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皇上,臣要帶走一個叫趙六的禁衛軍小頭目?!闭f這話時,陸錦珩的視線接連掃過劉貴妃、二皇子、劉吉。 三人皆是驚愕失色。 由此,陸錦珩心下便篤定,此事三人均為知情。 這話看似是請求,而那個‘要’字卻是說的信心滿滿!這不禁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來,紛紛上前反對。 劉吉更是親自站出,駁斥道:“世子,你自身都難以洗脫嫌疑,如何還敢自薦審理此案?!” “嫌疑?”陸錦珩沒有轉頭,只是轉了下眼珠子斜一眼劉吉,滿是鄙夷:“尚書令大人可知何為嫌疑?” 見陸錦珩這般輕蔑態度,劉吉忿然作色,聲量也較先前大了許多:“那些刺客便是跟著世子安排的驅魔舞隊伍混入宮中的!這便是嫌疑!” 陸錦珩卻是淡噙笑意,豎出一食指擺了擺,“尚書令大人,驅魔舞雖是本世子安排,卻也皆是驗明正身后方放進宮門的。那些刺客到底是混著隊伍入的宮,還是入了宮后才混進隊伍,皆未可知。你又怎敢斷言他們不是事先跟著旁人混入宮來,之后才混進了驅魔隊伍?” “這怎可能?!低階官員入宮時不得帶隨從,縱是身份高能帶親隨的,也皆是將人數一一登記在冊!來時幾人走時亦是幾人,皆需對應!” “呵呵,”陸錦珩朗聲失笑,轉頭看向劉吉,厲色道:“劉大人!若是此人連弒君之事都敢做了,還能連個看門的禁衛買不通?帶十人來,卻只記六人,入宮后再令那四人混去驅魔的隊伍里,禍水東引,這等事也不是毫無可能的!畢竟誰作此大案,敢明目張膽的將自己牽涉進來?”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52章 陸錦珩于宣宜殿上一番駁斥, 倒是將原本中立的那些大臣點通透了許多。雖說情形未必全如他的猜測,起碼也是提供了一種思考方向。 環顧大殿一圈兒,陸錦珩嘴角又噙起一絲笑意:“故而若論起嫌疑來,殿前凡是帶仆從入宮的皆有嫌疑, 與我也不過是嫌疑大些小些的區別?!?/br> “這……”殿中一片嘩然, 然而一時間竟也無人能站出來反駁這種可能性。 陸錦珩便趁勢跪地,于御前鄭重請命:“皇上,臣接到線報, 篤信這個叫趙六的有重大嫌疑!臣相信將此人帶回府中嚴審三日,定能從他口中探出些虛實!” 眼見陸錦珩先前的話語從大殿之上站住了腳,這會兒無人出來反對, 周幽帝隱隱發笑, 眸中帶著嘉許。金口一開,聲音醇厚的做出了個決斷:“好, 趙六便交由雍郡王世子審理三日?!?/br> “皇上,萬萬不可——”尚書令劉吉終于義無反顧站了出來,旁人可以當縮頭烏龜,他卻當不得! 畢竟此事本就有他的身影在,趙六一直受命于他, 以趙六的忠心,若換個旁人來審未必能審出什么,可被陸錦珩帶走, 難保不會重刑之下屈打成招。就算他不能阻止陸錦珩提審趙六, 至少也不能讓陸錦珩將趙六帶出宮去。 只要趙六留在宮中, 他至少可以隨時打聽到進展,總能思考應對之法。實在不行,還可滅口以除后患! 只是讓劉吉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是,陸錦珩怎么查出趙六與刺殺之事有關的?明明趙六行事也是精明的很,凡事兜上幾個圈子,不會親自露面。 “噢?”周幽帝緩緩側頭看向劉吉,“尚書令,為何不可???” 劉吉也恭敬的跪地,就在陸錦珩的身邊,一臉嚴肅的請命道:“皇上,刺殺君王非同小可!刺客雖已盡數伏誅,幕后之人卻逍遙法外。臣主張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凡有重大過失及嫌疑之人,皆不應出宮,且行動由專人看顧,以避免其與外界勾結抹殺證據!” 這不就是軟禁?周幽帝視線移到陸錦珩身上,此事過失及嫌疑最大的除了太子就是陸錦珩。 可他的珩兒若能在宮中多住幾日,何嘗不是他的心愿? 沉了片刻,夾帶著私心的周幽帝點點頭,“劉愛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太子今日起禁足于東宮,非召不得出。雍郡王世子也暫且留于奉召宮,由朕指派的人看顧。刑部及大理寺負責徹查刺客一案,至于那個叫趙六的,可由雍郡王世子自行提審!” 周幽帝以手扶了扶額頭,露出倦乏之色:“便先如此吧?!闭f罷,起身。 “皇上英明——”眾位大臣跪地叩首,恭送圣駕。 退散時,陸錦珩抬腳欲走,卻見太子擋在身前。他便微微頷首,盡應有禮節:“太子殿下?!?/br> 太子神色復雜的看著他,只語重心長的說了句:“有勞世子了?!敝箢h首,轉身離開。 陸錦珩明白太子的意思,這會兒他與太子同為被人陷害,說起來也算一根繩上的螞蚱。太子被徹底禁足于東宮,無法親自查清此案洗脫自身嫌疑,唯有將希望寄托于他身上。 畢竟皇上命來主理此案的邢部,隸屬尚書令之轄,說起來與二皇子那邊才是一脈的。指望他們,遠不如指望陸錦珩來得實際。 睨著太子行去的背影,陸錦珩眸中帶著兩分戲謔之意。即便他在幫自己的同時捎帶著幫太子洗脫勾結于外的嫌疑,可太子失職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圣上的信任短時間內都是沒了。 *** 因著陸錦珩走前的叮囑,蘇鸞不敢出屋,醒了也只能縮在這內外兩間屋子里,份外無聊。最后便叫小宮女幫她備了熱水,沐浴。 沐浴時蘇鸞讓小宮女不必近身伺候,卻又怕陸錦珩突然回來,故而讓那小宮女在外間守著。 等蘇鸞洗好出浴涌時,因著青金石地面兒上濺了水打滑,她趔趄了幾步,所幸扶住了桶沿兒才沒摔倒! 外屋的小宮女聽了動靜趕忙進來:“蘇姑娘您沒事吧?” 蘇鸞只空身兒披著件寬松的寢衣,見并不多熟悉的小宮女進屋多少有些尷尬,便急急說道:“沒事,你還去外面守著?!?/br> “是?!毙m女正想回外屋去,一低頭恰巧瞥見蘇鸞赤腳踩在地面上,便蹙眉勸起:“蘇姑娘,您莫要赤足!昨夜這地上濺落得到處都是玉石碎渣,雖然奴婢們仔細清理過了,難免會有疏漏的碎屑,萬一割破您的腳可就……” “碎玉?”蘇鸞不禁納悶兒,視線落到地面四處掃量一圈兒,沒看到什么漏網之魚。 最后蘇鸞的視線落在小宮女臉上,奇道:“哪里來的碎玉?” 小宮女想也沒想的張口答道:“是蘇姑娘昨夜扯壞了雍郡王世子的一條玉帶?!?/br> 蘇鸞:“……” 被陸錦珩抱在懷中滿紫禁城里躥,還以奇怪的方式灌了藥,她還扯斷了陸錦珩的玉帶……她昨夜到底是做了多少荒唐事? “蘇姑娘,您怎么了?”看著蘇鸞的臉色驟然變白,小宮女以為她是身子又有哪里不爽利。 蘇鸞擺了擺手,拒絕了小宮女的伸手攙扶,“無事,你快去外面守著吧?!?/br> “是?!边@回小宮女痛快出了里屋。 蘇鸞小心謹慎的跳了幾下,腳尖兒點著確定沒有碎玉渣子的地方,躍至床上。而后麻溜換了小宮女給她備好的干凈衣裳。 蹚了鞋子坐到梳妝架前,蘇鸞拿木梳對著銅鏡仔細將長發梳攏梳順。正這時,聽到外間一聲開門的動靜,接著便是小宮女的一句:“世子?!?/br> 蘇鸞暗暗慶幸自己先前的動作快,起碼換好了衣裳與鞋子。 陸錦珩拐進里屋時,見蘇鸞正坐在銅鏡前攏發,姿態閑婉,動作麻利。三兩下便將原本黑瀑似披于后背的秀發,用支簪子綰到了頭頂。 蘇鸞起身走到陸錦珩身前,屈膝行禮:“世子?!碧K鸞本就比陸錦珩矮上許多,這一屈膝更是只及他的胸膛。 垂眸掃過眼前的蘇鸞,陸錦珩的視線停在她的發髻上。蘇鸞這個年歲,加之并未出閣,原是不應梳這樣簡單的婦人發髻。想來是沒有丫鬟伺候著,自己不會梳,便隨意糊弄。 蘇鸞屈膝屈得有些酸麻,卻還不見陸錦珩說那句‘免禮’,不禁心下犯起嘀咕:是她給陸錦珩出的主意不妥嗎?難道陸錦珩沒有憑著她指的方向爭取到主動? 神色惛懵的緩緩抬頭,蘇鸞立時便撞進陸錦珩那雙略顯灼人的眼睛里。她慌忙又垂下頭逃開他的注視,想著昨晚藥力發作前,陸錦珩給她說的那句話。 她記得他說為何要帶她進宮。只是眼下,她只能裝糊涂,佯作一句想不起來。 蘇鸞慌神兒的將視線落在陸錦珩的袍裾上,就見眼尾處陸錦珩的手輕輕一抬,接著她便感到頭上一松…… 陸錦珩抽走了她的發簪! 那未干的長發頓時如瀑布般披散而下,同時還濺起些水氣。而蘇鸞像是受了什么欺辱般,雙手捂著自己的長發,怛然失色又夾著絲憤怒的抬頭看陸錦珩。 陸錦珩神色平常的睨視著她,語氣帶著不滿:“不將頭發擦干,就匆匆攏至頭頂,你是嫌昨晚的麻煩沒給人添夠,還是那退熱的湯藥沒吃夠?” 聽了這話,蘇鸞臉上的不滿散了,竟還泛起一絲羞愧。她又如何不知這樣容易生病,可是方才哪有時間給她擦干頭發。 “進來?!标戝\珩朝著外屋命道。 小宮女應聲進屋,陸錦珩抬手指了指浴桶,“撤了。再拿幾塊干巾?!?/br> “是?!毙m女應聲下去叫來幾個幫手的,一齊將浴桶抬了出去,又將干巾奉上,這才識相的退了出去。 蘇鸞自是知道這些干巾是給她備的,是以也不扭捏,取過一塊就貼在發絲上輕輕擦拭水份。邊擦著,往窗邊走去,伸手將窗子推開。 屋內水氣氤氳,熱霧蒸騰,蘇鸞想著陸錦珩定是不舒服的。果然這一開窗便沖進一股子氣流,將屋內水氣沖散。只是這股子勁風一吹,那半干的頭發生出涼意,寒氣兜頭灌下!蘇鸞應時打了冷顫。 “哐!”一聲,蘇鸞剛打完冷顫,便見窗子被陸錦珩又給關上了。 跟著,是陸錦珩艴然不悅又夾帶戲謔的語氣:“你是舍不下那湯藥,還是舍不下灌你湯藥的人?!” 蘇鸞腦中當即浮現聯想了許久的那個畫面,陸錦珩含著一口湯藥逼近于她,強行灌入她的口中…… 蘇鸞不由自主的就將一只手捂在了嘴上!惶恐的看著陸錦珩。 見她知道怕了,陸錦珩勾唇一笑,而后抬手捂在蘇鸞的頭上。蘇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陸錦珩竟也拿了一條干巾。 陸錦珩的手溫柔的在蘇鸞頭頂輕揉,邊為她擦干發絲間的水,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說的那個叫趙六的禁衛,我已要過來了。過會兒陪你用完晌午飯,我便去牢中審審他。只是在審出眉目之前,我是難以出宮了?!?/br> 蘇鸞眸中閃過一道精光,雖說陸錦珩眼下出不了宮,可要來趙六他便已占據了此案的主動!揪出趙六上面的尚書令劉吉近在眼前。 這事兒,她是頭功??! 想到自己剛剛幫了陸錦珩一個大忙,蘇鸞底氣也足了許多,抱著滿滿的期冀請求道:“世子接下來要有正事忙了,臣女這身份也不便總在宮中待著,不如世子給宮里的哪位管事兒知會一聲,讓臣女先行出宮可好?” 陸錦珩眸中浸著醉人的溫柔,卻是不近人情的搖了搖頭,唇邊淡出似有若無難以捕捉的壞笑。 眼底決然的吐出二個字來:“不好?!背鲥e了,請刷新重試 第53章 一墻之隔的外頭, 是春陽燦燦。而屋內,卻是黑黢黢的一片黯淡! 厚厚的緞子遮在瑤窗上,一層又一層,遮擋了所有的光。榻前的地上, 蜷縮著一個荏弱的身影。 借著縫隙里透進來的一星光亮, 依稀可見地上的女子面上淚光點點,不時還能聽到嚶嚶垂泣的聲音。 這女子,便是汝陽侯府的庶小姐, 霍妙菡。 門外不斷有急切的叩門聲傳來,伴著同樣的鶯泣聲聲:“菡兒啊……菡兒……你給娘開開門吶……” 自打今早霍妙菡隨著父親和嫡母回來,就一頭鉆進了自己房里, 將門窗拴了個嚴實。旁人不覺得有什么, 可霍妙菡的親娘姚氏,是親手安排了下藥之事的, 故而一見女兒如此,姚氏就知是事情進行的不順利??膳畠焊静煌v是何處出了差錯,姚氏只能空著急! 霍妙菡對外頭的事根本不作理會,只縮在地上,臉貼著那冰涼的地面, 一心自虐。 她恨吶!她一候府千金,拋開了女子的所有矜持與尊嚴,任由著娘親使出那種腌臜手段!卻是給旁人做了嫁衣…… 霍妙菡知道她雖身份尊貴, 可比起陸錦珩來, 她一庶女之身確實是般配不起??上氘斈晁镉H出身也并不高貴, 卻能一躍成為候府的姨娘!這簡直是她娘那出身想都不敢想的高枝兒! 娘親當年用的,就是下藥的手段。 霍妙菡以為自己也可用這生米煮成熟飯的手段,如愿進雍郡王府的大門。故而她明明知道了娘親的算計,也未出言阻止,甚至暗暗期盼。 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昨晚,陸錦珩追出去后,她也曾追了出去。她悄悄候在一旁尋找機會,可沒多會兒就看到陸錦珩抱著蘇鸞急急回來上了馬車。 雖說最后霍妙菡也沒弄懂是哪里出了差錯,但有兩點是擺于眼前的:蘇鸞中了那媚藥,且中媚藥后的蘇鸞一直與陸錦珩在一起! “嗚——”霍妙菡掩面而泣,她不敢想那些畫面。而那些畫面,由她一手促成。 哭了好一會兒,霍妙菡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挪到床上的二斗小櫥前。她打開櫥子取出了那幅畫像,她每晚睡前都要端詳許久的那幅畫兒。 小心翼翼的將之展開,借著黯淡的光亮,霍妙菡看到宛如謫仙似的公子躍然紙上。