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沙的篤定，讓凡度有點愣住。

    不會有比你更親近的人。

    從沒有人告訴過凡度，他是最親近的，不會被替代的，可以越過無數前者或后人，拿到那個“最”的地位。

    凡度是被父母遺棄的，成為孤兒之后，也沒有什么是屬于他的東西，畢竟，要不是遇到善良的和尚，凡度連命都攥在人販子手里，更別說擁有什么了。

    跟著和尚之后，凡度的生活依舊清貧，可是，他要更快活些，結果，快活和無憂也沒有持續太久，大和尚總是想著把他送到別人家，發現找不到有緣的小夫妻之后，就開始攢銀兩，想著把凡度送去學劍。

    沒等凡度拿著買來的小鐵劍去告訴和尚，他不要去別的師父那里學，自己跟著和尚就能練劍，和尚就無辜枉死，凡度暫別劍道，將小鐵劍與和尚葬在一起，離開凡世，來到了往生門。

    從有記憶以來，除了無念劍君的傳承，凡度就沒有真正意義上擁有過什么，也不再會和其他人有什么過密的交往，畢竟，一切都是不定莫測的，一切都是福禍相依的。

    哪怕是無念劍君的傳承，也帶著讓他遭遇劫殺的危險，撫養他的和尚知道他與佛無緣后，也會遺憾嘆氣。

    誰，會全心全意的貼近自己呢？

    以前沒有，未來不知，現在，卻多了一個素沙。

    在傳承大殿里初遇時，凡度的秘密就在素沙面前抖摟的差不多了，讓其他修士都頗為心動的特殊道體和劍道傳承，卻沒有讓素沙露出什么貪婪或是渴求的情緒，她第一反應是幫凡度保守秘密。

    然后，把自己的好運氣分給凡度一些之后，仔細想了想，要拜凡度為師，素沙不想用《含桃雙月功》作為日后的修煉內功，想和凡度學《太初天元功》。

    拜師之后，素沙也沒有向凡度索取或是依賴些什么，還會在分別的時候，不放心凡度，給他再蹭點好運氣。

    再次相遇時，素沙捧著一大網兜的福送給凡度，讓他不至于在靜室里修煉無聊，沒事可以捉兩個福過來揉一揉。

    到現在，素沙想著讓凡度早日筑基，眼神清澈又認真，讓他除去外衣的模樣，讓凡度難免心緒翻涌，忍不住伸手去輕撫了幾下素沙的發頂。

    所以，到底是自己脫還是她幫忙??？

    素沙微微仰臉，任凡度摸自己的頭，發現對方的眼睛像是在笑，看著自己的時候，就像有一彎夜里能映出月亮的清泉，有點恍惚之后，發現面前的視線一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是幻象？

    沒有半點征兆，幻象真的是說來就來，碎哥在專心吸收龍髓，沒發現素沙的異常，凡度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素沙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新身體，粉色紗裙，繡花鞋，腰帶上還系著個鈴鐺，關鍵是，腿還很短。

    應該，是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

    素沙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現在這里，她掃了一眼周圍陌生的環境，九曲回廊，雕梁畫壁，各處細微之景也都是栽種著玉樹蘭花，靈氣豐裕的模樣。

    往前走了兩步，小短腿，哦不是，新身體就摔倒在地，素沙疼的想皺眉，卻發現地上鋪著的玉磚，和上品靈石的模樣很像。

    等等，拿靈石鋪地，這哪里是幻象，分明是夢境吧！

    “怎么又摔倒了？”新身體還是有點不受控，素沙努力支起手臂想要站起來，卻被身后一道女聲打斷，自己被攔腰抱起，而抱住她的人，是一個年輕婦人，極為貌美，將素沙抱起之后，有些無奈的用手去點素沙的眉心，“你知道那個凡人是誰嗎？就想和他走，怎么這么淘氣？”

    凡人？

    素沙不知道啊，她也不清楚小短腿的原主人去了哪里，可是，被美人抱在懷里，還輕點眉心，她只能仰著臉任戳。

    “族長偏偏還答應了，我們龍族怎么能輕易離開這里？”美人看素沙乖巧的模樣，就有些舍不得，可族長說命數不可干涉，她還是嘆口氣，要將素沙送去族長那里。

    被叮囑一聲坐穩了，素沙還沒有從龍族二字回過神，就看到眼前貌美的女子變成一條青龍，將她放于龍首之后，離開之前的園林畫廊，直入云海，來到了天際邊一處懸空而立的大殿內。

    哦，坐龍了，果然是做夢。

    素沙坐在龍首處，看著近在咫尺的龍鱗，已經有點心虛了，她可是剛接過一瓶龍髓的家伙，就見到一條青龍，聽女子剛才的話，這是要去見更多的龍，她真的很擔心自己暴露。

    而且，在視線變化之前，凡度的手還放在她的頭頂，怎么說進入幻象就進了呢？下意識伸手摸摸頭頂，果然，沒有摸到凡度的手，卻發現兩個小包，捏了捏，像是兩個小角。

    等等，這個質感。

    素沙大著膽子，又伸手摸了摸面前青龍的角，發現，自己頭上的小包，好像就是剛萌生出來的角。

    她現在的身體，也是龍？

    婦人被素沙摸了一下角也不惱，來到大殿前就落地化人，將素沙放下來，牽著她的手走進大殿。

    里面已經站著不少身影了，按照婦人所說，應該都是龍，只有正中央，有一個穿著戎裝戰甲的年輕男人，單獨的站在那里，聽到殿門推開的聲音，轉頭看向了她。

    素沙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體的原主人可能回來了，她松開了婦人的手，快步向男人跑去，視線也不斷拔高，等站到男人面前時，她已經差不多到男人的肩頭位置，應該是變成一個少女，或是年輕的姑娘了。

    沒法控制身體，素沙只能任視線離的很近，可她依舊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低頭，發現男人身上的熟悉劍鞘，然后，男人伸手，撫了撫素沙的頭頂，“別怕?！?/br>
    為什么說別怕？

    帶著念龍劍的男人，莫非是無念劍君？

    一個兩個的，怎么都在摸頭？

    素沙的疑惑無人能解，就像她陷入幻象之中那樣，離開的也猝不及防。

    等她回過神時，周圍已經是靈氣暴動，卷起無數碎石和落葉，向漩渦之中的凡度和素沙撞來，而凡度的手也摁在她的頭后，將她護在懷里，說著“別怕?！?/br>
    碎哥也早就被驚醒了，一直在喊著素沙，讓她盡快將丹田內瘋狂翻涌的靈氣條安撫平靜下來，否則周圍的靈氣被快速的吸納消耗著，根本就無法停下來靈氣的暴動。

    在素沙陷入幻境后，凡度最先感覺到不對勁，徒弟周身的氣息突然狂躁起來，引得周圍的靈氣也有些過分活躍，他發現素沙狀態不對之后，試圖將其喚醒，可是素沙沒有反應，周身的靈氣也越來越狂躁，有一種以她為中心，要將全部靈氣吸納入體的感覺。

    素沙和凡度的功法相同，喚不醒素沙之后，凡度只能用自己的靈氣去安撫素沙，但素沙丹田內的靈氣條完全失控了，不僅在靈基之上翻涌，甚至有種想離開體內，將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感覺。

    碎哥也被驚醒了，試著呼喚素沙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它只是靈識，也干預不了素沙丹田內的靈氣條，只能讓凡度來用同源的靈氣去勉強安撫，但素沙吞噬靈氣的速度太快，凡度不想傷到素沙，也不敢隨便沖擊她的經脈與丹田，只能多耗費些靈氣慢慢來，還是碎哥偷偷讓小石偶出來，給凡度提供些靈氣，才不至于讓凡度撐不下去。

    在素沙清醒的瞬間，一直圓滾滾吞靈氣，還能自己去賺外快，舔一口法器內靈氣的靈氣條，徹底化成了龍形，哪怕只有一小點，也是條完整的龍。

    素沙現在的修為是筑基初期，可實際上，她吸納的靈氣遠不止這些，放在普通修士身上，估計能到筑基后期甚至金丹期，這樣的靈氣量才讓丹田內的靈氣條活潑了一些，現在，變成了龍形，想必是吸足了靈氣，才有了變化的。

    這里只是偏僻的山林，靈氣并不充裕，素沙和凡度選在這里，只是看中了此處的清靜，那么，龍形靈氣吸足的靈氣，是從哪里來的？

    素沙都不用去想，就能感受到凡度修為的不斷下跌。

    同源功法，沒有任何排斥的靈氣，再加上凡度沒有抗拒，自己丹田里的龍形靈氣，是吸走了凡度的靈氣。

    在素沙清醒之前，靈氣條完全憑本能行事，它要化成龍形，需要更多的靈氣，那就去吸納，去索取，連碎哥都擋不住，好在，素沙及時醒了，在凡度的修為要跌破練氣期甚至經脈毀損變成凡世前，她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就著凡度護著她的姿勢，反手抱住了對方，仰頭將丹田內的龍形靈氣，渡到了凡度的身體里。

    她記得自己筑基時，靈氣條和吃飽打了個嗝一樣，輕輕松松的，那么現在，就再重現一遍吧。

    龍形靈氣迅速的鉆入凡度空蕩蕩的丹田內，然后委委屈屈的甩了甩尾巴，感覺自己的英姿沒有被第一時間的得到夸獎，讓它覺得有點心酸，晃了晃之后，給凡度的丹田內也鋪了個床，筑好靈基之后，帶著點虛弱的又回到素沙的丹田內。

    凡度從險險跌出練氣期，變會了圓滿的筑基初期。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龍形靈氣表示自己有點累，在陌生丹田內筑基， 總有一種被外派做基建的感覺， 好不容易回家， 累到趴在素沙的靈基上攤平。

    凡度則完全僵硬， 修為迅速的波動讓他很不好受， 可是，反手抱住他的徒弟， 以及渡過來的陌生靈氣， 又讓他驚訝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而素沙則眨了眨眼睛，有點想和碎哥分享一下自己的渡靈氣體驗，唇這個部位的柔軟度，要超乎素沙的想象，看來， 無關性別，哪怕唇形比較清晰的薄唇， 也很柔軟。

    碎哥看看素沙， 再看看唇形比較清晰的凡度，一時不知道讓素沙是先松手，還是先撤唇，只能深呼吸，‘把人家放開！’

    ‘哦哦哦！’往后微微退了些， 素沙放開僵硬的凡度， 眼神沒有離開對方的唇角， 還伸手用干凈的袖口， 幫凡度擦了一下。

    然后，站好，一臉乖。

    碎哥：……

    凡度：……

    為什么已經不用練《含桃雙月功》，改換內功了，素沙也把《太初天元功》練的怪怪的。

    素沙是用最里面那件襯裙的袖口，擦過凡度的唇的，布料柔軟質地偏涼，讓凡度從修為的劇烈波動，以及被渡靈氣的無法動彈中回神，耳朵rou眼可見的微紅起來，難得有些慌亂，后退了兩步剛轉身，就被素沙一個跨步伸手抓住了腰帶，“師父你要去哪里？”

    畢竟不是凡度自己的靈氣團筑基成功，素沙覺得，為了保險起見，凡度還是在此地穩固一下修為比較好，確定剛才被自己吸走靈力時，沒有傷到什么經脈。

    這、這完全不給對方害羞的機會。

    凡度是覺得他和素沙的師徒關系有些不穩，下意識轉身想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結果，沒走兩步就被素沙穩穩的抓住了后腰的腰帶，硬走是會拽散腰帶的那種。

    他背對著素沙，有些無奈的微微仰頭，想要長嘆一聲，對方只是無心之舉，卻攪亂了自己的一池春水，這讓凡度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碎哥看了看素沙和凡度，只覺得腦殼痛，想要抽一下素沙這個小流氓的耳朵，可偏偏，素沙的反應又特別的簡單，純粹又直接，根本沒什么小女兒的嬌態，讓碎哥也不好意思說素沙是小流氓。

    想了想，它只能教育一下素沙不好好聽課，渡氣并不是必須要去感受一下對方的唇軟不軟，手心相抵聚精丹田即可。

    碎哥教訓不了素沙是小流氓，只能教訓她是個小文盲。

    也不是第一次被碎哥訓了，小文盲就小文盲吧，素沙把凡度留下之后，看他避開了自己的目光，打坐穩固靈氣時，也反應過來了，師父好像是不好意思了。

    雖然素沙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和其他人親密接觸過，可是，素沙的尺度一點也不小，對很多事情相當的坦然，覺得唇和唇接觸，大概和拉手也沒有什么區別。

    就是審片子的時候，簡單的交換一個吻，只要不超時，不伸舌頭，都不算過線情節。

    而且，素沙也不是故意的，眼看凡度的修為要跌破練氣期了，她也是摸索著把龍形靈氣送到凡度的丹田內，除了渡氣，總不能讓自己的丹田位置，去貼凡度的丹田位置吧。

    那、那樣感覺，會更怪的！

    當然，素沙也是理解凡度的反應的，畢竟，午陽中世界和地球不同，這里可是她抱住女修的腰，都會被無數人側目的地方，更別說，凡度是個之前就沒有和女修有過交集的佛修，被自己渡氣之后，慌亂也是正常的。

    素沙想了想，坐在凡度后邊，試圖解釋一下。

    “師父，你放心，我沒有和別人渡過氣的?！彼?，不要擔心這是素沙蓄謀已久，排練好的動作。

    “而且，以后也不會給別人渡氣?！膘`氣條成功進階成龍形靈氣，再加上莫名陷入的幻象，已經讓素沙對自己身上的秘密有所警惕了，她怎么會讓自己丹田里沒有靈氣團，而是一條龍形靈氣的事情，讓第三個人知道。

    “所以，師父你要不要捏捏福？”如果說，前兩句話，讓凡度聽的有些緊張，以為素沙會對自己說些什么，第三句話一出，凡度就知道，徒弟是真的沒多想，她就像之前讓自己除掉外衣一樣，不帶任何雜念的動作而已。

    帶著一些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失落，凡度沒來得及細想，就看到素沙小心翼翼的挪到他面前，遞過來兩個福。

    素沙不算特別喜歡說話，但凡度卻看懂了素沙的討好之意。

    小徒弟估計都沒有明白，自己的舉動有多么驚世駭俗，反正，先送個福過來賣賣乖就對了。

    心底嘆口氣，凡度伸手把福接過來，還沒有說話，就被鋪天蓋地的福壓住了。

    素沙的手還沒有伸回來，就找不到凡度了，然后，有兩只稍微胖一些的福，落到了她的掌心，“呋咻～”

    雖然福都長得差不多，可是，素沙偏偏從體型看出來點不同，覺得這兩只好像是最開始，被碎哥和小石偶偷偷摸摸藏起來，然后揉的福。

    果然，小石偶蹦出來，一臉驕傲的指著福，向素沙討功勞，‘怎么樣？熱不熱請？可不可愛？’

    總共三網兜的福，數量有限，被小石偶訓練之后，卻能營造出鋪天蓋地的效果，這背后可是靈源石的辛勞，但是，素沙拒絕了這份討功勞，前去把凡度從福里救出來。

    圓滾滾的福被素沙撥開，也不生氣，就跳到素沙的身上呆著，或落到旁邊的地上，也不亂飛，安安靜靜的萌著。

    凡度比素沙更招這些小東西喜歡，也不是第一次被埋住，熟練的把福都托到一邊，倒是讓他沒什么心思繼續想剛才的事情，問起素沙剛才丹田為何暴動。

    沒有如何征兆就陷入幻象，實際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萬一凡度沒有在旁邊，素沙又正在與其他修士斗法或是其他危險之中，那這樣的幻象是致命的。

    凡度已經不知不覺中將素沙視為很重要的人，他肯定不希望素沙身上有著這么一個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