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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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向晚這些日子都將寶令私印裝在荷包里隨身攜帶, 哪怕睡覺的時候也就近放在枕邊,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 來人停在席向晚的床邊上,躡手躡腳地將荷包中的玉印抽了出去, 將荷包原樣放回, 而后轉身悄無聲息地離去, 進出不過幾個呼吸間的事情,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等到第二日的早上, 席向晚醒來時伸手一探床邊荷包,才發現其中已經空空如也。 “丟了?”翠羽瞠目結舌,“昨晚上是碧蘭守的夜, 又有樊承洲在外頭, 怎么可能丟得了東西?” 碧蘭也急得要哭,“我一晚上都沒聽見什么聲音??!” 樊承洲倒是面色有些凝重,他道, “我夜間曾經聽見外頭有聲響便出去查探了一趟,離開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br> “一炷香的時間夠進出夫人的屋子好幾個來回了!”翠羽火冒三丈,“你怎么這么靠不??!還好對方只是偷走了玉印, 要是那人打算好了對夫人不利怎么辦?” “別吵了?!毕蛲沓雎曌柚顾麄兊臓幎?,揉了揉額角道,“雖然玉印丟失,但今日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車備好了嗎?” “夫人先用了早飯吧?!贝溆饑@氣道,“去行宮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br> 席向晚將扁塌塌的荷包放到一旁, 蹙眉點了頭,等早飯傳上來后和幾人一道隨意用了些,便帶著翠羽樊承洲出了府。 碧蘭因為不會武功,便被留在了寧府之中,免得發生什么意外的時候,翠羽等人還得分神來保護她。 不過這對于碧蘭來說,也正好是正中下懷。 將席向晚等人送走之后,她轉身回了席向晚的院子里,跑回自己居住的地方倒騰一陣,在藏在了身上的細長玉印掏了出來,長出一口氣,將其塞到一個自己經常用的荷包上,而后才再度離開。 碧蘭走到寧府正門的時候,正好碰見錢管家。 后者朝她點點頭,道,“外頭風大,別出去的好?!?/br> 碧蘭勉強地笑了笑,她道,“夫人丟了東西,今日心情不好,趁她出門的功夫,我走一趟武晉侯府,問武晉侯夫人要一份她親手做的小食過來,夫人從前最愛吃了?!?/br> 聽她這么說,錢管家沉吟片刻也就放行了,他朝碧蘭點點頭,“快去快回,要我派個護院隨行么?” 碧蘭連連擺手,“我這樣的小人物,怎么會有人注意呢?” 謝絕錢管家的好意之后,碧蘭匆匆離開寧府,腰上貌不驚人的荷包隨著她的步伐輕輕上下拋動著,仿佛一顆狂躁跳動的心臟一般。 碧蘭雖然是朝著武晉侯府的方向去的,但她路上卻稍稍繞了個彎兒,走進一片陰影籠罩的地方,那里有個乞丐模樣的人蹲在地上,面前還放著一個碗。 碧蘭不太肯定地朝那人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 她剛剛躊躇片刻,那乞丐便抬頭朝她看了過來,冷冷道,“東西呢?” 碧蘭咬牙握住腰間荷包,道,“只要我這么做了,你們就會放過我家夫人和她所有的親人嗎?” 乞丐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冰冷得仿佛在看一具尸體,“當然?!?/br> “好?!北烫m深吸口氣,將從席向晚床頭偷來的寶令私印交給了乞丐,而后捂住荷包快步轉身離去。 乞丐低頭檢查一番手中玉印,而后迅速起身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汴京城這幾日的守城軍人手根本不足,恨不得一個掰成兩個來用,哪來的功夫管街上來來往往衣衫襤褸的乞丐們,見到有個傴僂的乞丐經過,他們也只是皺眉掃過一眼便當作沒看見。 叛軍攻城的關頭,誰管一個要飯的是不是在街上走來走去? 于是這乞丐光明正大地走過幾波守城軍的面前,并且最終將玉印交給了一個看起來錦衣玉食的中年人手里。 中年人哼笑兩聲,握緊玉印,眼中亮起了別樣的神色,“寶藏里究竟藏著什么,還是先讓我來看一看好了?!?/br> * 席向晚帶人到了行宮,宣武帝早在外派了宮人在外等待迎接,見了他們便上前行禮,“寧夫人?!?/br> 席向晚點點頭,見眼前只有這一個女官,便知道宣武帝是不準備太過張揚的意思,“帶我過去看看?!?/br> “是?!迸兕h首,轉身在前方帶路,腳步又穩又快。 翠羽多看了她的腿腳幾眼,和樊承洲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都認出這女官定然是有功夫在身的,更是雙雙提起了警戒。 席向晚倒是沒想這么多,她跟著女官到了一處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偏殿里,而后女官便停在了偏殿的一堵墻邊,介紹道,“便是此處了?!?/br> 樊承洲當仁不讓地上前兩步,用最簡單的方法敲敲墻壁,傳回來的聲音卻十分沉悶,聽起來并不像是空心的密室。 女官解釋道,“只這般是聽不出來的,是測量時發現這處內壁比外壁收進整整兩丈時,才猜測墻后是個密室的?!彼f著,上前兩步,將墻前面的一堵置物架往旁邊挪了挪。 她挪動置物架的方式十分巧妙,不是挪開,而是一端不動,另一端畫了個圈往外轉去,高大沉重的架子和上頭的物件在她手中好似沒有重量似的。 將架子幾乎翻了個面之后,女官指著置物架背面道,“寧夫人,這大約就是開啟就密道的方法了?!?/br> 席向晚的視線迅速上下掃過架子的背面。 這置物架是木雕的,上頭有許多精美的鏤空和浮雕,因此凸起凹進的地方都不少,也難怪樊家就算早知道有個寶庫,也猜不到開啟此處的究竟是什么樣的“鑰匙”。 而早就知道玉印是什么模樣的席向晚只掃視了一會兒便發現了一個符合的位置。那位置就在夾子的偏下方,要蹲下身才能看得清楚,方方正正,大約正好容納寶令私印放進去的大小。 可席向晚手頭卻沒有寶令私印來打開這道門,看看后頭藏的究竟是什么了。 她皺了皺眉直起身子,對女官點頭致謝,“請將這架子推回去吧?!?/br> 女官有些疑惑,“夫人不直接將其打開嗎?我這便出去回避?!?/br> “鑰匙丟了?!毕蛲戆欀嫉?,“具體我會轉告陛下,今日看過此處便好,我會再想辦法的?!?/br> 女官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她點點頭將置物架推回原處,仍舊同先前一樣規規矩矩地領著席向晚等人出了這處叫太行的行宮。 上了回寧府的馬車,翠羽才低聲提議道,“夫人,現在該怎么辦?” 席向晚眼神沉靜,即使沒有了先前的荷包,她的手也習慣性地停留在腰側的裝飾物上,“我們等?!?/br> 翠羽卻沒有她這么沉得住氣,忍不住追問,“還要等多久?” “無論多久都要等?!毕蛲韲@氣似地道,“只怕樊家還有后招?!?/br> 嶺南城中。 “到了這么多日,別說樊子期樊旭海了,連跟樊家沾邊的人都沒見過?!蓖躜q小聲嘀咕著問寧端,“寧大人,我們怎么才能知道時候到了???” 他少年心性活潑好動,一連這么多日被困在房間里,身邊又是個不好說話開玩笑的寧端,整個人都快給憋出毛病來了。 寧端靠在床邊看著底下來往的人,視線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聲音冷靜鎮定,“快了?!?/br> “快了是什么——”王騫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他聽見了街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那一人一騎來得莽撞,直接驅散開了街上的來往行人,全然沒有慢下來的意思,但民眾們只遠遠看一眼那馬的橛子和馬鞍的顏色,便提前紛紛避讓開來,給馬兒騰出了一條路徑讓其快速通行而過。 王騫盯著一路自動分開的行人,正在思考那馬上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就聽見身旁寧端道,“時候到了?!?/br> 王騫頓時不再思考,喜滋滋地直起了身子將視線收了回來,“那我們今日晚上就——” “今晚?!睂幎它c了點頭,他稍稍活動自己的肩膀手臂,仍舊不太靈活,但好在不是他的慣用手,否則動起手來影響就太大了。 王騫見他的動作,有些擔心,“寧大人,不如就我一個人去?” “不夠?!睂幎说?,“進了樊家,你和我走兩條路?!?/br> 王騫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里被狠狠惡補了一番樊家宅子的路線圖,好容易才記得了一條去找樊旭海的路,出發時還緊張得不行,生怕自己半路上摔了一跤就把拼了老命才記下來的路線給忘記了。 寧端安排王騫去殺樊旭海并不只是出于自己想要親手解決樊子期的私心。樊子期的頭腦才是如今樊家唯一的希望,樊家如今的行動這般難以預料,也多是依靠著他的計策在行動,那圍繞在他身邊的護衛自然應該比樊旭海多,寧端不放心讓年紀輕輕沒有磨煉過的王騫單獨前往。 若是人手多一些也就罷了,偏偏此刻能潛入樊家的就只有寧端和王騫兩個人,容不得一絲閃失。 刺殺樊旭海失手也就罷了,若叫樊子期活下來,接下來的事情才棘手。 有都察院安插在嶺南的探子暗中相助,寧端和王騫兩人換上水靠便潛入了水中,他們一路穿過水中密道潛入了樊家里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樊家人根本沒想到他們絕妙的水中通訊藏匿手段早就被席向晚賣了個一干二凈。 第241章 在和寧端與某個岔路口分開之后, 王騫便全身心將自己沉浸入了這次任務當中。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著的是什么, 也知道一失手的后果會如何——南下的隊伍被打散, 或許成功進入嶺南境內的就只有他和寧端兩人,如今也聯系不上其他人,釜底抽薪這事兒除了他們或許根本沒別人能實行。 只要除了樊旭海和樊子期, 樊家失了主心骨, 此后定然也不會有什么大作為。 樊家要復辟前朝總得有個正當的理由, 樊家嫡枝都死個干凈他們自然也就跳不了之前那么歡。 這樣想著的王騫悄無聲息地從一處水池里露出了半個腦袋, 露出水面的眼睛警惕地往兩旁掃了一遍。 若他沒有走錯記錯路線, 那么這里就是樊旭海的院子了。 就像武晉侯府中唐新月院中池塘里一般,樊家以備不患也建了許多的水中密道來傳送消息,在緊急的情況下還能用來逃命, 只是十分狹窄, 只有普通體型的人能鉆得進去,還得事先準備好能在水底下呼吸的工具。 在確認附近暫時沒有人經過后,王騫游到岸邊將自己撐出水面, 飛速脫下身上貼身的水靠扔到一旁陰暗處,從腰側抽出長劍,沿著屋檐往院中的屋子一步步走去。 只在屋門外, 王騫就已經能聽見里面的人在說話的聲音,是樊旭海和一個女人的交談。 王騫握著劍等了一會兒,聽出那女人似乎是個下人,但樊旭海正拉著她談情說愛不肯放她走,只得翻了個白眼。 ——對樊家來說這也是要緊關頭, 樊旭海居然還有心思搞這些有的沒的? 但王騫也沒有多余的時間等下去,他四處一掃,從腳邊直接撿了塊鴿子蛋大的石頭,從創豐往里看了兩眼,確認屋里只有樊旭海和一個女人之后,提氣闖入屋中,一手將石頭擲出砸中那女人將她擊暈過去,另一手則將腕下袖劍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擦著樊旭海的臉頰沒入他背后墻面中,讓樊旭海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喊人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 這一切不過瞬息之間的聲音,除了那女人倒地的聲音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動靜。 王騫手執長劍冷冷朝樊旭海走去,將長劍架在了他脖子上,后者兩股戰戰,臉上都流下了冷汗。 屋外的侍衛立刻被驚動,正要往屋子里沖的時候,樊旭海聲厲內荏地喊住了他們,“不準進來,我辦正事呢!” 侍衛們也知道樊旭海平日里的德行,告了罪便紛紛退去。 樊旭海戰戰兢兢又討好地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王騫,嘴皮子說話求饒都不太利索了,“這、這位好漢,咱們好好說話,不論你是哪家派來的,樊家都能……” 王騫哪有耐心將他的話聽完,將長劍從樊旭海脖子邊上取下,而后便如靈蛇一般直接刺入了樊旭海的后心,將他的胸膛從后往前整個貫穿了。 樊旭海瞪大眼睛,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去了。 王騫又給他補了一刀,正要走時想了想,多花了一小會兒將樊旭海和地上那女人一起塞進了被子里,又給了那女人一手刀叫她好多睡幾個時辰,而后向外張望一番,才出了屋子穿上水靠原路返回。 剛趕到和寧端約定會面的岔口,王騫就看見寧端已經在那里等著,心中不由得敬佩起來:路途更遠,守衛更多,寧端居然還比他早完成,這是何等效率! 離得近了,王騫才發現寧端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但在水中兩人也說不了話,他只得跟著寧端悄悄離開樊家的水道,自散發著怪味的水牢外經過,到城中一處無人知曉的小河里才探出了頭。 寧端一出水面便道,“樊旭海死了?” 王騫將濕漉漉的頭發隨手撥開,肯定地點頭,“死了,我還給他脖子上補了一道,神仙也救不回來?!?/br> 寧端的神情卻沒有松懈,他沉沉道,“樊子期早就不在樊家了?!?/br> 王騫一驚,“什么?!他的腿都廢了,能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