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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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是任何事情都要分出勝負來,其實殺手也是??删氃掠X得自己在情|事上從來沒贏過。 以前做別人的殺手,也做別人的玩物,被人隨意對待,隨意玩弄,她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可能怎么著呢,那人是她的主子,她的反抗,在他眼里就是笑話。她哭過鬧過,他不要她,可又不放她,她都快要溺死了,只能拼盡全力逃出來。她唯一贏得一次,就是逃到了這太平城,過一種不做他的殺手,也不做他掌上玩物的日子。 劍客和殺手,一直從傍晚折騰到半夜,方才沉沉的睡去。 劍客情到深處,似乎還叫了一個名字,那應當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練月想,這是劍客求而不得的新歡,還是已經失去的舊愛? 練月早上醒來時,劍客已經走了,什么都沒留下,好像昨晚只是她在春夜里做的一場春夢。夢中的旖旎纏綿,摧毀了她的寂寞。醒來她發現是一場夢,那就更寂寞了。她昨天晚上應該抑制住自己的,不應該沖動。她想,應該是劍客的血讓她失去了理智。以前,總是她用自己的血去換取別人的信任,現在冷不丁有人用他的血換取自己的信任,她在那一瞬間感同身受。一個劍客,把自己的劍和命都擱在她手里,她覺得那是巨大的深情,哪怕只是一時的深情,她也要了。更何他是那么恰到好處,而她又是那么的寂寞。 想了想,又算了,反正做都做了。 她翻身下床,打開門,發現外面濕漉漉的,原來昨天晚上下了雨呢,她竟然都不知道。 她走到紫桐樹下,五月初,正是紫桐花開的季節,只可惜昨晚的雨把桐花都打落了。她回灶房,拿了小竹籃,撿了一些。紫桐花帶露,練月想,還是做植物好,怎么都是清潔。她看著小竹籃里的這些桐花,覺得今天可以做桐花餅吃了。 第四章 練月照例去城門的街口擺攤,蔡婆也剛出攤,一見到練月來了,就拉著她說,那個紫衣女孩昨日又來了,是來找她的,說想買木雕,還問她住哪。不過蔡婆說,她沒告訴女孩,她看那女孩有些古怪,只說可以今天再過來看看。 練月笑著謝了謝她。 蔡婆神秘的瞧著她,瞧得練月有些莫名其妙,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大娘,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么?” 蔡婆一臉笑而不語。 練月奇道:“那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蔡婆湊到她耳邊道:“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練月頓時耳根發熱,她強忍住涌上臉的熱意,半是嬌嗔半是責怪:“大娘,這青天白日的,你說這個干什么?” 蔡婆一臉什么都瞞不住我的神仙表情:“老婆子什么沒見過,這點事還看不出來?”又悄悄問,“是誰?” 練月嬌嗔道:“大娘,你為老不尊,我不跟你說了?!?/br> 蔡婆繼續打趣她:“喲喲喲,不好意思了,看來是真的了?!鳖D了頓,語重心長道,“月娘啊,不是我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這么單著,是不太合適,你呢,又心高氣傲,我給你介紹的那些,你又都看不上,現在既然有了,可抓緊把事辦了,女人嘛,有個伴總是好的?!?/br> 練月有些心虛,就不太想跟蔡婆說話,只好埋頭擺攤,到了不得不附和兩句的時候,她就嗯啊的糊弄一下。 練月的攤位剛擺好,那個穿紫衣的女孩就從長街那頭過來了。不過這次她沒穿紫衣,她換了一套黃裙,頭發也不向前些日子那樣披著,而是編成了兩條辮子擱在胸前,整個人看起來整潔又明亮,像個小仙女似的。 小仙女在練月攤前停下,一言不發的瞧著她。 練月知她來意,便道:“時候尚早,我請你喝杯茶吧?!?/br> 說著就往攤位對面的茶鋪里去,女孩見她這樣客氣,不免有些詫異,但詫異之后,她很快就跟上去。 以前擺攤時,遇到下雨天,練月經常會跟蔡婆到茶鋪避雨,只要進來避雨,練月定會叫壺茶,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算是照顧茶鋪的生意,算是熟客。 今日茶鋪開門就有客來,且還是熟人,小伙計非常熱情,忙請她們去窗邊坐下。 練月先叫了一壺茶,小伙計又說,店里前些日子剛從清州進了一些干果蜜餞,問她們想不想試一試,練月說那就都來點吧。 小伙計走了之后,那女孩仍然一聲不吭,只是瞧著練月,仿佛在思索她請自己喝茶這個行為到底代表著什么。 練月嘆了口氣:“你若不先開口,我是沒辦法接著往下說的?!?/br> 女孩的眼睛都亮了:“這么說,你是應我了?” 練月道:“不是?!?/br> 女孩皺眉瞧著她。 練月壓低聲音道:“我不是殺手,我也不殺人,但我可以幫你找一個。但找誰,你不能問?!?/br> 女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從懷里掏出銀票和畫像,就要遞給練月,但瞧見小伙計端著茶盤過來,就先停住了,等小伙計走了之后,她才遞過去。 練月翻開瞧了一眼畫像,的確不錯,是她之前跟的那個劉元安,然后又從那幾張銀票里抽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道:“這是定金,其余的,事成之后,我自會來取?!?/br> 練月站起來,道:“這里的茶不錯,你喝完再走吧?!?/br> “莫盈,我叫莫盈?!迸⒌?。 練月笑了:“莫盈,我記住了?!?/br> 走過她身邊,忽然又停住了步子:“莫盈,我能冒昧問一句,你這五百兩銀票是怎么來的么?” 莫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波瀾不驚道:“我把自己抵押了,抵押給妓院?!?/br> 為了殺一個人,把自己賣到妓院,得,這城里又多了一個小亡命徒。 練月問:“哪家?” 莫盈道:“飛仙樓?!?/br> 練月走出了茶鋪。 練月想從蔡婆那買塊布,給自己做身“正常色”的夜行衣。但為了防止自己的眼睛再出錯,這次她使了一個詐。 她指著蔡婆架子上的兩塊布道:“大娘,我想做身衣裳,你給參考參考,兩個顏色,哪個更適合我呢?” 蔡婆奇怪的看著她:“這兩塊不是同一個色么,只是一個稍微深點,一個淺點???” 練月尬了一下,立刻找補道:“對啊,大娘,你覺得我穿深點的好看,還是淺點的好看?” 蔡婆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道:“你還年輕,干嗎選這么老氣的顏色,穿上跟棵松樹似的,我還是覺得你穿紅好看,富麗又喜慶?!?/br> 練月從蔡婆的話中判斷出她指的那兩塊都是綠色,她又挑了一會兒,指著一塊她自認為是黑色的布,道:“大娘覺得這個怎么樣?” 蔡婆一看就皺起了眉頭:“你一個姑娘家家,穿黑算怎么回事,太晦氣了,不好不好,還是紅好?!?/br> 練月喜上眉梢,她道:“大娘,就這個,給我扯八尺?!?/br> 夜行衣做好之后,練月找了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再次潛入平昌府。只是這次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更小心了。那個衛莊,說不定就躲在什么暗處,像貓盯耗子一樣盯著她呢,她可得小心點。 說到衛莊,練月總覺得自己潛意識里藏了一絲僥幸,那就是她潛入平昌府,她希望遇到衛莊??v然在平昌府遇到,他們就是對手,可她還是希望??v然這個念頭被她掐斷了一萬次,可她還是心存僥幸。 練月覺得自己真悲哀,好久不開葷腥,開了一次,還上癮了,竟然惦記上了。 練月翻墻躍院,小心翼翼的來到進賢居。 進賢居靜悄悄的。院子里沒人,四周的房間也都黑著,只有院門站了兩個守門的小仆。 練月在院子四周查探一番,也沒發現什么異常。 現在還不到睡覺的點兒,進賢居卻這么安靜,練月估摸著,應是平昌君召他這幫門客談事情去了,門客們都不在,所以這院子這么安靜。 衛莊為了保護劉元安,想必也是暗中跟去了。這樣剛好,練月從梧桐樹上躍下來,翻窗進了劉元安的房間。 練月進去之后,先大致摸了下房間的環境,便于逃生,摸完情況之后,她躍上了房梁。 一個時辰之后,住在進賢居的這幫門客回來了。 回來之后,劍客們似乎意猶未盡,都沒回房間,而是站在院子里繼續聊。 練月隱約聽到門客們說沛國國君要派沛世子來太平城巡查邊關防務之類的云云。 太平城一直流傳著平昌君是被沛世子趕出國都,趕到太平城的,如果這個流言是真,那沛世子此行怕是不懷好意,怪不得平昌君如臨大敵,要把所有的門客都拉過去商量應對之策。 門客們在院子里議論了一會兒,又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劉元安進房間之后,先點亮了燈,然后去斟茶,喝完茶之后,他從床頭扒出一冊書,坐在燈下看,看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從床下拉出一個木箱子。他打開木箱子,箱子里裝的都是書。他把書一冊一冊的拿出來,最后撿了一本,出門去。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又回來了,但手中的書卻沒了。練月猜,可能是借給這院子里的某位門客了。 回來之后,他繼續看書,大概看了半個時辰之后,他再次出門,但這次沒有走遠,只在門前站了站,望了一下月亮,然后又回來?;貋碇?,他就把燈滅了。但卻沒有上床歇息,而是一直坐在黑暗中。 練月耐心的等待著。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吧,忽然起了一陣敲門聲,非常輕的敲門聲,輕的像風吹。但等在黑暗中的劉元安卻異常敏銳,他猛地站起來,但又像是害怕驚動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去開門。 門開了之后,房間里忽然涌進了一股蘭花的幽香,是個女人。兩人在黑暗中一摟,二話不說,就開始扯衣服。那真是一個干柴烈火,不一會兒,yin|聲浪語就一浪高過一浪了…… 練月躲在房梁上,被迫聽完了這段男歡女愛巫山云雨…… 完事之后,女人摸黑穿戴好,劉元安替她開門,送她出去。練月從房梁上躍下來,躲在里間的帷帳后,等劉元安關上門,經過帷帳時,她轉出來,一個手刀砍在了他后頸上,將他砍昏。然后又出門去,在進賢居的院子里,幾個縱起飛躍,再次試探這暗里到底有沒有藏人,發現的確無人之后,她回到劉元安的房間,背起劉元安,躍上墻頭,翻了出去。 次日,練月在城門口找了一個代送書信的跑腿,請他送封信到飛仙樓。 莫盈到了之后,練月跟蔡婆說,莫盈想買的木雕在家里,她得回家一趟,請她代看會兒攤位,蔡婆欣然應允,練月就跟莫盈一塊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練月打開灶房的門,莫盈進去,看到劉元安躺在柴草堆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莫盈轉身看著練月,眸中有狂熱的光:“他死了嗎?” 練月道:“沒有?!?/br> 莫盈道:“為什么不殺了他?” 練月道:“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br> 莫盈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練月解釋道:“你若不想殺他,我就把那二百兩銀子退給你,你還債也好,存著也好,都隨你。但只要我動手了,五百兩銀子,一個銅子都不能少。你可想好了,你還這么小,有沒有必要為了這么個人,毀了自己的一生?!?/br> 莫盈瞪著眼睛瞧著柴草上的劉元安,沒半點猶豫:“多謝姑娘美意,但我意已決,不會更改,也絕不后悔?!彼f完這句話,直接走到了砧板前,拿起菜刀,似乎想直接撲上去砍死劉元安。 練月眼疾手快的攔住她:“你在這砍人,血會濺得到處都是,我以后還怎么做飯?!?/br> 莫盈瞪著眼睛瞅她,練月握住她的手,把刀奪下來,安撫道:“你既付了錢,這事就不應你來做?!?/br> 莫盈咬牙道:“可我想親眼看著他死,只有這樣,我才覺得是為父母和jiejie報了仇?!?/br> 練月想了想,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她:“你若想親自動手,用這個。這叫萬鴆酒,是一種毒藥,無色無味,喝下去之后,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他就會七竅流血而亡?!?/br> 莫盈接了過去,毫不猶豫的走上前,用手指撬開劉元安的嘴,把那一小瓶的酒全都倒進了劉元安的嘴里。 然后她就一直蹲在那里,一直看著,一直看到劉元安開始抽抽,接著眼、鼻、口、耳都在往外冒血,直到咽了氣,她方才跪下來,朝著臨安的方向,輕聲道:“爹、娘、jiejie,你們看到了嗎,這個禍害了我們一家的人,他終于死了,他死在我手上,我為你們報仇了,你們安息吧,阿盈會好好活著,會替你們活著,你們不用擔心阿盈,阿盈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br> 她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站起來,從袖中掏出三百兩銀票,遞給練月,道:“相識一場,jiejie送我一個木雕吧,當個留念?!?/br> 第五章 平昌府丟了門客,后來在郊外找到,找到時,門客已經被風干了,所以也鬧了一陣,但這種事情基本上是查不出來的,所以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練月照舊在街口賣自己的木雕。 偶爾想起那個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不見了的跟自己有過露水情緣的劍客,還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