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剛到臥房門口,木琉迎面而來。 “王妃呢?”藺北行隨口問了一句。 “王妃躺在床上呢,”木琉低著頭道,“下午暈倒了?!?/br> 藺北行的心一緊,快步朝里走去:“怎么會暈倒?小宇來看了沒?你們怎么伺候的?” 他連珠炮似的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眼角的余光卻瞥見木琉彎彎的眼角,一絲疑惑閃過心頭。 蕭阮暈倒了,怎么木琉還低頭笑彎了眼? 以前沒見木琉是這么沒有分寸的人啊。 蕭阮躺在貴妃榻上,禾蕙正伺候她喝木耳蓮子羹,前面的小幾上放著一碗羊乳,還有幾碟瓜果和點心。 “喝不下了,”蕭阮苦著臉道,“我不想喝?!?/br> “不行啊,王妃,”禾蕙勸道,把勺子又往前遞了遞,“再吃幾口,還有這羊乳和點心呢?!?/br> “不行,我喝得有點惡心了?!笔捜顕L了一口,偏過頭去。 “惡心了也要喝一點?!焙剔]有退讓。 藺北行的眉頭皺了起來:“王妃不喜歡喝,你逼著她喝干什么?去,把東西撤了?!?/br> 禾蕙抿著唇笑,退到了一旁,卻沒有撤東西。 “是誰惹你暈倒了?”藺北行在貴妃榻旁坐了下來,仔細一看,蕭阮的臉色略顯蒼白,精神也比往常差了些。 “你猜?!笔捜钚α诵?。 藺北行不由得惱怒了起來,他都已經三令五申不許任何人對蕭阮不敬,怎么還有人不識趣要來招惹蕭阮? “我表妹還是我姑姑?”他陰沉著臉道,“我明日就去他們家里好好地問問?!?/br> “不是表妹,也不能全算在姑姑頭上,還有另一個罪魁禍首?!笔捜畲侏M地道。 “誰?”藺北行不可思議地問,捋起了衣袖捏了捏自己缽大的拳頭,冷哼了一聲,“說出來,我讓他好好見識一下靖安王的手段?!?/br> 旁邊傳來了一陣竊笑聲,藺北行轉頭一看,禾蕙和幾個婢女都掩著嘴笑。 他愣了一下。 手被握住了,蕭阮引著他寬大的手掌按在了小腹上,柔聲道:“他在這里呢,等他出來了,你再讓他見識成不成?” 藺北行呆滯了一瞬,這才恍然大悟。 一陣狂喜瞬間涌上心頭,他猛地抱著了蕭阮,卻又覺得不妥,慌忙松開,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真的假的?阮meimei,你這是有喜了?你這肚子里,是有我們的孩子了?” “自然是真的?!焙剔ズ玩九畟儺惪谕暤氐?。 怪不得蕭阮暈倒了木琉也還在笑,怪不得禾蕙要逼著蕭阮喝木耳湯。 “她太調皮了,居然這么折騰你,”藺北行在貴妃榻前半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用手輕撫著蕭阮的小腹,仿佛在感受那個小生命的到來,“乖一點,不可以再調皮了,要不然的話……” “揍他一頓?”蕭阮笑著問。 藺北行想了一下,滿眼的溫柔:“要是個女娃,我就好好地和她講道理,要是個男娃,我就好好揍他一頓,你看如何?” 蕭阮依偎在了他的懷里,輕聲道:“藺大哥,男娃也不許揍,他剛來,還不懂,等他呱呱墜地的時候一定不敢在你面前造次了,因為,他會知道,他有一個世上最厲害的父親?!?/br> 還有什么比心上人的贊美更讓人歡喜的呢? 藺北行心花怒放,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蠢蠢欲動地要抱她起來:“走,我們去床上……” 蕭阮慌忙按了一下他的手,正色道:“藺大哥,小宇說了,我此刻胎像還不太穩,要好生養著,我們說好了,日后你可不能胡鬧了,只許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br> 藺北行愕然呆了半晌,這才回過神來。 好啊,這肚子里一定是個臭小子,才剛剛鉆進蕭阮的肚子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作者有話要說:柿子啊柿子,苦日子還在后頭呢[允悲.jpg] 第99章 蕭阮這一有孕,闔府上下乃至整個南昭都喜氣洋洋。畢竟,這是靖安王的第一個孩子,西南之主后繼有人了。 只是可苦了蕭阮了,這位還未成型的孩子是個十分難伺候的主,蕭阮吃什么吐什么,往常喜歡的零嘴一樣都不要碰,晨起、午后時胸悶惡心……一個月折騰下來,原本被養得豐腴的臉頰瘦了整整一圈,把藺北行心疼壞了。 幸好,一月之后,蕭阮這孕吐的癥狀總算有了改善,除了魚的味道還不能聞之外,其余的可以入口了,平時的胸悶氣喘也好了很多。 眨眼便是清明了,在南昭也有和京城一樣的風俗,這一日要掃墓祭祖踏青,靖安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蕭阮的胎像已穩,這兩個月來她一直被悶在府里,眼巴巴地盼著這一日能到外面去走一走,一大早就高高興興地起來了。 此時她的肚子還沒有顯懷,不過腰身已經頗為豐腴,禾蕙便替她挑了一件象牙白的襦裙,將她的腰身遮住了,乍眼一看,那窈窕的身姿和閨閣少女并沒有什么區別。 靖安王府的祖墳在南昭城南面的落鞍山下,策馬約摸大半個時辰的路程,老王妃和蕭阮坐在一輛馬車上,一路停停走走,看到街邊有糖葫蘆便停下來買一串,瞧見街邊有熱鬧的雜耍了便停下來瞧一瞧,這一路多花了一倍的時間,才到了目的地。 藺北行過來扶她們下馬車,順手把剛摘的一朵野花插在了蕭阮的鬢邊。蕭阮原本就一身素凈,發髻上也只是干干凈凈地插了一支白玉珍珠簪,這小黃花嬌嫩,襯得蕭阮的肌膚越發白皙剔透,人比花嬌。 藺北行看得心癢癢的,可惜,老王妃就在旁邊,他沒法造次。 “唉,這孫子可不是就白養了,”老王妃嘆了一口氣,“眼里只有自己媳婦,把老人家忘得一干二凈?!?/br> 蕭阮的臉一紅,趕緊扶住了老王妃,撒嬌著叫了一聲:“祖母……” 藺北行趕緊跑到野地里,又摘了一捧野花過來,遞給了老王妃:“我還當祖母不喜歡這花花草草的呢,要知道祖母喜歡,我把這一片的都摘了送到你房里去?!?/br> 老王妃笑著接了過來:“好了,和你開玩笑呢,想當年你祖父也送過我,現在輪到你送你媳婦了,簡直一模一樣,不愧是祖孫倆?!?/br> 一家人說說笑笑著,一路往著陵園走去。 陵園建在山谷之中,占地并不大。自從明帝冊封王位之后,靖安王歷經兩代,都是簡樸之人,一心撲在西南軍政要務中,并不喜奢靡享樂,對陵寢也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執念。 一進陵門,有人快步迎了上來,正是羅云罡:“外祖母,你們來了,我們在這里等候多時了?!?/br> 羅家一行人除了羅藺氏、羅云裳,更有羅云罡的妻妾也在,加上下人雜役,足足有二十多個人,熱熱鬧鬧的一群。 自從羅藺氏那日大鬧了王府,把懷孕的蕭阮氣得暈倒之后,老王妃盛怒之下讓她三個月不許進王府,羅藺氏再也沒臉登門,這三個月的期限還沒到,今日見了面,不免有些尷尬,吶吶著來問了安。 蕭阮心里明白得很,這是羅藺氏變著法子想和王府求和,特意今日等在這里的。 看著羅府的人一個個過來見禮,蕭阮的嘴角掛著笑容,客氣地一一點頭,等人群到了最末一個時,她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了,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你……你怎么……” 阿卓定定地看著她,眼圈一紅:“王妃,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王妃,阿卓現在是我的小妾了,”羅云罡過來打圓場,“以前要是有什么不得體的地方,你多多包涵?!?/br> 蕭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說不出話來。 阿卓入了羅府,成了羅云罡的小妾? 她這是入王府不成,退而求其次了嗎?諾羅部的榮耀、弟弟的未來對她就這么重要?還是說自己從一開始就看錯了她,她本來就是個徹頭徹尾貪慕榮華富貴的女人,想方設法都要找到一個靠山? 藺北行沉聲接過了話茬:“云罡,既然她現在是你的人了,從前的一切就算是都過去了,日后不要行差踏錯就好?!?/br> 羅云罡笑著道:“那是一定的,王爺王妃,你們放心,現在阿卓乖巧懂事得很,下次讓她給你們唱唱曲逗逗樂,也算是她向你們賠罪了?!?/br> 蕭阮擠出了一絲笑容:“表哥客氣了,不過我不喜歌韻之道,還是不要麻煩了?!?/br> 羅云罡有些尷尬,朝著阿卓責怪了一句:“瞧你,這都是做了些什么,讓王妃這么生氣?” 阿卓的眼里浮起了淚光,垂下頭來一語不發。 “好了,進去吧?!碧A北行拉住了蕭阮的手快步往里走去,眾人跟著魚貫而入。 下人們把早就備好的貢品、香燭一一擺好,老王妃領著兒孫們祭掃跪拜。 眼看著儀式差不多了,羅藺氏母女倆圍著老王妃說話,藺北行把蕭阮拉過一旁,低聲解釋:“前陣子你的胎像不穩,阿卓的這件事情也沒和你交代,沒想到今天會碰到她?!?/br> 蕭阮已經從初見的沖擊中平靜了下來,苦笑了一聲:“藺大哥,我沒事,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br> 那個有著無邪笑容的阿卓,終究只是她的幻想罷了。 她一直以為,只要她施以援手,就能把那個可憐的姑娘拖出泥淖,然而,那姑娘卻一點都不可憐,早有了各種周詳的計劃,在藺北行這里算計不成,轉頭便找到了出路。 只可惜她曾經付出的真心,還有她曾經為阿卓規劃的美好未來。 “用不著可惜,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前因便是后果,她既然覺得這樣好,便由她去吧?!碧A北行淡然道。 除了這件意外,蕭阮的日子一天一天平穩地順滑而過。 王府上上下下,都把她當做了易碎的瓷器,尤其是藺北行,簡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阿卓那邊偶爾有消息傳來,聽說她很得羅云罡的寵愛,但不得羅藺氏的喜歡,羅李氏也對她諸有刁難。 幾個嬤嬤有時候會把聽到的羅府妻妾勾心斗角的事情當做八卦說給蕭阮聽,還嘖嘖感慨,這位從諾羅部出來的姑娘居然手段厲害得很,羅李氏要不是有著正妻的位置和大了的肚子,只怕還要讓阿卓平分秋色。 蕭阮聽著聽著,終于釋然。 她和阿卓,本就不是同一類人,不用再記掛了。 到了六月的時候,蕭阮的肚子略略有些顯懷了,藺北行便天天趴在她的肚子上聽動靜,順便教訓肚子里的混小子或者小丫頭要聽母親的話,不許再折騰了。 段琪安也從京城回來了,帶回來了周荇宜和蕭家人給未出世孩子準備的各種衣裳首飾,這一箱一箱的,只怕蕭阮再生三四個都穿不過來。 除了這些,段琪安也帶來了京城暗潮涌動的消息。 “三殿下和太子殿下已經勢同水火,他遭了兩次暗算,差點沒命了?!?/br> 蕭阮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現在呢?三殿下沒事吧?” 藺北行瞧著蕭阮那擔憂的模樣,心里頗有點不是滋味,輕哼了一聲道:“三殿下的手段厲害著呢,阮meimei你不用擔心?!?/br> “你不懂,他就是個可憐的孩子,身邊就沒幾個對他好的,就算是厲害也只不過為了自保罷了?!笔捜罘瘩g道,許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了,一想到周衛旻從前母親早早離世被宮妃虐待的可憐模樣,心里就難受得很。 藺北行悻然。 段琪安連忙道:“王妃,你不用擔心。三殿下只是受了輕傷,我來之前還回擊了一次,崔家的小兒子因為受賄被抓進了大牢,陛下很是震怒,可能會牽連出一大幫太子的人?!?/br> 說著說著,他便感慨了起來,“這朝堂只怕是要大亂啊,還是我們西南這邊安穩?!?/br> 藺北行朝他使了個眼色,段琪安愣了一下,便止住了這個話頭,隨后東拉西扯了幾句慕王氏的病情,還有周荇宜的身體狀況,隨后便告辭走了。 把房門掩上了,藺北行在蕭阮身旁坐了下來,正色道:“阮meimei,這一次,只怕太子和三殿下是真的要斗個你死我活了,不管誰勝誰負,大乾朝堂必定動亂,你心里要有個準備?!?/br> 蕭阮的臉色漸漸泛白。 她心里明白得很,這一日無可避免,但還是為周衛旻和呆在京城的家人擔心。 “不瞞你說,我在京城留下了靖安王府的眼線,”藺北行輕聲道,“三殿下那里你不用擔心,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好像處在下風,實際上那兩次暗算,一次的確是太子所為,另一次卻是他自導自演,所以陛下才會拿下了崔府的小公子,算是對太子的震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