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咣當。 門關上了。 江清然躺在床上,仰頭,逼下了眼角的酸澀。她已經輸了,如果這時候再哭,不是輸的更徹底? 今天臘月三十,明天就是初一了,所有服刑人員都去準備晚會的事情了。 監獄里只有她在,這也是她最輕松的時候。 外面有禮炮聲響起,很多人已經在過年了。 江清然舔了舔干澀的唇,笑了笑,用嘴從枕頭下叼出來一個毛巾,放到了水杯里。 一個女囚惦記了她很長時間,這是她主動提出幫對方口,讓對方幫她準備的東西。 只是做這些,她就已經累得夠嗆。 她喘了一會兒氣,艱難地挪動身子,把杯子碰到,然后用嘴叼著毛巾,一點點把毛巾鋪好,然后整張臉貼了上去。 五官七竅被堵住,每一下呼吸都變得艱難。 她頭腦昏昏沉沉的一片,難受到了極點,身體本能讓她立刻離開,可她的理智,卻讓她維持了這個動作。 徹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嘴角勾了勾,眼角冒出一滴淚。 終于要死了,真好。 但愿下輩子,能有個人像寒川哥愛向晚那樣,來愛著她 真正死亡這一刻,她還是承認了,她羨慕那個她一直以來都看不起的女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番外篇之陸言岑一 “晚晚喜歡了賀總那么長時間,現在卻被他親手送進去了,還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難受呢?!?/br> “賀總還有晚晚爸媽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就她哥還像點話,就是在家里說話沒有分量。這次車禍怎么看都不像是晚晚要故意殺人,他們一個個都腦子進水了嗎?” “晚晚真是個苦命的孩子,現在剛出獄,又被賀總逼到夢會所那種地方去了。她在牢里落下不少病根,又是肺水腫又是腿傷的,真是讓人心疼?!?/br> …… 這些年來,陸言岑沒少從他大伯母中聽到向晚的事情,他只見過她的照片,但幾乎她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年少輕狂,活得肆意,也知道她出獄后變得內斂安靜,比任何人都要卑微。 那種感覺很難說,明明是個活在他大伯母口中的陌生人,但卻又像是他相處依舊的老朋友。 “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請各位旅客朋友們系好自己的安全帶?!?/br> 播報聲響起,后面跟著一串與之對應的英文。 飛機降落后,陸言岑拿上行李箱,上了朋友的車。剛上車,他大伯母的電話就來了,“小岑啊,到了嗎?” “嗯?!?/br> “晚晚的腿耽誤不了,你先別回家了,去醫院一趟,她這會兒就在醫院呢!” 以前最疼愛他的大伯母,現在居然為了別人,讓他先別回去,而是去醫院。 陸言岑有些小吃醋又覺得有些好笑,他大伯母對這位向小姐是真的上心。 他答應了一聲,掛了電話,跟朋友說道:“不回家了,送我去醫院吧?!?/br> “拿著行李箱去醫院?你什么時候工作這么拼命了?”朋友調笑道。 陸言岑笑著搖搖頭,把他大伯母的吩咐說了一遍。 “哎,那個向小姐,是真的可憐。我前段時間去會所的時候,還看到她在會所門口跪著。她腿有毛病,還跪那么長時間,真是作孽喲?!?/br> “聽說還是因為江少被罰跪的,話說江少以前不是向小姐的愛慕者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沒答應他,他惱羞成怒,現在故意來報復她?!?/br> 朋友隨口說了幾句。 陸言岑沒回應,只是皺了皺眉。大概是大伯母整天在他耳邊念叨,他對向小姐觀感還不錯,現在聽到她這樣的遭遇,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尤其像是賀總還有江少這樣仗勢欺人的,給他印象很差。 都說江少品行好,現在也不怎么樣。 車子在醫院前停下,陸言岑下車,“行李先放你那吧,晚上我回去拿?!?/br> “也行?!迸笥巡环判?,又叮囑了一句,“賀總也在,他們賀家不好惹,你說話的時候別太按著自己的性子來?!?/br> 陸言岑隨口應了一聲,去院長室見了下他媽,便去見了他早聽聞過千百遍的向晚。 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樣。 他以為她這樣的人,即便現在內斂低調了些,但身上應當還有些大家小姐的性子在。 只是沒想到,她雙目空洞無神,臉上看不出喜怒,根本看不出二十歲的模樣,更像是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 絕望,沒有生氣,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尸體。 那位傳說中的賀總也在,相貌氣質出眾,但陸言岑卻看著不順眼。他隨便應付了他兩句,跟向晚說幫她治腿的事情。 沒想到卻被拒絕了。 他好奇為什么,但沒有問。幾天后,他才在跟她的接觸中,隱約猜出來,她拒絕不是不想治腿,而是擔心賀寒川再把她的腿打斷。 陸言岑以前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也難以想象,一個人到底生活在什么樣的水深火熱中,才會把所有的希望掐滅,只是因為不想再受到傷害。 他的她的治療上了幾分心,不只是大伯母的叮囑,也因為他同情她的遭遇:那種想死卻不能死的絕境,換成他,未必能做的比她好。 “聽說了沒有,那個向小姐又進急救室了,聽說是被人鎖在陽臺上,肺水腫復發了啊?!?/br> “真是可憐啊,她之前撞車想要自殺,也沒自殺成。也許這次死了,也是一種幸運吧?!?/br> 陸言岑來上班時,聽到兩個小護士在議論。最后那句話很殘忍,卻又是向晚的真實處境:死,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可是,她再一次被搶救過來了。 他都說不清,老天爺每次都讓她活下來,是對她的憐憫,還是對她的出發。 陸言岑去見向晚時,見到了失態的賀寒川,后者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但他卻沒有半點同情,只覺得暢快。 向晚想解脫,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賀寒川死了,她照樣可以解脫。 他跟向晚說了些話,賀寒川對他很戒備,像是吃醋后防著情敵一樣。他卻覺得有些不解和可笑。 賀寒川為什么會吃醋,是喜歡向晚嗎? 可如果喜歡一個人,為什么還要這樣折磨她,讓她生死不能? 陸言岑想不明白,也沒有想,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盡可能地去幫助向晚、 期間,賀寒川來找過他,說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務必要治好向晚的腿。其實治好向晚的腿不是很難,可他就是不想讓賀寒川那么順心。 他不喜歡賀寒川,十分不喜歡,他故意說了好幾個條件,沒想到賀寒川都同意了。 這個讓他沒有半點好感的男人,似乎跟他想象中,不是那么一樣。 陸言岑沒再那么針對賀寒川,只是專心給向晚治療。她一周來一次,康復的速度遠比他以前接待過的那些病人快。 每次她來治療的時候,賀寒川也在。一旦他開始撩向晚的褲腿,賀寒川的目光總是跟釘子似的釘在他身上,敵意很重。 說起來,醫生碰患者身體也很普通,而且他跟向晚從沒有什么越線的行為,接觸一段時間后,頂多能說兩人是好朋友,他真不知道賀寒川從哪兒來的敵意。 陸言岑也沒心情探究這些,只是在跟向晚接觸的過程中,才發現她身上有很多他感興趣的點,兩人三觀也很一致。 不過他一開始也沒什么特殊的心思,每次接待向晚的時候,也是把她當做好朋友跟病人看待。 ☆、第四百九十四章 番外篇之陸言岑完 陸言岑真正察覺到自己的心思,是在一個宴會上。跟向晚指尖碰觸的那一剎那,他突然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心臟跳得很快,而且不敢跟以往那樣直視她。 他一開始沒當回事,直到接下來幾次見到向晚也會心跳加速,還有不自覺注意對方,他才發覺,原來不知不覺中,對向晚有了好感。 不過現在發現也晚了,向晚跟賀寒川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他都從向晚、朋友或者他大伯母那里聽說了。 他從未想過,一直以來,看起來對向晚最糟糕的賀寒川,居然才是那個對她最好的人。 男人一輩子最重要的是事業,人一輩子最重要的是命,可賀寒川為了向晚,可以同時扔掉事業跟他自己的命。 陸言岑捫心自問,他做不到這一點。 而且向晚明顯是喜歡賀寒川的,他也不可能去中間橫插一腳,他的道德底線,不允許他做這些。 他開始試著遠離向晚,學著不關心她的事,想要掐滅這段剛萌芽的單戀。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本能,當那個人出現在視線中時,他的視線便控制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陸言岑覺得,他大概要離開了。 留在這里,他對她的喜歡只會更加上癮,再想戒掉就難了。 他幾夜沒有睡好,在想未來發展這件事情,只是突然發生了件事情,打破了他的計劃——向晚假死,需要他的幫助。 人大多是視覺動物。 但他是個例外,或許是做醫生久了,人的身體對他來說就是一灘rou,沒有太大區別,他更在意另一半的三觀跟性格。 向晚毀容了,或許,或者說有百分之九十多的概率,賀寒川不會接受她。 可他不介意,如果他們分手了,他可以等她走出失戀期后,跟她在一起。 陸言岑沒再考慮離開的事情,每天除了有病人需要接待時,基本上都在陪向晚。他能看出來,她也很擔心她毀容的事情。 他想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后還是把事實告訴了她:她不僅毀容,而且服用激素類藥物后,很有可能還得面對身材走形的問題。 然而,之后發生的一切,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向晚假死要查的事情,居然跟公安部部長以及多個官員扯上了關系,人體實驗牽涉到的人更是遍布華國權貴。 而且賀寒川早就猜到了向晚還活著的事情,也不介意她現在的樣子……說起來也對,他為了她連命還有賀氏集團都可以不要了,又怎么可能會介意這個? 陸言岑又失眠了,因為這段沒有開始就注定要結束的單相思。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也不可能這樣坐看著自己越陷越深,最后跟江家兄妹一樣,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 世上人這么多,除了向晚,他總會遇到另一個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