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梅貴妃有些尷尬:“哦,原來是三姑娘,長得倒也挺好看的,蕭夫人,你可真有福氣?!?/br> “瞧你這眼神,”皇后與她向來不睦,見她眼拙,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嘴笑了起來,“這是玨兒吧?幾日不見,這個頭倒是拔高了不少,都快趕上你jiejie了?!?/br> “是長高了一些……”蕭玨趕緊應道,她還要再趁機多講幾句吸引周衛熹的注意力,只可惜旁邊的人七嘴八舌的,把話題扯了開去,早就沒人注意到她了。 蕭阮去和周荇宜說話了,蕭陳氏也和幾位夫人聊起了家常,蕭玨偷偷一看,周衛熹一邊在和皇后說話,一邊不時地瞟向蕭阮,那眼神溫柔,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她心里酸溜溜的,越發難過了。 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這是已經看中了蕭阮了嗎? 她打扮得老成了,為什么也沒人提醒她?怪不得蕭阮出門前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一定那時候就在心里嘲笑她了。 現在怎么辦?眼睜睜地就看著自己這樣出丑嗎?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落在了皇后手中的帕子上。那繡花紋樣繁雜精美,料子柔順絲滑,一看就不是凡品,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有內侍急匆匆地走入閣內,躬身回稟:“皇后娘娘,四殿下來了?!?/br> “來了便來了,在旁邊加個位置吧?!被屎筝p描淡寫地道。 周衛旻進來了,內侍抬著桌幾不知道往哪里放。按宮規,周衛旻是四皇子,應該坐在另兩位皇子的身旁,可現在兩位皇子身旁都有人了,也沒人有讓位的意思。 “沒地方的話,到我旁邊來吧?!敝苘粢说卣f了一句。 蕭阮原本就跪坐在周荇宜身旁,立刻起身讓了位。 周衛旻面無表情地斜睨了她一眼,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一派冰冷涼薄,仿佛在說:看看,聽你的鬼話我來了,結果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蕭阮輕聲道:“四殿下看著點路,走好?!?/br> 周衛旻迅速地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地走了過來,經過她身旁時輕吐出兩個字來:“多管閑事?!?/br> 真是個別扭的小孩子。 明明聽她的話過來玩了,卻一臉不情愿的模樣。 蕭阮忍不住想笑。 皇后冷眼旁觀看得真切,心口那處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悶得慌。她早就看中了蕭阮做兒媳婦,想借助蕭家和大長公主之力讓周衛熹的太子之位更加鞏固,可這蕭阮,怎么這么沒有眼力見兒,總和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小賤種扯上關系? 她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唇,咳嗽了兩聲。 “皇后娘娘,你這是身子不舒服嗎?”有人很是突兀地問了一句。 皇后抬眼一看,是蕭玨。 皇后心里不快,淡淡地道:“沒什么,只是春天到了,到處是柳絮,喉嚨有些癢?!?/br> “皇后娘娘,你的帕子繡得真好,料子也好,是京城沒有瞧見過的式樣呢,”蕭玨盯著那帕子,心口怦怦亂跳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虛飄飄的。 “是啊,繡得真不錯?!备糁粋€座兒的淑妃娘娘笑著道,“方才我還在想著,這也不知道是誰送給娘娘的,還想問娘娘討來瞧瞧花樣呢?!?/br> 皇后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些,把帕子遞給了淑妃:“你細細瞧瞧,到底是江南出來的人,鐘靈毓秀的,手上繡出來的花也特別有靈氣?!?/br> 淑妃笑著接了過來:“原來是蕭二姑娘繡的啊,怪不得?!?/br> 蕭玨的心一定。 果然,蕭阮李代桃僵,用婢女繡的帕子說是她自己親手繡的了。上次在萱蘭苑里她看得一清二楚,這明明就是蕭阮身邊那個叫禾蕙的婢女繡的,若是在這么多人面前揭穿了蕭阮的謊言,讓蕭阮顏面掃地,看還有誰會喜歡她! 她一派天真地嚷了起來:“不能是二jiejie繡的吧?我也瞧見過這帕子,我二jiejie身邊的婢女繡的和這個一模一樣,我二jiejie什么都好,就是女紅不行……” 衣袖被用力地拽了拽,是身后的蕭陳氏。蕭玨的心一橫,半點沒有遲疑,一口氣就把想好的話全說了出來,“二姐送出去的帕子,都是那兩個婢女繡的,我還在心里羨慕呢,要是我也有這么兩個手巧的婢女就好了?!?/br> 皇后愣住了。 蕭陳氏急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壓低聲音道:“玨兒,你胡說些什么!” 周荇宜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臨玥閣里的說笑聲漸漸消失,女眷們齊齊朝著蕭阮瞧了過去,好幾個膽大的壓低聲音竊竊私語了起來。 “連繡個帕子都要婢女代勞,可真是笑話?!?/br> “這還是送給皇后娘娘的,也太不誠心了?!?/br> “難道還對皇后說是自己親手繡的吧?欺瞞皇后,那可是大罪?!?/br> …… 梅貴妃樂了。 這下輪到她擠兌皇后了:“jiejie這也眼拙了嗎?莫不是把婢女繡的當成了蕭二姑娘的手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meimei真是欠收拾! 入v第一更,本章前二十發紅包吧,第二、第三更在中午十二點,不見不散~~ 第22章 蕭阮萬萬沒有想到,賞春宴還沒開始,她身上便出了這么一場意外。 這帕子的確是她送給皇后的禮物,也的確是木琉和禾蕙繡的,但她送給皇后時并沒有說是她親手繡的。 木琉她們繡花時有個習慣,會在帕子的右下角繡上一個“阮”字,想必皇后就是這樣誤會了。 重活一世,非但沒能將蕭玨小氣虛榮的性格掰正了,反倒讓蕭玨越發變本加厲了,居然在這樣的場合就朝她捅刀子,也不知道蕭玨這是蠢還是壞。難道她這個蕭家的嫡長女被人鄙夷、責罰了,蕭玨就能取而代之嗎?那只會連累得整個蕭家都被人看輕罷了。 現在,擺在蕭阮的面前有兩條路。 一是顧全皇后的顏面,認下這樁事情是她欺瞞了皇后,皇后可能一笑了之,可能小小懲戒一番,這事就過去了;二是否認她曾說過這是她親手繡的,只不過是皇后誤會了,她并沒有欺瞞皇后。 第一條路,將會讓她在世家貴女中顏面掃地,而第二條路,會讓皇后失了顏面,得罪皇后。她只是想和皇后和太子撇清關系,并不想開罪他們,畢竟,萬一以后是太子登基,她也要為自己、為蕭家留上一條后路。 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中轉過了幾個念頭,快步上前,在皇后的面前跪了下來:“皇后娘娘,臣女正要向你請罪呢?!?/br> 皇后的臉色有些陰沉,緩緩地問:“你何罪之有?” “那日我送出這帕子時,皇后娘娘便笑話我懶惰,繡塊帕子都要讓婢女代勞,讓我好好學學繡工,親手繡出一塊帕子才算是我的心意,我聽了娘娘的教誨,便回去好好用功了,”蕭阮笑意盈盈地從口袋中取出一塊帕子來,“只是我實在是手拙,學了這么多日子,繡出來的東西還是入不得眼,原本想著等會沒人了再偷偷送給皇后,這下只好在這么多人面前獻丑了,丑是丑了點,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還請皇后娘娘笑納?!?/br> 相同的料子、相同的花式,只是針腳很不平整,上面的牡丹花色也過渡得很是突兀。 蕭陳氏一直叮囑,讓她多學學女孩子家的手藝,她不想讓母親牽掛,閑著沒事的時候也就練了練,繡工比起以前好了很多,原先想拿去到周荇宜面前炫耀一番,順手塞在了懷里,今天湊巧便帶到了賞春宴上。 淑妃娘娘在一旁趕緊打圓場:“原來皇后說的是蕭二姑娘的婢女,是我誤會了?!?/br> “是啊,我的婢女才是江南來的,”蕭阮俏皮地笑了笑,“我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自然算不上江南來的,皇后娘娘當然不是在說我?!?/br> 面子里子都有了,皇后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一些,接過帕子來嗔怪地戳了一下蕭阮的額頭:“你呀,算你有心,還惦記著這事?!?/br> 氣氛重新輕松了起來,原來那些竊竊私語都沒了聲音。 突如其來的危機看似輕描淡寫地被化解了,只是蕭阮的后背出了一層冷汗,涼颼颼的。 蕭陳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心神不寧地又留了了片刻,便上前和皇后告退,領著子女們回自家的帷帳了。 一進帷帳,蕭陳氏便拿過了桌上的一杯茶水,“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旁邊伺候著的嬤嬤慌了神:“夫人這是出了什么事了?這茶是涼的,小心喝壞了肚子?!?/br> 蕭陳氏擺了擺手,厲聲叫道:“玨兒!” 她向來性子柔和,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蕭玨被嚇了一跳,怯怯地問:“母親,怎么了?” “你還問我怎么了……”蕭陳氏捂住了額頭,“我都要被你氣死了……” 蕭亦珩方才也在臨玥閣和周衛熹他們在說話,把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分外惱火地問:“三妹,你方才這是想要干什么?” “方才怎么了?沒……沒怎么啊……”蕭玨裝著一臉的茫然。 蕭阮扶住了蕭陳氏柔聲道:“娘,先別提這事了,等回去再說吧,賞春宴就要開始了,別平白讓別人看了笑話?!?/br> 的確,現在人多眼雜,蕭家樹大招風,這會兒看著都相安無事的,可不知道多少眼睛暗中盯著他們的帷帳呢。蕭陳氏定了定神,狠狠地瞪了蕭玨一眼:“好,阮兒說的對,等回家再說?!?/br> 話音剛落,臨玥閣里啟元帝到了,賞春宴正式開始。 既然是賞春,必定離不開春花春景,按照慣例,第一局便是考校貴女們才學的飛花令,飛花令分為三輪,第一輪要求比較簡單,只要詩句中帶花便可,可以是先人的詩詞,也可以是自己的詩作,一個帷帳一個帷帳地輪下去,在一息之間答不上來的便淘汰, 隨著一聲鑼響,清脆嬌嫩的女聲在空中此起彼伏地響起,瑰麗的詩詞一句接著一句,朗朗上口、分外動聽。 蕭玨雖然人品不好,但在詩詞歌賦上還是得了蕭家的淵源,頗有造詣。這飛花令她早就已經精心準備過了,詩詞背得滾瓜爛熟,輪到她便脫口而出。 蕭阮也不費力氣,坐在后面自顧自地喝茶。 蕭亦珩知道她的才學,見她這模樣心里納悶,悄聲問:“二妹,你怎么不去?剛才那事,回去了我自會去稟明祖父和父親,讓他們好好罰一下三妹,你不要因為這個置氣,浪費了在人前露臉的大好時機?!?/br> 蕭阮心里一暖,她知道蕭亦珩是真心為她好。 “大哥,這太簡單了,我都不好意思去玩?!彼捯噻袂纹さ匾恍?。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第一輪飛花令結束了,一共有八家留到了最后,進入了下一輪,蕭家是其中一家。這一輪便難了些,要按次序把“花”字嵌入道詩詞中,比如,蕭家排在第四,輪到蕭家時,便要將花放在第四字中,慢了、錯了都要淘汰。 貴女們吟詩的速度顯而易見地慢了下來,蕭玨有兩次也在最后關頭才想出來,磕磕絆絆的,險象環生地進入了第三輪。蕭阮一看,一口氣頓時倒悶在了胸口:除了蕭家和秦家,崔茱兒居然也過關斬將到了最后。 第三輪的難度更高,名叫“一門雙花”,七字詩句中需要有兩個花字。 蕭阮冷眼一看,崔茱兒的身旁站著一個人,時不時地輕聲提醒著什么,怪不得前世在第二輪就被淘汰了的崔茱兒,這一世居然能走到最后,原來是請來了高人。 這飛花令是以帷帳區分的,一家之中的女眷都可以上前搶答,崔茱兒身邊這人,只要是她的親眷,倒也不算違規。 一來一往幾句之后,秦家的六姑娘率先敗下陣來,而崔茱兒氣定神閑,出口成詩,在第七句的時候,蕭玨終于張口結舌,眼看著就要被淘汰了。 蕭阮終于忍不住了。 別的人誰贏了都沒關系,崔茱兒贏了不行。 “春日看花花灼灼*?!笔捜钌锨耙徊?,聲音清朗,將一門雙花令接了下去。 崔茱兒一愣,思忖了片刻,接了一句:“此花開盡更無花*?!?/br> “折花卻恐花淚落*?!?/br> 崔茱兒又思忖了片刻,勉強又接了一句:“花正濃時人愁花*?!?/br> “花開荼蘼再折花?!?/br> 崔茱兒有點著急了:“花……花……今日看花……”她想說“花落淚”,卻猛然想起蕭阮在第二句時已經用過這一句了,計時官眼看著就要落下梆子,蕭阮笑著道:“我替崔jiejie答一句吧,畢竟剛才是我接了我三妹的,以二對一,勝之不武?!?/br>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卻見花泥護花托?!?/br> “來年春花花遍野?!?/br> “花更添香活花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