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卻偏偏不能表現出來,甚至偶爾還要笑一笑,和楊妍說兩句話。 因這火氣越來越大,最后全落到魏國公府頭上了,暗暗發狠道:不是你們這些混蛋倚功自傲,枉顧國法橫行霸道,朕會落到這個境地?等著,都給我等著。 可憐的魏國公,在家里連著打了個十幾個噴嚏,就覺著身上發冷,偏偏請了太醫,什么事兒沒有,他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皇帝的黑名單,卻也覺著邪性,愣是好幾天沒敢出門。 ******************** “娘娘,這入秋的天氣,到了傍晚還是有些涼的,咱們回去吧?!?/br> 前面就是冷宮,素云和清霜彼此看了一眼,素云便輕聲勸著寧溪月,卻見她冷笑道:“怕什么?就過去看看,忘了我剛進宮時和你們說的話?指不定哪一天,咱們就要進這冷宮討生活了呢?!?/br> 這一次素云沒有說她烏鴉嘴,管事姑姑眼里染上一抹擔憂,嘆了口氣,小心道:“娘娘別生氣,皇上昨天也是心煩,他是從未對娘娘發過火的。這江山社稷,天大的擔子都系在他身上?!?/br> “你就別替他說話了,當我看不出來?他就是厭煩我。哼!說什么一生一世,這才幾年???就移情別戀了。打量著人家年輕貌美活潑可愛,還想瞞著我。你就聽我的話吧,那楊妍要是不能在這后宮里做個主子,我把頭摘了……” “娘娘?!彼卦埔妼幭略秸f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高,不由得急了,連忙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當心隔墻有耳?!?/br> 寧溪月就停了話頭,素云松了口氣,以為她在反省,卻不知道這貨在心里尋思的是:哎呀,我這一時興起,都說禿嚕嘴了,那楊妍要是不能進后宮,我豈不是要掉腦袋?不會不會,皇上都說了,必定要給她一個位子,才好讓我“失寵”,嗯嗯,這種事不會發生,還好還好。 “隔墻有耳又怎樣?難道我怕她們聽?我向來就是如此,有什么說什么。當日剛進宮時,前途未卜,我就說過,哪怕死期臨近,也要活個痛快……” 寧溪月說到這里,看見素云流下的眼淚,就說不下去了。心中長嘆一聲,暗道皇上,你以為只有你為難?你看看我,我是頂著多大的壓力配合你演這出戲,你明白嗎? “好了好了,素云別哭,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就是這樣快人快語直來直去?!?/br> 素云都哭了,寧溪月也只能終止今天的“戲份”,轉頭對清霜道:“快拿帕子給素云擦擦眼淚,沒個眼力見?!?/br> 清霜噘著嘴道:“娘娘還說我呢,您不看看您說的都是什么話,虧著素云姑姑先哭了,要是她不哭,您再這么說幾句,我也要哭的?!?/br> 一邊說著,就向素云遞帕子,就見她搖搖頭,自己拿出手帕擦眼淚,好半晌,才平心靜氣道:“娘娘近日心煩,奴婢明白,只是不管怎么說,如今已經是這么個處境,您哪怕積極尋求辦法也好,不該總這么自怨自艾,指天罵地,這里是后宮啊。娘娘,您從前總教育我們,不讓我們恃寵而驕,怎么如今自己竟……說到底,這后宮里的女人,有皇上的寵愛,她就是珍寶,可若沒了皇上寵愛,她就……什么都不是,您明白嗎?” 我明白,我能不明白嗎?可我……我的苦衷你們不明白啊。這還不敢讓你們明白,不然人多口雜的,你們一個演技不到位,不但皇上的計劃白費,我這些天的辛苦演出,也會付諸東流。 一念及此,寧溪月眼淚也差點兒下來,哽咽著道:“我怎么不明白?我就是心里難受,憋屈得慌,我這心啊,你們不知道,就跟在油鍋里煎著似得?!?/br> “明白明白,奴婢們都明白?!?/br> 清霜和素云連忙安慰寧溪月,清霜就道:“娘娘,您素來心大,怎么這會兒卻鉆了牛角尖?不是我說您,您啊,就是讓皇上寵壞了??稍僭趺粗?,您也得記住,他是皇帝,這天下最尊貴的人,您不能對他無禮。今非昔比,從前您說這樣狠話,皇上或許微微一笑就過去了,可現在……他若要拿您的錯兒,這便是大不敬?!?/br> “好好好,我知道了,這不是左右沒人,我就說出來發泄發泄嘛?!睂幭律钗豢跉?,實在招架不住了:“行了,咱們回宮去吧,走這半日,我腿也酸了?!?/br> 見她不再堅持去冷宮,素云和清霜也都大大松了口氣,三人便回到永慶宮。 寧溪月坐在榻上,扯著一個布偶小人,把他當成譚鋒般撕了半天,方覺心情好了一點,這時有人在外面請示擺飯,她就答應一聲,麻溜下了榻,卻還要拿出一幅愁緒滿懷的樣子,慢慢走到飯廳。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看見桌上的飯菜,萱妃娘娘的眼睛就濕潤了。 蒼天啊大地??!這是哪個家伙干的?一大桌子全都是我最愛吃的,要不要這么喪心病狂?不知道我如今要扮演“食不下咽”的怨婦嗎?你弄這么一大桌子,我吃還是不吃?吃了的話,這么多天的演出就算白搭,可是不吃,我……我饞的住嗎我? “娘娘這兩天的食欲不好,奴婢特地去御膳房點了這些菜,都是娘娘喜歡的?!?/br> 宛兒迎上來,扶著寧溪月在桌邊坐下,一邊殷勤地指著桌上菜品:“娘娘您看,這道東坡肘子,色澤紅潤油亮,在這里便能聞到香氣,多誘人啊。還有那道清蒸獅子頭,肥瘦相間,香而不膩,入口嫩滑……” “別說了?!睂幭伦プ⊥饍旱氖?,“咕嘟”一下吞了口口水:真要了親命,這竟然還有解說的,本來就饞不住,還禁得住宛兒這樣誘惑她? “娘娘怎么了?怎么哭了?” 宛兒低頭一看,只嚇了一跳,忙拿出干凈帕子替寧溪月擦去眼角淚水,一邊惶恐道:“奴婢可是讓娘娘想起什么傷心事了嗎?這真是奴婢該死,奴婢原本是想讓娘娘高興高興,多吃一點兒的?!?/br> 既然宛兒都給自己想出了理由,寧溪月本想就坡下驢,然后順理成章放棄這一頓美食的。 然而看到小丫頭驚惶凄涼的面色,她心里就不落忍了,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感動,感動你對我的這份心。你說你這個腿腳,何苦親自去御膳房?以后可千萬千萬別去了,知道嗎?千萬……別去了?!?/br> “就是,娘娘說的沒錯,宛兒,大家伙都知道你對娘娘的心,可這樣事,不用你去做?!彼卦圃谂赃吀胶蛯幭碌脑?。 “對對對,素云說的太對了?!?/br> 寧溪月猛點頭,然后就聽清霜秋桂春草等人異口同聲道:“對,下次再有這種事,讓我去?!?/br> “咚”的一聲,萱妃娘娘一頭杵在桌子上,沒有半點風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