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煥?！?/br>
    這個帶著些鬼魅的聲音，不用回頭都能知道是誰。

    許南申。

    他簡直神出鬼沒，莫名地讓人感到驚悚。

    莊煥站在原地閉上眼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他帶上些淡淡的不在乎的笑意，回頭看著許南申。

    許南申干脆已經不在莊煥面前裝好人了，那眼神赤裸裸地死瞪著莊煥，就像是他隨時能上來吃了莊煥一樣。

    小安有些害怕，莊煥感覺到了。

    怕他嗎？當然會怕，莊煥從第一次見到許南申開始對他的害怕都沒有停止過。哪怕曾經許南申最溫柔的時候，偶爾也會讓莊煥危險。

    但現在莊煥知道自己不能怕，恐懼只會讓許南申更加興奮。他站得直挺挺地看著許南申，微笑道：“許總，好久不見了，有事??？”

    許南申慢慢走近，曖昧地說：“沒什么，就是想你了?！?/br>
    莊煥沒搭理他。

    許南申繼續rou麻地說：“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煥煥，你對我有些誤會，別鬧別扭了，不過我還是想著你的。你鬧別扭的樣子也很可愛，煥煥，我還等著你，你生氣夠了，就回來吧?！?/br>
    莊煥故意夸張地笑了一聲，道：“許總，你別開玩笑了，我沒生你的氣啊。你也看到了，我這么忙，根本沒時間花在你身上?！?/br>
    許南申上挑著眉毛，眼神如利刀般剜著莊煥的rou。

    莊煥很難得這樣強硬地對待許南申，許南申一直覺得莊煥其實本質上是個非常乖順的小孩，他很容易感動，有著一顆柔軟的心。而現在，莊煥卻像是炸了的刺猬一樣。

    許南申很意外，他看著莊煥，緩緩吐出一句話：“煥煥，你不該激怒我?！?/br>
    莊煥看著他的模樣，感覺自己頭皮都麻了。

    “我知道不該激怒你?！鼻f煥沒露出怯意，嚴肅地道：“暴力、極端自我、人格偏異……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br>
    許南申一怔，看著莊煥僵住了。

    莊煥故意輕笑一聲，繼續道：“形成原因可能是童年創傷，不良教育等等。我猜你大概從來沒有得到過愛，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我能說什么呢……就是早發現早治療早康復，祝身心健康?！?/br>
    一席話說完，整個空氣都像是凝固住了一樣，小安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莊煥清晰地看到許南申太陽xue突突地跳了幾下，強壓著控制住了暴怒的念頭。

    陰鷙的神情，猜不透的心思，在并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看著他那張英俊又邪氣的臉真的越看越可怕。他半瞇起眼睛看著莊煥，聲音低沉地道：“還沒見過這樣的你，不過怎么還是覺得很可愛，煥煥，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br>
    “哦，是嗎？不過我對你越來越沒興趣了?！鼻f煥壓著心里不舒服的感覺，轉身拉著小安便走。

    正在這個時候，從出口外急急忙忙地跑來了穿著一身黑跟保安似的寧一恒，他先是看著莊煥眼神一亮，而后才瞧見后面的許南申，渾身緊繃立刻就憤怒地準備撲上去。

    “寧一恒！”莊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寧一恒焦急地攬住莊煥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莊煥便露出燦爛的笑臉來，道：“我們回家?！?/br>
    寧一恒被那樣的笑容震住了，分明就看到了多年前的葉小北，這樣干凈沒有任何雜質，讓人心動。

    “回家吧?！鼻f煥重復一句，而后拉起寧一恒的手，感受到手掌的溫度，突然就解開了繞在心里那一團亂麻。

    和許南申比起來寧一恒簡直就像是個天使，當然他也曾經那么混蛋……可至少這時候莊煥拉著他的手，就立刻覺得有了很多很多勇氣，感覺就可以這樣走下去。

    也沒什么可怕的了……寧一恒的手掌寬厚，滿是溫暖的力量，莊煥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感覺，拉著他就不想放手。

    寧一恒看著莊煥的眼睛，強迫收住自己的憤怒，他握緊了莊煥的手十指緊扣，然后拉起來放在唇上親吻了莊煥的手背，柔聲道：“好，我們回家?！?/br>
    他們拉著手往前走，根本沒有再回頭。

    許南申并沒有跟上去，眼中的瘋狂和執著卻沒有減少，但他并沒有追上來，只是壓低了聲音，道：“煥煥，我還是等著你?！?/br>
    寧一恒幾乎要控制不住，但莊煥仍然拉著他，寧一恒便也不肯放手，他看著莊煥的眼睛，順從莊煥的意思站住了。

    莊煥側頭對寧一恒笑笑，就像是沒聽到許南申的話一樣，繼續往前走，很快便走出了許南申的視線范圍。

    一直到上車之后，莊煥才放開寧一恒，這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已經滿是汗了。

    寧一恒頭皮都快炸開了，整個人處于一種暴躁而不能發的狀態，完全不能冷靜下來，他焦躁地不停地問：“小北，你沒事吧？他和你說什么了？”

    “我沒事，我沒事，你別這么激動?！鼻f煥竟然覺得有點高興，想笑。

    小安在前面開車，忍不住插嘴道：“一恒哥，小莊哥剛才超帥的，可惜你都沒有看到，罵得許南申話都說不出來，真的超帥！”

    寧一恒擔心地道：“小北，你和他說什么了？他那種變態，你越罵他他越纏著你?！?/br>
    “我當然知道?！鼻f煥嘆口氣，道，“我想我的態度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是示弱還是強硬，他都會繼續糾纏……所以我為什么要忍氣吞聲，我忍不了，罵兩句至少我心里舒坦些?！?/br>
    “小北……對不起，我來晚了?！睂幰缓阋话寻亚f煥給抱住，滿心都是愧疚，“你不必害怕，那個變態真的不敢對你這么樣。他現在麻煩多得很，根本不敢和我們硬來，也只能逞強過過嘴癮罷了?！?/br>
    “你做了什么？”莊煥有些緊張。

    寧一恒道：“說起來很復雜……總之我們也算出了口惡氣了，現在他四川的鐵礦公司已經停業整頓了，從安歌家里拿走的基建公司也岌岌可危，更不用說現在許家另外兩個繼承人對他的打擊。反正現在我和陸戎安歌手里捏著他不少事兒，不怕他亂來。而且一直以來許家得罪了不少人，因為他們北京好些原本對立的家族都抱團了，這群土匪早晚得被趕回老家去，只是需要些時間。許家在北京也有著根深蒂固的勢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倒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欺負你的?！?/br>
    說完倆人都有些沉重，看許南申今天那模樣，要他完全對莊煥死心徹底消停下去，大概還要很長時間。

    莊煥相信寧一恒，不想再提許南申影響心情，于是便岔開話題道：“可是，你怎么會突然出現的？”

    “我不是突然出現，我也收到了邀請函，只是我不太方便露面，沒進會場，在休息廳等你。小北，我現在真的一刻都不想離開你，不看著你我就渾身難受?！睂幰缓阏f得特別認真。

    小安一聽都忍不住傻樂了起來。

    莊煥有點不好意思，忙道：“好了，我知道，你……你別說了?！?/br>
    說完莊煥便側頭去看窗外，寧一恒則目不轉睛地看著莊煥紅紅的耳朵尖兒，簡直不能移開目光。

    停好車之后，小安特別懂事得很快溜走。

    寧一恒也自然而然跟著莊煥回家，殷勤地噓寒問暖：“小北，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了？還是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br>
    莊煥有點緊張地暗暗在褲腿上搓手。

    既然確定了心意，就應該說出來才對。

    說啊……不行，莊煥說不出來。剛才因為有人在場莊煥說不出來，但現在兩個人了莊煥反而更加緊張。

    “喝酒吧，我很想喝酒?！鼻f煥終于開口。

    “喝酒？”寧一恒有點不明白莊煥怎么突然要喝酒。

    “就是想喝?！鼻f煥笑道。感覺有些話總是要喝酒之后才能說出來。

    寧一恒一看莊煥的笑容簡直人都要軟了，立刻滿臉推笑，道：“行行行，小北你說什么都行，我馬上去拿酒?！?/br>
    倆人坐在露臺的藤椅上看夜景，也沒怎么說話，就一直喝著。寧一恒見莊煥一直嘴角帶笑，自己也很開心，便安安靜靜地看著莊煥的側臉，感覺滿心都是幸福。

    不一會兒，莊煥便有了些醉態，朦朧的眼睛看著很迷人，寧一恒咽了口唾沫，道：“小北，有些晚了，你該休息了?！?/br>
    “嗯……”莊煥歪著頭看著寧一恒，迷糊地覺得醉了更是舌頭打結，他皺眉想了一會兒，索性張開雙臂對寧一恒傻樂，道，“好啊?！?/br>
    寧一恒看著莊煥索要擁抱的動作簡直欣喜若狂，上前便把莊煥給抬起來抱在懷里，讓莊煥的雙腿夾住自己的腰，而自己的手則托在莊煥的屁股上，就跟抱小孩兒似的。

    莊煥勾住寧一恒的脖子笑得特別開心，醉醺醺的說：“真好?！?/br>
    “小北，你醉了，我送你去臥室啊……”寧一恒感覺自己滿腦袋都是汗，這個姿勢太不妙了，實在是讓人心生邪念。

    莊煥沒回答，寧一恒便抱著他快步走進臥室，然后小心地把莊煥給放在床上，他準備起身，但莊煥雙腿雙手仍然掛在他的身上，不肯放開。

    “小北，你該睡了?！?/br>
    寧一恒拉著莊煥的手臂想扯下來，但莊煥搖頭不肯放放手，呢喃道：“你好香……”

    “小北，趕緊放開我?！睂幰缓愣疾桓铱辞f煥的臉了，感覺自己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莊煥搖搖頭，接著用力地勾住寧一恒的脖子，主動地吻住了寧一恒的嘴唇。然后那一只縈繞在心里的煩躁很快便在這一吻當中化解了開，莊煥在醉意中品嘗著寧一恒的味道，感覺如此地安心。

    一吻結束，莊煥放開了完全震驚的寧一恒，輕輕地笑。

    寧一恒急促地呼吸，胸口劇烈起伏，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莊煥，用力克制自己的欲望，深吸一口氣道：“小北，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開我，我不想再傷害你?！?/br>
    “煩死了?！鼻f煥咬咬嘴唇，一把抓住了寧一恒的衣領。

    寧一恒滿臉震驚，驚呼聲還沒出口莊煥便抓著他迅速地翻身把他給壓在床上，自己則騎在他的身上，幾乎是瞬間就把他的上衣給扯開了。

    莊煥現在什么都懶得說，什么都不想說，也什么都說不出來。他滿腦子就是一個念頭，他想寧一恒……還有寧一恒的*。

    寧一恒抓住莊煥的雙手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咬牙道：“小北，快停下。你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莊煥有些不耐煩地道：“我是醉了，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小北，你……”寧一恒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莊煥給堵住了嘴。

    而后這一整夜，他再也沒有機會說廢話。他已經完全沉淪在莊煥像是妖孽一樣勾魂攝魄的熱情之中，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快感將他淹沒，他甚至感覺自己快要死在莊煥的身體之中。

    纏綿夜色中。

    ***

    這是一個雨天，寧一恒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時，發現莊煥正在安靜地睡在自己的懷里，鎖骨上有個清晰的紅印。

    寧一恒一下清醒過來，心里滿是甜蜜的痛苦。

    昨夜真像是一個美好的不忍驚醒的夢，莊煥醒來之后呢？寧一恒還清楚地記得，莊煥之前說過他們只是一.夜.情而已，那么昨夜……

    寧一恒忍不住收緊了懷抱，想要抱緊眼前最后一點幻想。

    莊煥慢慢清醒了過來，入目便是寧一恒的雙眼。

    寧一恒見莊煥醒來，便松開了懷抱，起身有些苦澀地笑，然后道：“你醒了?！?/br>
    莊煥一下有點害羞，立刻把臉給埋進了被子里。昨夜借著酒勁兒倒是大膽，完全是主動地讓寧一恒吃掉自己，那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莊煥現在動一下都覺得渾身酸，但心里卻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感。

    早就該這樣了。

    與喜歡的人結合是這樣幸福的事情。他錯了好多美好的時光，一直在痛苦糾結，他想很多，擔心很多，懷疑很多……可那樣一點都不開心。

    糾結那么多干什么，盡管寧一恒也做了那么多混蛋的事情，可也用了更多的痛苦去彌補。莊煥不敢肯定以后一定寧一恒再也不會犯，但他不想去擔憂以后的事情了，他只知道，他就是喜歡寧一恒啊，一直都喜歡，一直記得初見時的美好。

    他孤獨太久了，想要一個幸福的可能?，F在他需要給寧一恒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莊煥埋著頭，忍不住微笑起來。

    “小北?！睂幰缓闼粗f煥安靜的樣子，竟然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后悔了，他一定后悔了……自己又做錯了事情。寧一恒懊惱地嘆氣，抱住莊煥便道：“小北，對不起?！?/br>
    “??？”莊煥奇怪地抬頭，看到寧一恒有些傷感的表情。

    寧一恒繼續道：“小北，是我的錯，我……我不會讓你感到為難的，我都明白?！?/br>
    莊煥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什么都沒明白！倆人之間的溝通一直都存在著嚴重的障礙，開口說清楚，不開口也不清楚?，F在似乎已經更糟糕了。

    莊煥立刻一陣火大，氣得要命，推開寧一恒就要想起身，不過這一動腰就軟得不得了，還沒起來又給摔回了寧一恒懷里。

    “嘶……我的腰好酸……”莊煥倒吸一口涼氣，沒法動了。

    這下寧一恒更是緊張，焦急地道：“小北，你……你怎么樣了？”

    “別動我，腰快斷了……”莊煥緊皺著眉毛，滿心都是委屈。

    自己這是怎么了？那么主動，還被折騰成這個樣子，寧一恒這個混蛋，卻還是不明白。

    “那、那我給你揉揉?！睂幰缓阈⌒牡丨h住莊煥的腰，輕柔地給他按摩起來，那力道剛好，倒是緩解了不少酸痛感，莊煥慢慢舒展了眉毛，但仍然閉著眼睛，發脾氣不肯搭理寧一恒。

    “小北……”寧一恒聲音非常溫柔，又有些悲傷，“我只是想永遠地守護在你身邊。不管你怎么看我都好，我會一直對你好，直到你完全接受我為止?！?/br>
    莊煥哼哼了兩聲，故意賭氣道：“那我要是一直不呢，要是我愛上別人呢，你不介意嗎？”

    寧一恒手一僵，然后表情很痛苦，他掙扎了很久，而后說：“就算是那樣，我也沒辦法離開你，因為我愛你?！?/br>
    還是……說出口了。我愛你，沒有一點猶豫，是堅定的，真摯的，像是能穿透所有苦難和悲傷的過往，給人繼續前行帶來力量的咒語。

    “我會永遠守護在你的身邊?！睂幰缓阏J真地做下承諾。

    莊煥紅了眼眶，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了起來。

    不會愛上別人了，整整十四年，寧一恒給他下了蠱毒早已滲入骨髓血脈，他永遠拔除不了。

    要告訴他嗎？莊煥開口又收住了聲音。

    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讓他多掙扎難受一下，也不為過吧？

    討厭的他，怨恨的他，可惡的他，卑鄙的他，混蛋的他……種種的負面形容糅合起來，竟然成了一個美妙的形容。

    那個他，我愛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