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這就去!”蕭文園說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小公主眼淚盈眶,又有些畏懼似的,叫道:“父皇……” “乖?!壁w晉對秋華說:“先……先帶公主下去,朕有話跟陳醉說?!?/br> 秋華躬身作禮,然后就將小公主抱了起來,小公主此刻卻哭了,說:“我要父皇!” “公主聽話,陛下要休息了,咱們等會再過來,好么?”秋華溫聲安慰著,見趙晉眉頭抽動,似乎痛苦的很,便趕緊抱著小公主出門去了。 房門合上,擋住了公主的哭聲,陳醉說:“陛下有什么吩咐?” “朕……恐怕是不行了。等會……老四過來,朕會將皇位傳給他,你……”趙晉喘息了一會,說:“但是他也未必坐得穩這個位子,萬一……萬一,公主她……” “陛下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保護公主平安?!彼鹿馐浅兄Z,并不能讓皇帝安心,便又說:“公主年幼,還不懂事,又是女孩,威脅不到任何人,即便將來趙準篡奪皇位,為名聲考慮,他也不會趕盡殺絕,會給小公主一條生路的?!?/br> “朕……是個無能的皇帝,國家動亂,死傷不知有多少……”他似乎又覺得對陳醉說這些也沒有意思,便閉上了眼睛,胸膛卻還起伏著,又道:“朕死以后,你將來如何,全憑你自己做主吧,他們大概也不會為難你。最好回到玉簪去,不要留在京城了?!?/br> 蕭文園開門走了進來,見他們倆正在說話,愣了一下,隨即便低聲說:“已經聯系到四殿下了,他說即刻就來,估摸要天黑才能到?!?/br> 趙晉點點頭,說:“去吧,朕要休息一會?!?/br> 陳醉便站了起來,他這個皇帝老公,到底還是要死了。 大概早有心理準備,他并沒有很意外,只是心里焦灼。 趙晉要在這個時候急召趙潤過來傳位給他,大概是要早給趙潤名分,否則他一旦駕崩,皇位空懸,趙準更有理由爭奪皇位。 但他這樣做,也注定逼得趙潤和趙準兩兄弟骨rou相殘了吧?如果趙潤不肯答應,又會怎么樣? 他剛走到庭院里,就看見四個人抬著一座轎攆緩緩而來,朦朧月色里,他聽到了幾聲女人的咳嗽,接著便看清了轎攆上的人。 是太后姚元英。 “陛下醒了?”姚元英躺在轎攆上,幽幽地問他。人雖然病著,但神態堅毅,目光威嚴。 陳醉點頭:“是。眼下陛下已經躺下來了?!?/br> “縱然不是他的親娘,臨死之前也該見上一面?!?/br> 姚元英冷冷地說:“去通傳吧?!?/br> 皇家的女人,果然都不好對付。 陳醉便進去通傳,趙晉吃力地要起身,陳醉趕緊趕緊將他扶了起來,把枕頭放到他背后靠著。趙晉喘息了幾聲,說:“讓她進來?!?/br> 姚元英已經下了轎攆,自己拄著拐杖進來了。陳醉關上門,在外頭的廊下站定,就看見林云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倆人對視了一眼,陳醉朝她搖了搖頭。 林云英抓緊了手里的帕子,與他并肩站在廊下。 “太后娘娘老了?!壁w晉說。 姚元英自己在床邊坐下,伸手幫趙晉掖了一下被子:“這么多年不見,自然老了,菊芋的風太冷了,吹到心里面,從里到外都冷透了?!?/br> “娘娘恨我入骨,回了京也不肯見我,怎么如今來了?!?/br> “我聽說,你急召老四進宮,要傳位給他?”姚元英冷笑:“趙晉,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明知道老二對皇位志在必得?!?/br> “我想看看那個畜生,是不是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br> 趙晉說著便咳嗽了起來,直咳的臉色通紅,蕭文園推門進來,趙晉立即呵斥:“出去!” 蕭文園嚇得又退了出去,將房門合上。 姚元英冷笑:“畜生么?畜生的兒子,自然也是畜生?!?/br> 趙晉還是在咳,臉色通紅,似乎喘息都是一種受罪。姚元英看著他,眼眶微紅,全是怨恨:“這皇位本來就該是老二的,給他吧,就當補償你這些年對他的虧欠?!?/br> “他從小就乖戾狠毒,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做一方霸主都不合適,何況是一國之君。趙潤也是你的兒子,他做了皇帝,必定會善待你,善待趙準,善待所有人?!?/br> “你跟我說這些,沒有用。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開口說一句,他們便都會聽的。你們男人,生來就是被權力主宰的生物。帝王家的兒子,自然更是這樣。你當年不也是為了前程,拋棄了我。如今天道輪回,你終于死在自己的兒子手上?!?/br> 趙晉聞言又是一陣急咳,姚元英站起來,說:“當年你引誘我,在先帝北征之際,與我茍且,導致了我這一生的悲劇??v然先帝沒有查到實證,卻導致了老二自出生便背負上了污點,他長成這個樣子,難道不是你我造下的孽緣。我自請遠去菊芋陪他,就是為了償還我對他的罪孽,而你的呢?你好好地繼承了皇位,在龍床上繼續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你享受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該償還一點,給你這個從沒有相認的兒子?!?/br> 作者有話要說:這才是秘聞,點題。 第三十七章 趙晉良久才說:“當年你我一時鑄成大錯, 都已經盡力彌補。不然你……你還想怎么樣,難道認下他?” “我只希望, 你不要讓我的兩個兒子自相殘殺!”姚元英說:“我有時候都懷疑,你到底是為了公, 還是為了私?!?/br> “于公于私,老四都是最合適的?!壁w晉說:“太后娘娘,前塵往事,再說無益?!?/br> “你的心,可真狠?!币υ⒄酒饋? 神情冷漠:“那你就等著吧, 等著死在你兒子的手里?!?/br> “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壁w晉說:“死之前,再與你見一面, 也為你我這輩子的孽緣畫一個句點。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算為我年少的無知付出了代價。你如果……如果不想看到你的兩個兒子手足相殘,就……就好好勸勸趙準, 讓他……讓他……” 趙晉已經沒有力氣了, 姚元英紅著眼睛冷笑,扭頭看向倒在枕頭上的趙晉:“到底還是你最狠啊,臨死之前, 也要算計我們母子一把。我在菊芋的這些年, 常常會想, 你當初和我好,是不是也是在算計我。明明我剛嫁入皇室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 那么厭惡?!?/br> 趙晉閉著眼睛,聽她提到過去,嘴唇動了動,說:“那時候你說父皇老了,總不理你,我覺得你既可愛,又可憐……我對你,怎么可能沒有一點真心?!?/br> “哈哈哈哈?!币υ⑿α藥茁?,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而后神情蕭肅,轉過身來:“你要看我的兩個兒子手足相殘,殊不知你的兒子,卻早就拔刀相向了。太子趙昌,你的兒子,你知道他是死在誰的手里么?” 趙晉一驚,呼吸立即急促了起來。 姚元英眼中殺機畢現,冷笑說:“你以為他真的是自殺?那你要驕傲了,驕傲你另一個兒子,殺起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來,手段很高明啊?!?/br> 趙晉聞言臉色暴紅:“你……你唆使的?” 姚元英卻趴到他床榻邊上,近距離盯著他,自顧說道:“你唯一的繼承人,死在你不肯承認的兒子手里,將來這江山,也終要落到他手里。你說好笑不好笑,太可笑了,原來老天爺都在天上看著呢,誰都逃不了?!?/br> 趙晉的臉色漲的通紅,眼球突出,形狀極為嚇人。姚元英的眼淚落到他臉龐上,臉部微微抽動,說:“陛下,陛下……” 她雙手抓著被子,瘦削的手背露出青筋來,而后起身,朝外頭喊道:“來人哪,來人!” 外頭蕭文園急匆匆推門進來,姚元英的眼淚掉下來,說:“你看看陛下這是怎么了?” 趙晉渾身發抖,仿佛喘不過氣來了。蕭文園趕緊去叫大夫,姚元英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木然。 陳醉和林云英問訊也立即進了房間,陳醉吃驚地看著幾個醫生圍著趙晉在急救,房間里的人越來越多,林云英扶著姚元英出去,姚元英躺到了轎攆上,似乎有些脫力,一句話都沒有說,而后忽然抓住了林云英的手,說:“等老四來了,你告訴他,不要跟他二哥爭?!?/br> 林云英立在旁邊,溫柔而嫻靜,卻拂開了姚元英的手,說:“這不是我們該cao心的事?!?/br> 陳醉在旁邊看著,都感受到了這對婆媳的劍拔弩張。 果然,姚元英盯著她看,眼睛還有淚水,說:“我就知道你的溫柔恭順,都是裝出來的?!?/br> 林云英說:“母后若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朝政上的事,殿下不讓我插手,我是絕不會參與其中的,您的這些話,大可直接對殿下說。您是他的親生母親,若為他好,他自然會聽。而我作為兒媳,只需要遵從就是了?!?/br> “好,”姚元英說:“你很好?!?/br> 里頭還在亂作一團,皇帝趙晉已經陷入昏迷。陳醉在外頭守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蕭文園從房間里出來,低聲說:“殿下請跟我來?!?/br> 陳醉眼睛已經酸澀的很,跟著他往外頭走,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看見一隊兵提著槍跑過來了,大門也關了起來。 “陛下怎么樣了?”陳醉急問。 “陛下駕崩了?!笔捨膱@說。 陳醉心里一驚,對上蕭文園的眼睛,蕭文園說:“這件事,得先通知了郁相,這么大的事,咱們不好拿主意?!?/br> “郁相不是病重了么?”陳醉感覺天都要塌了。 蕭文園說:“這個時候,得有人出來穩住大局。殿下,陛下駕崩的消息現在還不能傳出去,在四殿下和郁相做出決定之前,咱們得穩住人心?!?/br> 陳醉點點頭,他還是不能相信,趙晉就這樣死了。 和姚太后與他的一番談話有關系么?是她蓄意逼死了皇帝? “陛下院子里伺候的人,不論是宮人還是大夫,一律不準放出去?!标愖碚f:“這個時候了,最好誰都不要相信?!?/br> 蕭文園點頭說:“許多事得我去安排,這邊就有勞殿下了?!?/br> 在趙潤和郁相趕來之前,他要守住皇帝的寢宮。 陳醉就叫人搬了張椅子放在廊下,自己親自持槍把守。 秋華在他身邊站著,也要了一把槍。 “會開么?” 秋華神色倉皇,點頭說:“會的?!?/br> 陳醉穿著寬厚的袍子,看著外頭沉沉夜色。 趙潤是天亮趕到的,蕭文園先陪著他進去看了一眼,這才從房間里出來。 “殿下駕崩之前,可有遺言?” 陳醉說:“陛下在陷入昏迷之前,曾和太后娘娘見了一面,在兩個人談話的過程中,陛下突然發病,大夫連夜急救,卻也沒能挽救回陛下的性命?!?/br> 趙潤緊抿著薄唇,看向蕭文園:“可有遺詔?” 蕭文園聞言當即跪下,從懷中掏出一份遺詔,雙手奉上,說:“陛下深謀遠慮,在啟程來行宮之前,便已經立下遺詔,由親王殿下繼承大統?!?/br> 趙潤的手微微顫抖,將那遺詔抓在手里,卻沒有看。 陳醉還真想看一眼那遺詔內容。 “陛下還有一份錄音,就放在皇廷之內,陛下曾吩咐我,如果他有意外,就讓我把那份錄音文件遞交給郁相,如今我已經差人送到郁相手中了?!?/br> “郁相不頂用了?!壁w潤說著忽然轉過身來,進了皇帝的寢殿。 陳醉和蕭文園跟了進去,卻見趙潤直接將手里的那份遺詔,扔進了火爐之中。 “殿下!”蕭文園急忙去阻止,可遺詔遇火即燃,已經搶救不回來了。 陳醉也驚呆了:“殿下?!” 這是真不想做皇帝啊。送上門的寶座都不要。 “于懷庸那邊已經快頂不住了,二哥攻下京城,也不過是時日問題,人民已經苦不堪言,莫要再為爭權犧牲更多的人了?!?/br> 皇帝死了,郁相也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個于懷庸垂死掙扎。 趙潤大概是緊急趕了一路,身子又弱,臉上十分疲憊,似有些失魂落魄,說:“廣告天下,為陛下發喪吧?!?/br> 陳醉和蕭文園站在廊下,看著趙潤踩著晨色走了出去。 “親王殿下是個聰明人?!笔捨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