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阿保走得甚急,當下便跑到了窗前,臉通紅,額頭上汗跡明顯:“秦姑娘,宮里傳旨的太監已經到了,您和王爺的婚期已經定了下來,就在五月初六!” 素梨如在夢中,呆呆地看著阿保,過了一會兒方道:“怎么這么急?” 阿保笑容燦爛,先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汗,然后道:“陛下有旨,讓您在皇莊發嫁,為了不耽誤秦大人公務,便吩咐讓婚期盡量提前!” 素梨顧不得別的,忙又問道:“阿舒呢?你們王爺呢?” 阿保笑了:“我們王爺還在金明池行宮伴駕,估計明日才回來?!?/br> 素梨這時候漸漸有了些真實感,笑著吩咐解頤:“解頤,拿一個你繡的荷包送給阿保?!?/br> 她早發現阿保喜歡解頤,而解頤也喜歡阿保,因此有心撮合這對小兒女。 阿保聞言,臉更紅了,眼睛亮晶晶只顧往窗子里看。 解頤拿著一個精致的藕荷色荷包走了過來,笑吟吟遞給了阿保:“這是我自己一針針繡的,若是丟了,我只管找你!” 阿保歡喜地接了過來,掏出里面的銀錁子還給了解頤,卻珍而重之地把荷包塞進了自己的袖袋里:“銀錁子你拿著買糖吃吧,我只要荷包!” 解頤大大方方接過銀錁子,笑道:“我不謝你,我只謝我們姑娘!” 阿??粗忸U只顧笑,待回過神來,忙給素梨行了個禮,這才告辭而去。 傍晚時分素梨正在作坊里,王四兒從外面回來了。 王四兒個子長得很快,如今比素梨還高了。 他和素梨說了收購薔薇花的情形:“......白薔薇花總共收購了一千斤,淺粉薔薇花收購了一千五百斤,最多的是玫紅薔薇花,總共收購了一千八百斤......” 素梨和王四兒對過帳,端了盞薄荷蜂蜜茶給他,待四兒喝了茶,這才又問他:“四兒,你去見過買賣土地的經紀沒有?” 王四兒點了點頭:“我見了好幾個,只是如今京城四周都沒有超過一百畝的整塊土地要賣,我預備過幾日再去尉氏縣看看?!?/br> 素梨點了點頭,道:“像薔薇玫瑰月季這樣的花到處都是,有些花卻還是罕見,咱們得自己大量種植,買地這件事一定得抓緊了?!?/br>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四兒忽然道:“jiejie,我去談生意的時候,在運河碼頭那邊的金家酒樓里遇到秦四姐了?!?/br> 素梨渾不在意道:“理她呢!” 像秦四姐這樣的人,素梨曾經恨之入骨,可是如今秦四姐已經把她自己一步步給作死了,素梨提都懶得提她了。 王四兒吞吞吐吐道:“jiejie,秦四姐如今在酒樓里做了娼妓,專門陪酒樓的客人......” 他在運河碼頭的金家酒樓請祥符縣幾個有名的土地經紀吃酒,有兩個抱了琵琶彈唱的娼妓進了雅間伺候。 王四兒年紀小,又得了素梨的叮囑,因此不耐煩地揮手讓這兩個娼妓出去。 誰知一個紅衣綠裙搽了滿臉粉的娼妓忽然跪下抱住了王四兒的腿:“四兒,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王四兒定睛一看,這才認出是秦四姐,心中一驚——秦四姐何時淪落風塵了? 他素來機警,雖然認出了秦四姐,卻裝作沒認出來,喊了跑堂的過來:“我們要談事情,不要粉頭侍候,把她們都攆出去!” 離開酒樓時,王四兒給了跑堂的二錢銀子,悄悄打聽秦四姐的情形,這才得知秦四姐的娘秦老太一病死了,她無處存身,只得投奔她三姐,誰知卻與她三姐夫勾搭上了,被她三姐偷賣給了在京郊運河碼頭開私窠子的無賴劉二做了私娼,如今日日在酒樓里彈唱拉客。 素梨聽了,心里既歡喜,又有些悵然。 過了一會兒方道:“四兒,這件事你以后忘了吧,不要再提起了?!?/br> 四兒認真地點了點頭,道:“jiejie,你放心,我曉的?!?/br> 他又道:“這世上的事,就該‘惡有惡報,善有善報’,若都像戲詞里唱的‘修橋鋪路無尸骸,殺人放火金腰帶’,那還有什么公道?就讓秦四姐爛在私窠子里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兩更合為一更奉上~ 第87章 夜探 金明池行宮內春光明媚, 和風細細, 臨水的藕香榭外立著好幾個侍候連貴妃的宮女和太監。 專門為趙舒調養身子的太醫沈寒之離開后,連貴妃坐在榻邊, 左手握著趙舒的手,右手拿著錦帕拭淚。 泰和帝昨日與文皇后的鳳駕一起回宮了,今日又過來金明池看趙舒。 見連貴妃拭淚, 他忙問道:“阿舒怎么樣了?” 連貴妃起身施禮罷,這才道:“阿舒服了藥, 剛睡著了?!?/br> 泰和帝走過去,探身去看趙舒,見他果真睡著了, 不過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便嘆了口氣,道:“都兩日了, 還不見好轉......” 連貴妃瞅了他一眼, 忍不住道:“就阿舒這身子骨,皇后娘娘還想往他身邊塞人, 這是嫌他活太久了么?!” 泰和帝默然片刻,嘆了口氣道:“朕已經給阿舒和秦氏賜婚了, 婚期就定在五月初六?!?/br> 連貴妃聽了, 總算是好受了些:“阿舒實在是歡喜秦氏, 早些成親也好,總有人日夜陪伴他照顧他了?!?/br> 泰和帝又沉默了片刻,道:“朕也留下陪阿舒幾日吧!” 連貴妃正要說話, 趙舒卻醒了過來。 見泰和帝也在,他輕輕叫了聲“父皇”,聲音沙啞干澀。 泰和帝見趙舒才好了幾日,就又病弱成這樣了,心里頗不好受,便道:“你以后要多保養身子,皇后那邊......朕已經說好了,她不會再張羅著給你選側妃了?!?/br> 趙舒眼神帶著祈求看著泰和帝:“父皇,兒子這身子......不爭氣,經不起折騰了,只盼著以后與秦氏長相廝守,將養身子......” 泰和帝見趙舒說得可憐,心里難受,伸手摸了摸趙舒的臉頰,溫聲道:“放心吧,有父皇為你做主?!?/br> 得了泰和帝的保證,趙舒的病情終于開始好轉了,第二天就能下地了,第三天氣色就好多了,恢復了昔日風致。 泰和帝又讓太醫給趙舒看了脈息,確定趙舒已經恢復,這才帶著連貴妃回宮了。 送走天子鑾駕,趙舒又開始緊鑼密鼓安排成親之事。 剛安排妥當,吏部尚書薛琛卻又帶著新任兵部尚書姜石到了。 最近吏部在分派新科進士,兵部在遼東學霍揚建立軍屯,薛琛和姜石有許多事要與趙舒商議。 趙舒送走薛琛姜石,又召來親信幕僚商議政務,一直忙到了深夜才散了。 趙舒起身送幕僚出去,這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 雨倒是不大,也不密,廊外的地面雖然濕了,卻還未匯成水流。 趙舒立在廊下,聽著雨滴落在鋪著青磚的地面上的聲響,心里甚是思念素梨。 阿保和阿壽立在一側。 阿保覷了趙舒一眼,低聲道:“王爺,我上次去向秦姑娘回話的時候,她還問起您呢!” 趙舒原本就想著要去看素梨,聽了阿保的話,當即吩咐道:“吩咐人準備馬車,我回皇莊那邊住?!?/br> 阿保答了聲“是”,忙安排去了。 這日王四兒要進城去見土地經紀,素梨便讓他捎十匹松江闊機尖素白綾回來。 傍晚時分,素梨正在看欣悅帶著人把制好的貨物裝箱,王四兒從外面回來了——他相中了京城東邊東明縣的一個莊園。 王四兒蹲在地上,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給素梨看:“這個莊園有三百五十畝,距離黃河不遠,而且莊園內有一個大大的湖泊,咱們可以用來種蓮花。莊園內是沙土地,種麥子是不大好,卻適合咱們養花。還有這邊,這邊就是通明渠的碼頭,方便咱們用船運貨......” 素梨認真地聽著,最后問王四兒:“你和經紀約好再看的時間沒有?” 王四兒隨著土地經紀看了好些時候的地,才相中了這個莊園,有些興奮道:“我想著得看你的時間,所以沒給經紀準信,只說回來商量好了,再去尋他!” 素梨算了算時間,道:“三月十五那日,若是天晴,咱們就過去吧!” 談罷買地之事,素梨起身,笑著問王四兒:“我讓你買的松江闊機尖素白綾,你買到沒有?” 王四兒也扶著膝蓋起身。 他蹲得太久,腿有些麻,一邊晃腿,一邊道:“總共十匹,都送到干娘那兒了?!?/br> 他如今正式拜了素梨的娘陳二姐做干娘,彼此更親近了。 素梨當下道:“我看看去!” 王四兒隨著素梨往外走,口中央求道:“jiejie,你給二白做衣服時,也給我做一套吧!” 素梨想了想,道:“我難得動針線,就怕等我做好了,你又長高了,衣服都不合身了,還是讓我娘給你做吧!” 王四兒原本還要繼續懇求的,可是想到素梨做針線活的速度,只得退而求其次:“jiejie,那你給我繡個荷包,好不好?” 素梨只顧往前走,依舊拒絕了:“我給你買個荷包算了!” 她想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沒有耐心坐下來繡荷包。 王四兒被拒絕了兩次,不好再開口了,只得悻悻隨著素梨去了前院。 天已經黑透了,前院廊下掛了兩盞燈籠,院子里還算亮堂。 陳二姐正在堂屋看新買回的松江闊機尖素白綾,見素梨進來,忙道:“素梨,你買這么多白綾做什么?” 素梨走過去看了看,道:“送給姨媽兩匹,送給姥姥兩匹,我拿走兩匹,其實也就剩下四匹了,不算多呀!娘,這料子實在是好,又密實,又輕軟,又透氣,做衣服穿最舒服了!” 陳二姐便讓玉秀拿了兩匹松江闊機尖素白綾,吩咐道:“這種布,一匹重三斤多,倒也不算重,讓玉秀給你送到后面小樓去吧!” 素梨見新來的揚眉哄著二白在羅漢床上坐著玩,也過去坐下,逗二白玩。 用罷晚飯,揚眉帶著二白睡去了。 素梨也不急著回去,陪著陳二姐坐著,看著她做針線,有一句沒一句陪她說話。 陳二姐難得見素梨如此悠閑,便悄悄和素梨說道:“素梨,今日這白綾還不錯,你給阿舒做套中衣,也顯得你賢惠?!?/br> 素梨其實正有此打算,笑嘻嘻道:“娘,我也正打算呢,待我再見了阿舒,用軟尺量了他的身量,我就開始剪裁?!?/br> 陳二姐正要說話,聽到外面傳來風吹樹枝的聲音,便起身去看,見外面刮起了大風,她擔心要下雨,忙催促素梨:“你快些回去吧,一會兒要下雨了!” 素梨又磨蹭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帶著瓊花離開了。 趙舒這幾日一直沒有回皇莊,她心里著實牽掛得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勁。 素梨回到小樓,閑來無事,就又洗了個澡。 她剛洗罷澡,外面就下起了雨。 素梨躺在床上,聽著外面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啪啪聲,想著趙舒,不知不覺睡著了。 素梨睡得正香,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當即睜開了眼睛,卻見帳子外亮著燈,忙道:“誰?” “素梨,是我?!壁w舒走了過來,把燭臺放在了床前小幾上,撩起帳子,掛在了玉鉤上。 素梨坐了起來,看著燭光中的趙舒,懷疑自己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