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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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極臺中央之人,聽憑劉梁狂語,卻無一人阻止,見到玄月望來,眾人表現不一而足,有低垂眉眼,有輕輕搖頭,有唇含苦笑,有持杯續飲,有眸含同情……唯不見有人驚詫。 看向周圍圍坐的人,玄月眸光閃了閃,自懷內掏出一枚玉符遞給劉梁,“今日得見,便是緣份,送你一枚玉符,聊表心意?!?/br> 目光掃過周遭,玄月輕笑:“一界若要傾覆,絕非某一人能救,若要救,便需找到根本問題,真靈界俊杰遍布,近萬年來,想來早已找到了根源吧?!?/br> 看著玄月滿含深意的目光,成康帝柴詢嘆了一口氣,搖頭苦笑:“尊者所言甚是?!?/br> 又看向劉梁,“尊者來自仙靈界,豈會不知,獻祭太古純靈不可能救得靈界,你憤世嫉俗,神智迷亂,世所共知,你之胡言,尊者豈會當真?!?/br> 言罷,也不等劉梁回話,轉頭一臉歉意看向玄月:“靈修被上界召喚,真靈界確有心存憤懣如劉梁者,但是,朕保證,并非人人如此,大部分真靈仍然視被上界召喚為榮耀,尊者請萬勿誤會我真靈界眾靈修之誠心……” “榮耀!” 劉梁大聲嗤笑,“靠出賣親友而得到好處是榮耀?陛下,你不覺羞恥嗎?” 柴詢目光陡然轉冷,臉上一黑,回頭沉聲吩咐身側的御寇,“將這無有章法的狂徒逐出宴會?!?/br> 一身金甲的御寇應聲大步走到劉梁跟前,劉梁奮力掙扎,卻于事無補,被御寇一把擒住,飛快制住靈xue。 劉梁身體僵直,只是在座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也是愣的,坐中玄月目光掃過他手中攥著玉符的玉符,了然一笑。 唯美的笑容,喚醒了劉梁的神智,在他此時的眼中,玄月身上的柔光盡散,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位太古純靈絕美的真容,只是,這美麗的笑容不僅未曾令他平靜,反讓他的心生出更多的悲恨,因為他那被強帶走的妻子,同樣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看著面前的女子,他仿如再次回到當年,面對仙靈界來人,他軟弱無力,被父親點了靈xue,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眼睜睜看著滿眼懼怕的妻子被帶走。 這個幾乎魔愣的男人嘶聲悲嚎,看向玄月的目光幾欲化為實質:“你這傻女人,不趕緊逃,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面對悲恨交加的劉梁,玄月突然沖他眨了眨眼,目光看了看他緊握著玉符的那只手,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被玄月眸中的狡黠所驚,劉梁頓時呆了呆——她不害怕,似乎還另有打算? 待劉梁回神還欲再言時,卻已被御寇飛快拖出了紫極臺,扔給最外圍值守的侍衛,喝令:“將這狂徒帶下去收押?!?/br> 劉梁被侍衛押了下去,宴中只遠遠聽到他一聲比一聲悲憤的狂嘯:“靈不見靈,真不存真,只恨真純之靈無庇護,善良之靈無所依,天道,你眼瞎耳聾,早該消亡……” 春景內,玉海宗少宗主劉進滿頭大汗跌坐在地,滿目惶然恐懼,臉上不見一絲血色,他身周圍,沒有一人靠近。 紫極臺中,在靜默了片刻后,眾人很快再次恢復了熱鬧,你勸我飲,似乎一切都不曾發生。 玄月收回看向遠處的目光,松開輕蹙的秀眉,懶懶斜倚在長案上,一手撐著下頷,一手輕撫著懷里的老虎,眸含神秘的金光,輕輕自周圍人的臉上掃過,口中發出不為人查覺的嘆息:“血紋大網越見密集,是人為,還是受修士氣息吸引聚攏而來?” 坐玄月右手旁的宥國長公主謝清道見玄月低頭不語,身體微微前傾,輕言道,“尊者可是還在思慮那個劉梁的妄言?要說,那不過是一個一味依靠親娘,又沒能耐保住妻子,只一味怨天尤人的無能之輩,尊者很不必放在心上?!?/br> 依靠親娘?這話里的意思劉梁的親娘身份定然不低了。 玄月回眸,正欲開口詢問,卻猛地瞪大眼,目光凝滯在謝清道身上。 玄月的臉掩映在柔光之中,謝清道不曾察覺到她眼中的異色,只是,被玄月久久凝視,卻讓她無法不在意,微微挺直了腰背,謝清道疑惑地問:“尊者有何吩咐?” 玄月不曾應聲,卻是飛快轉頭,看向周遭。 “紫氣,共有九道紫氣……”輕喃聲中,玄月站起身,目中金光暴閃,穿透了身周的柔光,飛快向著四面掃視著。 兩道淡金色光芒,自紫極臺中央射出,掃向全場,自一個一個修士的身上掃過,這種異象,驚動了宴中所有的人,人們驚異地看向那突然站起身的太古純靈,茫然不知所以。 因為玄月突然驚起而心中大悸的謝清道緊張地跟著站起身,急聲追問:“尊者你方才說什么?” 玄月環緊了懷里的老虎,根本顧不上回應謝清道,此時,在她的眼中,一道道顏色各異的氣,從場中一個個修士的體內被抽離,向著上空聚攏。 猛然抬頭。 紫極臺上空,一個閃著白光的巨大圓罩罩住了所有與宴中人,光罩中,修士體內溢出的氣與彌漫在天地之間的血紋交織,慢慢開始溶合,某種讓人心悸的氣息開始一點點生成。 “尊者?” 此時,不僅謝清道站了起來,紫極臺中央許多人都因為玄月的異動而站了起來,玄月目中的金光,玄月異樣的舉止,他們沒人能不在意,許多人都不自覺地便隨著她一起抬頭看向空無一物的上空。 “尊者是發現什么了?” “天上什么也沒有啊?!?/br> “尊者目含神光,自與我等不同,估摸著她真的發現什么了?” “金色神光……這也是太古純靈的獨門密技嗎?” …… 在場中的一片低嗡聲里,玄月揮了揮衣袖,止住了身畔眾人的追詢,低喝:“讓我再看看?!?/br> 語罷,玄月騰身而起,懸停于空中百米高處,居高臨下四處掃看。 春夏秋冬四季盛景呈花瓣狀環繞著中央的紫極臺,形成縮小版的真靈界格局,宴□□有九道大小不一的通天紫氣柱,西大陸占了五道,另四道分別源于四個形貌與西大陸不同的修士,他們或高鼻深目,或發色相異,或眸色、膚色不同……方才宴中玄月已了解到,這四人分屬東、南、北以及中大陸。 微縮圖五片獨立的片區中,都有一片空白區域,在玄月的目中,那是五條沖天而起的血色光柱,血色光柱沖天而起,連接著虛空中的白色光罩,似支撐著那個圓形穹頂,又似將紫級臺與光罩連接在一起,血色光柱正不停溢散出血紋,與罩中的氣相結合,慢慢形成九條血色長龍。 “九龍祭靈陣!” 玄月的輕語傳入下方人群的耳中,人群中驟然傳出幾聲驚呼:“九龍祭靈陣?可是九龍煉魂祭天回魂陣!” “據史載,九龍煉魂祭天回魂陣是以皇族血脈、氣運引動天地偉力,祭煉萬名以上修士的血rou修為,輔以七情怨戾之氣,逆轉五行,以得本源精氣修補魂魄之傷!” “如此有傷天和的血陣不是早已失傳了嗎?” “難道我等如今便困于此等血陣中不成?” 大宴之上,隨著幾位對陣法頗有研究的真靈界大能你一言我一語的解說,明白過來的眾多修士立時亂作了一團。 “如此,我等豈非全成了祭陣的牲畜?” 第165章 “我等齊聚于此, 是為一睹太古純靈之真顏。若說有誰布局萬年, 以太古純靈為餌引萬名修士犧牲,只為修補魂魄,細思卻是荒誕——畢竟萬年間修士齊聚的時機眾多,不說靈界千年大比, 便是各大陸每百年一次的擇徒大會, 聚集的修士人數就比現在多了不知凡幾, 何以那暗地謀劃者不選百年大會、千年大比的良機,卻選在今日這般不確定之時?” “百年擇徒、千年大比之時, 有各門派派人輪番值守,場地守衛森嚴, 排查嚴密, 許是其人找不到機會也不無可能?!?/br> “依老夫淺見, 取萬余修士性命易,奪九大皇室氣運——卻難?!比巳褐?,一青衣道袍老者排眾而出,撫須嘆言: “千年大比乃為宗門排名而戰, 與皇室無干;百年擇徒是五大陸之人各自舉辦,并不匯聚一處,那人卻是難以找到今日這般好時機。再則,其人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開啟禁陣, 所圖必大,或許不只為補魂?!?/br> “雜靈種,無膽鼠輩, 只敢在暗地茍且的王八蛋龜孫……若讓爺爺抓住,必將其碎成rou糜,煉魂化魄,以消心中怒氣?!鄙砀呷椎募ou巨人怒發沖冠,一抬手將身邊一棵千年鐵木拍得粉碎。 “狂君且暫消雷霆之怒,待找到那人,自有你發威的機會?!?/br> 巨人左手邊兩米處一個書生模樣的修士眼含譏誚,曬笑著接話,只是,與其說是在勸狂君息怒,不若說他是在火上澆油挑釁巨人。 果然,聽得書生之言后,狂君環眼一瞪,抬步便欲逼近書生找其麻煩,卻被身邊瘦小的同伴阻止:“小君莫急,且再聽聽?!?/br> 輕柔的聲音入耳,輕易阻止了狂君的腳步,他轉頭沖書生冷哼了一聲,“酸秀才,你且等著?!?/br> 書生冷笑,目光掃過狂君身邊的那個瘦弱身影,目光閃動一陣后垂下頭,不再多話。 一個手持龍頭杖的白發婆婆扶著謝清道的手自人群中走出,“說起七情怨戾之氣……老身恍惚記得曾在宗內秘錄上見過?!?/br> “靈極婆婆,您靈機門乃靈界見識最為廣博者,還請您為大家解解惑,說說今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br> 一直護衛著成康帝柴詢的御寇排開人群,柴詢順著清出的道路,走了出來,沖著白發婆婆拱手一禮:“如今大家坐在同一條船上,為共渡此劫難,該是同心同德,各盡其力才好?!?/br> 到底是做慣了皇帝的,柴詢一句話,引得周圍修士齊齊點頭應和。 靈極婆婆沖著柴詢點了點頭:“如此,老婦人便說說吧?!?/br> “靈極婆婆請?!辈裨兩焓质疽?。 “萬年之前,真靈界曾發生過一場靈妖大戰,那一戰,真靈界妖族百不存一,靈修十去其九,而后,妖族隱匿,靈修得到機會修養生息。 說起靈妖大戰,各門派中與老身同輩的想必都知道一點,那會兒真靈界還不曾分裂為五大陸時,概由統一的靈修會統管?!?/br> 靈極婆婆坐在謝清道搬來的椅子上,雙眼微閉,想起首次看到那篇宗內秘錄時的震撼與驚駭,忍不住輕聲嘆息: “那年,千余靈修陣法師受靈修會遣派,在西方神殞之地布下十絕誅滅大陣引妖族入彀,與之大戰,其時,兩族無數大能在神殞之地身消魂滅,十絕誅滅大陣整整運轉了一年,如同一個巨大的絞rou機,葬送了靈修與妖族的九成高等修士,神殞之地廣袤的地界亦被兩族大戰打成一片廢墟。 靈修與妖族的鮮血浸染了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修士身殞激發的暴烈怨氣、戾氣、殺氣在空間的各處激蕩,神殞之地原本就凜冽的靈氣自此與怨戾之氣糾纏,無法剝離…… 持續一年的大戰過去,修士也好、妖族也罷,沒有誰再能在那片土地中生存,因為沒有誰能從空氣中吸入一絲靈力——一絲也不能。 于是時,兩族的戰爭終于停了下來,坐下來和談,其時,高等妖族百不存一,但幸存下來的卻都是最強大的,若真將他們逼到絕路反彈,靈修只怕也要隱之絕種,于是,當年的靈修會首腦與妖族以玄狐為首的大妖坐在一起簽下了魂契,妖族隱退,靈修不得再迫害妖族族人,兩族停戰。 自此,真靈界少見修為強大的妖族在世間行走。 那場大戰之后,神殞之地也被所有靈修稱為絕地……后來,絕地成為了各國流放犯人的所在?!?/br> 在靈極婆婆講述靈妖大戰時,整個紫極臺一片寂靜,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心神仿佛都被靈極婆婆蒼老的聲音帶進了那場慘烈的交戰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咱們現在所處的便是當年的靈妖大戰之地嗎?” 半晌,一個帶著些猶疑的女聲打破了場中的寂靜,眾人隨聲望去,目光齊齊落在一個身材豐滿、衣著性感的藍發女修身上。 近萬名修士的注目下,哪怕是南大陸有名的刺玫瑰,姬麗絲一時也忍不住一臉緊張,握緊了手中的長弓。 眼見姬麗絲一臉驚嚇,眾修士好歹收斂了目光中的凜利。 “真靈界,以貕國最是貧瘠,靈氣也最為稀薄,稱之為絕地確實名幅其實?!币粋€東大陸的紅發男修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柴詢,輕輕笑了笑。 在場所有修士無人不知,貕國的開國之君便是一名被流放至絕地的暴徒,貕國現今雖被稱為大陸強國之一,但其先祖的出身卻一直受到各國皇族的貶損,因為貕國的人從皇族到平民,無一不好戰,這個國家的人,從來沒放棄向外擴張,威脅很大,故而并不得各國歡心,很顯然,這位說話的紅發男修便是一位皇族修士。 靈極婆婆看了氣氛緊張的兩位皇族,再次言道: “如今的貕國再非絕地。 據《萬年志》載,當年神殞之地方圓億萬里內均是寸草不生,怨戾之氣激蕩,但凡有修士接近,必會為怨戾之氣所侵,進而魂魄受損,神志迷亂,進而發狂暴怒,最終在與無形之物的戰斗中力竭暴體,尺骨不存?!?/br> “怨戾之氣并不容易駕御,但若大量聚集相互溶合,則必會滋生怨魔,怨魔過處,生靈滅絕,百死無生,此番卻是危險?!?/br> 一個一直低頭思索的白袍陣修抬頭與身旁的劍修面面相覷,“你我此番只怕是有來無回?!?/br> “我看未必?!比A美劍士袍的修士抬起頭,示意同伴看半空一直在忙碌的鳳袍女子:“太古純靈萬邪不侵,尤有許多神奇之處不為人所知,也許,我們并不是沒有生路?!?/br> “我族有傳,太古純靈所在之處,必受天道鐘愛,可此番天道鐘愛不曾見著,殺生之禍卻眼見降臨,我等落在此番田地,安知不是受太古純靈連累?” “我兄莫急,事情未到最后,不可輕下結論,你看靈極婆婆臉上可有一絲焦躁?靈機門可是自稱知天下事、算天下事的,她既不急,想必還有生路,我兄主修陣道,此時不若與大陸的頂尖陣修一起探討一下這個禁陣,想來必有所得?!?/br> “罷,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卑着坳囆揶D身欲走,而后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身后的劍修愧嘆:“我自詣遇事沉著,可真臨到絕地方知,我之心志果不若君之堅毅矣?!?/br> 劍修聞聽此言,立時大樂:“相交千年,終于等到你這句話,此事過去,必要喚上我倆好友,讓他們親耳聽聽木道人自愧之言?!?/br> 聽得劍修這話,陣修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再不搭理他,轉身便走,只留劍修尤自呆在原地嘿嘿傻樂了半晌,方跟了上去。 各大陸頂尖修士們聚集在大陣中心商討破陣之法時,其余修士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各自圍聚交換信息。 “真靈界真有敢算計整個真靈界修士的狂徒?別是這位年輕的尊者看錯了吧?” “我也覺是那位尊者有言過其實之嫌……” 這是死都不肯相信自己落入絕地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