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誰愿意做一個妾室?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是表哥的王妃的! 都怪母親,一開始打仗時,她說要嫁給表哥,母親讓她再緩緩,這刀光劍影生死不定,若是一不留神藺北行有了個三長兩短,她年紀還小,不就守了活寡了? 后來戰事結束了,母親喜滋滋地讓她等著,說表哥要是有良心,就會馬上來求親了,她們要稍稍推拒一下,從一開始就要把表哥拿捏住。 結果表哥去了京城,帶回了表嫂。 她想去鬧、想讓這門親事黃了,又是母親,信誓旦旦地說,表哥絕不可能喜歡上這個王妃,必定是被逼無奈才娶的,等日后抓了王妃的錯處,一定會休了她讓她名聲掃地,要耐心等候才行。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年,眼看著表哥和表嫂日漸恩愛,母親才沒了主意,問她要不要入王府為妾,再想辦法抓住表哥的心。 可沒想到,她都愿意委屈做妾了,表哥還不答應…… “云裳,”藺北行正色道,“我若是喜歡你,就不會委屈你,我若是不喜歡你,你再委屈也沒有用,一直以來,我都當你是meimei,我喜歡的,向來就只有王妃一人,從來沒有變過?!?/br> 羅云裳傷心至極,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你騙人,你們都在騙人!她都要替你納妾了,外面的人都知道了,還說什么不想讓別的女人分走你!明明是她想要離間我們羅藺兩家的關系,表哥你居然會信她!這些年來我們兩家相依為命,跟一家人沒什么分別,現在表哥你就這樣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我……我看不起你!” 她連哭帶喊,說話的聲音夾雜著嗚咽,聽都聽不清楚了。 蕭阮愣了一瞬,又驚又怒:“你聽誰說的,我要替王爺納妾?” “你還要裝模作樣……”羅云裳指著她,哭得喘不過氣來,“就是那個阿卓,成天往王府里跑,就是你替表哥物色的妾室,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你就是個厲害的角色,先拒絕再答應,欲揚先抑,把那個愚蠢的諾羅部女人收得服服帖帖的,對你言聽計從?,F在阿卓都已經半只腳踏進了王府,和表哥玉成了好事,就差一頂花轎抬進門了。你能容得下阿卓,為什么就容不下我?不就是因為我是羅家的人,我不夠聽話嗎?” “哐啷”一聲,茶幾被踹翻在地,茶壺和茶盅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羅云裳的哭聲戛然而止,驚懼地抬起頭來。 藺北行面色鐵青,一字一頓地道:“一派胡言!出去,別讓我說第二次!” 所有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羅藺氏母女倆慌亂地走了,藺北行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片刻之后讓人叫來了陳碑之,讓他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在外面傳這些風言風語,背后是何居心。 腰被環住了,蕭阮從背后抱住了他,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藺北行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撫慰,轉過身來和她四目相對。 兩個人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擔憂。 “藺大哥,可能是我給你添麻煩了,阿卓她可能并不像我想的那樣單純……”蕭阮喃喃地道。 “不打緊,”藺北行安慰道,“你別難過就好,如果真是她散布的流言,也算是讓你提早看清了這個人?!?/br> 怎么可能不難過? 阿卓是她在西南第一個真心想要照顧的meimei,也為這姑娘花費了不少心血,若是她真的看錯了人,阿卓對她的依戀只是演戲,目的還是為了入王府和藺北行在一起,那么,只怕從此之后她再也不敢用真心對別的姑娘了。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蕭阮難過地問,“她對我那么好,我還以為,她真的把我當成了她的jiejie……”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藺北行一臉的深思,“這只能說明一件事?!?/br> “什么?”蕭阮揚起臉來困惑地看著他。 “你的夫君太好了,讓無數美人都魂牽夢縈、難以自拔,”藺北行頗有些洋洋自得,“阮meimei,你可要好好看牢你的夫君,要不然……” 他傲然地輕哼了一聲,以示自己的價值連城。 饒是蕭阮的心情很差,也被他逗得樂了:“不要臉?!?/br> “不難過了吧?”藺北行捧起她的臉來,神情嚴肅,“不要去想阿卓了,她不值得你這么牽腸掛肚,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br> 蕭阮被他唬得嚇了一跳,趕緊把這陣子要緊的事情在心頭捋了一遍:“什么要緊的事情?我怎么不記得了?” “今日被表哥壓了一頭,我心里不服氣得很,”藺北行一本正經地道,“表嫂都已經有了身孕了,你卻還沒有,我豈不是要抓緊一點了?” 他一把抱起蕭阮,大步往臥房走去。 蕭阮哭笑不得:“你撒手!大白天的,這算什么要事?我們還得去祖母那里解釋一下姑姑的事情……” “此等要事,祖母一定樂見其成,必能原諒我們的怠慢?!碧A北行一腳踹上了房門,兩人一起倒在了拔步床上。 藺北行在房事上日漸嫻熟,再也不復從前的青澀模樣了,蕭阮仿佛化作了一把古琴,在他的輕挑慢捻中吟出了動人的曲調,沉淪在了無盡的歡愉中,把阿卓和羅云裳忘得一干二凈。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什么事是柿子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開輛假車【→_→ 第93章 快到晚膳的時候,蕭阮終于從藺北行的糾纏中得了空,兩人一起和老王妃把下午的事情一一說了一遍。老王妃聽了之后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小時候,藺羅兩家的確曾經拿蕭阮和藺北行開過玩笑,沒想到羅藺氏和羅云裳一直記在了心里。 老王妃頗有幾分后悔:“怪我,方才我聽你姑姑一說就知道這事成不了,可她很堅持,我只好讓她自己找北行說,沒想到她怕北行,直接找上了阮兒,倒讓阮兒做了惡人?!?/br> “這也不能怪祖母,”蕭阮連忙道,“我做惡人倒也沒什么,只是別讓姑姑和云裳因為這個記恨了王爺和祖母才好?!?/br> 老王妃輕嘆了一聲:“你姑姑這人我知道得很,她要王府做靠山,怎么也不會和我們生分的,倒是云裳,這下必定是傷心死了,得好好勸勸她,然后替她張羅個好人家?!?/br> 不得不說,老王妃很了解羅藺氏。 過了幾天之后,羅藺氏果然又若無其事地登門了,除了對蕭阮愛理不理的,其他人都一切如常,倒是羅云裳一直不見蹤影,聽說病了一場。 老王妃到底心疼外孫女,登門去探望了一回,但這種事情,總是要羅云裳自己想明白才行,老王妃也只能盡力勸慰了。 過年的日子,藺北行難得清閑了幾日,除了招待登門拜年的賓客,其余時間兩人都膩在一起,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情,也做得有滋有味。蕭阮喜歡看書習字,藺北行便替她磨墨添香;藺北行喜歡騎馬練劍,蕭阮便在一旁替他擦汗更衣。 空余的時間,兩個人便出門游玩,南昭的氣候溫暖,就算是冬季也和京城的初秋差不多,城里城外的山川江河里,留下了兩人無數甜蜜的身影。 一眨眼,這年便過得差不多了。 陳碑之奉命去查流言的來處,也有了眉目。流言蜚語這東西,來無影去無蹤的,原本是很難查到來源的,但過年這一陣子城里的高門大戶互相往來,后宅家眷之間閑著無聊,把各家八卦傳了又傳,這流言又發酵了幾分,說得阿卓已經板上釘釘要入王府了,這便讓已經留了心的陳碑之抓到了蛛絲馬跡。 陳碑之順藤摸瓜往下查去,最后把目標鎖定在了兩個媒婆身上。這兩個媒婆一東一西,并無瓜葛,但都是替城中的高門大戶牽線搭橋的,出入方便、消息眾多,因此傳播消息十分方便。從去年年末時開始,這兩人便收了銀子,開始暗中散布關于阿卓和王府的消息。 “那兩個媒婆描述了一下,給她們銀子的女人大概三十多了,長了一張馬臉,左眉腳上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标惐蟾判稳萘艘幌?,“要不要我派人去阿卓住的地方搜一下,看看有沒有這個女人?” 蕭阮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知道這個女人是誰?!?/br> 雖然阿卓后來都沒有帶這個女人在蕭阮面前出現過,但第一次阿卓來王府時,那個女人貼身伺候在阿卓身旁,阿卓一邊說話還一邊看她,蕭阮記得一清二楚。 “把阿卓抓起來教訓一頓,讓她當眾把事情說清楚,然后送回諾羅部去,讓她不得再踏入南昭一步,你看如何?”藺北行建議道。 蕭阮苦笑了一聲:“不用了,她雖然費盡了心機,卻也沒有觸犯什么法條,你這樣處置,只怕更有欲蓋彌彰之嫌,反倒要引起十六洞族人的反感,我們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的關系,又要出了變故?!?/br> “那你說該如何是好?”藺北行的眉頭擰了起來,“若是這流言越演越烈,到時候阿卓的父親拿這流言來說事,鬧著要把阿卓送進王府,只怕我們就更被動了?!?/br> “藺大哥……”蕭阮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我終究有些意難平,也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算計我。我想再見她一面,然后再決定該如何處置,你說好不好?” 阿卓的住所在城南,一座三進的房子,院子不大,圍墻邊種滿了花花草草。 一聽說蕭阮來了,阿卓飛一樣地從里面跑到了前廳,又驚又喜地道:“王妃你怎么來了?我昨日剛剛從家里回來,收拾收拾正準備明天去看你呢?!?/br> 蕭阮笑了笑:“我去學堂,路過便來看看你?!?/br> 阿卓不疑有他,拉著蕭阮的手往里走去,一路和她說著這一次回家的瑣事,“……我弟弟也很見見王妃,纏著說要跟我出來上學堂,我好好地和他說,先把我教他的東西學好了,等再過些時候就帶來出來見見世面……” 陳碑之的調查進行得很隱秘,那兩個媒婆也只是被暗中帶走,并沒有外傳,因此,阿卓這里尚未知道自己的謀劃已經暴露,敬慕的眼神、熱情的言行,一如既往。 蕭阮的心里一陣陣地發寒,她不禁想起了祖父的那位妾室蕭秦氏,如果阿卓如此心機,倒是可以和蕭秦氏一比高下,羅云裳那個直來直往的驕縱姑娘,和她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進了屋子,有人在訓斥幾個丫鬟,正是那位馬臉的年長婦人,見了蕭阮不由得怔了一下。 “你快出去吧,”阿卓迫不及待地趕她,“王妃來看我了,讓人泡壺茶送上來?!?/br> 馬臉婦人躬身應了一聲,轉頭出去了。 “她是誰?好像沒怎么看到過?!笔捜铍S口問了一句。 “她是我繼母的人,”阿卓眼中的陰翳一閃而過,瞬間又恢復了愉悅的神色,“不提她了,王妃,快看,這是我從家里帶過來的點心,你一定沒見過吧,叫麻脆兒?!?/br> 她把放在桌上的一盆小食遞了過來,蕭阮一看,那小食五顏六色的,外表弄成了花鳥魚蟲的形狀,一片約莫小半個手掌大小,很是可愛。 拿起來嘗了一口,脆酥香軟,味道挺不錯的。 不過,蕭阮沒有什么食欲,嘗了一口便放了下來。 阿卓又說了幾句話,這才察覺到了不對,不安地問:“王妃,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嗎?” 蕭阮嘆了一口氣:“阿卓,這些日子我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心里頭有點不太高興。有人說我善妒,不給王爺納妾,半點沒有王妃的氣度?!?/br> 阿卓呆了呆,氣惱地道:“王妃你別聽他們的,他們那都是嫉妒你,巴不得王爺三妻四妾分你的寵?!?/br> 蕭阮笑了笑:“還有呢,還有很多關于你的風言風語,說你成天往王府跑,這是鐵板釘釘要進王府了,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同意?!?/br> 阿卓的神情慌亂了起來:“王妃你也聽說了嗎?你別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我沒事的,名聲不名聲的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不打算嫁人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 蕭阮盯著她片刻,沉聲道:“你的手怎么了?” “沒……沒什么……”她支支吾吾地道。 蕭阮一把拉過她的手,往上一擼衣袖,頓時呆了呆:只見阿卓白皙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顯然是被人擰過了。 “這是怎么了?”蕭阮愕然問,“誰打你了?” 阿卓扁了扁嘴,眼底閃起了一道淚光:“我……我繼母……她說我的名聲都壞了,每天往王府跑還進不了王府……她說她要把我嫁給那個五十歲的老洞主……我父親也說,若是我沒出息便就照繼母說的話去做……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就跑回來了……” 蕭阮定定地看著她,神情復雜:“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他們要是逼我……我就上吊死給她看……”阿卓哽咽出聲,眼淚撲簌簌地滑落臉頰, 蕭阮的眼中露出同情之色,半晌都沒有說話。 阿卓越哭越兇,蕭阮抬手替她拭去眼淚,欲言又止。 阿卓忽然一下便抓住了她的衣袖,哽咽著道:“王妃,你救救我吧?讓我進了王府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在你身邊做個丫鬟就好了,我就伺候你,別的我什么都不會求的,反正你早晚也是要替王爺充盈后院的,你就當是幫幫我,我絕不會覬覦王爺一絲半毫,我可以發誓!” guntang的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掉在了蕭阮的手背上。 可是,蕭阮卻心中冰涼。 原本她還抱有一線希望,盼著只不過是那個馬臉婦人背著阿卓散布的流言,但此時此刻,阿卓的話給了她最后一擊。 用悲慘的身世來博得蕭阮的同情、伺機接近蕭阮出入王府、散布流言營造名聲盡毀走投無路的假象、最后雙管齊下讓蕭阮不得不收留她入府…… 要不是羅云裳無意中讓她和藺北行察覺到了蛛絲馬跡,只怕接下來就是一場大戲的開始。流言越演越烈之后,諾羅部洞主上門質問、藺北行百口莫辯,一頓爭執吵鬧之后,靖安王府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堅決不讓阿卓進門,徹底羞辱了諾羅部洞主和族人,也讓其他部落的齒冷;二是不得不暫時退讓讓阿卓進門,以消除流言對藺北行和蕭阮的不利影響。 這連環計一環緊扣一環,歷時數月,阿卓的心思不可謂不縝密、城府不可謂不深,可笑自己居然把阿卓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可憐女子,被利用了個徹底。 蕭阮的手上一用力,阿卓猝不及防,往后一倒坐在了地上,眼神茫然地看向蕭阮:“王妃……” “阿卓,”蕭阮一字一頓地問,“我把你當成了meimei,你卻這樣算計我?” “王妃……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阿卓恐慌了起來,往前膝行了幾步,抓住了蕭阮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