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宋辛順著她的視線抬頭一看,就看見一只麻灰色的貍花貓正蹲坐在房梁之上,雙眼在黑暗中隱隱放光,并不時發出“喵喵”叫聲。 李翠看到宋辛過來,朝她笑了一下,又用鍋鏟指著那貓罵道:“死畜生,還不快給老娘滾下來!別讓老娘抓住你,否則我非得活活扒了你的皮!” 貓兒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依然用那雙發光的眼睛向她看,一條細長的尾巴在身后搖來擺去,還黏上了不少蜘蛛網。 宋辛在看到貓的那一刻,心中有些好笑,覺得自己有點過于緊張了,這只不過是李翠在罵一只貓而已,跟游戲毫無關系。 但很快,她的腦海中就浮現起了先前在墳地發現的那只死老鼠。 貓和老鼠,一直都是很容易被聯系在一起的兩種動物。 那只老鼠肚子是破開的,灰色皮毛上面還有血,這種情況也很像是被貓咬死的。 總之……這只貓的出現很有可能是有什么作用的。 李翠到灶臺后面撿起了一根木柴,似乎想要扔上去打貓。 宋辛收回思緒,出聲道:“快,鍋里的菜要糊了!” 李翠趕緊回頭去看,拿鍋鏟快速翻動起來,口中還在說:“這只死貓,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自個兒跑回來了!” 宋辛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問道:“這么說,這是你們家的貓?” 李翠對她這位“大師”的態度還算好,笑了笑說:“是啊,是馬貴他娘養的,她這不是去大哥家住了么,貓也一起帶走了,不知道咋回事,人還沒回來,貓倒自己跑回來了?!?/br> 又是那位沈奶奶。 宋辛心中更加堅信,這場游戲的關鍵就在馬家人身上。 其他四名玩家這時候終于走了出來——大約是見宋辛還沒回去,才意識到他們也該過來。 宋辛看了他們一眼,回頭望向房梁上的貓,心中想著該怎么把它給弄下來。 卻沒料到,在那四人陸續走進灶房之后,房梁之上喵喵叫著的貍花貓忽然動起來,從房梁一躍而下,四腳輕輕落在灶臺邊沿上,又一個飛躍,直接撲向了馬惟。 馬惟根本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伸出雙手,而貓兒就這么落在了她胳膊上。 當她回過神來驚喜地將貓抱住后,貓兒還用腦袋拱了拱她的手,并抬頭伸出舌頭舔了兩下。 站在馬惟身邊的黑衣男人嘖了一聲,說道:“這貓還看臉的啊,怎么沒跳到我身上來?” 馬惟笑了兩聲,悲痛且不安的心情由于這只小天使的出現而瞬間好了許多。 她抱著貓兒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著,還低頭朝它問:“真可愛,你叫什么名字呀?” 貓兒喵喵地叫著,在她懷里拱了下腦袋,喉嚨里發出舒適的咕嚕聲來。 李翠撇了下嘴,說道:“這貓是馬貴他娘養的,都養了七八年了呢,沒取名兒。這位大師,你還是把它扔下來的,它身上可臟了,還有跳蚤呢?!?/br> 馬惟笑容僵在臉上,抬頭朝李翠看過來:“貓有跳蚤還不是因為人沒給它弄干凈,你們也不比這只貓干凈!” 貓兒伸出前爪在馬惟的手上輕輕抓了兩下,她又低下頭去,一邊逗貓一邊低低地笑。 汪明嘆了口氣,道:“你們這些女孩子就喜歡貓貓狗狗的,一見到它就什么都忘了,瞧這高興的!” “貓這么可愛,誰不喜歡???”馬惟在貓兒下巴上撓了兩下,抱著貓轉身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說:“你好瘦啊,真可憐,一定很餓吧,等會兒菜熱好了我把rou都給你吃啊……” 其他三個大男人互相看看彼此,無奈地聳聳肩,紛紛轉身離去。 宋辛站在灶房內,看著馬惟的身影在門外消失,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第7章 異樣 不久之前,馬惟還因為恐懼和悲痛而傷心欲絕,現在卻因為一只貓的出現,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像換了個人似的性情大變? 李翠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剛才只是提醒馬惟貓身上有跳蚤而已,卻莫名其妙惹怒了馬惟,還挨了一頓懟。 這實在是有點奇怪了。 再怎么喜歡貓的人,也不太可能見到貓就把什么都拋至腦后吧? 如果在平常生活里,或許難過時見到貓貓狗狗心情會好一些,可現在大家才剛剛經歷了那恐怖的一幕,馬惟更是眼看著自己男友慘死在面前,怎么可能會…… “臥槽!” 外面的一聲大叫打斷了宋辛的思緒,她立即跑出灶房,循聲望去—— 上方堂屋門口,汪明朝外猛退了幾步,一邊在身上拍拍打打,一邊朝門內喊道:“你快把它弄走,它身上真的好多跳蚤??!” “這么大個男人怕跳蚤?你丟不丟人??!”馬惟抱著貓朝門口走來,還作勢將貓向汪明身上湊,瞪著他道:“不就是跳蚤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外面那么冷,你忍心把它趕出去嗎?” 那邊的三個男人都愣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疑惑。 馬惟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性格比較柔弱,就像一只弱小無助的小兔子一樣??纱藭r,她卻顯得極其強勢。 宋辛走到堂屋那邊去時,汪明正開口說:“行行行,那就讓它待在這兒吧,我們不管了?!?/br> 另外兩個人也沒再說什么,相比于被跳蚤咬,他們更在意這個性情突變的馬惟。 而馬惟則心滿意足地抱著貓兒轉身往里走去,走到炭盆邊坐下,用手輕輕在貓身上抓撓著,一邊低聲地與它說話。 “李翠說你沒有名字,不如我給你取一個吧?”她想了想,說:“你是貍花貓,小花太俗,就叫小貍怎么樣?好聽吧?” 貓兒喵喵叫了兩聲,伸出舌頭在她手背上輕輕舔了一下。 馬惟笑起來,一雙紅腫的眼睛因笑容而瞇成了兩條細縫。 宋辛走到她身邊坐下,盯著一人一貓看了片刻,忽然向貓兒伸出手去,同時對馬惟問:“我也喜歡貓,我能抱抱嗎?” 在她伸過手去的那一刻,馬惟下意識地抱著貓向后仰了一下,像是怕她會把貓搶走一樣。 而在馬惟懷里的貓兒,喉嚨里也發出一陣危險的嗚嗚聲,那雙又大又圓的淺棕色貓眼警惕地盯著宋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等馬惟反應過來,才笑著說:“這貓好像不想讓你抱?!?/br> 宋辛收回手,意味深長地與貓兒對視著,慢慢說道:“那就算了?!?/br> 吃過飯后,馬惟回到房間里拿了件李翠準備給玩家們的舊衣服套在身上,又將貓裹在里面,帶著貓兒一起離開了馬家。 她是一個人走的,臨走之時只跟其他人說了一句:“我去找線索了?!?/br> 等馬惟離開之后,汪明才驚奇地向其他人問:“你們有沒有覺得她有點怪怪的?” 其他兩個男人立刻一起點頭。 汪明咂了下嘴,說道:“我現在有點懷疑,村民們半夜里聽到的嬰兒哭聲,有可能是貓叫?!?/br> 兩個男玩家微微一愣,黑衣男人皺眉道:“雖然貓叫跟嬰兒哭聲有時候很像,但村里不止一個人聽見過啊,難道他們全都分不清那是貓叫還是嬰兒哭嗎?” 汪明搖搖頭:“也不是不可能啊。當時第一個聽見聲音的李大柱,在告訴其他村民們時就說自己聽見的是嬰兒哭聲了,而且他還為此生了重病,那就更給這事添加了靈異感。等聲音再次出現的時候,那些聽到的人就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這是孩子哭,然后自然而然聯想到鬧鬼上面去。又緊張又害怕,哪還有心思去分辨聲音到底是嬰兒哭還是貓叫???” 宋辛起身道:“你們找個人去跟著馬惟,另外兩人繼續分頭找線索,這次重點詢問與馬家相關的事情,不要透露任何關于馬家的信息給藍隊?!?/br> 汪明跟著站了起來,問:“那你呢?你這是要去哪?” “鄰村?!?/br> 宋辛將袖子朝下扯了扯,遮住凍得發疼的手指,隨即邁步朝門外走去。 她沒有在馬家問地址,出門之后去找了隔壁那個少年,從他口中得知了具體的路線,他還拿筆在宋辛手心里畫了個簡圖。 鄰村名叫大河村,因為有一條大河從村子中間貫穿過去。 那條河也途經楊柳村外,之前村民們所說的那些女嬰,正是在這條河中被溺死的。 河水不算深,平時水流也比較平緩,如今到了最寒冷的大雪天,河面更是結上了厚厚一層冰,直接踩踏著冰面走過去都沒有問題。 大河村在河水的上流,宋辛順著少年指出的路線,沿著河岸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雪趕了過去。 兩村之間距離不算近,少年說大雪天過去的話得花上半個多時辰,那就得一個小時以上了,來回得兩三小時。 宋辛衣著單薄地走了很久,兩條褲管都濕了半截,才終于看到了前方的村落。 她只稍微停下休息了兩分鐘,就過去敲開了第一戶人家的房門,詢問出了馬家老大的住處。 而當她趕至馬老大家,并提出想見沈奶奶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沈奶奶,根本沒有來過這里! 聽宋辛說是來找她的,馬老大當時就愣住了:“我娘沒來啊,她不是在楊柳村馬貴家住著么?” 宋辛短暫的驚訝后,回答道:“可馬貴說她三十三天前就來這里了?!?/br> “怎么可能?”馬老大呆呆道:“當時她在馬貴家住滿了一個月,我也以為她會來,哪知道剛巧頭天晚上就下了大雪,第二天她沒來,我們就想著,可能是因為下大雪路不好走,馬貴讓她多住幾天再送來……” 因為這種想法,再加上馬老大一家其實根本就不想讓人來,當然是能多拖一天算一天了。 所以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他都沒有到楊柳村問過情況。 而現在,從宋辛口中得知他那位老母親失蹤的消息,他也并沒有表現得多么焦急。 當然也沒有不孝到不打算找人。 他回房跟他媳婦說了幾句話,就又走出來,在村里請了一些男人幫忙,一大群人便順著道向楊柳村的方向找了過去。 宋辛跟在他們后面,面色沉沉地聽著那些人一邊走一邊喊,心中暗道,都一個多月過去了,一位老人,在如此寒冷的大雪天里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倒是她帶著一起離開的那只貓,竟然在今天才返回馬貴家。這一個月之中,貓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那只貓……會不會知道沈奶奶在哪里——或者說,會不會知道沈奶奶的尸體在哪里? 宋辛正想得出神,忽然聽見前面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娘哎!我好像踩到什么東西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的臉色都微微變了一下。 宋辛猜測,他們應該是產生了和她相同的想法,第一反應全都是:他踩到了尸體! 所有人都圍攏了上去,馬老大第一個動手,從那人抬起腳來的地方開始,快速地刨挖起來。 跟來幫忙的男人們自然也不能閑著,紛紛跟著一起動手,很快就刨出了下面的東西。 而當東西展露在眾人眼前后,他們卻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怔愣之色——那不是什么尸體,只是一只大布包。 看起來像是用幾塊破布拼接而成的,被縫制成了一只大大的包,包中鼓鼓囊囊地裝著些東西。 其他人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有膽大些的男人走上前去想拆開來看看,可他還沒動手,馬老大就突然想起來了,一拍巴掌,大喊道:“這,這不是我娘帶衣服過來住的時候用的包嗎?!” 宋辛快速擠到最前方,看著馬老大將布包打開,露出了里面兩件單薄且不知打了多少補丁的衣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大紅色的小衣服,看起來像是給小奶娃穿的那種。 馬老大抓著那件那件小衣服,忽然就悲痛地拍打起自己的腦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