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她怎么能要求他像別人一樣泰然面對懷孕生子一事呢? 宴隨慌忙撿回手機,一邊祈禱著他有事沒盯著微信,一邊去撤消息。 兩分鐘已過,這些消息沒有了撤回的余地,硬生生釘在屏幕上,萬分刺眼。 宴隨在原地呆了兩秒,抓起車鑰匙就走。 一路風馳電掣,過程中她手機進來了好幾條消息,再后來他給她打電話,但她無暇顧及,恨不得立刻出現在他面前。 十幾分鐘的路途漫長無比,駛到他公司樓下,她直接將車歇在大門口,連熄火都沒顧上,更沒空回應安保的問好,甩下車門便往里跑。 暢通無阻來到頂樓辦公室。 秦治正和圓臉交代事宜,兩人異口同聲的“宴小姐”只說了一半,宴隨已經風一樣從他們面前經過,眼神都沒留下一個。 兩人面面相覷。 圓臉:“傅總和宴小姐……是不是吵架了” 秦治看著宴隨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是……吧?!?/br> 圓臉總覺得這么干站著不是個辦法:“我們應該做什么?” 秦治想了想:“為傅總祈禱?” 圓臉:“……” * 傅行此正坐在辦公桌前,單手拿著手機,看到宴隨進來,他面上閃過意外,站起身來:“你怎么來了?” 宴隨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從前特別不理解那些動不動在男朋友面前哭的女孩子,有事說事,哭算怎么回事?事實上她向來就很少哭,從稍微懂事一點的年紀,她就開始克制自己的情緒了,絕不輕易在他人面前展示軟弱。 但是面對著傅行此,她的淚腺好像越來越發達了。 尤其今天,委屈的明明應該是他吧,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傅行此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攬過她一手去蓋她的眼睛,以為她還在為他那句話生氣,解釋著哄她:“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沒考慮周全,別吃藥,傷身體的?!?/br> 宴隨簡直要心疼死了,眼淚奪眶而出,抓著他的手腕把臉埋進他掌心,好半天,擠出一句哽咽的“對不起”。 他明白過來,安靜片刻,柔聲安慰她:“沒關系的?!?/br> “那你忘掉?!毖珉S提出無理要求。 “我就沒記住過?!备敌写诵廊粦?。 * 接下來的日子,傅行此不再問,但宴隨自覺給他匯報,當然,有幾天不需要匯報,他本人身體力行地檢查。 十天后,宴隨的大姨媽如期而至。 正好傅行此最忙的時期過去了,時間自由不少,兩人原本約好第二天出去為此慶祝一番,結果商量地點的時候被羅子琴聽到,一聽傅行此有空,羅子琴非要宴隨把傅行此帶回家來,好讓她展示一下來自丈母娘的母愛。 拗不過她,第二天傍晚,傅行此早早從公司出來,接上宴隨,兩人一塊回了宴家。 羅子琴好說歹說把宴其盛也從公司弄回家了。 飯桌上依然沒有宴連。 這是宴家夫婦倆打心眼里接受傅行此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會晤,宴其盛沒再端著架子,一個勁灌準女婿酒,男人嘛,酒場上最容易培養感情了。 老丈人灌的酒,傅行此哪敢不從,連推脫都不帶有的,誠誠實實一杯接一杯。 都是老家家釀的白酒,真材實料,勁大得嚇人。最后宴隨看不下去了,攔著傅行此的酒盞不肯再讓他喝,沖宴其盛喊停:“爸,你差不多行了吧?哪有這么喝白酒的?!?/br> 宴其盛沒喝盡興,瞪宴隨:“還沒嫁呢,就胳膊肘子向著人家了?!?/br> 女兒都要被拐跑了,灌他幾杯酒怎么了? “行了行了,年輕人誰愛喝臭烘烘的白酒,聞著都熏人?!绷_子琴也幫腔,然后問傅行此,“行此還好嗎?” 傅行此面上看不出明顯的異樣,微微一笑:“我沒事?!?/br> 語速已經慢了一輪了。 喝了酒沒法開車,于是傅行此順理成章留宿,頭一次住進宴隨那富麗堂皇堪比皇宮的房間。 睡前,宴隨說想吃冰淇淋。 傅行此當然不讓:“剛喊完痛經,你能不能長點記性?” 宴隨:“可我現在不痛了?!?/br> 傅行此:“現在十二月,是吃冰淇淋的季節嗎?你傅明灼附體???” 原本澡都洗完了睡衣也換上了,宴隨就那么隨口一說,但被他一反對,她的逆反心理就上來了:“對,我現在是灼灼。哥哥我要吃冰淇淋?!?/br> 傅行此:“……” 軟磨硬泡半天,達成協議,讓她嘗一口,剩下的歸他。 于是,躺下了的兩人又換上衣服出門去便利店。 蕭瑟冬夜,傅行此從便利店出來,臉色跟手里拎著的冰淇淋差不多冰。 宴隨雙手揣兜,嫌冷不愿意把手拿出來,心安理得使喚他,拿捏著他最受不了的綿軟嗓音:“打開呀?!?/br> 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很多時候女人的嘴也好不到哪里去。 例如宴隨舔了一口冰淇淋,死活不肯按照約定停止。 兩人在寒風中展開了拉鋸戰。 “宴隨你還能不能說話算話了?” “再一口,就一口?!?/br> “免談?!?/br> 最后是宴隨先罷休的,她的動作和表情都還維持著先前耍無賴的樣子,視線則越過傅行此,定格在他背后某處。 傅行此順著她的視線轉身。 是宴連。 她正從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下來。 隔得不遠,可以清晰看到駕駛室是個男人。 宴連沒有立刻關上車門,又和車內的男人說了幾句話,雖然全程表情疏淡,但感覺得出來,他們的相處是比較輕松自在的。 這個男人,宴隨和傅行此都見過。 宴隨見過他將宴連從車水馬龍中拯救回來,傅行此知道他參與了宴其盛的手術。 宴連半背對著傅行此和宴隨的方向,并沒有發現他們兩個,結束談話后,她道了別將車門關上,朝小區內走去。 醫生沒有立刻離開,一直等到宴連的身影走到小區門口,轉頭發現他還在,朝他揮揮手示意他離去,他才打了轉向燈掉頭。 宴隨和傅行此彼此對視一眼。 “回去吧?!备敌写苏f著,將冰淇淋塞進垃圾桶,朝宴隨伸手。 宴隨將手放進他的掌心,被暖洋洋的溫度包裹起來。 傅行此問:“冷嗎?” “不冷?!?/br> 傅行此感受著她手的冰涼,反唇相譏:“吃了冰淇淋換我我也不敢說冷?!?/br> 月明星稀,呼吸間白氣盤旋,他們走得很緩慢,依偎的身影在一盞盞的路燈下長長短短地變化。 天都在幫他們,多年前那段往事的最后一個當事人也在漸漸走出畫地為牢的困境。 * 感情持續穩定升溫中,但始終沒人提宴隨說24歲要結婚的事情。 時間繼續不急不緩地前行。 一晃便來到年底,整座城市充滿著迎新年的氣氛,掛滿燈籠張燈結彩,傅明灼的學校將在12月31號下午召開本學期的家長會。 傅行此沒空。 30號晚上,傅明灼打電話給宴隨,要她代為參加。 這種名不符其實的活,宴隨并不是很想攬,遂推脫:“可是jiejie明天也有點忙?!?/br> 傅明灼在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那委屈和自怨自艾透過話筒,無聲而清晰傳達給了宴隨。 再過好一會,傅明灼長嘆一口氣:“反正沒有人在乎灼灼,灼灼不如消失了算了?!?/br> 宴隨:“……”這種奇奇怪怪的說話方式到底從哪學來的! 盡管知道傅明灼做戲的成分很大,但是第二天下午一點,宴隨還是準時坐到了傅明灼位于教室第一排正中間的座位上,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她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是為了哪般,越想越糟心。 傅行此那個王八蛋根本就不記得她說過什么,可她居然還要來給他meimei開家長會。 天理何在? 宴隨第一次以家長的身份參加家長會的經歷,不太順心。 下午兩點半,家長會結束。 宴隨不愿意跟著擠,落在人群最后,慢吞吞朝教室外挪去,看著窗外等候的傅明灼,宴隨暫時忘卻了傅行此那個負心漢,忍俊不禁——傅明灼的成績全年段第一,整場家長會,一共收到了來自各科老師累極共計7次的提名表揚。所以此時此刻,傅明灼的表情非常驕傲,臉上就差明晃晃地寫著“怎么樣,來參加我的家長會很有面子吧”。 走到外面,宴隨擰一把傅明灼的臉:“灼寶寶好棒哦,走吧jiejie帶你去慶祝一下?!?/br> 傅明灼一本正經:“以后再慶祝吧,現在你有更要緊的事?!?/br> 宴隨一愣,感應到什么,她轉身。 說忙所以不能來參加家長會的傅行此就站在她身后,他的視線從腕表上移開,放下手臂,望向她:“現在是兩點三十七分,距離你24歲期間民政局的營業時間還剩兩小時二十三分鐘,時間緊迫,建議抓緊時間。鑒于你已經替我meimei開了家長會,我就默認你答應了?!?/br> 他手里拿著的四樣東西全是暗紅色的,兩個是戶口本,一個是一朵紅玫瑰,另一個是戒指盒——并不是之前給她的那個,他又買了個新的。 戶口本都給她帶來了……不用多說,被親爸親媽給賣了。 人來人往的教室走廊上,宴隨無聲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