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糖看著她離開，跟了上去。

    顧糖看到林月月找了個陰涼干燥的角落……蹲了下去。

    然后她就一動不動地沉默地蹲著。

    顧糖眨了眨眼，開始計時。

    從一分鐘到兩分鐘，從兩分鐘到五分鐘。

    秒針重新轉到0的位置的時候，林月月突然起身，似乎充電完畢，轉身準備往回走。

    站在她身后，手上的手機還在計時的顧糖頓時有幾分尷尬，招了招手，“嗨~？”

    不知道為什么，顧糖低著頭看地上的螞蟻，她每次都能成為林月月的知心人。

    “我知道我有很多需要努力改進的地方，但是宋默實在是太嚴格了，”林月月不理解，“我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都在進步呀！別人都在為我加油，為什么他偏偏看不見呢？”

    “別的不說，單單說要求嚴格，其實你可以跟著尹凡教學試試，”顧糖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初嘴角快磨出泡和尹凡對臺詞的場景，“那不僅是嚴格，還有身體和精神上的摧殘?！?/br>
    林月月微微皺眉，“尹凡他是不是把對自己的要求也放在你身上了?！?/br>
    顧糖思索一下，“這有什么不對嗎？因為和他搭戲的人是我，所以我水平差的話也會影響到他的發揮，那我就是需要多多訓練呀?！?/br>
    林月月因為顧糖這句話微楞，“為什么呢？你現在就很好了?！?/br>
    顧糖也因為林月月這句話而愣?。骸澳闶遣皇菍ξ矣惺裁凑`解還是……你看不到我們和宋默與尹凡的差距？”

    顧糖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夠自信的人了，沒有想到林月月是那種由內而外地覺得自己不錯。

    聽周圍人贊美多了，會產生這種幻覺嗎？

    顧糖和林月月兩人陷入沉默。

    沉默過后林月月開了口：“所以宋默也是這么想的吧？我差得很多?！?/br>
    顧糖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似乎不應該和林月月討論這種事，這是林月月的被動技能，她也是無辜的，看清楚了后反而對她來講徒增煩惱。

    林月月依舊不理解，“那他們為什么說我很好，為什么我周圍有那么多謊言呢？”

    顧糖搖頭：“他們是真的喜歡你，他們說的并不是謊言……只是真話也不代表正確?！?/br>
    林月月羨慕顧糖能聽到真實的聲音，顧糖又何嘗不羨慕她觸手可得的獎章。

    只是獎品也有代價罷了。

    顧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幫到林月月和宋默。

    仔細想想林月月會喜歡上宋默也并不奇怪，宋默對她來說太特殊了，同時存在著原著設定的吸引力，又不和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一樣。

    林月月和原著中一樣喜歡上了宋默，但是這個世界和原著又不是完全相同的，顧糖只覺得頭痛。

    下午尹凡來的時候，顧糖才想起來劇情里還有尹凡這么個關鍵人物。

    嗯……他現在不是林月月的好友了，那么應該也不存在什么在他成名的風口浪尖上突然來上一刀的……倒霉事了吧？

    然而，顧糖真的是個烏鴉嘴。

    昨天她說了尹凡的跌打損傷膏藥不會用上，今天她想尹凡之后不會倒霉。

    然后尹凡掛彩了。

    原本尹凡腰背上的衣服里套了放置專門的墊子，然而演偷襲者的小哥穩得一比，打的是胳膊。

    尹凡沒開口，表情依舊是賀離的表情，其他人也不知道，除了動作指導一臉懵逼，這一段拍完后掀了尹凡的袖子，看到一大片淤青。

    跌打損傷膏藥派上用場。

    劇本中，陳將軍屠了蘇家后賀離以正義之名聯合其他勢力圍剿陳家，雖然陳家部分人逃過一劫，但陳將軍被殺也算是報仇雪恨，蘇慧在巨大的傷痛中選擇了封閉，她避開蘇家也避開陳家，成為了賀離的未婚妻。

    賀離在殺了陳將軍后成為本地最大的勢力，年少有為風光無限，是人人咒罵的惡魔，也是人們艷羨的對象。

    然而賀離這個人實在是無趣，不喜歡佳肴美酒，也不喜歡美人美曲，清心寡欲地像個老和尚。

    這讓陳家逃出來想報仇的人憋了很久才找到機會，終于在賀離停留的一個書店下了手。

    賀離回來的時候額頭有傷。

    蘇慧被他額頭上的血跡嚇了一大跳，而后看到他手里拿了的書。

    賀離出身不好，長這么大只認識些常用的字，這次他買書其實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學識，不然在蘇慧面前總覺得自己是個粗人。

    現在額頭有傷，拿的那種簡單的書也被她看到了，什么倒霉來什么。

    但是蘇慧用手帕止了他的血，還告訴他，“這些書我和你一起讀?！?/br>
    賀離生出不安。

    他不怕蘇慧大吵大鬧尋死覓活，也不怕蘇慧鄙棄他粗魯低下，他就怕現在這個模樣。

    現實比幻想更美好，他怕謊言拆穿，這些就不在了。

    ……

    這一段拍完，比昨天收工早了一個小時。

    動作指導檢查了尹凡的骨頭和淤青，表示只是看著嚇人，多抹點藥就好了。

    尹凡原本穿的短袖十分方便，然而他在貼了膏藥后堅定地套上了長袖。

    意料之外的竟然是個十分在意形象的人。

    顧糖在旁邊偷笑，“沒事的，傷口是男人的勛章?！?/br>
    尹凡抖了抖胳膊，那個膏藥包裹了他胳膊好一節長度，“這個勛章太大，我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br>
    “但是味道很重哦，”顧糖故意這樣說，在他身邊嗅嗅，“可以聞到膏藥味……別別別撕啦，我開玩笑的！請把你的藥重新貼上去！”

    顧糖看到尹凡重新把袖子拉回去后松一口氣，她今天戲份少，主要看的是賀離的路線，自己也生出幾分感悟，“賀離這個人其實也是很聰明的，但他既然知道不安，又為什么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誠實一些呢？”

    她是真的不理解。

    “他小時候什么都沒有，什么都缺得厲害，他只管東西得手就好，哪里還顧得上未來，”尹凡輕笑，他剛剛還能沉浸于賀離的情感心亂不安，現在離了角色，又能面色從容地講這個人物的心路歷程了。

    顧糖皺了皺眉，不是很理解這種明顯沒有未來的掠奪是怎樣的情感，也不知為什么寧愿惶惶不安也不肯說真話。

    “賀離只知道想要的東西用最快的捷徑取到，他算出來這是最好的方法，就這么做了，”尹凡還是輕笑，“我也是最近才琢磨出來這么一個道理……”

    “但凡沾染上情感的東西，都是沒有辦法計算性價比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尹凡：“我也是最近才琢磨出來這么一個道理……但凡沾染上情感的東西，都是沒有辦法計算性價比的?！?/br>
    顧糖：“？？？你就悟出來個這個？？？你不如直接問我，我教你??！”

    尹凡：……那還是算了吧，總覺得你能把人帶到溝里去。

    顧糖：哈？？？

    第62章 可以可以

    顧糖是真的覺得蘇慧這個人太慘了, 活在謊言中那么久，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

    她自己非常不理解賀離的做法, 覺得賀離這個人實在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賀離和蘇慧有一段稱得上甜膩膩的時光。蘇慧果然如她所說，教給賀離讀那些書, 講述那些書中的含義是什么。

    賀離的勢力也逐步擴大, 再也沒有人質疑他的能力, 他成為了絕對可靠的存在。和這個成長相對應的是，賀離開始忙碌起來。

    賀離終于從一個普通的實干家成長成一位領導，其中也有著蘇慧教給他的那些書本的知識。賀離聰明得厲害, 只要稍微講解就能吃透整本書, 到了最后蘇慧教的東西已經跟不上他自己學習的速度。

    北方軍閥鐵蹄踏入中原, 賀離一戰成名，護了一方平安。

    惡名成為英雄, 開始散發出無限光環。

    幾年過去，沉默寡言的人漸漸有了上位者的威嚴和氣度, 引來少女們的側目，賀離似乎再也不會被卑微的過去糾纏, 人們只看得到他現在的成就。

    蘇慧看著他成長，看著他成為別人艷羨的人。兩人之間的關系因為賀離的忙碌而淡去，蘇慧以賀離未婚妻身份生活在賀府很久，但是兩人誰都沒有提大婚這事。

    蘇慧自己開了個書店用來打發時間, 時間長了也有熟客。

    “老板，”別的來了一般叫她一聲蘇姑娘，或者有的叫蘇慧賀夫人, 只有這個少年堅持叫她老板，“這本書請您收下?！?/br>
    而后少年匆匆逃開。

    蘇慧翻了書，看到里面夾的一封信，是封情書。

    情書寫得克制內斂，和那個孩子一個模樣，但是又字字透露出深情，表示知道她身份特殊，但是如果她愿意的話，他愿一生一人。

    這時候提出一生一人還是很先進的觀念，大戶人家娶五六個的不在少數，而那位少年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蘇慧垂了眼，覺得這事有意思，她少女時期蘇老爺古板嚇壞了同齡的少年，后來又發生那事入了賀府，沒想到在這時候碰到一朵小桃花，只是她也沒那個心思，就隨手將信疊了回去，這本書墊在最下面。

    夏天的下午天氣依舊灼熱，蘇慧吃了飯也不想再去書館，就在樹蔭下看書。

    賀離在外面喝得走路不穩回來時候，蘇慧坐在石凳上看書，旁邊站了個嫩生生的丫頭。

    仆人扶著賀離進門，蘇慧抬頭，對上賀離的眼睛。

    這一幕實在是像在蘇府的那一見。

    “我喝的不多，”賀離趕走了仆人和丫鬟，蹣跚兩步來到蘇慧面前。

    蘇慧拿了手帕擦他被夏日熱出來的汗水，就像當年擦干他額角的傷口。

    賀離握了蘇慧的手在手心，是燙人的灼熱。

    不只是手心灼熱，呼吸都是灼熱。

    “蘇慧，”賀離念了這個名字，輕得厲害，“嫁給我吧？”

    然而這個醉醺醺的模樣是當然不會打動蘇慧的。

    “你喝多了，”蘇慧搖頭，“我去找人給你醒醒酒?！?/br>
    “我沒醉，”賀離說，“我清醒得很，我賀離是個下等人，我尊重你，我們大婚之前我絕對不對你做失禮的事?！?/br>
    蘇慧為他擦汗的手微微停頓，看向賀離深色的眼眸，聯想到他不會輕易喝醉，又聯想到上午收到的情書，“你這是什么意思？”

    賀離看著她，“我敬重你，我敬重你……你又是怎么做呢？”他捏了蘇慧的下頜，看她因為疼痛而蹙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