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前排,任小雅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鐘宇軒,抱怨對方車技感人,后者則一臉無奈地指著前面的車跟她解釋。 沒人注意到后排兩人間的異樣。 即便賀寒川不說這句話,向晚也不會多想,她收回目光,淡淡哦了一聲,便沒聲了。 賀寒川漫不經心地看著前方,但脊背卻挺得筆直。此時聽她只是淺淺哦了一聲,他眉頭微微皺了下,脊背垮下來,靠到了座位上,說不清為什么,心里有幾分煩躁。 前面撞車不是很嚴重,幾位車主私底下很快就談妥了,車流很快重新涌動起來。 任小雅一開始還跟鐘宇軒抱怨著幾個客戶怎樣怎樣,后來低著頭開始玩手游,也不說話了,車中瞬間安靜下來。 沉默讓本就壓抑的氣氛更加壓抑。 向晚身體緊緊貼著車窗,從內到外都覺得不舒服,只覺得度秒如年。等她脖子都扭酸了的時候,車子停下了。 她手伸到脖頸后捏了捏,看見前面是一條美食街。 “這條街上有幾家店都不錯,麻辣小龍蝦、烤魚、川菜館、日料還有一家面館都可以,去哪家?”鐘宇軒扭頭問任小雅,眼底盡是寵溺。 任小雅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兩眼亮晶晶,“都吃行嘛?” 鐘宇軒照著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扭頭問向晚,“今天是給向小姐賠禮道歉,就由向小姐來選吧?!?/br> “麻辣小龍蝦?!避嚴餂]開燈,向晚余光掃了下賀寒川受傷的腿,晦暗的光線中,她唇角勾了勾,挑了一家最不適合病人吃的。 鐘宇軒嘖了一聲,戲謔地掃了后排兩人一眼,把車子停好后,帶著幾人一起往那家店里走。 華燈初上,夜生活還未開始,美食街上的人不算很多。 但幾人進了店里后,被店家遺憾告知,包間已經全滿了,要是不想等的話,可以在大堂里吃。 任小雅是個急性子,直接應下了,隨手指著大廳正中間的一個四人座,“就坐那兒吧!” 向晚習慣吃飯的時候在包間或者角落,見到她指的位置后,抿了抿唇,但也沒有說什么。 “中間吃得不自在,坐東南角那個位置?!辟R寒川瞥了她一眼,徑直朝東南角的六人桌走去。 鐘宇軒倒是無所謂,直接跟在他后面走了過去。 任小雅氣得直跺腳,使勁哼了兩聲,不情不愿地跟著向晚一起走過去,坐下。 “以前寒川跟我說向小姐喜歡吃麻辣小龍蝦,我還不大相信?!秉c餐的時候,鐘宇笑道:“原來是真的啊?!?/br> 向晚微頓了一下,下意識看了賀寒川一眼,然后收回視線,低著頭繼續看菜單,沒出聲。 賀寒川扯了扯唇,“身邊的人喜歡吃什么,我習慣性會記一點。你喜歡吃法餐,我媽偏好酸甜類的飲食……”他頓了一下,有些刻意地補充了一句,“清然口味偏清淡?!?/br> 說完,若有似無掃了向晚一眼。 這句話是對著鐘宇軒說的,但向晚知道,他這些話是說給她聽的。無外乎是想說,她在他那里不是特殊的。 她譏諷地扯了扯唇,抬頭跟服務員說道:“十二個蒜蓉粉絲扇貝,多加蒜,謝謝?!?/br> 賀寒川不喜歡蒜,連一點蒜味都忍受不了。 聽此,賀寒川神色與往日無異,倒是鐘宇軒忍不住看了向晚幾眼,面色稍顯詭異。 “向晚,十二個你能吃完嗎?”任小雅驚呆了。 向晚笑了笑,淡淡道:“吃不完打包?!?/br> 幾人點完餐沒多久,門口便傳來一道頗為嫌棄的女聲,“這種小店能做出來什么好吃東西?衛生什么的過關嗎?” 是宋喬的聲音。 緊接著江清然輕柔的聲音傳來,“嫂子不是喜歡吃麻辣小龍蝦嗎?這家店的評價很不錯,你先嘗嘗,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們再換地方吃?!?/br> 向晚做的位置,一抬頭就能看到門口。 門口兩個服務員原本保持著職業化微笑,此時聽到宋喬的話后,臉上的笑便有些維持不住了。 宋喬先走進了向晚的視線,然后是坐在輪椅上的江清然,和站在輪椅后面的江戚峰。 服務員試圖跟宋喬解釋他們店味道很好,衛生也不錯,但后者伸出一根手指頭抹了下距離最近的桌子,臉上的嫌棄更濃了些。 “嫌這里店小,就去大店吃啊,侮辱人家店做什么?”任小雅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吼道:“一分錢沒消費,還把自己當上帝,能要點臉嗎?” 這句話直接引來了三人的注意,宋喬臉色驟變,想要說些什么,但被江清然搶先了一步,“任小姐誤會了,我嫂子只是重度潔癖,沒有侮辱這家店的意思?!?/br> 任小雅黑著臉不出聲。 江戚峰的視線越過眾人落在向晚身上,神色悵然而復雜。而當看到她身旁的賀寒川時,神色中又多了些許憤怒和厭惡。 完全無視他的目光,向晚倒了杯店家贈送的酸梅湯,輕輕抿了一口,嘗不到一點酸甜的味道,只有蔓延到靈魂中的苦澀。 “我嫂子說話直來直去,可能不大中聽,我替她跟兩位道個歉,希望見諒?!苯迦豢粗鴥蓚€服務員,真誠道。 她人美又溫柔,而且態度端正,兩個服務員連忙說沒關系,又解釋,“包間已經滿人了,如果幾位要去包間吃的話,差不多要等一個小時左右。如果在大堂吃的話,現在就可以點餐?!?/br> 宋喬臉色不好看,但到底沒再說什么。 見此,向晚暗嗤一聲,若不是兩年前的那場車禍,她恐怕會和這兩個服務員一樣,對江清然好感有加。 “我們跟那幾位先生小姐是朋友,就坐他們旁邊吧?!苯迦粵_兩個服務員笑了笑,柔聲說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還妄想人家會突然看上你嗎? 服務員立刻說好,又貼心地為宋喬這個‘重度潔癖患者’擦了好幾遍桌子和椅子。 江清然轉動著輪椅到達向晚幾人桌前,彎了彎唇角,“寒川哥,介意把桌子拼到一起吃嗎?” 賀寒川沒出聲,只是看向鐘宇軒。 “抱歉江小姐?!辩娪钴幫屏送蒲坨R,笑道:“今天請客的人是我,我不太喜歡跟陌生人一起吃飯?!?/br> 江清然也沒惱,柔柔道:“是我冒昧了,鐘先生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飯,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但既然碰到了,鐘先生不介意交個朋友吧?” “鐘宇軒?!辩娪钴幊迦簧焓?,若有所指,“久聞江小姐大名?!?/br> 江清然笑了笑,握上他的手,“江清然。鐘先生的名字沒少聽,很遺憾到現在才見面?!?/br> 任小雅緊緊盯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臉色不好看地哼了一聲,低頭呼啦啦地翻著菜單。 期間,江戚峰坐在一旁座位上,目光如實質般釘在向晚身上。 向晚恍若未覺,等服務員們把十二只蒜蓉粉絲扇貝放到桌上后,她站起身,‘貼心’地往賀寒川、鐘宇軒還有任小雅身前各放了兩只蒜蓉粉絲扇貝。 她先吃了一口,然后看著賀寒川說道:“扇貝味道很不錯,尤其上面淋的蒜蓉,味道很贊,賀總不嘗嘗嗎?” 任小雅咕咚咽了口口水,拿起扇貝咬了一口,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而賀寒川看了眼扇貝,也拿了起來,咬了一口,面色如常,“嗯,還可以?!?/br> 他舉止優雅卻極快地吃了一只扇貝,隨后神色自然地拿起另一只扇貝,放到嘴邊。 見此,向晚眸中閃過一抹詫異,頓時覺得口中的扇貝索然無味。 江戚峰一直注視著她,當看到她連番對賀寒川獻殷勤時,他薄唇緊繃成一條線,琥珀色的眸底因怒火而顯得異常深沉。 “再看也不會成你的?!彼螁棠樕惓ky看,“過去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追了那么多年,人家都沒看上你,你還妄想人家會突然看上你嗎?” 她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鄰桌絕對可以聽到。 向晚低著頭吃扇貝,只當沒聽見。賀寒川則眸色沉了沉,不動聲色地往江戚峰身上瞥了眼,吃扇貝的動作慢了些。 被宋喬戳中痛處,江戚峰收回目光,臉上一片鐵青。 “嫂子,你看看我點的這些可以嗎?”江清然扭頭看向宋喬,輕聲道:“要不要再添幾樣東西?” 宋喬沒順著江清然給的臺階往下走,似笑非笑,“不用添,氣都氣飽了,還吃什么?!” “哇,向晚,這個蜂蜜烤翅超好吃,你嘗嘗!”任小雅咬了一口雞翅,眼底瞬間裝滿了璀璨星辰,獻寶似的把一個雞翅遞到向晚跟前。 向晚咬了一口,甜,但是不膩,而且里面的雞rou很嫩,烤得確實不錯,“嗯,挺好吃的?!?/br> 賀寒川看了眼她因沾了油而發光的紅唇,喉結滾動了下,也拿了個蜂蜜烤翅。 “勾引人不成反被扔出來,怎么還有臉出來見人?不知羞臊嗎?”宋喬氣得吃不下,向晚卻在旁邊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她剛訂完婚的未婚夫心心念念的也是向晚,這讓她的心里頗不是滋味。 向晚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她攥了攥拳,放下雞翅,忍著心中的怒火沒出聲。 “你少說一句,沒人把你當啞巴!”江戚峰眉頭緊蹙,對著宋喬呵斥道。 宋喬冷笑了一聲,譏諷道:“我說了你的心上人,不高興了?人家寧愿喜歡一個打斷人家腿、把人家光著身子扔出來的人,也不接受你,你就死心吧!” 江戚峰手上用力,菜單被團成了一團。他低著頭沒出聲,但拳頭緊攥,脖子上青筋高高凸起,看起來有些許猙獰。 ‘打斷人家腿’、‘光著身子扔出來’、‘光著身子扔出來’、‘打斷人家腿’……這兩句話反反復復在向晚腦中播放,她緊緊抿著唇,身體微微顫抖。 “向晚,你怎么了?”任小雅一臉懵。 向晚卻沒理會她,而是蹭得站起來,手里拿著一個盤子,面色陰沉得可怕。 得罪宋家的人,又能難過到哪兒去? 左右她連死都不怕了 “當眾論人是非,宋家真是好家教?!痹谙蛲硪槐P子扣在宋喬頭上之前,賀寒川站起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按回了座位。 宋喬沒想到賀寒川會站出來,她擰了擰眉頭,面色變幻不定,“剛才心急,說話沒注意,要是沖突到賀總,還請賀總見諒?!?/br> “要是我不想見諒呢?”賀寒川輕笑了一聲,但眸底沒有半分笑意。 宋喬微怔,臉色難堪異常。一般情況下,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不會這樣公然為難對方。 江戚峰皺了皺眉,站了起來,眸底壓抑著瘋狂涌動的怒火,“賀總身為一個男人,沒必要這樣為難一個女人?!?/br> “抱歉,我跟江先生不一樣,不是直男癌?!辟R寒川看著江戚峰和宋喬,眸底微沉,“男人和女人在我這里都一樣,一視同仁?!?/br> 任小雅悄咪咪地戳了下向晚,跟她咬耳朵,“大冰山是不是在給你出頭???這么看,好像他帥了很多,也沒有那么討厭了?!?/br> 向晚沒回答,抬頭看了眼賀寒川,放下盤子,接著啃手中的雞翅。 江清然輕嘆了口氣,跟宋喬說道:“嫂子,寒川哥打斷向晚的腿,是因為向晚撞斷了我的腿?!?/br> 她同情地瞥了向晚一眼,“后來他把向晚光著身子扔出來,也是因為向宇哥給他下了藥,然后向晚想趁機勾引他,他才不得已這么做的。你剛剛那么說,把寒川哥這個受害人說成了施虐者,他怎么能不生氣呢?” 江戚峰重新坐了下去,神色變幻不定,憤怒、沖動、心疼、內疚輪番占據著他的心臟,誰都不肯退讓一步,似是要將他的心撕扯爛了才肯罷休。 由于他們這兩桌人多,而且看起來非富即貴,大堂經理安排了好幾個服務員在這里聽候差遣。 此時聽到江清然的話,他們齊刷刷看向向晚,眼底滿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