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寧一恒的拍攝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在化妝間卸妝換衣服的時候，寧一恒明顯地覺得這幾個服裝化妝組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之前化妝組一個一直給他拋媚眼的小零這下媚眼也不拋了，反倒有拉著他的手要跟他做好姐妹的趨勢。

    寧一恒氣著氣著都麻木了，后來索性假裝看不見這些人的目光，回酒店呆著，眼不見心不煩。

    寧一恒一邊咬牙切齒地捏著莊煥送的小黃人掛件，一邊滿腦子想著那個不懂事兒的莊煥，不知道應該說著小王八究竟是聰明還是傻，也弄不明白他究竟是對自己怎么想的。

    小助理這時候正當寧一恒收拾屋子，寧一恒突然又開口道：“我之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小助理有點暈。

    “我說莊煥是不是討厭我？”

    小助理心里“哎喲”一聲，覺得這個問題簡直不好回答，猶豫再三她選擇一個自以為安全的答案，道：“我覺得應該不至于啊，就是……一恒哥，你平時對他有點嚴厲，可能他比較怕你吧……”

    “是嗎？”寧一恒偏著頭想。應該是吧，可能有時候自己有時候可能有些不講道理，但莊煥應該不至于真的有那么討厭他。

    很多時候他都從莊煥的眼里看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是悲傷、無助、懷念……很多很多，他都說不清楚，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始終不認為莊煥是真的討厭他，那應該是一種很復雜的……是什么？寧一恒不太明白。

    “那我應該不那么兇？”寧一恒有些疑惑地看著小助理。實際上要他控制脾氣真的是很難。

    “可能，嗯，還有……對他好一點吧?！?/br>
    寧一恒仔細想了想，對莊煥好，給他一些好處，房子車子什么的，都很簡單，但莊煥未必會感激。據他的觀察，莊煥應該不是一個沉迷物欲的人，他品味很好，吃穿用都很講究品質，十幾萬的包他舍得花錢買，但化妝師送給他的手工編織的廉價手串，他也戴著很高興。

    那應該給他什么？他喜歡什么？

    寧一恒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莊煥那雙勾人的眼睛。

    莊煥很宅，沒有拍攝的時候就窩在酒店里不肯出門；沒事兒喜歡捧著ipad看視頻傻樂；喜歡吃零食，喜歡吃rou；喜歡抱著劉導和張老爺子的大腿；喜歡給劇組的大牌拍馬屁，但和群演也玩的很好；喜歡打扮地花枝招展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莊煥討厭的……他討厭吃辣椒；討厭煙味；討厭吊威亞；討厭畫很厚重的妝；討厭盒飯里沒有雞腿；討厭色瞇瞇的副導……還要勉強加上一個，他也許也討厭寧一恒。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這樣關注莊煥，就像是偷窺的癡漢似的。

    寧一恒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嘴角帶笑，心情竟然愉快了起來。

    莊煥喜歡的太簡單了，根本不需要他給，但他能給莊煥一個天賜良機，一個別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寧一恒想通了，他要給莊煥一個男主角，一個可以作為莊煥演藝事業代表作的角色。

    這樣算是對莊煥很好了，莊煥稍微明白一些事理，就應該知道自己的好了吧。

    寧一恒一下振作起來，對小助理道：“把之前米姐給我的那些劇本邀約拿來我看，可能還不夠……你給她打個電話，把公司那些她已經篩選過的也都拿來，我要挨著看一遍?！?/br>
    “??？現在嗎？你要全部看完嗎？”

    “廢話，就現在?！?/br>
    說著寧一恒已經拿起一本開始看了。送到寧一恒手上的劇本太多了，他根本就挑選不過來，其中不乏大牌導演和制作班底，要選一個適合莊煥又能大發異彩的角色，寧一恒還是相當有信心。他挑劇本的眼光很好，況且能送到他手上的本子，質量上肯定沒的說。

    這晚上寧一恒用了整整一夜時間，終于挑出了一個完美的本子——《長夜》。

    《長夜》的導演向前是個相當有想法青年導演，他身上還有年輕人的銳意和沖勁，去年以一部低成本高質量劇情片出道，取得了相當不錯的口碑和票房。他和寧一恒還沒有合作過，但喝過幾次酒，彼此都有些惺惺相惜，成為了很不錯的朋友。

    這一次向前送到寧一恒手上的本子，仍然相當精致。故事很感人，講述了一個患有肌rou萎縮癥的舞蹈演員與命運拼搏的一生。其中的主角性格堅韌、不畏權貴、不屈不撓，和莊煥頗有些相似之處，再加上莊煥是有舞蹈功底的，這個角色，簡直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制的一樣。

    莊煥的形象有局限，演技也不算頂尖，但這個角色全完全能夠揚長避短，只要莊煥繼續像這次出演《貓牙記》一樣用心，靠這個角色一飛沖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寧一恒想著都覺得很興奮，立刻就讓米姐聯系了向前，讓她把莊煥的資料遞傳送給了向前，還附上了莊煥參加《貓牙記》的試鏡片段。

    當然向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寧一恒用一些條件跟向前換得了莊煥試鏡的機會。第一，如果確認莊煥試鏡成功，寧一恒就無償友情串一個配角并且在一定幫電影宣傳，第二，下次有檔期一定優先考慮向前的劇本。

    事兒就算這么敲定了，寧一恒總算心里踏實了些，小心地把劇本放進了公文包，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

    莊煥回家之后就躺沙發上挺尸，這幾天密集的拍攝很辛苦，但最主要的是心里覺得累。躺了一會兒莊煥就給楊樂音發短信，說自己到家了，楊樂音也回了一條簡單的短信，告訴他這兩天暫時沒有工作，讓他好好休息。

    這段時間楊樂音算是忙暈了，不僅是要和寧一恒工作室進行緊急危機公關處理這次的負面消息，還要忙著段洛那邊的工作，還得應付她老媽，所以莊煥一直沒機會和她見面，倆人只能電話短信聯系。

    莊煥發完短信打開微博看，這次突發事件的熱度已經下去了，處理地也很及時合理。在楊樂音和寧一恒工作室的cao作下，他們的微博有了很好的互動，看上去這事兒也就這么翻了頁，只是關于他和寧一恒不和的傳聞還是不脛而走，在私下里還是很多人在傳。

    莊煥一邊看，心里想著劉導的話。要么好好努力、要么退圈。

    就目前來說，退圈似乎是最能解決燃眉之急的辦法。

    莊煥拿著手機，默默地看著他微博里那些粉絲支持他的話，其實也都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一些簡單溫暖的話，卻一直讓莊煥很觸動。這里見過他真人的也只是很少一部分，但是卻這樣遙遠地喜歡著他……多好啊，但要是他不演戲了，不在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了，就再也不能體會這種美好了吧？

    真的面臨要退出的地步，莊煥才覺得自己其實并不是相信中那么地瀟灑。

    他想起很多年前叫做葉小北的那個少年，孤獨地一個人守著自己，他母親拋棄了他，他的父親也不喜歡他，他內心一直都渴望著有人能給他一份溫暖和喜歡，而現在，莊煥終于收獲了這些，卻又要全部放棄……還是會覺得有些難受。

    莊煥放下手機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心里仍然在掙扎，放棄嗎？他不能這么快得出答案。

    好在這些天他都沒有工作，楊樂音也暫時不會來見他，他或許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好好地想一想究竟應該怎么辦。

    就這樣莊煥一種在家里呆了六天門都沒出，他仍然沒有得出確切的結論，第七天莊煥實在是一個人在家實在是要憋出毛病來了，于是在網上買了張郭x剛的相聲演出票，準備出去看看男神緩解緩解心情。

    莊煥稍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了一聲低調的t恤牛仔褲球鞋，戴著墨鏡圍巾帽子口罩保證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在等電梯的時候，莊煥就拿著小鏡子左看右看，覺得自己換裝還算成功。

    電梯“叮咚”一聲打開了門，電梯里同樣站在一個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人，倆人看著對面的人都是一愣，片刻之后，都認出了對方。

    莊煥和寧一恒。

    莊煥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怎么自己不早一步出門啊就不會被這個災星給逮著，他想了一秒鐘立刻拔腿就跑，然后快速地打開房門準備把寧一恒給關在外面。

    “站??！”寧一恒一見莊煥跑了立刻就追了上去。

    等寧一恒跑到莊煥家門口的時候，莊煥已經溜進屋正在關門，寧一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門把手用力往里一撞，莊煥立刻就被撞開了，結結實實地摔了一屁股。

    寧一恒推開門走進來，然后一把反鎖了門。

    莊煥捂著屁股慘叫就是半天起不來。

    寧一恒站在莊煥的面前，把莊煥給拉起來摟在懷里，怒罵道：“你有病啊你，我什么話都沒說你跑什么跑！”

    莊煥只覺得還是屁股疼，眼淚都快落下來了，慘叫著沒搭話。

    “你怎么這么傻逼？”寧一恒翻了個白眼，把莊煥給放在了沙發上仰躺著，然后爪子就搭了上來，一邊按壓一邊問答，“怎么樣了？還疼嗎，干脆去醫院看看……”

    “你要干嘛！”莊煥猛地一下跳起來，倒退了好幾步驚恐地看著寧一恒。

    寧一恒見他這么生龍活虎也就知道他沒事兒了，于是放下心，坐在沙發上道：“我就是看看你摔得嚴重不嚴重，你那么大反應干什么?！?/br>
    莊煥只覺得摔得倒沒什么嚴重的，反而被寧一恒給摸的地方倒是覺得在發燙，莊煥一想就覺得尷尬，臉都燒紅了。

    寧一恒見莊煥不開口，突然一下笑了起來，然后他整個人都放松了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道：“我看也不會摔出什么大問題，你屁股上rou挺多，摔一下也沒什么?！?/br>
    莊煥這下真是連脖子都紅了，然后又退了一大步，瞪著寧一恒道：“你怎么會在這兒，你來我家干嘛！”

    寧一恒哼了一聲，用力把一瓶藥膏擲在茶幾上，陰沉著臉道：“你他媽這是在找抽?！?/br>
    莊煥隨著撞擊聲一抖，然后望著寧一恒完全不知所措的樣子。

    寧一恒像是看穿了莊煥這時候心里所想，于是便慢悠悠地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殺青了，不在劇組里呆著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還他媽又讓我丟人一次……你這腦瓜子里怎么盡裝些豆腐渣呢，你知道什么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嗎？你就是躲到火星上去，我也能把你給逮回來?！?/br>
    莊煥總覺得他面對寧一恒的時候相當無語，他楞了半天之后，鼓起勇氣看這寧一恒，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

    寧一恒一聽，不知道怎么心里就像是被投放了一顆炸彈炸的是七零八落，也不知怎么都控制不住地他就怒了，騰地一聲站起來，大聲吼道：“你說什么！放屁呢你！”

    莊煥趕緊縮了下脖子，退了一步道：“不是就不是你兇什么啊你！”

    寧一恒臉紅脖子粗地瞪了莊煥半天，然后順了氣，才說：“我告訴你，你少胡說，別自作多情！”

    “你不喜歡我干嘛要一直纏著我……我真是服了你了！”莊煥紅了眼睛，好半天才委屈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不喜歡我，為什么要對我那樣……”

    最后一句話聲音小的莊煥自己都聽不清，寧一恒干咳了兩聲，喘著粗氣坐回了沙發，找到了讓自己心安的答案，于是說：“因為你得罪我了，因為你一直不聽話，所以我決定把你的毛給捋順了，然后玩夠了就丟?！?/br>
    “媽的你這么坦誠好嗎！”莊煥氣得大叫了起來，指著寧一恒鼻子大罵，“你知不知道你是個猥瑣的變態男？??！你告訴我，整個三環都遍布我的粉絲，你敢再欺負我……我我我我吼一嗓子你信不信百來號人都沖上來把你給撕了！”

    寧一恒一看莊煥跳腳的樣子就覺得特別可愛，然后心情就舒暢了，任由莊煥罵了半天，他就是不吭聲，笑瞇瞇地看著。

    莊煥罵的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胸口差點被氣運過去。

    寧一恒歪著嘴角笑道：“你又罵我，再給你記上一筆。你忘了你之前可憐兮兮地跟我保證再也不敢得罪我了？”

    莊煥一下楞了。他是保證過好多次再也不得罪寧一恒，但寧一恒也太欺負人了，莊煥實在是被他逼得無路可走，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莊煥還怎么忍，罵他都是輕的，莊煥簡直怕自己逼急了和他同歸于盡。

    “我的天……”莊煥捂著臉無奈地說，“你簡直太難纏了……我究竟做錯了什么你要這么對我！”

    寧一恒心情大好地說：“沒什么，就看你長得好看?！?/br>
    莊煥一下覺得身體都僵住了，耳邊響起的全是很多年那兩個少年的對話。

    ——你是不是喜歡我??？

    ——嗯，哥哥，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什么？你個小屁孩兒。

    ——我喜歡你長得好看。

    寧一恒的身影在莊煥的眼前變得模糊，他好像，又變成了當年的模樣。

    “你怎么又呆了？你腦子里是不是有根弦兒接觸不良啊你？動不動就給我當機?！睂幰缓銓ηf煥招招手道，“你先看看這個，我一會兒還要趕去機場，靠，我去新疆啃一個月的沙子，你是不是非常高興??？”

    莊煥迷糊地看到他的白襯衣，看到他沾著汗水的頭發，看到他在夕陽下喝水的上下滾動的喉結，看到他微笑著朝自己招手。莊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完全就僵在了原地。

    寧一恒把手里的劇本遞給莊煥，莊煥木然地就接了下來，封面上寫著片名《長夜》，導演向前。

    “給你的，下個月五號去試鏡。你最近多看看劇本，好好準備一下。我和向前已經說好了，你認真一點肯定就能選上?！睂幰缓阌醚劢堑挠喙饪粗f煥，等著莊煥感謝他。

    莊煥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著寧一恒那揚起的下巴和傲慢的神情，突然又回過神，仿佛如夢初醒。眼前這個不要臉的猥瑣老男人，怎么會是當年的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