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寧溪月皺眉道:“雖然沒有用刑,可我對她的審問方法,若是謊言,萬萬逃不過去。她竟偏偏都對上了,所以我倒是有些相信她并非受人指使?!?/br> 話音落,就聽素云也道:“這不可能。這一次奴婢倒是同意秋桂的意見。娘娘,您若是不對余音動刑,她自然咬牙不說。您的審問手段奴婢知道,不過是反復問話,看她能否回答一致??伤∨局毖?,萬一她就是個極聰明的人呢?滴水不漏似乎也算不得什么,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今日的答話錯漏百出,她也可以說是自己老糊涂了,不記得前塵往事,所以前言不搭后語。娘娘又能拿她怎么辦呢?” “問題是她現在就沒有錯漏之處啊?!睂幭聰偸郑骸半m然的確有絕頂聰明的人也可以做到這一點,但她都五十多了,看樣子也不像是十分聰明的,不然能混的半生潦倒,如今還在雜役房辛苦?” “那也不一定。奴婢就知道有的人腦子極為聰明,偏偏待人接物實在不好,所以最終也難落得好下場?!?/br> 若是別的主子,既然打定主意,那便不可能更改,奴才們也不會再說下去。 但寧溪月不同,秋桂和素云已經習慣了她的隨和寬容,有時候甚至可以稱作是“納諫如流”,雖然大多到最后仍是堅決不改。 此時見主子有不同意見,兩人便拿出了大學生辯論會中爭奪最佳辯手的架勢,打算和主子好好溝通一下,一定要逼她狠下心來,不要為那老貨所欺。 可惜還不等開口,就聽門外有人稟報道:“啟稟娘娘,洛答應求見?!?/br> “洛答應?你看錯了吧?不是薛答應?” 下一刻,門簾挑開,守門的小宮女進來笑道:“奴婢怎會看錯?真真是洛答應,今兒風大,薛答應怕是不會來呢?!?/br> “你又知道了?風再大,連洛答應都能來,怎么知道薛答應不會來?”寧溪月撇嘴,然后揮揮手:“行了,讓她進來吧。能憋到現在,也是不容易?!?/br> 須臾間洛嬪進來,寧溪月坐在座位上,努力擺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卻見洛嬪定定看了她兩眼,忽地微微一笑,福身道:“嬪妾給萱嬪娘娘請安?!?/br> 寧溪月慶幸自己沒喝茶,不然這一口非噴出來不可。噴茶沒關系,但是在洛嬪這后宮第一美人,哦不,第一狐貍精的宿敵面前噴茶,可就是丟人丟到二十一世紀去了。 “別這樣,咱們有話好好說行不?” 面對如此“低聲下氣”的洛答應,萱嬪娘娘分分鐘敗退,也顧不上拿鼻孔看人了,很快便遞上橄欖枝。 “怎么了?萱嬪娘娘可是覺得嬪妾哪里做的不好?” 洛嬪卻笑得更開心,只笑得一張顛倒眾生的面孔光彩照人,連旁邊對她一直心存惡意的秋桂都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一張太魅惑的臉,皇上在有這種美人陪伴的情況下,還會喜歡主子,不得不說,當真是郎心如鐵慧眼如炬,天縱英才英明神武。 “喂!你給我收斂點兒啊,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 寧溪月看見這樣的洛嬪心里就有氣,知道你后宮顏值第一行了吧?秀秀秀,秀你個大頭鬼啊,你現在小命還捏在我手里知不知道?真是,怪不得長這么美,在后宮卻沒半點人緣,這也太不懂分寸進退了。 “嬪妾此來,是想向娘娘求問,如意那件案子,是否有了進展?嬪妾聽說,您帶了那第一時間發現如意尸體的老宮女回來,并且命人嚴加看管,莫非這其中有什么玄機不成?” 洛嬪并非如寧溪月所想那般不懂分寸,一看對方有被刺激黑化的跡象,立刻便從善如流,來到她對面坐下,真誠述說了自己的來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了解你的對手 “這么關心啊?!睂幭潞呛且恍Γ骸爸霸诶帉m,不是很膽大嗎?一副不惜以死明志的模樣。怎么?回來之后越想越怕,所以迫不及待跑來我這里問進展?總不可能是心痛憐惜那個叫如意的小宮女的死,才會過來關心案情的吧?” 對寧溪月的冷嘲熱諷,洛嬪充耳不聞,沉聲道:“千古艱難惟一死,嬪妾怎能例外?所謂的以死明志,不過都是被逼出來的,能好好兒活下去,自然還是活下去的好。萱嬪娘娘面前,明人不說暗話,我若假惺惺說我是心痛如意,想為她討回一個公道,那我是在侮辱娘娘的聰明智慧??晌胰缃裆碓谶@個境地,心境的確和從前有些不一樣,如意雖是個伶俐過頭的,向來為我不喜,然而她這么年輕,就無緣無故暴斃,我心中確實也有幾分唏噓,希望娘娘在替我討回公道的同時,也能揭露兇手,還她一個公道?!?/br> 洛嬪這樣誠懇,寧溪月也沒轍了。拿起桌上茶杯啜了一口,她無奈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事情就是這么巧,這個叫余音的宮女,幾年前曾經伺候過麗貴人,但很快麗貴人被貶到聽雨樓,自焚而死。她一直念著舊情,從麗貴人死后,每年十月二十,麗貴人的祭日這天,都會偷偷來聽雨樓的荷塘邊燒紙,因為那荷塘是麗貴人生前最常呆的地方。偏偏就這么巧,今年過來后,便讓她發現了如意的尸體……” 不等說完,就見洛嬪激動站起,連聲道:“娘娘休要被這老貨騙了,哪有這樣巧的事?” “無巧不成書,懂嗎?我反復確認過,余音始終就是這么說。我傾向于這是真相?!?/br> 寧溪月說到這里,忍不住煩躁地揮揮手,咬牙道:“說真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是被人指使,如此一來,順藤摸瓜,真相可能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但偏偏……你以為我不著急上火???皇上那個不講理的,將這種燙手山芋丟給我,全后宮的娘娘們都在看著我,這要是不能破案,或者稀里糊涂了事,我以后出門還怎么抬頭?那些跟著我的小妹還怎么抬頭?大家都是要面兒的嘛?!?/br> “小妹?” 洛嬪疑惑,寧溪月噎了一下,訕訕道:“呃……這是行話,那個……幫派通常會推選出一位帶頭的,稱作大哥,然后手下的就都是小弟,我……我就稍微化用了一下?!?/br> “原來如此,娘娘說話果然新奇有趣,難怪您姿色平平,卻能讓皇上為你沉迷,不能自拔?!?/br> “喂!會不會說話呢?誰姿色平平了?” 寧溪月不高興,心想你一個落架鳳凰不如雞的,有何資格來嘲笑我這后宮第一寵嬪? 卻見洛嬪微微笑道:“嬪妾聽說,娘娘喜歡實話實說的人,不喜歡溜須拍馬,所以我這也是實話實說罷了,嬪妾倒是想贊嘆娘娘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又怕您說我是罵您?!?/br> 寧溪月:…… “你走?!睂幭逻B端茶送客的步驟都省略了,直接伸著雙臂趕老母雞似得將洛嬪趕出了照月軒。 “小主,咱們如今連命都攥在萱嬪娘娘手里,是死是活,都在她一念之間,您何苦說這樣話慪她?” 回聽雨樓的路上,彩袖看著自家滿面春風的主子,心中也是無奈。卻聽洛嬪笑吟吟道:“你懂什么?我如今一無所有,哪里還能和她爭持?甚至就像你所說,我連命都攥在她手里,若是不能這樣慪慪她,我自己就先氣死了?!?/br> 彩袖目瞪口呆,心想這是什么歪理。就見洛嬪揮手道:“行了,你也不用擔心。這么多日子相處下來,你還不了解萱嬪的為人?她不會因為這點事就來故意報復我。我知道,她的心胸寬著呢,這個事兒,喝碗蓮子湯的工夫,那吃貨也就忘到腦后去了?!?/br> 彩袖:…… 我的娘娘,您也不能因為萱嬪娘娘心胸寬廣,就可勁兒作啊,萬一真作的人家生氣惱怒了,在皇上耳邊吹幾句枕頭風,咱們就吃不了兜著走呢。 彩袖心中無奈想著,忽見洛嬪站定腳步,目光看向南面,她順著主子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薛答應和兩個宮女正往照月軒而去,因不由感嘆道:“說起來,這薛答應也當真有眼光,那會兒萱嬪娘娘雖然受寵,可根基還未曾穩固,又得罪了皇貴妃,她竟然就敢果斷投靠過去,到底如今得了回報。不說別的,只說那一身衣裳首飾,換做從前的她,攢十年也未必能撈得到。唉!這萱嬪娘娘可也太大方了吧?” 洛嬪沒有應聲,直到看著薛答應進了照月軒的院子,她才轉回身,對彩袖輕聲道:“行了,我們回去吧?!?/br> “小主,您別難過。薛答應資質有限,就算有萱嬪提攜,將來最多也不過是個貴人。您就不一樣了,這后宮里,論美貌誰能比得上您?皇上也是寵愛過您的,當日您被誣陷假孕欺君,他都沒舍得將你打入冷宮,足可見對你的憐惜。只要這一次案子破了,小主沉冤得雪,一定可以重回秋水閣?!?/br> 彩袖見主子面色淡淡,以為她是看到薛答應后自傷身世,卻見洛嬪搖搖頭,淡然道:“聽雨樓挺好的,只要不克扣,做答應也沒什么不好。反正這一輩子,皇上的心里是不可能有我了,我是嬪妃還是答應,又有什么區別呢?” “娘娘?!?/br> 彩袖眼淚都下來了,洛嬪扭頭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傻丫頭,我并不是萬念俱灰,而是看透徹了,之前就因為看不透,才會一直在后宮這個圈子里兜兜轉轉,最后落得這么個下場。如今看透了,天地都隨之豁然開朗,你該為我高興才是,掉什么眼淚啊?!?/br> “可是娘娘……”彩袖伸袖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奴婢看您剛剛還開開心心,現在忽然就沉默了,所以……所以奴婢知道您一定還是傷心的?!?/br> “我不是傷心。我只是忽然想起先前萱嬪的話,你說,做她小妹會是什么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