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江蔓聽他一說停車,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她緊緊抓著背包帶,貼著車門,看著車窗外,看到公交車站:“就這兒停!” 路正南拿出手機,按著屏幕解鎖。他看著江蔓下車,道:“下次再見,我要聽到你的答案?!?/br> 江蔓關上車門。 路正南看著手機,發出一條短信。港生看了眼后視鏡,被路正南逮到,他說:“老夫人若是問你關于我的事情,江蔓的事情,提都不準提?!?/br> 港生吞了口唾沫,回:“知道?!?/br> 日暮時分。 奧迪車從公交車旁邊超過去。 馬醫生發來短信告訴江蔓今天在外地,恐怕不能會面治療了。江蔓望向在城市建筑下若隱若現的殘陽。 她很久沒有感覺了。 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 都很久沒感覺了。 于是,江蔓問馬醫生:“性冷淡是否會影響接吻?” 那邊遲遲才回:“因人而異,你可以嘗試?!?/br> 江蔓回想路正南吻自己時的感受,很模糊,也很遙遠。路正南的吻讓她心慌,或許是因為她在同丈夫以外的男人接吻,所以心慌,可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感覺呢?她想不起來了。 回到家,面對的是無人的房子。 她不在家才不到三天,沙發上的衣服就堆了好幾件了,洗衣間里也是;梁仲杰睡的那間臥室床鋪亂糟糟的;前幾天晾在陽臺的衣服還沒收回來…… 這個家,沒有梁太太,似乎就一團糟了。 門開了。 梁仲杰回來了。 梁太太轉過身,撐起嘴角,笑臉相迎。 “回來啦?!?/br> 同妻子以外的女人接吻,他會心慌嗎?是心慌還是享受? 路正南追求的可能是刺激,可梁仲杰追求什么?是在妻子身上得不到的高.潮性.欲嗎?要求婚姻中的一半忠誠是本該的還是自私? 此時此刻,江蔓想不清楚了。路正南已經用將她的生活攪亂了…… 她知道,一旦受了那男人的引惑,她的婚姻就血本無歸,可這段婚姻已經開始流血了…… 晚上,她去洗澡時,梁仲杰突然檢查了她的手機,看到了她發給馬醫生的短信。江蔓一出來,梁仲杰就蹭著她親她,江蔓躲也躲不開,只能故作嫌棄他:“你在外面喝酒了是不是?離我遠點?!?/br> 梁仲杰這才作罷,問她:“有沒有感覺?” “什么呀?” 梁仲杰拿著她的手機給她看今天和馬醫生對話的短信。江蔓臉色變了變,僵著嘴角,好不容易才笑起來:“滿嘴都是酒味,誰會有感覺呀?!彼浦ハ丛?,趁他去洗澡的時間她心慌意亂地檢查著手機,確定手機里沒有路正南的痕跡她才松了口氣,幸好,路正南的手機號碼她沒備注名字。 梁仲杰好好的怎么會檢查她的手機? 她回頭看了眼浴室,突然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她這是在做什么?搞得好像是她出軌了一樣。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跑進臥室縮在薄毯下緊緊閉著眼。 梁仲杰推門進來,雙手撐著床,俯身看著江蔓。 “睡了?” 江蔓閉著眼睛,心知梁仲杰肯定會知道自己沒睡,于是,她睜開眼睛,翻身看向梁仲杰,說:“我今天好累啊?!?/br> 梁仲杰笑:“怎么累了?你媽又罵你了?我不是給你卡了么,你拿錢堵她?!?/br> ——看吧,她的人生,她的家庭,都是他用錢堵的。 “江苓的事情啦,跟我媽沒關系,我今天走了好多好多路,走都走累了?!闭f著,她翻過身,氣呼呼道:“你別煩我啊,我要睡覺?!?/br> 梁仲杰俯身親了她臉頰,“就煩一下?!?/br> 江蔓推著他,梁仲杰笑著離開臥室,半路又折回來,湊著她耳邊,問:“什么時候不分房睡了???” 薄毯下,江蔓握著拳,閉著眼睛回答:“等你的魚什么時候做好吃了再說?!?/br> “靠!你說的??!到時候別反悔!你要反悔你是豬!” 第36章 端午假期結束后的第一天,所有參與提交策劃案的同事都被費安娜召集在策劃部的會議室。會議進行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十幾個人從會議室出來都松了口氣——許婉跟江蔓說她從進了會議室的大門就已經開始擔心自己沒命出來。 “不過,真幸運啊,江蔓,你作圖能力真棒啊,真難得,我居然會聽到費安娜夸人?!?/br> 江蔓也沒想到費安娜會在會議室里突然變臉,前一秒還對所有人的策劃案表示很失望,后一秒卻又針對每一個人做出的策劃案優秀部分做出表揚。路正南告訴她,十幾個人一起做策劃案,每個人都會有不擅長的地方,不可能做到完美,只能去抽取最優秀的部分進行糅合。 “運氣吧?!苯f。 自端午節那一天后,江蔓有一周的時間沒再見到路正南,而這一周的時間梁仲杰也不經常在家,研究做魚的時間都沒有,他被工作堵住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被工作堵住,江蔓就不想弄清楚了——總之,她做不成豬了。 老趙一出差,何美杉就約江蔓出來喝下午茶,提到梁仲杰,她說不是創工堵住了梁仲杰,而是中梁內部出現了問題,至于出什么問題,老趙沒詳細跟她說。 江蔓咬著吸管,嘴里全是葡萄奶茶味,又甜又酸。 “你說,梁仲杰要是接手了中梁,那身家是不是得翻一番啊?!焙蚊郎颊f。 “不知道?!?/br> “你怎么都不關心???好歹是財產啊?!?/br> 江蔓吸了口奶茶,說:“跟我有關系嗎?” “怎么沒關系?夫妻財產?!?/br> 江蔓哼笑一聲:“他肯離婚,我謝天謝地?!?/br> 何美杉眼睛一瞇:“他要是不肯呢?你怎么辦?” 江蔓舔住下唇,頓了頓。其實,這個問題她也想過,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辦。論經濟,她比不上梁仲杰;論頭腦,前提財力都比不過,頭腦沒財力支撐有用嗎?靠法律走離婚,梁仲杰分分鐘鐘就能想辦法讓她失敗。 “那你呢?老趙如果不跟你離婚呢?” “我?老趙離不離婚我無所謂,不過有一點,他要是在外面弄出個孩子出來,我不會放過他,孩子問題事情最大,男人嘛一旦有了寶貝兒子,就會把老婆當外人了,尤其是涉及到財產?!?/br> 江蔓突然嘆了口氣,說:“杉杉,你說,我們怎么會這么失???” “???失???錯,我們現在不算失敗,我們現在吃得好喝得好,算哪門子的失???我有小鮮rou,花不完的錢,我哪里失???倒是你,你才算失敗呢,戀愛只有梁仲杰,婚姻也是他,你半個人生都是他?!焙蚊郎夹ζ饋?,“蔓蔓,不如你跟我一樣,及時行樂吧,自己找快樂,找到了快樂,家里的臭男人你再多看幾眼你都不覺得叫人作嘔了,都會心甘情愿給他洗衣服做飯?!?/br> 何美杉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嘴角往上挑著,露出皓白牙齒,笑得艷麗漂亮。何美杉的漂亮真是張揚啊。江蔓跟著她笑,說:“及時行樂需要代價,我可沒那個勇氣?!?/br> 何美杉聽她說勇氣二字,笑得更歡。成年人講勇氣——三十歲的女人講勇氣就真的好像是講什么幼稚的笑話。女人選擇結婚幾乎已經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氣了。 “勇氣?我告訴你,男人出軌都不需要勇氣,他只要氣兒就行了,女人需要什么?女人最需要堅強,堅強又叫jian強,jian人的jian,強大的強,不是堅強的強哦。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看簡直是瞎扯,女人適當壞一壞才叫男人目不轉睛呢?!焙蚊郎家槐菊浀卣f著。江蔓聽著,從來不知道何美杉還能這么嚼文嚼字,都快要為她拍手叫好。 何美杉得意洋洋,說:“要不是談戀愛耽擱我事兒,我肯定能考個文科狀元給你看?!?/br> 女人之間的下午茶喝完,江蔓就要去醫院見馬醫生。何美杉摘下墨鏡,盯著江蔓的臉,說:“你沒性生活,怎么還能面色紅潤?你是不是談戀愛?” “你扯呢,我同誰談?同鬼么?” “哈!我忘啦,你比我正點,你除了梁仲杰,誰也不談?!?/br> 江蔓嗔怒,“何美杉!你少扯啦!” 何美杉推著她下車,“拜拜,我要去找我的鮮rou扯扯?!苯幌萝?,何美杉立即開著小紅車揚塵而去。 日暮時分,江蔓坐在簾內。 馬醫生在外,問她情況,提到了上次她的問題?!敖〗?,你上次問我性冷淡是否會影響接吻,介于你是心理因素造成的性欲障礙,那么自然也會是因人而異?!?/br> 江蔓坐在窗臺附近,能清楚地看見外面的烏云被風吹得飄動的很快很快。 “江小姐,你和你老公有接吻嗎?” 隔著簾子,江蔓不知道外面人說這話會是什么表情,連對方長相都不知道就更難以想象了。江蔓靜了幾秒后笑著回答:“有啊?!?/br> “感覺如何?生理上是否有感覺?” 對方公式化的口吻讓她感覺自己是個待在實驗室里的小白鼠,感覺很難堪,但又因為完全不知道馬醫生的長相,她又覺得沒那么難堪了。她抿了抿嘴唇,看著簾子,慢慢道:“老實說,我除了跟我老公接過吻以外,還有另一個人?!?/br> 簾外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江蔓才慢慢放松心情,繼續說:“或許我應該問錯了,性冷淡似乎和接吻沒關系,我跟我老公接吻時感覺沒那么可怕,和那個男人接吻時,我很慌,在很慌的情況下,生理上怎么可能還會有感覺呢?” 她說得很慢,越慢想得便越清楚。 “很慌?”馬醫生問,“因為害怕?” “差不多,但也不算是害怕。那個男人吻我的時候,”她忽然擰著眉,雙手緊握,“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好像前面有一個無底洞,看表面你覺得非常漂亮,可那個到底是無底洞,深不見底,更黑暗的你見著,你不去看他就不會掉下去,可你如果看了一眼,只要一眼可能就陷進去了——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是接吻,他好像在逼我,逼我掉進他的陷阱,叫我跟他一樣從中得到快感得到刺激,很遺憾——”江蔓擰著的眉頭慢慢舒展,“我性.欲障礙,或許正因為這個,連接吻都無法得到生理上的舒服?!?/br> “你很遺憾?”簾外的人的聲音微微有些變化,江蔓沒精力去注意,只看著外面的烏云滾滾,說:“不,我很慶幸?!彼龖c幸自己沒有感覺,如果有了感覺,她恐怕真會對那個感覺著迷,甚至忍不住掉進路正南給她的漂亮的陷阱里?!榜R醫生,以后我就不來了?!?/br> 簾外的人沒了聲音。 江蔓這才轉過臉去看簾子下面的那道淡淡的人影?!榜R醫生?” “抱歉,職業強迫癥,江小姐,如果你的原因我沒解決,我會覺得是我能力有問題——不好意思,時間到了,江小姐,希望下次我們還能再見?!?/br> “馬醫生——” “江小姐,感覺不需要控制,控制了反而更代表你有感覺?!?/br> 門開了,腳步聲漸漸遠去,江蔓的心也跟著沉下去,一點一點沉下去,沉到她再次想起路正南給自己帶來的那些讓她心慌的感覺。 女助理掀開簾子,“梁太太,您可以離開了?!?/br> 江蔓驚地抬起視線看向女助理,后知后覺才知道現在已經過了五點半。 路正南一上車便靜坐在后面,一言不發,神情淡淡。港生覺得車內氣氛低到極點,他回頭看路正南,路正南繃著面部肌rou,呼吸沉之又沉,晦暗不明的視線也不知是望進了哪里。 “南哥……” “開車?!?/br> “南哥,外面下雨了,梁太太……” 外面的雨忽然下大了,風吹得很兇,兇得好像他此刻不明的情緒。港生看著前面的路,他看到梁太太手里的傘被吹得握不住…… 他回頭看路正南,不知道今天梁太太說了什么才會惹得他生氣。 路正南轉過視線,雨斑駁了窗戶玻璃,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望向醫院出入口,看到江蔓縮著脖子沿著路邊走,兩只手緊緊捏著傘柄,傘隨著風晃動,隨時都有被吹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