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素云嚇了一跳,連忙道:“娘娘,這是他們分內之事,您夸獎兩句就是,便是要賞銀子,也不用這么多……” 不等說完,就見寧溪月揮手道:“差事辦得如此漂亮,怎么能不賞?那不是寒了大家的心?李莊,稍后你親自去辦這件事?;蛟S你和小喜子要克扣一點,宮里的規矩,我明白,但是你們可不許昧了良心?!?/br> “娘娘言重了,奴才跟著娘娘,素日里辦差就不知道得了多少賞錢;喜公公也一樣,要不然他怎么專門喜歡給咱們照月軒跑腿呢?還不是因為娘娘每一次的賞錢都豐厚。我們兩個著實不缺那些苦哈哈的仨瓜倆棗,何況娘娘也賞了我們。您放心,這一百六十量奴才要是敢吃一文錢回扣,叫我天打五雷轟?!?/br> “不用發誓這么嚴重,誓言說多了,倒叫人說咱們照月軒的人張口就來,不知敬畏天地鬼神。行了,你去吧?!?/br> 李莊喜滋滋和素云一起去了,這里寧溪月方看向元度,沉聲道:“這一次的事,最該賞的人就是你,放心,我沒忘了你,只是過后再賞,多給你十兩銀子。沒有你的圖紙,哪能這么快就成功?說起來,你這個才能很厲害啊,你不是秀才嗎?怎么還會測繪作圖的事?且當日咱們是在獵場,可你畫出來的圖,卻似是將小園的一切都記在心中,你才來過這里幾次?怎么竟然比我還清楚?“ 元度拱手道:“奴才雖然是秀才,但奴才父親生前就是一名匠師,專門負責給人畫建筑圖,他手上也著實有幾個得意作品,如今蘇州的鳳鳴書院,就是他親自設計的,所以奴才從小耳濡目染,于此道上也略通。只是父親說,這些終究上不得臺面,匠師始終就是匠師,比不得讀書人光宗耀祖,正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因此奴才從小就努力刻苦向學,卻不知人生之命運,著實詭譎難測,最后竟落得這樣下場?!?/br> 寧溪月也嘆了口氣,喃喃道:“我早就說過,你是讀書人,不用自稱奴才,自稱學生就好嘛,秀才是天子門生,我好歹也是天子枕邊人,你自稱一聲學生,不過分的。只是皇上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前朝的事情忙碌,我也不好用你的事去給他添煩惱。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幫你報仇……” 不等說完,就見元度正色長身一揖,沉聲道:“娘娘,奴才的事,已經皆為前塵。雖然我命運不濟,但總算上天睜眼,讓我得以在照月軒容身。拋卻了那些郁郁不平,我在照月軒里,也能平淡開懷度日。娘娘說過,人生短短數十年,大多數時候能享受歲月靜好,便是幸福了。所以如今我已經不再去想報仇的事,按照娘娘所說,我在向前看。只要娘娘和照月軒的人都能安好,我便心滿意足。所以,娘娘不必將我的仇恨放在心上,以免皇上為難之下,進而覺著您小題大做恃寵而驕,到那時,真正是得不償失?!?/br> 寧溪月笑道:“你有這樣想法,可見是在照月軒過得還算舒心,頭腦也清醒。只是這事兒我不可能放下,不僅僅是為你報仇,那大鹽商能如此囂張橫行,連你一個秀才都逃不過他的毒手,可見素日里他的行事是如何野蠻狠辣,說不定多少人都被他逼得家破人亡。這種毒瘤,我絕不容他一直橫行法外。我想,或許皇上也會對這種家財萬貫橫行鄉里的惡霸感興趣??傊惚M管放心,我有分寸,你看,皇上這些日子忙碌,我不就一個字都沒提嗎?” “是,奴才謝娘娘?!?/br> 元度又作了一個揖,忽聽寧溪月道:“這些日子,我恍惚聽見說司禮監有個秉筆太監要告老,若真有此事,我就將你舉薦上去,不是說司禮監的批紅太監被稱為內相嗎?你遭此飛來橫禍,不可能在朝堂上做官,入閣拜相,但說不定努努力,也能做到內相呢。只不過如今皇上英明,司禮監的太監們也沒有前朝那一手遮天的權力了?!?/br>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元度一愣,接著連忙行禮道:“多謝娘娘。奴才倒也沒有那么高的志向,只是若能不辜負這幾載寒窗苦讀,能為皇上朝廷做一點事,終究是好的?!?/br> 寧溪月點點頭:“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以后得了閑兒,我就和皇上提一下?!?/br>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素云李莊就回來了,又過片刻,只見三輛大馬車行駛過來,車廂上的大鐵籠子里,三只熊貓或趴著穩如泰山,或焦躁的轉來轉去。 寧溪月便笑道:“看看,莫說人有不同,竹熊也一樣。趴著那一只,必定就是樂天如我,想著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的;那只轉圈子的,則是警覺性高,心細謹慎,不知忽然長途遷移,是為了什么?擔心自己被宰殺吃rou?!?/br> 素云笑道:“照娘娘這么說,奴婢倒不明白,那只正在籠子里吃著竹筍的,是什么類型?” “這還用問?明顯是今朝有筍今朝醉,要死也做飽死鬼的吃貨型啊?!?/br> “哈哈哈,娘娘說的太有趣了?!彼卦频热硕即笮ζ饋?,待馬車到了近前,眾人其實也插不上手,只看著那叫三明子的太監指揮著人將三只滾滾都放進了圈舍里。 這個地方,雖然沒有我們現代的豢養條件,但是占地可比現代圈舍大多了,光每只熊擁有的竹林就有兩三畝地,足夠它們散步休息,還有大樹和木架可供攀爬乘涼,哪天再去御花園淘澄幾只孔雀來…… 寧溪月出神地想著。三只大熊貓則從最初的小心翼翼探察領地,到后來大概是認識到了這是自己新家,開始興致勃勃地巡視,甚至有一只急性子的直接靠著樹倒立撒尿做標記,引起周圍眾人陣陣驚呼。 寧溪月不由莞爾一笑,對素云道:“行了,天色不早,咱們回去吧。明天再來看它們。三明子,你一個人恐怕太累,恰好我這院子里人不少,我讓小俊子和小宇子給你幫手,務必要好好照顧這三只竹熊,明白嗎?” “哎!娘娘您就放心吧?!?/br> 三明子爽快答應,這廝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因為不討總管們喜歡,才攤上了照顧竹熊這種又累又沒油水的活兒,最后竟因此時來運轉,進了大名鼎鼎的照月軒,這可真正是因禍得福。知道萱嬪娘娘喜歡竹熊,這家伙如今渾身都是干勁兒。 果然,就聽素云笑道:“你們在這里好好照顧竹熊,只要養得好,賞錢是不會少的。但要是養得不好,到那時別說賞錢,月錢能不能拿得到,可還是兩說?!?/br> 三明子和兩個幫手的小太監忙都答應下來。這里寧溪月和素云等人出了小園,正有說有笑地往回走,忽然就聽不遠處有人急切叫著“娘娘,娘娘您快回來?!币粫r間,她還以為是在叫自己,連忙轉身,就見洛嬪從旁邊一條岔路撲出來,一邊往前跑一邊大叫:“我要去見皇上,我只是被貶,還沒進冷宮呢,我要見皇上?!?/br> 話音未落,忽然看見對面寧溪月,洛嬪愣了愣,旋即一張臉變得猙獰,大步往前走來,一邊叫道:“是你,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誕下龍子,奪你的風頭,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素云和李莊等人生怕洛嬪情緒激動之下會對寧溪月不利,連忙站在她面前,卻聽主子冷冷道:“退下,讓她來。她如今可不是什么受寵嬪妃,只是一個答應,動我一指頭,就足夠叫她進冷宮;我破一塊皮,就可以按她一個謀害妃嬪之罪,到那時,冷宮怕她還享受不到呢,白綾毒酒才是歸宿。都不要攔著,讓她來?!?/br> 素云和李莊無奈,只得往旁邊讓了幾步,果然,聽了寧溪月的話,原本氣勢洶洶的洛嬪猛地停了腳步,目光怨毒地看著她,伸手指著她叫道:“你……你好狠毒,果然是你,你就是想要害死我,我早知道的?!?/br> “呵呵!你也知道這種手段狠毒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哪里比得上曾經那位洛嬪娘娘威風八面,執掌著奴才們的生殺大權,全不將人命放在眼里的惡毒嘴臉?” 寧溪月冷笑一聲,就聽洛嬪抓狂大叫道:“你簡直是個瘋子,那些人不過是奴才,奴才是什么?就是螻蟻,你為了一群螻蟻,就如此害我,寧溪月,你……你不得好死?!?/br> “奴才是螻蟻?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這樣想?也難怪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是洛嬪……哦,不對,應該改口叫洛答應了,哈哈,你也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是不是比奴才還不如?我只聽說過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還真是頭一次看到落架鳳凰不如螻蟻的?!?/br> 寧溪月說完,便轉身繼續向照月軒而去,一邊悠悠道:“回去收拾收拾吧,這個模樣實在是見不得人,還想見皇上呢,以為皇上會因此而同情憐惜你?別做夢,皇上的喜好你最清楚,他是那種心軟的濫好人嗎?” “娘娘,萱嬪娘娘說的沒錯,您這個樣子,若是讓別人遇見,還不知要怎樣呢,咱們快些回去吧。見皇上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總要等過些日子,皇上消了氣,您再想個辦法,去他面前分說?!?/br> 彩袖趕上來,拉住洛嬪的衣袖苦求,忽見素云轉過身,淡淡道:“你家主子如今是答應,你還叫娘娘,這若是讓有心人聽見,輕易也能定你個罪名?!?/br> 話音落,就見洛嬪猛地癱軟在地,肩膀抖了兩下,便“哇”的一聲哭出來,一邊哭一邊抓著胸口叫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是冤枉的??!嗚嗚嗚……寧溪月,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切!天真。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喊著什么做了鬼也不放過誰,等到真做了鬼,看見有幾個回來的?” 寧溪月聳聳肩,就聽身旁李莊納悶道:“娘娘,洛嬪……洛答應這明明就是冤枉了您,怎么您也不為自己辯解幾句?” “有那個必要嗎?我說不是我做的,她會相信?這種人剛愎自負,你越解釋,她就越疑心你?!?/br> “娘娘說的有道理?!彼卦茋@了口氣:“只是……這被人冤枉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也只有娘娘這樣的心胸,才能不放在心上。您說這洛答應也是不長腦子,事發的時候,咱們明明在獵場,她怎么能將這黑鍋扣到娘娘頭上?” 寧溪月抬頭看著天空悠悠白云,淡淡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洛嬪走到如今地步,可以說都是她自己一步步作出來的。她因為恨我,就要害我身邊的人,做下了那些喪良心的事,所以報應臨頭后,才會以己度人,疑心是我害的她。卻不知道,這恰恰又為她將來的結果埋下了伏筆?!?/br> “嗯?什么伏筆?” 眾人都好奇了,就聽寧溪月沉聲道:“如果洛嬪真是被人陷害,那害她的人,手段可謂狠辣利落,一擊即中。費了這樣的周折,卻只是將洛嬪貶為答應,這絕不是對方想要得到的結果。她大概想的是,洛嬪即便不死,也必定要進冷宮,可現在事情出乎意料,你們覺得她會怎樣做?” 素云等人都悚然而驚,清霜失聲道:“不……不可能吧?若洛答應真是被害的,害她的人……總不會還要再害她吧?她已經成了答應,又住在聽雨樓,其實和進冷宮也沒什么兩樣了?!?/br> “聽雨樓,畢竟還不是冷宮不是嗎?何況又在照月軒附近?!?/br> 素云卻思考著寧溪月的話,沉吟點頭道:“娘娘說的沒錯,若我是兇手,也絕對不能罷休。洛答應一直都被稱作后宮第一美人,不徹底將她打進深淵,萬一被她想辦法見到皇帝,勾起皇上的憐憫之情,東山再起了怎么辦?到那時,一旦徹查此事,兇手豈會不害怕?” 寧溪月贊許地看了素云一眼,拍拍她肩膀道:“就是這樣。偏偏洛嬪那個不知死活的,竟還認定了是我害她。如此一來,她只會提防我一個,卻不知在別的方向,早有明槍暗箭對準了她,你說,她非要疑心我,是不是自尋死路一般?” “嗯,果然是自尋死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