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對于這樣的人,姜棠的應對措施是徹底無視她,反正花錢雇她的是肖嵐,她只需在專業領域服務好自己的客戶就好了。 但杜婉琪卻似乎對她頗為關注,去會場的路上,瞥見她放在膝頭的隨身包后更是好奇道:“姜小姐,你們做翻譯的這么賺錢???” 姜棠因為出走的緣故,行頭大都放在郁凌云那間房子里沒拿回家,這次出門就從母愛爆棚的郁瑾那里撈了不少好東西。 關鍵是身為高級官員,郁瑾用那些大眾耳熟能詳的奢侈品身份上不合適,但宋喜德為了表達對新婚嬌妻的寵愛,各類珠寶首飾、大牌包包以及昂貴禮服,不要錢似的往家里拉。 本著節約能源不能浪費的原則,姜棠拾掇拾掇,把自己能用的都卷走了,宋喜德知道了不但不生氣,還撿了錢一樣笑瞇瞇的,反正買東西是為了表達心意和喜悅之情,至于東西郁瑾收了之后是用是扔是送人,他都不再關心了。 而姜棠拿走用的話,既討好了女神,還幫女神討好了她家的小祖宗,一箭雙雕的買賣,宋喜德覺得自己賺翻了。 現在姜棠背的這款愛馬仕野生皮質的限量款birkin包,就是搜刮的戰利品之一,姜棠拿的時候,連橙黃色的包裝盒都是完好的。 姜棠看看自己膝蓋上的包,淡淡笑了笑:“還好吧?!鞭D了轉眼珠,又補充一句“我這包是高仿的?!?/br> “是嗎?”杜婉琪挑了挑細長的眉毛,問姜棠“我可以看一下嗎?” 姜棠只得把手里的包遞過去,杜婉琪從金屬扣到包的細帶都細細查看了一番后,一臉驚奇地看著姜棠:“姜小姐,你這包是哪兒買的?居然仿的這么像!” 哪兒買的?宋喜德去巴黎買的! 姜棠有時候有些恨自己這樣的性格,她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杜婉琪這包就是真的,可為了避免麻煩,避免她進一步的好奇,隨口就扯了謊。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多數時候都不是為了利益,郁凌云對她這一點的評價是——她就是個慫包,膽小鬼,沒有擔當的懦弱無能之輩,才會總是用白色謊言武裝自己,好讓別人不能那么一覽無余地看透她。 然而只要是謊言,就有被拆穿的時候,現在的場面就有些尷尬,她沒想到杜婉琪看起來一副名媛范兒,知道她背假包之后,不是不屑地扭過頭去懶得再理她,反而好奇包的來源。 這下不能胡亂編了,再編下去,露餡的可能性就太大了,她哪里知道在哪兒買假包,總不能說是淘寶吧,下一步要鏈接怎么辦? 正要承認自己扯謊并向杜婉琪道歉,卻聽旁邊一直拿著平板電腦遠程簽發文件的肖嵐笑了一聲,抬頭對杜婉琪道:“阿琪你太較真了,都沒聽出來姜小姐在開玩笑,這包是今年新款,我那里有個不同顏色的,你要喜歡回頭我送你?!?/br> 杜婉琪聞言訕訕地把包還給姜棠,有些撒嬌地對肖嵐道:“哪兒能呢,嵐姨,愛馬仕這款包,目標客戶就是成熟的成功女性,也只有您這樣氣質的人背起來才好看,我就是看姜小姐人這么嬌小,背著這么大的包看起來很反差才多問一句的?!?/br> “沒想到姜小姐這么喜歡開玩笑,倒是顯得我犯傻了?!倍磐耒髯詈筮@句話說得不咸不淡,姜棠明顯感覺她是生氣了。 這讓她吞回了本來打算開口說出的道歉,改成了:“沒辦法,我們做服務業的,出門要帶不少東西,大包更實用,看起來合不合適倒是次要的了,畢竟不管是什么包,也只不過是用來裝東西的一個容器而已?!?/br> 她撒謊固然不怎么高尚,但杜婉琪和她初次見面,二人既不是朋友,更不是閨蜜,這種隨意刺探別人隱私的行為也不是什么名媛風范吧? 姜棠從小到大,也是被人哄著捧著長大的,或許在購買奢侈品方面不能像這些富二代一樣一擲千金,但長輩的社會地位,所受的教育,見過的世面,卻并不比任何人差。 當年她狐假虎威跟著郁凌云,帶著一幫大院出來的小孩橫掃四九城的時候,本城首富家的孩子,也只有在旁邊跟班兒的份兒。 第27章 姜棠不知道這位杜小姐什么出身, 但看她在肖嵐面前畢恭畢敬的樣子, 應該不會比肖家強。 即便和肖家一樣, 姜棠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委曲求全。 固然她現在是在給肖嵐提供翻譯服務,這是她的工作,現代社會, 工作也是雙向選擇,是肖嵐的手下通過獵頭中介請她過來的, 而不是她求著找一個工作機會。 換句話說, 肖嵐現在把她辭了, 很可能找不到比她更好的翻譯,但她和肖嵐解約, 卻并不會缺少活兒干,錢也未必會少賺。 這是姜棠身為專業人員的自信,也是她苦學二十年所獲得的籌碼。 更何況,雇傭自己的還不是這位杜婉琪, 肖嵐作為正主兒并沒有為難她。 不僅沒有為難,剛剛還是肖嵐開口幫她解圍,而且似乎因為這個小插曲,本來自顧自忙碌, 只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翻譯的肖嵐, 明顯對她的關注變多了。 想到了她和某人的關系,姜棠莫名有些心虛, 心里盼望著會議趕緊結束,她好繼續回家當縮頭烏龜。 會議各國巨佬云集, 會議開幕式、新文發布會以及旗艦報告會的時候,每個講話的嘉賓,無論來自哪個國家,官方都安排了同聲傳譯,場面大,人數多,大家都只有在下面聽著的份兒。 這些時候姜棠并無太多用武之地,但她也不會閑著,反而精神高度集中地吸取著各類信息,為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場合時刻做準備。 旗艦報告會之后是一些在小廳舉行的分論壇,人數要少一些,討論的氛圍也要寬松些。 肖嵐這天參加的一個會議,作為嘉賓出席講話的有意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是一個又高又帥還很有幽默感的男人,他在講正題的間隙,和大家開玩笑,說了一句意大利諺語l'abito non fa il monaco,說自己是個老實人,并不像看起來那么風流,請諸位對他有意思的女士不要因此止步,會后如果有人想向他要電話號碼,他會非常樂意,因為他目前還是單身。 他講的有些繞,還有點自嘲自黑的意思在里面,翻譯可能工作時間太長有些精力不集中,并沒有第一時間get到他的幽默,干巴巴地翻譯成:請大家不要以貌取人。 在場的人大都不懂意大利語,聞言一臉懵逼地看著部長大人:明明沒人說他丑???你個帥逼要不要這么裝??!沒看到下面還一堆地中海將軍肚嗎…… 部長大人也很方,不過他經驗多,立刻就知道是翻譯出了問題,正想著如何把話題圓過去,肖嵐經過姜棠提示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笑著在后面接了一句:“剛好,我也是單身,部長大人你可不能食言,會后要把電話號碼給我?!?/br> 翻譯這時候已經醒過神來,立刻把肖嵐的話翻給部長聽,部長大人緩解了尷尬的場面,不僅當場答應,還給肖嵐來了個wink,一眾人精大佬們也都明白了剛剛是在開玩笑,大家嘻嘻哈哈把場面圓了過去。 某些肖嵐感興趣的議題,會后肖嵐會和陪她參會的特助討論,記不清楚的地方就發問,助理有時候也記不清楚,還要去翻錄音筆,但姜棠如果在場,基本就會像個活的錄音筆一樣,隨時幫他們提取有用信息,并且還是發言人那里領會的原汁原味兒,并不是翻譯之后的內容。 肖嵐因此對更加姜棠刮目相看,就連肖嵐的特助,一位哈佛畢業的工商管理碩士,也忍不住開姜棠玩笑“要不是知道姜小姐收入比我高,我都得擔心自己工作不保了?!?/br> 肖嵐也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對姜棠道:“如果姜小姐愿意來肖氏做事,我掃榻相迎,待遇隨你提?!睅滋斓慕佑|下來,肖嵐發現李主管還真是挖到了寶。 姜棠的語言能力還在其次,畢竟她真正要用到翻譯的地方,是開幕式和報告會結束之后,接下來企業家們相聚的圓桌會,那時候各個國家各個行業的巨佬聚在一起,有很多機會私下談合作。 巨佬們之間的合作,由不得半點誤會,一個詞一個數的錯誤,損失的都是超重量級,因此為了溝通順暢且維護自己的利益,大家都會帶著私人翻譯。 也就是說,姜棠大展身手的時機其實還沒有到。 饒是如此,肖嵐內心對這女孩子的欣賞已經溢于言表。 肖嵐一直認為,成功是一種品質,而不是狀態,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有某種品質,ta無論做什么,在各行各業都會成功。 姜棠就是她認為具備這種品質的人:踏實認真反應機敏,博學廣識情商極高,最關鍵的是她明明氣質溫和可親,卻有種落落大方的驕傲,那是一種底氣十足的驕傲。 其實那天包的真假肖嵐因為沒有上手細看,并不能斷定,她靠的是看人的眼光。 肖嵐從生下來開始,在名利場打滾了五十多年,早練就了一雙毒辣的利眼,杜婉琪和姜棠這樣的年輕小姑娘,在她眼里就像透明人一樣。 幾個小時的相處,她就能判定姜棠這姑娘的出身絕對很好,受的教育更好,一個包而已,自己買不起,家里長輩也能買了送她。 那么驕傲的人,卻又能屈能伸,頂著南城40度高溫,天天踩著高跟鞋跟自己跑會場,積累信息資料,應對她的隨問隨答,答得還都對,早就已經超出了一個翻譯的本職工作。 在工作的同時她還要忍受杜婉琪隨時隨地的挑釁,面對挑釁態度不卑不亢,不和她激烈對抗,卻也沒在杜婉琪手下吃什么虧。 這讓肖嵐覺得很有意思,她明明還那么年輕,肖嵐自問就算是她自己在姜棠這個年紀,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了。 而肖嵐因為是家中獨女,還是父親的老來女,從記事起就是被當成繼承人接受魔鬼訓練的。 果然這次姜棠也只是笑笑,對王特助的恭維和試探并不多說什么,對肖嵐的邀約也先是道謝,隨后又誠懇地回答:“我還沒有畢業,關于工作的事,家里人也有一些考量,很感激肖總的邀請,如果有機會我會認真考慮?!?/br> 話說的滴水不漏,雙方的面子都顧及到了,大家正準備揭過去,杜婉琪卻頗不服氣,不敢反駁肖嵐,卻對王特助道:“王助你是嵐姨的特助,是高端商業人才,憑借的又不是記憶力,再說現在人工智能那么發達,以后別說記憶,翻譯都可以靠機器人了,這種沒有創造性的勞動,遲早都會被取代?!?/br> 杜婉琪這幾天一直看自己不順眼,姜棠懶得和她吵架,再說會議一結束她就回首都,余生都未必再見面的人,吵贏了也沒什么樂趣,還不如省些力氣回去睡覺。 王特助卻是個認真的人,他仔細和杜婉琪辯駁:“話不能這么說,起碼短期內人工智能還是不能替代人類的,聽說之前某翻譯軟件公司試圖用機器人代替人做同傳翻譯,還說正確率很高,結果被人扒皮說其實是利用人工譯員當場翻譯出內容以后,再輸入人工智能系統,造假就是為了給宣傳自己的軟件做噱頭?!?/br> “語言不僅用來傳遞信息,它是人類大腦創造性的產物,能夠表達各種人類獨有的感情和情緒,并且每時每刻都在人類自己之間發展變化著,不可否認將來翻譯工作能由人工智能替代一部分,但最高端、最精密的那些,機器人永遠替代不了人。不說遠的,今天你們那個場合,如果是機器人翻譯,效果不會比那個走神兒的同傳好到哪兒去?!?/br> 說這話的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此刻大家都待在肖嵐總統套房的會客廳閑聊,聞言立刻齊刷刷看向門口發聲的人。 來者是個高大英挺的年輕男人,此刻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臂彎里搭著西裝外套,斜靠在會客廳的門框上看著屋里的眾人。 他身上襯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領帶也已經扯松,整個人是忙碌過后的松散狀態,因為面貌過于英俊,很隨意的動作,由他做出來竟是說不出的瀟灑俊逸,風流雅致,再配上一雙微微瞇起的狹長眼睛,很有些男色撩人的意味了。 “覃大哥!”又驚又喜的聲音居然是杜婉琪,她完全忘了剛剛和姜棠的抬杠,更不記得覃驍那一番講話的內容,之前還是驕縱霸道的豪門千金,在見到來者的那一瞬間就變成了個懷春的少女,連一點兒掩飾的意思都沒有。 原來如此!對覃驍的忽然出現感到震驚并差點兒要奪路逃走的姜棠,心里略略感覺踏實了些——她不踏實也逃不掉,門口被那男人擋的嚴嚴實實。 對著激動到立刻站起來迎接他并且面泛紅暈的杜婉琪,覃驍只是疏離地點了點頭,眼睛先是掠過某個女人明明心虛卻又故作鎮定的臉龐,才看向自己母親。 肖嵐對于兒子的出現卻并不意外,笑著道:“我還以為你明天才能到,怎么著,聽你的意思剛剛的會你也去了,怎么沒和我們一起?” “到晚了,中途進去的,就在后排找了個座位沒有打擾你們,散場的時候又接了個電話,處理了點兒事情?!瘪斨逼鹕碜?,有些懶懶散散地走進屋,而旁邊按照肖嵐的指示守在門口迎他進來的套房管家,在向大家鞠躬致意之后便出去了,并輕輕為他們帶上了門。 小廳里肖嵐坐了主位,杜婉琪坐在她旁邊,另外姜棠和王特助一人坐了一張雙人沙發,王特助見太子爺進來,正要站起來讓座,覃驍已經邁開長腿自顧自坐在姜棠身邊。 原本還寬敞的沙發,由于他的落座頓時顯得有些局促,隱約還傳來一種以前沒聞過,但又確實感覺到熟悉的清冷木香味兒,姜棠頓時覺得臉上發熱,整個人都燥了起來,偏偏覃驍還咧著一口白牙,對姜棠笑的很客氣:“擠一擠,姜小姐不會介意吧?” 人家的地盤,她能說什么? 惹不起,她總能躲吧!剛要提出告辭,杜婉琪卻突然開口問他們:“覃大哥,你怎么知道她姓姜,你們認識?”狐疑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瞟來瞟去。 肖嵐也笑著問:“阿驍,你在美國那么多年,總不至于還要用翻譯吧?” 覃驍卻并不回答,只是看著姜棠笑,那眼神似乎在表達:你說,我該怎么回答?咱們到底認不認識? 姜棠如坐針氈,白嫩的小拳頭攥起來放在身側的沙發上,緊緊掐著掌心,覃驍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這么多人圍觀,她其實會更想掐他本人——話說那天晚上他就被撓了好幾下,當時只顧爽了,沒有感覺,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身上有幾道紅痕,都破皮了,原來小奶貓也是有爪子的。 第28章 覃驍這邊還試圖“以目傳情”, 姜棠已經待不下去, 立刻站起來向肖嵐告辭:“肖總, 我身體不舒服,先回房休息,有需要您隨時給我打電話?!?/br> 肖嵐看了兒子一眼, 又看向姜棠,微笑著同意了她的請求。 疑惑沒有得到解答的杜婉琪十分不滿, 可又不敢當著覃驍表達這種不滿, 等姜棠走了, 又將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了一遍,看母親肖嵐也笑瞇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覃驍一曬:“我有點事情得罪了她?!?/br> 竟然不止是認識,已經到了得罪的地步? 肖嵐一挑眉,不過當著杜婉琪的面也沒多問什么,將話題繼續扯回到工作上, 順便和覃驍交接這段時間的見聞。 兒子成年后肖嵐就有撂挑子的打算,可覃驍以她還不到退休年齡為理由不肯去肖氏,在外面到處浪著給別人打工,替別人賺錢, 任由年過五旬的老母親在肖氏嘔心瀝血含辛茹苦, 每次讓他回來幫忙都跟請太歲似的。 肖嵐對此很不滿,可不滿也沒用, 兒子跟她不親。 肖嵐和覃平離婚的時候覃驍已經成年,不存在撫養權的問題, 可覃驍在二人還沒離婚的時候就跟著覃平,成長過程中,和肖嵐每年也就見上那么幾回面。 肖嵐很忙,肖氏集團的業務遍布全球,肖家人丁單薄,她沒有可靠的幫手,注定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事業家庭兩全,那是神仙。 而且覃驍對她的私生活也不贊同,這點肖嵐知道。 可是肖嵐也沒辦法,她本性喜奢華,好熱鬧,怕寂寞,過不得覃平那樣清心寡欲的生活。 但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找不到合適的配偶。 成功的男性,不管到什么年紀,想要如花美眷都是唾手可得,但大部分成功女性,在擇偶方面就比較尷尬。 肖嵐是成功者中的戰斗機,在擇偶市場上近乎獨孤求敗的地位,注定她和覃平分手后再婚的可能性很小。 緩解寂寞,唯一的途徑就是包養。 但在這個男權社會,她這種行為注定受到非議,她離婚單身,卻比那些有家室卻包養金絲雀的男富豪受到的非議還要多。 不過肖嵐不介意,非議又怎么樣?看不慣又怎么樣?實力決定一切,她到什么地方一樣前呼后擁,人人敬著捧著。 覃驍作為兒子,雖然不贊同她這種生活方式,倒也不會刻意反對,這孩子從小跟著覃平長大,覃平忙的時候甚至會帶他去辦公室加班,父子倆一個工作一個學習,能在一起耗上一整天,然后三餐在機關食堂解決。 就像覃驍覃平不能理解她為什么就喜歡紙醉金迷虛假繁榮的生活一樣,肖嵐也不能理解這父子倆為什么能把日子過成禁欲的苦行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